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山远 作品

38. 不必愧疚(待修)

“哦?”


凡人对幻境的感知较弱,贺卿生饶有兴趣地看向梁王:“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我母后这辈子就没戴过除金玉之外的首饰。”梁王语调铿锵,掷地有声。


“屋内昏暗看不清服饰,但那琉璃钗碎光着实晃眼了些。”


梁王抬手按了按眼角。


贺卿生在脑海中自动把屠夫娘子的荆钗布裙换成了绫罗绸缎金步摇。


这么一想,确实和谐了许多。


一个坦坦荡荡,让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幻境的幻境,有意思。


梁王掀开被褥起身,许是没有注意到他当下的身体情况,错估了距离,一猜空摔在了地上,痛得哎呦了声。


手掌撑地,是一双孩童的,白嫩柔软的手。梁王瞪大双眼,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反复确认几遍身高视角,口中喃喃,“不是,我堂堂八尺男儿……”


“变这样我还怎么去见楚姑娘?”


暗恋哥,真让你见你又不敢了。


贺卿生眼观鼻鼻观心,严行一跟她八卦过,说,别看梁王天天念叨楚姑娘,但都只在背后悄悄送东西写写信,大多时候都在搞暗恋。


至于楚姑娘是否知道梁王喜欢她,这事恐怕还有待商榷。


“不行,这地方有古怪。”


只见梁王焦虑地转了几圈,眼神逐渐坚定,“贺尊者,这绝对是幻境,我们需得快点出去。”


贺卿生:“……”恋爱脑,恐怖如斯。


梁王动作麻利,就要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又是一个趔趄,直挺挺往后仰倒。


贺卿生刚要起身跟上,就险些被梁王砸了个正着。


她灵巧闪身一避。


砰得一声。


只见倒在地上的梁王面白如纸,唇色乌青,双手抖若筛糠。


天色微明,他在一缕晨光中脆弱且破碎。


贺卿生慢悠悠飘在一侧,喊了梁王几声,他没回应。


中毒了?


贺卿生在真麻烦不管他了和把应去劫带过来给他瞧瞧两项选择中迟疑了半晌,倏地反应过来,梁王的情况,可能是低血糖了。


她抿了抿唇,一股脑将桌子上的糕点碾碎和水,灌进了梁王口中。


等待半晌后,梁王嘶得一声抽气,哎呦一下捂住了后脑壳。


“戴仙韵同你说了什么?”贺卿生先发制人,出声问话,免得梁王又跑题歪了重点。


梁王一头雾水:“戴仙韵是谁?”


贺卿生按下脾气,耐心补充道:“你去天香楼见的那个女人,叫戴仙韵,你去见她干什么?”


梁王神色迷茫,似乎真在极力回忆戴仙韵是谁,就像他从未见过此人一般。


贺卿生微笑:“我劝你再想想,最好别跟我说你刚刚磕到了脑子,失了记忆。”


梁王眼神飘忽,心虚地低下了头。


在贺卿生杀人的目光中,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梁王梗着脖子,声音细弱蚊蝇:“这……你刚刚好歹接我缓冲一下嘛。”


贺卿生面色和善,语调森冷:“我看你也别见你楚姑娘了,想不起来给我在这幻境待到你想起来为止。”


梁王的脸色很难看,五官皱在一起显得异常痛苦。


他倏地攥紧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贺卿生听见他一字一句咬着牙关挤出了一句。


“楚姑娘又是谁?”


平地炸起惊雷。


呼啸狂风由远及近,猛地撞开窗户门扉,掠夺院中春杏落英,来得热烈,去得潇洒。


眨眼间,旭日高升,绿意卷浓。


蝉鸣鸟叫不过聒噪三声,孤鸿归雁凄厉的哀鸣惊掉落叶。


枯黄的叶片前脚悠悠落地,后脚被细小的雪籽埋没殆尽。


而后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隆——


清雷惊春。


几息的功夫,门扉晃动的频率尚未平息,四季便轮转了三遍。


贺卿生低头,地上摸着脑袋呼痛的梁王已然没了踪影。


整个小院子中静谧异常,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贺卿生立即掏出水生木,连接其上的黑红细线无波无澜。


应去劫没有唤她。


此间幻境岁月变幻了三遭,像是把她遗忘在了这处偏僻的小院。


贺卿生向院外冲去。


果然,院墙门口上皆有屏障,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若是凡人亦或普通修士,别说注意到这处符咒,怕是反应再迟钝一点,便自然老死在了这处院落之中。


贺卿生伸手,封印灵力的符文于虚空中流转。


是“无尽轮转”!


