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自乐 作品

12. 地牢

“殿下,那几个巫师在最下面一层。”壮胆似的,索伊跟阿诺说道,索伊之前很少来这里,不知道原来这里的地下几层这么黑,真不知道赫伯特和安德斯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前后都有卫兵举着火把,但是索伊在转角处还是险些踩空。


他动静不小,连阿诺都看了一眼他,然后默不作声地将眼神移回来,只是继续往下走的时候阿诺点燃了一只蜡烛,递给了索伊。


索伊见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蜡烛递向自己,受宠若惊之余,又觉得有些丢人,五味杂陈地接下了蜡烛。


很快,楼梯见底了。


这里比上面的每一层都还要寂静,仔细一看,这里只有那十个巫师,以及关在他们对面一脸倒霉相的安德斯和赫伯特。


最先看见阿诺的是赫伯特,他看上去非常意外,确认似地看了阿诺好几眼,然后才晃悠悠地起身惊讶地凑了过来。


“殿下!”


这一声在空荡荡的地牢里非常响亮,尽管周围黑漆漆的看不见彼此的脸,但是阿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为了在阿诺面前挽回一点自己怕黑的形象,索伊在这时跟阿诺说道:“他们都被上了手铐,关在里面,现在就是普通人吧。”


这一句话在地牢里所有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嚇!”有人觉得这话好笑,没忍住出了声,索伊寻着笑声看去,原来是安德斯那个讨厌鬼,他上前道:“有什么好笑的?”


安德斯又笑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地打了一个响指,他手上的手铐就从中间断掉了,他这才抬起头,冲索伊扬扬下巴,“懂了吗?”


索伊瞪大了眼睛,头转向另一边,指向对面,“那他们?”


“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赫伯特已经扒上了牢房的栅栏,但他又看见索伊去招惹安德斯,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对面的巫师是安德斯亲自羁押的,手铐上他施了魔法,不用担心。”


索伊这才放了心,然后狠狠地剜了安德斯一眼,安德斯则好笑似地看着他。


赫伯特见两人没有吵起来,也就没管了。


阿诺上前两步,“我来找人。”


赫伯特知道他不是来找自己的,只怕也不是安德斯,于是低声问阿诺:“是宴会上的事有别的眉目了吗?”


阿诺点点头,但是他没打算把尼娜的事告诉赫伯特。


“我记得在格兰瑟,有一个占卜很厉害的女巫,我是来找她的。”


赫伯特皱了下眉,“我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贝杰!”坐在角落里的安德斯大声喊了一声,“殿下找你。”然后他又看向阿诺和赫伯特,“殿下,不用客气。”


看来他们的对话是被安德斯一声不漏地全部听进去了。


索伊拳头都捏紧了,恨不得上去揍他两拳解气,他刚想问一句安德斯是不是非要找事,就听阿诺在旁边轻飘飘地说:“谢谢。”


索伊:“……”好吧,这下只能把话憋回去了。


对安德斯说谢谢,只是阿诺习惯性的回复,他连一眼都没看安德斯,就转身向对面的牢房走去了。


和安德斯与赫伯特不同,十个巫师每个人一间牢房,透过铁栅栏,能看见他们双手都被上了手铐,长长的铁索在地上拖着。


阿诺沿着走廊边走边打量这些人,每看一个人,那人就面无表情地抬头看阿诺一眼,然后继续低下了头,有的还冲他挑衅似地无声笑两下,只有一个女人,向阿诺走了过来。


她就是贝杰吗?


随着这个女人的走动,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她一步一步走近阿诺,在只离牢门只有一步时,突然动作极快地贴过来,把双手放在了铁栅栏上。


“殿下,我知道你会来。”她似乎气息微弱,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阿诺有些意外:“哦?”


