第76 章 被困在窗里

颁奖典礼落下帷幕,简逾跟着人流向台下走去,他微低着头,拿稳手中东西,确保不被刮蹭到。

简逾考虑着和艾伯特单独谈话,教授作为受邀嘉宾,参加完典礼后还要有会议要开。

那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扭头,视线被一片欢呼声袭夺,是几个学生在庆祝着同伴获得奖项,抱在了一起。周围是越来越多的欢呼声,或者是叽叽喳喳的兴奋讨论声,还有失意的哭泣安慰声。

简逾重新转回脖子。

没有波澜的行走在嘈杂里,他拿出手机,又是那个号码,标榜着“管家”的字样。

是简家的人。

自套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壳子身上,他对这个家实际上没有任何真切的印象。因为从未有过什么联系。即使是假期,简逾也只是待在学校。

在这种关头突然和他联系,还不知什么目的。简逾蹙起眉。

现在人过多过杂,简逾毫不犹豫先挂断电话——如果真的想联系,后续也会阴魂不散的继续打来。

在即将踏出礼堂的那一刻,简逾敏锐的看到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一头黄毛。

实在太好认了。

“简逾,你太棒了。”乐知舟戴着口罩,跟个小贼一样,已经扒住简逾不撒手,“不好意思,忍不住就想哭了。”

简逾满头黑线,无奈的说:“特优生在这会儿,还是少露面的好。”

他想继续说,乐知舟跟听不见一样,只死死的抱着简逾不撒手,磨蹭个不停,“简逾,太棒了…太棒了…”

“你怎么这么棒,这么厉害,比他们都要厉害一百倍!!!”

“我要哭了。”

"对不对,温荣,裴亦!!

"

简逾这才发现,乐知舟身边还有一高一矮的两个并肩的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都来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我们赴汤蹈火,冒着赴死冲动也要来祝贺你的。”

“什么死不死的。”

简逾被乐知舟夸张的话逗到,眼睛里流露出点笑意。

三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摸脖子,挠手心,把头扭到一边,突然都变得很忙碌。

简逾习惯性把两个oga当要照顾的小孩,他看向裴亦:“他们两个不懂事,你怎么也没劝住。”

裴亦揣着兜:“说我吗。”

在和简逾对视后,裴亦沉默的再次撇过头,耳根发热。

又陷入寂静,他道:

“…不知道。”

简逾皱眉:

“我也搞不懂了。”

“那个。”裴亦呼吸起伏,“简逾,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乐知舟眼睛瞪大,“你来之前,可没说有话想单独对简逾说。”

裴亦:“哦,刚有的。”

乐知舟气势骇人:“不行——”

在简逾看过来一眼后,乐知舟气焰瞬间矮了一截。他的眼睛下垂,扣手,小声道:“......…行?”

想起裴亦是个alha,乐知舟的脑海中后知后觉浮现出敌对意识,他偷偷捏捏温荣的袖子。

“…荣荣,你快发表下意见。”

温荣附和,立马点头意会:

“其实,我也觉得不行。”

“…吧。”

简逾:“那,先送你们两个回宿舍。”

乐知舟眼睛睁大:“简逾…!马上我们好几天不见,不一起玩一玩吗?”

简逾不容置疑:“听话。”

这一命令句式立马起了作用。

“好吧。”

回到宿舍门口,乐知舟和温荣迟迟不肯进宿舍,站在门禁处眺望。

“背叛组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乐知舟炸了毛,感觉呼吸困难,咬牙切齿,“怎么老有悄悄话要讲呢?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嘛…再这样,下次我不要带他来了…”

他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在裴亦故作镇定的后背。

“别看了,舟舟。”温荣体贴道:“我觉得你要气晕过去了,要不要回宿舍喝点热水缓一缓?”

