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荒寺

弑父弑君,是历代君王上位的必经之路。


但没有哪一任君王愿意在史书上留下这样的污点,皇帝李易也不例外。


可眼下,他只能眼睁睁由张妍摆布,在那遗诏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若是玉玺没丢,我是半点儿也不想碰你。”


张妍厌恶地扔下他软绵无力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碧茴草的功效会让你安稳躺着,听着百姓唾骂,直到你亲眼看着李氏被我张妍一点点踩在脚下。


“莫虚子的丹药你既然爱吃,那就吃个够。反正药方还在,鸿胪寺也不止他一个会炼丹药的。只是这一次,我会把药引换成别人的血。”


似乎是猜到了她要用谁,李易怒目圆睁,徒劳地挣扎几下,也没能起身,只断断续续骂道:“疯子!”


张妍冷笑一声,“拿人血做药引的人不是疯子,你这个吃了十几年用人血炼药的人才是!张淑的血你喝不上,那些从冀州供来的天变者的血你倒来者不拒。十六年了,你既然说丹药没用,那我就帮你换个药引,算是全了你我最后的夫妻情分。”


李易攥着被衾再次被气昏过去。


他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手腕处搭脉的手指撤下。


一位太医垂首瞥了眼将自己围住的皇后与太子,低声道:“陛下龙体受丹药侵害,适才遭了冲撞,已经——”


“拖下去!”


一道威严的女声打断话,下一刻,侍卫迅速将人拖走,迟钝的求饶声才出了一个气音,便被侍卫捂嘴掩下,只有窸窸窣窣衣角摩擦的声音远去。


门外的宫人侍卫见怪不怪,被拖走的太医已经不下十位了。


“下一个。”


皇后冷漠地发令,宫人立刻从角落里抓过一个年迈的太医,他顺从地搭上皇帝的手腕,须臾过后,他说:“陛下龙体康健,只需一味药引入药,即可恢复如初。”


殿中呼吸一滞。


皇后看了他一眼,太医道:“是血亲的血,以身体康健者为佳。”


太子惊得看向皇后,惶恐道:“母后?”


皇后弯了弯唇角,“你又不是那个康健的。”


李易膝下子嗣少,太子自出生之日起,身体便不如寻常人。长公主当年为自保,不被李易除掉,以身犯险喝下毒药,大病一场后,身体虽不如以前,却还算康健。


“去请长公主来献药引。”


冰冷的话语落下,李易彻底死心,知道硕宁已经被张妍拿下。


然而传话的宫人还未出门,便被一个急奔而来的太监撞倒。


顾不得被斥喝,那太监匆匆跪下,惶恐道:“娘娘,长公主殿下她不见了!”


张妍顿时一惊,头上的发饰摔得泠泠作响,“何时不见的?”


被质问的太监刚要开口回话,又一名“飞鹞”前来回禀:“娘娘,罪臣周谦越狱了。”


太子闻言,惊得几乎要跌倒,下意识道:“快传柳玄进宫护驾!”


但要来护驾的柳玄并未出现,反倒是巡查了一夜的禁军仍在噔噔行动。


天已大亮,登才书肆紧闭的门窗扩出一条缝隙,里面的伙计见街上的禁军队伍忽然整齐地往城外方向去,才招手示意同伴关闭门窗。


“夫人,禁军出城了也不见长公主收令,想必是宫中出事了。”一个中年女子低声道。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长公主下令命禁军彻查夜闯皇宫的贼子。但据“飞鹞”的线索,长公主早就被皇后借侍疾的理由关在宫中,一同被关着的,还有那个假徐信。


之后,便是皇后借长公主的名义支开禁军,实则控制宫闱。


这种自己人关起门来斗的把戏,每朝每代都会有。只要没有牵连无辜百姓,他们怎么斗都行。


被唤作夫人的女子闻言,不见喜怒,只道:“她呢?”


被问的是姜寻,姜寻立刻道:“还未找到小姐下落。不过,二公子派人带回了一张地图,便支开鸿胪寺的人,让柳玄去了观龙寺。”


说罢,姜寻递上画着玄金令牌的图纸。


徐羡嶷定睛一看,脸色陡变。她握着图纸反转看到地图,厉声询问:“二公子是如何得到这个的?”


姜寻被问得猝不及防,摇头道:“二公子没说。”


徐羡嶷又看了眼图纸上的地图,想起方才禁军出城的消息,料到宫中并非完全被皇后掌控,否则这个节骨眼上,禁军应该包了长公主府,逼问那想两头押宝的假徐信后,带人围了与徐盈有关的所有人,甚至连“飞鹞”也会就此裁撤。


可“飞鹞”还在与她联络,禁军又出了城……观龙寺就在城外!


咣当一下,越辛环不顾衣着打扮,直接从后门翻了进来,语速飞快:“长公主和徐信、周谦都不见了!皇后下令让禁军追出了城,要宫变了,小姐呢?”


徐羡嶷闻言,倏地起身,“小姐应该在观龙寺,原来她在等这个。”


她抿唇沉思几息后,才对越辛环道:“你先避开他们的人原路返回,‘飞鹞’明录你都记得吧!”


越辛环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徐羡嶷只道:“皇后控制宫闱是为了张家,‘飞鹞’掌握着皇亲国戚的一言一行,包括她对陛下做的那些事。你只需要将那些事广而告之,自有人会压制她!”


