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你不要骗我
春猎结束后,一切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黯旌军在帝都驻留的时间够久了,春猎过后便要开始分开训练了。
按时聿的要求,黯旌中每个人都要适应各种环境并能在各种恶劣的条件下完成各项任务。危止原本是带着清锁寒的,这两年长情作为清锁寒队长也逐渐熟练,她不必再紧跟着他们,对于黯旌,她只需要定时布置任务把控着大方向即可。
也因此,她便有了闲余的时间去观察林峥,这个时聿推荐给她的女孩。
林峥底子不错,但这不是危止在意的,她手下的兵不乏将身体练到极致的,可是,时聿对林峥的要求不是“兵器”,而是将军。
像危止、林霖一般,能够把控全局、稳定一方的将。
这一点,危止能够在林峥身上看到。
将才,可遇而不可求。而更为重要的,在林霖的潜移默化下,林峥身上有着于将军而言弥足珍贵的品性。
她是一块好料子,危止初见便能确定,在后来的相处下愈发肯定这个想法。
……
春猎后,黯旌分批离京,长情带着清锁寒第一批离开,离京那日,时聿特准陌离前往相送。
那日陌离骑着马在后相送了百里,清锁寒百人皆是黯旌中最为精英的一批,其间不乏奇才异士,也是黯旌最桀骜傲气的一队。
清锁寒是陌离一手带出来的,他用了五年时间将他们团结起来,在无形间他于清锁寒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这百位汉子各个围在他身边,再是桀骜不驯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此行一去不知要多久,而他们每执行的任务皆是挑战人体极限的,在他们的任务期间,死亡从来不遥远,有时就在转身之际,谁也不知道明天到来的是任务完成还是死亡。
“好了,哭什么?”
陌离拍了拍他们肩膀,笑着安慰。
“你们的身份让你们不得不时刻挑战死亡,可是,清锁寒本身就是奇迹的代名词。”
“永远不必畏惧,向前走,前方是你们的征途。”
“我等着你们安然回家。”
艳阳高照,清锁寒百人踏上离途的路。长情骑着马远远走在最前面,明明是最舍不得的人,却最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陌离跟得越来越慢,他看着他们一众人渐走渐远,逐渐隐没在无际的麦田与蔚蓝的天空下。
他骑着白马在原地踌躇许久方转身回京。
……
时聿刚回了京城没两天就被第五邺拉着做了个全身检查。然后她就在第五邺一脸难以置信的淡然坐下。
“怎么了?”
“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朕时日无多了?”
时聿托着腮故作惆怅地调侃。
语罢却见第五邺脸上五味杂陈,她被第五邺那眼神看得瘆得慌,见他仍旧不说话心下一沉。
“不是吧……”
时聿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今天早上还觉得自己脸色红润的很呢,下午却得知时日无多的消息。
“不是时日无多,相反,你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逐渐恢复。”
“那不是好事吗?你那什么表情。”
心放到了肚子里,时聿又瘫在椅子里懒懒地回道。
“就是恢复的太好了,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年前我为你接诊时你身体各项机能都处在衰竭期,那些被你前些年作出来的衰退我用了多少药才抑制住衰退的趋势,就当时讲即便你整日罢朝专心养身子也只能一点点地恢复。”
“可这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你甚至吃的药还在减少,可你的身体竟恢复到了常人之上的水平。”
第五邺仍旧沉着脸,他沉凝地说着。事出蹊跷必有妖,他并不觉得时聿恢复如此之快是一件好事,这太蹊跷了……
随着第五邺的话落下,时聿面色也逐渐沉凝。
第五邺上一次为自己诊治是三个月前,她暴虐症初次发作那次。
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差的厉害,动不动就生个小病,更莫说始终伴着她的头痛,腿疼,失眠……
她这副身子真是布满了病痛伤疤,就像一个破碎了的娃娃却被强行缝合,那缝合线歪歪曲曲,蜈蚣般爬满了周身,丑陋又恐怖。
可这三个月她却再没有头痛,也没有腿疼,更甚呆在砚韫身边,她夜里竟也能睡个好觉了。
甚至,她背上那狰狞的疤痕都在渐渐淡去……
时聿又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砚韫的虚弱,她忽的抽出裤管处别着的匕首,寒芒一闪,不待第五邺阻拦,锋利的匕首就把指尖割开了个口子。
“哎,你干嘛啊!”
“不对劲就不对劲吧,你割手做什么?!”