她似乎知道阿诺要问她什么,不等阿诺问她,就着急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能告诉你,她还活着。”


“没有具体方位吗?”阿诺看贝杰这个样子,猜她应该是出事之后就占卜过,但是贝杰看上去很急切,他就捡了最要紧的话问她。


贝杰摇摇头,此时阿诺才看见她双目通红,已经是疲倦至极的样子,她做了一个阿诺看不懂的手势,然后贴到胸前,似乎是又在占卜。


就几秒的时间,在幽静黑暗的地牢里却漫长得很清晰,女巫结束了她的占卜,双唇抿紧,溢出一点笑容,那是苦笑,也是释然。


“殿下,让我为你祝福吧。”


阿诺听见了这嘶哑的不行的一句话,知道眼前的女巫怕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但他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人。


“巫师的最后一个祝福可是最灵验的,殿下不试试吗?”贝杰的眼睛已经没法聚焦,周围的一切开始在她眼里变得模糊。


阿诺看见了她那双涣散的双眼,眼里闪烁着极强的期待。


“好,但是我不会伸手。”阿诺退步了。


心愿达成,贝杰扯出了一个笑容。


灯晃了一下,四周也随之暗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阿诺看见上一秒还只是虚弱的贝杰现下已经变得极度痛苦,她用尽力气和和阿诺说道:“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就算我死了,她也还活着,你要找到她!”


女巫的死亡就发生在一瞬间,快到阿诺没有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断了呼吸,暴毙而亡,她甚至最后连一声痛苦的声音都没能发出,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死了。


贝杰最终没能为她的殿下送上祝福,她死在了离阿诺一步之遥的位置。


最先看见的是赫伯特,他立刻朝阿诺喊道:“殿下,快离开那里!”


这让人始料不及的死亡也惊动了索伊等人,索伊几乎是拔了刀就冲过来了,冲楼上大喊,“保护殿下!”


一嗓子下去,楼上传来了卫兵的脚步声,几乎一层的卫兵都下来了,个个拔出佩刀,戒备地把刀指向每一间牢房。


看着倒在地上的贝杰,阿诺目光暗了下去,这是惨死,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阿诺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他知道凶手就在这里,牢房里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人则比他还冷静,每个人都伪装的很好,杀完人后就把凶狠藏了起来,若无其实地躲了回去。


阿诺目光回到了贝杰身上,她的血已经流了一地,和她的头发缠在了一起,下来的几个卫兵不知道该不该把贝杰搬出去,互相使着眼神让对方去问阿诺的意思,但是阿诺只是晦暗不明地看着贝杰,没有说话。


“搬走吧,没什么可查的,死于咒术,她太不小心了。”刚才就把自己手铐除掉的安德斯,这会儿不知怎么地把牢房门也开了,现下已经很自然地凑了过来。托安德斯的福,和安德斯关在一个劳房里的赫伯特带着手铐也过来了,和索伊一左一右地站在阿诺身边。


听到有人下了指示,几个卫兵也松了一口气,准备一人抬手,一人抬脚把贝杰的尸体搬出去了。


谁知道这时阿诺突然说话了,“别动。”


阿诺想起来了,他见过她,先皇后卡洛琳在怀伊芙莉丝时,曾请过一位来祝福自己孩子的巫师,这个巫师,就叫贝杰,不过卡瑟琳皇后终究还是难产死掉了,女巫的祝福也没有机会送上。


没想到一句祝福,一欠就是一生。


阿诺突然觉得心口有些沉重,他看着面前惨死的女巫,闭上了眼睛,阿诺不信神,此时却希望神明能指引女巫贝杰去光明的地方。


“别这样抬她,找个担架来,好好替她收尸。”


贝杰的尸体最终被搬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地的血渍。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先走吧。”赫伯特刚刚在牢里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把牢门撕碎了过来保护阿诺,现在托安德斯的福,他出来了,倒是冷静了不少。


安德斯则是看了一眼贝杰后,又安静地坐回了他的角落里,不过贝杰的死他也相当意外,这下他确定了,尼娜·希尔德要么还有同伙,要么宴会上施咒的人就不是她,安德斯更倾向后一种可能。


