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吴充吐血
崇政殿中,赵顼带着满腔怒火足足喷了王冈一炷香时间。
王冈在说出利民坊私宅之后,吴安诗几乎就瘫倒了,满朝之人谁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吴充也是眼露绝望,主动要求停职待参。
至此战局已定,己方大胜!
原本就此落幕也就罢了,可王冈偏偏又语重心长的规劝了吴充一句:“相公,我朝厚待士大夫,官员俸禄也是冠绝历代,另还有许多添支钱,二位公子若是钱不够花,相公大可贴补一些,犯不着去做这等事!”
吴充的脸顿时就涨红了,其他朝臣也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这叫什么话!是说吴充吝啬,连亲儿子没钱都舍不得给,逼得他们去受贿!
若非如此,难不成还能是当朝宰相家风不正,贪婪成性吗!
王冈说完之后,看着摇摇欲坠的吴充,又补了一句:“还记得昨日殿前相公与我说,责罚于我,皆是公义!”
“煌煌之音,真是令人振聋发聩啊!”王冈神色赞叹道:“不知相公以为我一日四章,可算是勤勉?弹劾权贵,可算是为了公义?”
“你……你……”吴充脸色煞白,以手点指,半晌没说出话来,身子一阵摇晃,忽而仰天喷出一口血,轰然倒地!
朝堂之上顿时乱成一锅粥,赵顼连忙大喊:“快请太医!”
内侍慌忙跑去,须臾带来太医,连施数针,方才将人救了回来,说是急怒攻心所致,喝上几副药便好。
朝堂众臣这才放下心,看王冈的眼神,跟看鬼似的,原本就是一件懈怠公事的小案子,怎么转眼之间,把当朝宰相都给拉下了马!
而且他们有种预感,这件案子到最后,说不定会让吴充身败名裂!
赵顼眼见吴充被抬下去救治,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是心有余悸。
乖乖,自己的宰相差点被气死在朝堂之上了!
好在没事,不然还真开了历史先河了!
知道的,是王冈干的,不知道的,还不知会怎么编排呢,有那会说不会听的,舌头底下压死人,我得在乎这个……
朝会草草散了,赵顼是越想越气,干脆又让内侍去把王冈给追了回来,大骂了一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反击了对方,把人两个儿子送了进去,还不够解气是吧!”
“你挺会嘲讽的!当朝宰相被你气的吐血!”
“你觉得朝中众臣会怎么看你,天下百姓会怎么看你!”
……
赵顼絮絮叨叨骂的没完没了,王冈自觉品行高洁,不与他一般见识,只眼观鼻,鼻观心,做入定状。
结果赵顼骂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扭头呵斥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说话!”
王冈自然不怵,扬声道:“咱有理,咱怕啥!”
“你还觉得有理了!”赵顼被气笑了,指着他道:“礼绝百僚的宰相被你气晕在朝堂之上,你还觉得你有理了?”
“怎没理呢!”王冈理直气壮道:“犯事的是他儿子,两个儿子都是一般,说明他教子无方!他晕倒也是被他儿子气的,与我何干!
总不能他是宰相,我就不能弹劾他儿子了吧!没这般道理啊!真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我呢!”
“还谢你!”赵顼怒极反笑:“他现在都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那是他心胸狭隘!该自我反省!”王冈大言不惭道:
“吴家兄弟现在犯的事不算太大,我及时纠正他们,免得日后铸成大错!此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他怎不该谢我!”
“你……你……你……”赵顼气得连连点指,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石得一冷眼旁观,心中冷笑:“王玉昆,你终究还是把路走窄了!当了几天监察御史还真把自己当成犯颜直谏的忠臣了!”
王冈连忙行礼,正色道:“管家息怒!臣生性耿直,嫉恶如仇,既受皇命任职于御史台,自然见不得那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官家若是觉得臣所行不妥,臣愿乞骸骨……”
话未说完,赵顼抄起案上的砚台就砸了过来,怒道:“乞骸骨!二十岁的臣子乞骸骨!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昏君吗!”
王冈顺手接过砚台,入手温润如玉,抬眼看去色彩丰富,乃是上等的青州红丝砚,当即就揣进怀里,行礼道:“谢官家赏赐!”
赵顼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最为喜爱的砚台,就这么水灵灵的没了,忙喝道:“还回来!”
王冈断然摇头拒绝:“君王所行,言出法随,岂能朝令夕改!”
赵顼气的抬手就要拿案上的镇纸,刚一入手,又想起砚台的下场,悻悻的放下,转而对王冈呵斥道:“堂堂状元竟这般惫懒!”
王冈淡然道:“皆因官家圣明,目光如炬!”
赵顼一噎,这状元是他亲自点的,还真怪不得别人,伸手指着王冈笑骂道:“你啊你!这性子要收敛些了!年轻人太气盛了!”
“哎!你可知你这次闯下何等大祸?我能选吴充做宰相,你便当他是那般简单的!”
赵顼摇摇头,轻叹道:“吴家经营多年,与朝中诸臣关系交纵错杂,他与文彦博和王安石也是儿女亲家!你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王冈凌然不惧道:“我倒是觉得现在大宋朝堂有太多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了!反而是太缺少我这样气盛的年轻人了!
他们互相联姻,攀扯关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再造两晋的门阀世家吗!可惜他们的主意打错了,我皇宋不是那司马家,国朝养士百余年,天下士人又岂容得他们胡为!
若真有他们得逞那日,自会有人提剑而来,再次重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盛景!”
“放肆!”赵顼拍案怒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石得一低头不敢言。
王冈连忙行礼道:“臣失言!然臣所说皆为肺腑之言!皇宋有恩于天下,而彼辈何德何能,不过跳梁小丑,焉敢妄想门阀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