第五邺愤愤地对着时聿说叨着,一边手上麻利地取医箱里的纱布。
可就在他拿着纱布要往时聿手指上缠时却见那道方才还冒着血珠的伤口竟愈合了伤口,只留一道淡粉的伤痕。
“我天……”
第五邺有些恍惚地往座椅上一瘫,双眼却仍旧死死盯着那道疤痕。
“砚韫……”
第五邺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坐好,嗓音带着些颤意却布满了坚定。
“如今能有这般的治愈能力的,除了砚韫没有别人了。”
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再开口第五邺已然镇定。
时聿却没有说话,她只是垂着眸子死死盯着手上的伤口,另一只手不相信地搓着那刚愈合的伤口,却被第五邺拦住了。
“不要伤害自己。”
“你如今身体的恢复以及这个割口,我个人觉得大概率与砚韫脱不了关系。你不如想想他近三个月有什么异样。”
异样……
“他……从三个月前起隔段时间总会有……情潮期。”
“情潮期?”
看见第五邺有些震惊的表情,时聿抿了抿唇,她对这种与别人坦白这些私密事有些抗拒,却到底不能逃避。
“是,他说是每位族长都会经历的……我也没多问。”
“那他情潮期……你有没有……”
被第五邺追问着,时聿脸上有些烫,她简洁地回答:
“有,但我们之间不是一般男女床笫间的情况,我不会是因为这个变成这样的。”
“肯定还有别的,你仔细想想你与砚韫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联系以导致他的能力跑到了你身上。”
“没有,唾液总不可能……”
“等等,那如果是……血液呢?”
时聿脑中闪过她(他)们之间一次次的情事,忽的抓住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次砚韫情潮期时他都会咬她,而且每次都会要破血。
时聿又想起春猎那次砚韫被她掰开嘴时舌尖的伤口,那是不是每一次情潮期,砚韫都会咬破自己的舌尖……
时聿脑海中的思路忽的清晰了,可她却更加不解了。
砚韫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他费尽周章地做这些却不让她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想要救她。
时聿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却在瞬间被她否决了。
砚韫绝不可能是为了自己,更何况以伤害他自己为前提。
砚韫,绝不可能喜欢上她。
就如同她绝不会喜欢上他一般。
“陛下?陛下?”
忽的听见第五邺的声音,时聿神色复杂地将脑中的思绪压下,抬头回视着他。
“你饮过他的血?”
“不算,只是在他每次情潮期,他总会咬我,而我在上次时……看见了他舌尖的伤口。”
“他是什么目的?”
“我也不知道……”
时聿声音难得有些迷茫,她觉着心口被塞了团棉花似的难受,可她又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
“或许……他是想用血弄死我,就像以往因血蝶族而暴毙的皇族一般。”
时聿脑子混乱极了,她努力将砚韫往恨自己的方向想,试图逃避心中隐隐约约的一个念头——他是在救我。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囚禁了他,她的父亲杀了他全族,他恨她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来救她?
第五邺走时,天色也已经黑了。时聿摇了摇晕乎的脑袋,起身朝帝宸殿走去。
一路上她经过好些人,好些树。今夜的天黑沉极了,黑压压的云大片大片堆积着,月被挡了个严实,四周寂静极了,显得空旷而阴沉。
时聿脑袋晕极了,她走到了帝宸殿门前,抬手按着殿门望着里面传来的暖光这一刻却如何也不敢推开门。
“吱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时聿一个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步,就见砚韫穿着一身淡粉色中衣带着淡淡地笑意望着她。
那中衣,是时聿为他选的。
“砚韫”
时聿不知为何唤了他一声,却随即哑了嗓音。
“陛下,进屋吧,外面凉。”
可时聿却并未像从前一般进屋,她脑边愈发沉重,好似有着什么声音在耳边嗡响。她视线有些模糊,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思朝着砚韫伸出了手,那只手缓缓抬到砚韫脸边,在就要触碰的瞬间却畏畏地想要缩回来。
“阿聿?”
砚韫轻声唤着时聿的名,抬手接着时聿下滑的手,而后抬起轻轻贴着他的脸颊。
“阿聿”
他又唤了一声,握着时聿的手脸颊却在她掌心轻蹭了下,显得乖巧而柔顺。
“砚韫……”
你不要骗我。
时聿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向前跨一步走进温暖的屋室,抬起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脑袋放在他肩颈间。
你不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