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酒 作品

201. 女学

十二月初五。


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1]。


金城,齐国夫人府。


书房。


卫昕一袭葱白色缕金牡丹云锦棉袍,梳着单螺,戴着月季花耳饰。


卞夫人来到书房,芸香正要进去报告。卞夫人竖起两指,表示噤声。


芸香退到一旁。


卞夫人推门而入,卫昕正在攥写有关女学设立的文章,听到声响,不由得皱着眉头。


卫昕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卞夫人,没有言语。


“云舒。”卞夫人眼神柔和,“可以聊聊吗?”


卫昕看着卞夫人,搁下笔,说:“母亲来了。”


“这是蛤蜊黄鱼羹。”卞夫人说,“你这几日忙于政务,又不好好吃饭。我叫厨房炖了些汤羹,你尝尝吧。”


“母亲。”卫昕言简意赅,“你以前从不做这些。”


卞夫人看着婢女,说:“你先下去吧。”


书房只有卫昕和卞夫人两人。


“云舒。”卞夫人流着眼泪,“卫家人得以昭雪,你受了很多的苦。”


卫昕眸中平静,就这样看着她。


“八年了。”卞夫人啜泣着,“我们终于挺了过来。”


“母亲,你到底想说什么?”卫昕问道。


“云舒。”卞夫人问道,“你还是要以张依的身份活下去吗?”


“是。”卫昕坦然说道。


“云舒。”卞夫人说,“我对张年有情。你也知道,在北朔日子艰难的很,若不是张年写信鼓励我,我早就跳井自杀。张依她备受苦楚,她实在是艰难得很。”


“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卫昕正色说道,“我难道就是躺在安乐乡里的吗?”


“不不不。”卞夫人摆着手,“云舒。我不是这个意思,西寺筹谋不当,让我们遭此大劫。”


“人已死了。”卫昕说,“父亲无错。”


“你们都是一个脾气,出了名的犟种。”卞夫人说,“我想回去南疆。”


“江州吗?”卫昕抛砖引玉。


“不。”卞夫人柔情似水,“应忱正在敦州等我。”


应忱是张年的字。


“好吧。”卫昕说,“祝贺你觅得良缘。”


“云舒。”卞夫人正色说道,“你与陛下,作为母亲,还是要说一句。你不做皇后,这万一陛下又看上什么女子......”


“他不会。”卫昕说。


“母亲是为你着想。”卞夫人说,“你做了皇后,他身边就算有其他女子,也威胁不到你!”


“母亲,你多虑了。”卫昕说,“我只有他,他只有我。”


卞夫人感觉卫昕火药味十足,转换话题。


“云舒。”卞夫人说,“我这几日就会收拾行装。”


“一路平安。”卫昕说。


十二月初八,卞夫人回到敦州。


酉时。


南宫,太初殿。


卫昕正在看着话本,宇文泰怒气冲冲地进来。


婢女们急忙行礼。


“出去。”宇文泰看着婢女说道。


婢女鱼贯而出,顺便关上殿门。


“臣妾见过陛下。”卫昕行礼如仪。


“起来吧。”宇文泰喝着茶。


卫昕将话本放到一边,没有说话。


“今日是腊八。”宇文泰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宫里?”


“母亲回到敦州。”卫昕正襟危坐,“我实在想念陛下。”


“诶。”宇文泰拉着她的手,“我方才有些失态,是不是吓到你了?”


“陛下为何如此生气?”卫昕问道。


“我册封母亲为太后。”宇文泰正色说道,“母亲应允了,还要我册封恒弟为王。”


“这是什么话?”卫昕眼神流转,“陛下不设后宫,不立皇后。这丁夫人尚且不敢为大哥争爵位,这宇文恒怎么敢?”


“多半是他身边的女人挑唆。”宇文泰说,“我册封他为王。云舒你岂不是要低他们一等?”


卫昕眼神下垂。宇文恒夫妇打得好算盘,她与宇文泰尚且没有子嗣,她不是皇后,只是国夫人。若是宇文恒封了亲王,这个平衡不就打破了?