说罢,一个女声忽的接道:“我可以帮忙。”


越辛环这才看向说话的女子。


“阿盈都说我的记忆力很好,我可以帮你。”林观认真道。


徐羡嶷不再征求越辛环同意,直接点头让林观跟着她离开。


徐羡嶷攥着图纸,对另一个生面孔道:“让那些要伸冤的百姓立即击鼓,告诉韩大人,奏请陛下主持公道,严审皇后与太子谋逆一案。拦住皇后再派人出城,能拖多久是多久。”


话落,被吩咐的那人立刻动身。


徐羡嶷又看向姜寻,“你脚程快,替我跑一趟观龙寺。若见小姐还在,就替我告诉她,涂利裕湖四州之军静候她回京。过往之事,我都会如实相告。若是她不在,就原路回来,此事再也不许提。”


姜寻听她这话像是在交代后事,心头一紧,“夫人?”


徐羡嶷催促地挥了挥手,“快去!我还要去一趟谢家。”


姜寻只得听令。


白日避开人赶路并不容易。


几个身手不错的人秘密前往观龙寺后山,周谦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人,心不甘情不愿道:“殿下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罪臣找个葬身之地吗?”


硕宁长公主刮了他一眼,冷笑道:“给你个机会,替我杀个人,你就还是大统领。”


周谦抿了抿唇。


昨夜宫宴他才被硕宁长公主算计入狱,今早又被她从狱中提了出来,秘密带到了这荒无人烟的荒寺,说出此等悖逆之言,想必宫中形势已然大变。


陛下深染旧疾,势力早就被皇后架空,唯一可以与皇后抗衡的长公主却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是皇后技高一筹。


周谦三两下理顺局势,又看了眼几个没见过面的暗卫,猜到这是公主府养出来的侍卫,自己的手脚依旧处于被卸下的状态,想跑的念头行不通,便假意妥协道:“殿下想要罪臣杀谁?”


硕宁长公主并未回答,扬了扬下颚示意他看向脚下的荒寺。


荒寺人烟稀少,连鸟雀声都几不可闻。闷闷的鼓声遥遥传来,又被长公主的声音压下。


“十几年前,藏有平安王秘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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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阙无端消失,与顺天阙有关的所有人也都被秘密处死了。之后,顺天阙旧址建起了一座无僧无像的寺庙,名唤观龙寺。”


周谦微微蹙眉,他听说过观龙寺,乃是陛下为了纪念神龙出手,压制妖邪张淑所建。


“观龙,关龙。陛下还是忌惮张淑,怕她再回来搅乱天下,才建寺压住顺天阙的痕迹。”硕宁长公主笑了笑,“可天变者能在此改天换地的说法一直存在。那个张淑遗孤,现在也在这里了。


“张妍以为掌控了皇宫,就万事大吉了,其实这里才是扭转一切的地方。拿下天变者,才能万无一失。”


周谦为难道:“殿下莫非是要罪臣杀了那个徐盈?”


硕宁长公主轻笑一声,眼神定定地锁定一个人影,“凭你还杀不了她。”


周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荒寺里走出个清峻挺拔的人影。


“柳玄?”


硕宁长公主:“你跟他交过手,应该知道他不该受伤。”


被再次揭开伤疤,周谦眼神不悦地扫了扫荒寺门口的柳玄。


“昨夜皇宫失窃,丢了玉玺。天变者徐盈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步,他又借受伤名义抓捕徐盈不力,实则替徐盈引开禁军注意,来这里做最后的赌注。我倒要看看,是她天变者厉害,还是我李家命不该绝!”


这几句话里的消息令周谦一惊,“玉玺丢了?”


同行的公主府暗卫亦是面色大变,纷纷看向长公主。


“慌什么!玉玺不在皇宫,张妍就成不了事,我们就还有机会。”硕宁长公主气定神闲地睥睨荒寺。


“殿下是要微臣,去杀了徐盈的助力柳玄?”周谦见她笃定,也自觉改换了称呼。他低头环顾自己的手脚,“可他是乌龙剑,微臣现在有伤在身,手脚也被卸了去,恐怕……”


硕宁长公主却勾了勾唇角,“不急,等他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会让你的手脚接回来,你再去杀。”


精疲力尽?


周谦眉头才皱,便听一阵闷闷的马蹄声。他目光顺着声音方向探去,只见一群黑压压的队伍气势汹汹奔来。


熟悉的黑甲映入眼帘,周谦不禁呵出笑声,“禁军。”


周谦越狱和长公主出逃的消息一传开,太子一党能用的人只有乌龙剑。


但乌龙剑早就生了逆心,他们一定会追着硕宁长公主留下的痕迹,来到这里。


“不止。”硕宁长公主眼底的快意燃起,“还有湖州军和冀州军,也在来的路上。”


冀州和湖州是京城的左右臂膀,君王有难,他们不敢不来。


周谦拧眉问道:“这二州军力脚程再快,赶到这里也得一日。那些禁军在乌龙剑手里,怕是撑不过一日。”


禁军的实力他最清楚,可柳玄才将他击败,他也知晓柳玄拿下摩诃门一众杀手,并非吹嘘。


硕宁长公主眉梢一挑,“谁说要一日了。”


昨日宫宴开始前,那份“李氏窃国”、“另有天命”之言被她上呈皇兄后,皇兄李易就秘召冀州、湖州两军前来京城,以防万一。


皇宫失窃后,印有皇后之名的黄金令牌和涂州祸事涉及朝臣名单,以及摩诃门受此黄金令屠杀胥国各行第一的事迹,都被一一放在皇兄枕边。


可惜了,那时皇兄昏迷,已被张妍把持,来不及拿住证据。她也被软禁在宫中,只能得徐信的消息知晓张妍谋逆计划的开展。


皇宫看守森严,好在她带的人恰好够她逃出来,只是可惜了她府里养出来的那些好苗子,这么折了。


想到这里,硕宁长公主眼神暗了暗,“李家的天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黑压压的禁军队伍便齐齐将观龙寺包围,剑指柳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