十二垣记,上古妖王飞升成神,为免其麾下旧部,器灵生怨,设玄阵“无尽轮转”,开辟出一方秘境供其修炼。隔绝外界的同时,也起到些许监押作用。


但妖王“无尽轮转”中的旧部又并非全是一条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代王,他们派系林立,割据四方。


岁月恒长,几经波折,“无尽轮转”最终分裂成四份,无尽春、无尽夏、无尽秋、无尽冬。


其中无尽秋在十二垣第一大宗问心一派,已经彻底被收服炼化成宗门不动产了。


贺卿生犹记旧友给她带的秋日晚桃,绵软甘甜,汁水颇丰。


从前有其他宗门想去问心宗分一杯羹,费劲心机,倒头来只灰溜溜碰了一鼻子灰,依旧无功而返。


仅一处无尽秋,便能兴盛一派。


剩下的无尽春、无尽夏、无尽冬自然引得各派探寻占有。


贺卿生依稀记得她被追杀的流亡路上,听闻仙道监察李伏安得了无尽冬机缘,她本来是打算出了北垣后,去监察司凑凑热闹。


谁料世事无常,她居然落入了凡间,在被困的秘境中,见识到了简易版的“无尽轮转。”


妖王原定的无尽轮转,相当于一间自主监狱,只给进不给出。


跟着妖王的旧部、器灵都不是什么善茬,当然不会全靠自觉来约束他们。这里最大的特色,便是汇聚四方灵气。


可以说,在无尽轮转里待着,极利修行,甚至几番四季转换下来,资质再平庸的人也能突破一个大境界。


眼下小院中的阵法,或许复刻的不算完美,却实实在在灵气丰盈,但这些对现在贺卿生毫无吸引力。


无他,道不同,用不上灵气。


本着羊毛薅到底的原则,贺卿生一边往先前从严行一那摸的法器中灌满灵气,一边摸着墙上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


简短的背诵记忆过后,贺卿生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此地。


催动水生木转动,细丝煞气轻微地颤动起来。


似乎对面的人察觉到了这一细小的变化,贺卿生手中的黑红煞气线,突然绷直,紧紧勒住了她的手。


是应去劫!


贺卿生加快速度,往煞气指引方向赶去。


沿街一路,饿殍遍地,百姓面黄肌瘦,整个即墨不复初见繁华。


贺卿生皱着眉,匆匆略过眼前景象。


她飘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在一处药铺门口发现了应去劫的身影。


他瘦了,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初具少年抽条的模样,不似初入幻境时粉雕玉琢。


此刻应去劫身边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争先恐后。


贺卿生听不清众人在喧闹些什么,只见应去劫拨开众人,挤出人群。


一脸欢欣地向她奔来。


“贺姑娘!”


应去劫步伐飞快,从空中揽过小木偶,放在肩头,速度丝毫不减,远远地将人群甩在身后。


“快跑!”


贺卿生的疑问被淹没在擦边而过的细风中,她坐在应去劫肩膀上,因为速度过快,贺卿生下意识拉住了他的一缕长发。


上方传来应去劫一声清浅的笑。


从东街到南巷,街道、人群、屋舍……在他身后飞驰而去。


贺卿生竟然从他的喘息中听出了几分酣畅淋漓的意味。


又是在即墨,又似在逃亡。


应去劫停在一处院门外,三长两短,各敲三遍的特殊频率后,木门开了一道细缝。


严行一的声音急切催促:“快进来。”


吱呀。


木门重重关合。


应去劫径直走向院中石桌,自然地倒了一杯水,三两口便见了底。


动作豪气不拒。


“应医师,你怎么今天过来了?”严行一转身,语气仍心有余悸。


仿佛应去劫身后有鬼在追他似的。


贺卿生对上严行一的视线,对方惊诧:“小贺!你终于回来了!”