这夫妇二人就已经盯上太子之位了!


“陛下。”卫昕说,“还是把他圈着吧。你知道,你的弟弟向来就是一个草包。把他放到平城,难保不会让其他人利用。”


“嗯。”宇文泰说,“不管他们了。云舒,我听说你最近攥写女学制度,我能否先行阅览?”


“不能。”卫昕眼神妩媚。


“哦?”宇文泰挑着眉,“什么事情怎么神秘兮兮?”


“我畅想的女学制度,是要与男子一样。”卫昕说,“诗书,天文,算数,骑射。男子学的,女子也要学。”


“嗯。”宇文泰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卫昕正色说道,“女官制度也一样。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这些职位,不仅是男子可以担当,女子也可以。”


“有什么条件限制吗?”宇文泰看向卫昕。


“没有。”卫昕说,“不管是世家女,寒门女,还是成了婚,未有成婚。不受限制,不论门第,不论贵贱。”


“想法很大胆。”宇文泰说。


“陛下。”卫昕说,“我攥写有关女官,女学的文章,先让陛下阅览。微臣请求陛下,能不能与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大人探讨一下,看看这些制度是否能在大秦开启呢?”


“好。”宇文泰点点头。


“陛下真好。”卫昕眼神妩媚,“微臣谢过陛下。”


“今晚留在这?”宇文泰问道。


卫昕抱着书卷,说:“好啊。”


十二月初十。


南宫,太极殿。


申时。


宇文泰一袭艾绿色净面杭绸直裾,戴着白玉冠。


张琛,郭济,司马错,程华,杜文跪坐在坐垫上。


“张依写的女官,以及女学的文章。”宇文泰正色道,“你们看过没有啊?”


“回陛下。”张琛正色说道,“臣以为,张侍郎写的女学制度,还有需要修补的地方。”


“嗯。”宇文泰沉吟片刻,“说来听听。”


“女子与男子同朝为官。”张琛说,“首先就是避嫌问题。毕竟男女大防,就是一个问题了。”


“臣同意郎清的说法。”司马错说,“若是天气热,我们几个男子穿得清爽些,倒是无所谓。只要旁边有女子,那就要谨慎些了。”


“大周有这些规矩限制。”宇文泰说,“章懿皇后为什么力主女子进入朝堂呢?”


朝臣们不发一言。


“还有。”宇文泰继续说,“我们在大秦,陆续设立州学,县学,还有一些小学堂。那么,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有属于学堂?”


“陛下的思路很惊人。”张琛说。


“行了。”宇文泰看向他们,“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都议论探讨,这个女官制度,女子学堂,应该要如何设立,才能网罗一些人才?”


“你们好好想想。”宇文泰说。


“臣遵旨。”张琛等人异口同声。


十二月十三日。


尚书省。


申时。


卫昕身着深绯色官袍,戴着黑色官帽,佩戴十一跨金带,端坐在位置上。


张琛,郭济,司马错,程华,杜文坐在位置上。


“张侍郎。”张琛开口道,“今日,我们请你到尚书省,大家是想探讨一下这个女官制度,还有女学制度。”


“是。”卫昕说,“下官张依聆听诸位大人的点评。”


“张侍郎。”郭济直截了当,“女子进入学堂,学的算数,在家中做女郎的时候,也可以学。为什么还要让女子与男子一样,学习算数?”


“女子学算数,在你们看来,是以后嫁了人,作为一个女主人要学习的简单算数。”卫昕正色说道,“我小的时候,父母叫我学算数,是要算账,管一个家族。但是,如果女子学堂设立这个课程,范围就广阔了,女子选择的空间也广阔了。有些女子可以选择进入庙堂,进入户部,当一个支度郎,有钱有地位,她不一定要回去那个小家。”


“张侍郎是鼓励女子不成婚?”程华不以为然。


“中书令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卫昕言简意赅,“无论成婚与否,女子有选择的权力。这个不是让父母决定的。”


郭济看向他。


程华自知失言,说:“齐国夫人,微臣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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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令。”卫昕说,“下官是中书侍郎,只不过是陛下厚爱,赐了爵而已。”


“张侍郎。”郭济说,“我们可否这样?先在金城设置女子学堂,看看有多少人参与?”


