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昔遥遥 作品

208. 生死

林栩被带至长春殿正殿时,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走路时双腿都还在轻轻颤抖。


宫里四处金碧辉煌,曾经她亦曾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她心中满是即将得以接近仇敌,嫁给仇敌的痛快和野心……如今再度看见这般璀璨夺目的陈设,她却心中种种情绪揉杂在一处,令她呼吸也不免急促起来。


“娘娘,窦夫人想要亲自向您谢恩。”


只见前方正殿高阶之上,身着明黄衫衣的皇后倚于玉榻之侧,如云鬓发高束,两鬓金钗半垂,眉间朱砂如一点寒星,端的是雍容华贵,灿如牡丹。


“哦?”


皇后闻言,朱唇轻抿,却是和缓一笑,“雪地冰寒,窦夫人又怀有身孕,这便醒了么?快请坐吧。”


林栩随着身侧的宫人缓步上前,正要弯身行礼,皇后轻抬玉指:


“哎,你既是有身子的人了,便无需多礼。”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轻手轻脚地为她搬来一张椅子,又上了一壶清茶。


林栩低头不言,皇后以为她心中局促,便柔声笑道:


“窦夫人也不必在本宫面前多礼。你不惜冒着危险为坤柔郡主请愿,怀有身孕却还跪雪至诚,如此忠肝义胆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昱。谁能想到如此大义,竟皆出自一介弱女子,倒令本宫佩服得很。”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林栩这才发现方才自己整颗心都惦记着皇后,全然没有注意到偏座之上,还有一位美妇人身着素衣,半卧着身子靠着椅背,已是面无血色。


如此疲惫不堪的面容,谁能认得出这竟是平素一贯权势滔天,昔日更是有“一颦一笑艳绝大昱,满城棠花尽失颜色”之称的长公主!


林栩慌忙便要起身请安,长公主拿着帕子掩了掩口,示意她停下,一双凤眸眼底满是怅然。


如今廖珚失了音讯,最焦急之人莫过于她的母亲,只见长公主丝毫未施粉黛,只着一袭淡银素衫,肌肤苍白胜雪,淡淡地轻咳几声,满是病容。


自坤柔郡主南伐一战失踪之日起,她便卸了金饰、绝了绮妆,整个人更是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五年。


她静静地看着林栩纤弱却倔强的身影,便有一瞬时的失神。这便是坤柔心中最要好,最记挂的女子么?


长公主打量她的眉目一滞,缓缓停留在林栩右手上那枚反射着殿内金光的宝石之上。


晔儿竟舍得将这枚戒指都给了她……


从前自己便是担心晔儿走了自己的老路,这才总是以威仪压她,迫使她远离朝政,远离军事,可一切又如何呢?还不是从未按照她的意愿发展……甚至,到了如今这般两败俱伤的地步。


她心中,又怎是一个懊悔了得!如果当初,自己能对晔儿再柔和一些,再好好与她说明前路不易,或许晔儿也不会如此想要建功立业,急于做出一番功绩来证明自己……


长公主压下心头酸楚,手中锦帕又按下一阵咳嗽,双眸失神般喃喃:


“好孩子,上前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林栩看着如今眼前与从前全然不同的长公主,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她静默地站起身来,缓缓向殿前走去。殿内铺着一层厚实无比的丝绒地毯,静的听不见一声脚步声。


她终于站定在长公主身前。林栩弯身一福,声音清冷却透着悲恸。


“长公主殿下,臣妇明白您的悲痛……郡主会平安归来的。”


面前形容憔悴的妇人哀叹一声,却伸手缓缓拂上她的肩头,指骨冰凉。


“你肯为她如此,一片诚心,苍天可鉴。怪不得晔儿这般喜欢你……”


长公主的声音无比哀凉,满是疲倦,双眼却早已干涸,她一字一句道:


“若是晔儿回不来,你便来本宫膝下,做本宫的义女可好?”


殿中俱是一静,连几点香灰都恰在此刻轻轻堕于玉盘之上,皇后抿了唇角,安抚道:


“皇姐这是心中悲痛过度了,晔儿一定会无事的……”


林栩已是满心惶恐,她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待开口,却见长公主冰冷的手拂上她的脸颊,又一路向上,停留在她的眉骨处,不待她想好拒绝的言辞,长公主便道:


“好孩子,你可愿意?”