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安德斯还在思索这事的来龙去脉,突然就看见阿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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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走到安德斯的面前,跟他说:“你把这里盯好了。”


安德斯听着阿诺这明显命令的语气,无奈地摊了摊手,“明白的,阿诺殿下,为了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我会的。”


“重新给他一副手铐。”盯着安德斯看了一会儿,阿诺跟旁边的卫兵说道。


安德斯笑了一下,好吧,一个形式而已。


在赫伯特的强烈要求下,阿诺没打算在这久留,看那些巫师的样子,这事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结果,何况巫术的事他也不懂,便让安德斯去盯这些巫师。


“你刚刚说她中了咒,有具体时间吗?”


“时间不清楚,但是贝杰不是不谨慎的人,她会中咒,要么是施咒的人巫术压制性的强大,要么就是她心甘情的。”安德斯和阿诺解释。


“她中的什么咒?”


“油尽灯枯,枯木无春,这是摄魂,从她中咒那一刻起,她的生死就是由施咒人说了算了。”


阿诺没什么要问的了,他已经知道伊芙莉丝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收获,可是他心情却意外得差。


“我们走吧。”阿诺和索伊说道。


“殿下就这么走了吗?”然而在索伊护着阿诺离开之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可是死了人,殿下,我是无辜的,你可得保住我的性命,说到底也是因为你,我才会来到这。”她坐在地上,看都没看一眼阿诺,清清楚楚地说道。


“殿下,你猜,是谁杀了贝杰?”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甚至还冷笑了几声。


“仁慈的主神,您应当保佑每一个无辜的人。”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巫师画着十字。


赫伯特头都大了,他好不容易劝阿诺离开,这么快就有三位巫师找事了,他真怕按阿诺的性子非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阿诺谁都没有理,唯独看向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孩子,“你是艾格恩特人?”


那个女孩冷笑了一声,颇有些自豪地说道:“我叫阿莫拉,我的教父是奥利弗·罗兰,如你所言,我来自艾格恩特,德兰大陆最强大的国家,殿下对艾格恩特人记得这么清楚,是被打怕了吗?”


这一句无异于挑衅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明显不舒服了起来,就连安德斯都睨着眼睛看了过来。


但是阿诺却是笑笑:“我没记错的话,是艾格恩特签署了投降书吧?”


“艾格恩特没有输!我才不认什么投降书,库恩打输的仗,我们都不认!艾格恩特派我来是恩赐你们,你们居然把我关在这里,真是混账!”


“哈哈!”这是另一个女孩在笑阿莫拉。


阿莫拉在这里大放厥词,阿诺只当她是受了气被关出毛病来了,不愿与她纠缠但是没想到阿莫拉旁边牢房里的另一个女孩却嘲笑了她,“你不认投降书,怎么是不想认你这艾格恩特的血脉了?”


这个女孩比阿莫拉还要年轻,但是眉眼之间却比阿莫拉要稳重多了,她长着一双狡黠的凤眼,看着十分机灵。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卫兵们再次拔出了刀,“安静!”


阿诺站在牢房之间的过道里,沉默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冷冷的眼光来自四面八方,他们有的不是人,是野兽,是恶魔。他只觉得每一间牢房,都像地狱,不知道哪一间里关着凶手,带走伊芙莉丝的人,陷害尼娜的人,害死贝杰的人,就藏在这里。


“我每天都会来的,直到找到凶手。”他最终和阿莫拉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赫伯特叹了口气。


“顺便说一句,艾格恩特的国王在投降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割下了自己的小拇指,以表投降的决心,这事你知道吗?”


阿诺看着阿莫拉眼睛都睁大了,一脸的不愿相信,惊疑、愤怒的神情在她脸上轮番切换。


“但是我还给了他,这种战利品我不需要,毕竟它没什么用。”


“你要感恩,我没有把它扔在地上。”


甩完这几句话,阿诺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他转身走上了楼梯,隔绝掉了周围对阿莫拉的同情与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