“好啊。”卫昕点点头。


十二月十五日。


卯时。


金城,南宫,太极殿。


“大秦皇帝令。”宦官福永宣读诏书,“命正四品中书侍郎张依,与正五品大理正陈庭负责督办女子学堂,完善女官制度事宜。朕册封张依为筹办女子学堂正使,陈庭为女子学堂副使。”


“微臣遵旨。”卫昕与陈庭行礼如仪。


明道皇帝宇文泰在北宫,腾出几间空的宫殿,作为女子学堂的课室。工部按照宇文泰的建议,简单修缮一下。


十二月二十三日。


北宫的玉烛殿,重云殿,有觉殿作为新式女子学堂。


十二月二十六日。


巳时。


北宫的灵和门打开,左右金吾卫站在两旁。


女子学堂正使张依,副使陈庭坐在位置上。


一些百姓看着两人,窃窃私语。


“诸位。”卫昕正色说道,“我是中书侍郎张依,旁边这位是大理正。朝廷现在开办女子学堂,无论贫富贵贱,只要你想来,你就过来报名。我们招的女学生在十岁到五十岁这个区间,只要你想学,你就可以报名。”


“谁信啊?”一个女子道,“女子学堂,不都是给官宦人家的吗?”


“女子学堂,是开给全大秦女子的。”卫昕说,“无论身份贵贱,只要你想学,你就可以来。”


酉时。


凉风刺骨。


“云舒。”陈庭吸着鼻子,打着喷嚏,“没人来啊。”


卫昕与陈庭坐在位置上,差不多一日,还是没有女子过来报名。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下来一个妙龄女子。


女子外披斗篷,眼神满是傲慢。


“见过两位大人。”女子缓缓行礼,“臣女叫作太史灵,父亲是新任吏部侍郎太史渊。”


“原来是正四品吏部侍郎家的女郎。”陈庭满是不屑,“自报家门,意欲何为?”


“既然两位大人开办学堂,臣女想要做官。”太史灵说,“只要两位大人能保举我进入学堂,科科评优。以后臣女飞黄腾达,是不会忘记两位大人的。”


“呵。”卫昕不以为然,“还没进学堂,就给我立规矩是吧?”


“你不是要女子进入学堂吗?”太史灵骂道,“这些都是场面活。难不成大秦不要世家了吗?”


“不要。”卫昕眼神冰冷,“你这样的世家,大秦不要。”


“你,你只不过是陛下的女人。”太史灵恼羞成怒,“你的官位不也是靠美色,靠——”


太史灵的“睡”字还没落口。


卫昕一巴掌打过去,太史灵摔倒在地。


“太史灵。”卫昕站起身来,“女子学堂是开给大秦女子的。你,还未进学堂,就给我摆谱。你的爹算什么官,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目中无人,在我们两个正副使面前趾高气扬!我若是收了你进学堂,难免不会伤害到其他女子。你,给我记着!我什么都不怕!这么多年办差,我遇过流氓混子,遇过世家贼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上来威胁我,要我给你开后门,给你官位?”


太史灵哭得梨花带雨的,看着仆从,说:“你们都是瞎子!不给我撕烂她的脸?”


仆从们一拥而上。


左右金吾卫挡在卫昕面前,卫昕拿着确今刀。


张琛等尚书省官员闻讯而来,看着太史灵的仆从,说:“还不快拖回去?像什么样子?惊动陛下了!”


亥时。


雪落无声。


南宫,太极殿。


正四品吏部侍郎太史渊跪在南宫门前,不发一言。


“太史渊教女无方。”宇文泰踱来踱去,“这样欺负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证明世家还有喘息之机!”卫昕喝着茶,“一个侍郎的女儿,居然明目张胆地命令我给她开后门。还想跟我动武!”


宇文泰和卫昕明显察觉,撤世家的力度还不算够!总会有一些人,想利用官位,引诱同级官员给他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