林栩慌忙垂下眼帘,为廖珚做这一切,她绝没有半点其他的私心,也无意于在如此悲痛之际攀附上长公主这根高枝,眼下自然是寻找到坤柔最为重要。


她张了张口,却感受到眉心那阵寒凉,令她心神轻颤。


那是一双悲痛欲绝的眼眸。她又如何能在此时,拒绝这位刚刚失了孩子的母亲?


她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缓缓俯下身子,恭敬道:“臣妇……不敢违命。”


殿内静了半晌,许是她一时恍惚,林栩分明感受到皇后的身子微微一颤,良久又恢复到一贯的温婉模样,柔声叹道,“如此,便要恭喜皇姐喜得义女了。”


话音甫落,便见长春殿内一众宫人皆低头齐声道:“恭喜长公主殿下喜得义女!”


.


长春殿檐下,落雪未停,檐瓦上覆着一层薄霜,廊下则结成数个无比锋利的冰柱。


窦言洵站在殿前,满脸焦急地踱着步子,一向高大的身影几乎要被风雪压倒在地,他眼底的痛苦和焦虑满得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窦大人,请您稍安勿躁……”


而殿外守候的宫人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令他额前青筋一片暴起。


本以为当皇帝当着那一道口谕之时,一切便都结束了,可谁能想到,他不过一时失神,栩栩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踪影!


等他发现之后,满是惊慌,更不知该如何去好,还是窦怀生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道,“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他闻言更是害怕,只觉得双腿都瞬时失了力气,却见窦怀生面色暗沉,冷冷道,“切记,不可冲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窦言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过早朝,又推测出林栩应该尚且无事,却危在旦夕的。他满心懊悔,几乎痛苦到不能呼吸,还是身穿胄甲的段锦儒看出了他的慌乱,趁乱走了过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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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吐出几个字。


“窦大人。她被皇后救走了。”


而他便在长春殿外一直静静地等着,双拳紧握,他不敢想,如果林栩一旦有何闪失……他恨不得立即便闯进去给她偿命!


就在窦言洵再也无法忍耐之时,他忽然见漫天飞雪中,一位素衣女子缓缓步出殿门,而那身影,他自然再熟悉不过。


“栩栩。”


林栩垂眸踏着门前玉阶,抬眸见是窦言洵,方才还平静无澜的脸庞瞬时便染上一抹半是哀切半是欣喜的神情。


“夫君……”


她快步走向他,还未走近,便被他拉进怀中。


他满足地叹息声响彻她的耳边,却满满皆是懊悔。“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如此……”


林栩已浑身疲惫,此刻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拥抱,以及鼻尖闯入的那抹清淡但无比舒心的气息。


“是我不好。”


她今日任性了一回,已经得到足够多的教训,她也比谁都清楚,如果事情偏之一厘,那么此刻她便早已去见阎王爷了……


她着实冒险了一回,才意识到活着,有爱人,亲人在身边是多么的幸福。


林栩闭上双眼,两行滚烫的泪便浸湿了窦言洵的衣领,让他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我们回家。”


她轻声“嗯”了一声,他则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披上她的肩头,又为她系好领结。明明是无比简单的动作,他修长的手指却不住地轻颤着,动作克制却温柔。


两人相拥着,刚欲抬步欲行,忽听得身前不远处,宽阔的宫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是宫中急报时才有的马蹄声。


两人拉紧的手不由地皆轻轻一颤。


在这红墙绿瓦,四方天的宫城之内,生死不过只有一瞬间,两人才享受了不到一会儿的温存和平静,如今再发生任何事端,林栩都已是没有任何力气去承受了。


却听见那串马蹄疾声并不停歇,而是破空而至,踏雪声如碎石击玉,沿着御道急急奔来,卷起一路未融的雪尘。


日光正烈,只见那名身披宫袍的驿骑策马而来,而远处宫门大开,已有几名内侍急迎而出。


骑者高声传呼,声震四座:


“报——!边陲急报——!郡主殿下凯旋归朝——!”


“贺将军一行护军全数平安,郡主方才已入京门,其余将领皆平安无事,正随仪队入宫——!”


林栩脚下一顿,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整个人像是被这光亮下的一句惊雷,径直劈进了心口。她只觉得胸中一震接着一震,仿佛连耳边呼啸的朔风都为之一停。


太好了……太好了……


竟然是坤柔和梁徵元他们平安无事,这怎么不算奇迹,他们竟然终于回来了!


窦言洵亦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身边的林栩。


只见日光将她眼中的水光照得晶莹剔透,有着不输任何明珠翡玉的璀璨。


她比世间万物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