严行一激动得想把她端过去,被应去劫躲了过去。


应去劫如今十岁左右的模样,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古板:“说正事。”


严行一目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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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同样严肃下来。


贺卿生:“什么意思?”


对于她来说,三年时间在几息之间溜走,对应去劫和严行一来说,却是在这诡异的幻境中真是的生存了三年。


对,生存,不是生活。


这处幻境仿佛给每个进入此地的人,写好了人生剧本。


但不知道是出于戏谑还是上位者的恶趣味,他们在此处又不是完全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们有一定的自主权,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可是只要是涉及一些关键的剧情,便又会不受控制地顺应剧本做事。


然后按照剧本走到了两难的境地后,幕后之人又会大发善心地给予他们不同的选项以供抉择。


贺卿生听应去劫和严行一依次叙说了这三年发生的关键剧情点。


越发觉得这幻境主人相当恶趣味。


严行一在即墨镇当夫子的几年,包括但不限于处理了上十件邻里长短。


两方各执一词,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立场不同,本就难分对错,但是幻境偏要严行一在二者中选择正确的一方。


他第一次碰到的是两个小儿争论:一个学子说夫子的学堂笼统,不利于即墨的孩童学习知识,应当被官府取缔。另一个学子坚持学堂有助众人通学圣贤书,应当大力支持。


他们争论的本质上是,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的区别。


别说小小的即墨镇,就是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这个观点依旧是常被大众争论的焦点。


二者并没有对错之分。


背景、环境、人员乃至于个体,都可能会对这两种观念产生完全相悖的观点。


严行一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文科状元,自然对此有深刻体会。


两个学子辩论到了他面前时,严行一串通古今、引经据典,花了一天功夫替两位学子解惑。


但是幻境却不允许这种中庸的存在,严行一必须从两个学子中选出一个,支撑其观点,否则便被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允许脱身。


他猜到幻境会对不同选项赋予不同的结局,于是非常谨慎的选择了适合这个小镇子的学堂教育。


但也就是这个选择,直接导致了那个提倡素质教育的学子身死。


死讯传来的那刻,严行一才明白了幻境的恶毒用心。


它就乐于看这种矛盾的戏码,所以自那之后,严行一在这三年里反复做出各种似是而非的选择。


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死亡狂欢。


尤其幻境中的众人,在不涉及选项的状态下,和外人无异。长时间的相处下,人心肉长,严行一不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方身死,但又不得不得面对这膈应的局面。


身边每一个人都有出事的几率,到现在他几乎快要麻木。


好在这半年来,他有所长进,能开辟出一方结界,能护着他安稳长达半月。


“小贺,你知道吗?”严行一的声音嘶哑,眼下一片乌青,“我上一次的选择,是殿下和吴守。”


“选殿下,会死很多人,西坊的李全,卖酒的宋富贵,郑婶的小儿子……但我。”严行一狼狈地别过脸去,再说不出一个字。


贺卿生懂他话语中的哽咽,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怪不得梁王没有和他们在一处。


严行一作为肃朝国师,多少也是知晓些许因果,会窥探一二天机,尚且被这幻境戏弄情绪心性。


贺卿生担忧地看向应去劫。


应医师作为实打实的凡人,加上他师父临终前的交代,他在这处幻境会经历什么呢?


因为端着小木偶,应去劫手腕上的红镯在空中微微晃动。


贺卿生垂眸,黑红细线一段系于红镯,另一端落在她手中。


他遇到这些事时,是不是拽了许多次红镯?却无半分回应。


他是不是经历了许多次期望,然后又落空?


“有危险我会感知到。”


“别担心,不会让你有事。”她轻飘飘的一句许诺是一张巨大的空头支票,在兑换时无影无踪。


徒留一个凡人信以为真。


贺卿生竟然一时不敢开口去问。


应去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红镯,像是知道贺卿生在想什么,他眉目依旧温和,弯唇一笑。


“不必愧疚,我没有在危险时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