乐知舟有气无力:“喝冰块也没用。”

“我还是晕一会儿吧。”

简逾看着裴亦奇怪的样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扭扭捏捏的,都不像你。”

“感觉该戴口罩的不是我。”裴亦垂头,看着简逾眼睛,停滞了瞬,道:“算了。”

他笑笑:“好像只露眼睛也好看。”

简逾有些哭笑不得:“就为了说这些?”

“没事,刚才有点不适应。”

裴亦深呼吸好几口气:

“我好了。”

“正式进入话题。”他道,“我想问,你这几天里,一边准备纪念日活动,一边准备竞赛,还顺便把议案写了?”

裴亦抬起浅褐色的眼睛:“这真的很恐怖。”

“不过,对于议案,我觉得光否决掉单例条款还不够,可以借此提出更多优化对策。这种时候,他们应该会做出些让步。”

“我之前一直有个想法没有落实。”

裴亦翻下自已的单肩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助。”

他拿到简逾面前,“学校里一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具有独立性的特优生组织,所以,我之前构想过自洽会的可行性。”

“多谢,”简逾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是一份完整的议案,按了手印,可以直接递交上去,到时候可以和你的那份一起。”

简逾听闻,迟钝两秒。

他翻开尾页,看到上面十几个署名和红色指印。

“这些人是谁。”

“你们是要共同担责?”

裴亦:“难不成,你想包揽到自已身上?”

简逾合上,语言犀利:“趁火打劫的事本就存在隐患。等风波平息,他们可能会毫不客气的——”

“原来你知道啊,简逾。”

裴亦问,“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简逾垂睫,“我有自已的考量。”

“可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我的父母应该跟我有着同样的愿景,自从昨晚的事出来后,他们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一直在问。”

裴亦笑着说,“好久没见他们这么开朗过了。”

“简逾,单打独斗很累。”

“不要过多承载别人的课题,这是我自已的选择。总要允许,有一批人是和你同样的愿景。”

简逾:“一批人?”“那些署名都包括在内。”裴亦道,“只是踌躇了很久,没有勇气递交出去。大多数都是我们同部门的人,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风真大。刚说着,头发又乱掉了。”

裴亦笑着,主动前进一步,不明显的微弯腰,语气有些为难:

“有点腾不出手。”

简逾伸出手,修长手指轻柔的帮alha轻拨去额头多余发丝,露出底下温润的眼睛。

很滚烫的视线。

简逾面上浮现出不自然,叹气:

“都好固执。”

裴亦不赞同道:

“最固执的人,明明在我面前。”

简逾妥协了。如果有更多的人会参与进来,他觉得该更谨慎的考虑一个更恰当的好时机。

真奇怪。

他原来不讨厌这种感觉。

校医院九楼。

“简家。”纪御洲笑道,“我该跟简承庭联络一下,以前没怎么注意,什么时候教出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孩子。”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简家倾向全联盟皆知,他们对外营销忠诚一向很到位。自称民主党狂热追随者,完全在您的可控范围内。”

“底下追随者的意志,直接体现的就是我们的意志。”

纪御洲的电话那边清晰:

“继续。”

纪赫昀语气维持着平静,让人窥探不出多余心情,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是一个很好的推捧人选。标新立异、履历透明。我会通知媒体多做些引导性文章。”

“用来当做一个彰显意志的傀儡?”纪御洲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也不需要我插手。”

“校内的事务。”纪赫昀说,“交给我处理就够了。”

“这与信任无关。”纪御洲道,“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所以,我还是只看结果。”

“关于谁透露出去的那条匿名账号,目前没查到头绪。那几个老滑头怕不是受刺激了,开幕式上媒体面前就敢挂脸。主动给了人反将一手的噱头,也别怪我脏水能往他们身上泼。”

“当然也不能算冤枉无辜。”

他继续说,“那么大篇幅言论敢直接在自家民主意志报上刊登,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在激进的跳脚?”

纪赫昀静静听着。

纪誉洲想起共和党参议员身份参加开幕式的科尔曼,冷笑,“科尔曼那家伙私藏情人的破事还没处理干净,再加上这一通,够他忙一阵子了。”

话筒那边沉寂一瞬,继续有了声音。

“赫昀。”

“嗯。”

“成人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纪赫昀语句简短:“照正常流程在安排。”

“政局紧张,总得权衡损失最小的方式。”那边有雪茄抖落的声音,纪御洲吐了口烟。

“你的提议很不错,混淆视听的事情要做,必要的诚恳也要到位,我们总要牺牲点什么。”

纪御洲继续道:

“这不过是一次有效的折损。”

纪赫昀声音淡薄:“明白。”

“这边还要忙,一会还有会议要开。我会转早一班航班转回。”

他低沉嗓音柔和些:“早点休息。”

纪赫昀的手心泛出轻微的薄汗,烦闷感充斥。他在房间里摘下腕环,被压抑过久的信息素漫延。

纪赫昀接到了另一通电话,他瞥一眼来电人,语气松散,“考虑的怎么样了。”

“共和党领协会那边没动静,看来是不打算保人。”

“显而易见,你被两边都抛弃了。”

“私联对立党、供给损坏枪支,罢黜州长职位,所有财产上缴联盟,判处死刑是必须的,既然你让儿子替死,那么。”

“边境刚收复了块地,空缺出来个市长职位,好歹养老还是足够的,离一级监狱只有两个区的距离,通行证三天后就能审批下来。”

纪赫昀嗓音淡淡,“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还要犹豫吗?”

“卡西姆、莱昂。”

“不要让他们出任何差错。”

“我不想听到仅剩的两位幸存者被绞死的噩耗,就这么简单。”

“等你的消息。”

暮色黑沉,这片如囚笼般的繁华保持着亘古不变的死寂。

他打开窗通风,黑发被风吹的凌乱。

这么高的地界,攀爬绝对是件顶困难的事。如果下了雨,攀爬一定会打滑、变得更加困难,到底要多熟练,有什么样的心态,才能把这种几乎是搏命的行为做到万无一失。

被困在窗里。

所以会越发喜欢望向窗外。

纪赫昀的唇角抿直,骨节用力握紧边框,泛起白。

也是正常的吧。

思及什么,纪赫昀滑开手机。翻出被买断了所有渠道的那张照片——他正在亲吻简逾手背。

男生的头发,衣服都有些湿漉漉的,把淡色的唇都浸润的更红。睫毛又长,皮肤又白,身段修长。眉头不解的蹙着。

是在不高兴。

“……”

他放下手机,去中岛台底下酒柜掏出瓶干红,启塞,往嘴里灌了口,擦了擦唇。

再度拿起手机,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纪赫昀脱下外套,丢到沙发上,身上薄汗下去了些。

突然,有医生疯狂凿门,全副武装的冲了进来,戴着防护面罩,惊恐:“少爷!”

纪赫昀把手机收起来,藏到一边,夹带敌意道:“干什么?”

“信息素警报器响了,您还好吗?”

他语气森然的打断:“你们发什么疯。”

“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赫昀皱着眉,脸色难看,“太热了。”

“热?”医生卡壳:“…哦。”

那个医生感受着屋里十八度以下的凉飕飕的冷风直往里灌,不禁紧了紧身上白大褂,迟疑的问,“真的吗?”

但看着纪赫昀穿着个松垮的黑色无袖背心,一看过去全是晃眼的白色手臂肌肉线条。似乎真的只是被热到,又怀疑起是自已年纪上来了的问题。

“出去。”

纪赫昀臭着脸,眼神漆黑,“下次再不敲门,把你辞了。”

纪赫昀在他们这还是很少耍少爷脾气的,理事长给的铁饭碗,纪赫昀理论上根本没有权限辞他们。应该是过嘴瘾,也不知道是不是冻昏头了。

“…是,少爷。”

医生擦擦汗,临走赔笑:

“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