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独幽 作品

143. 幽禁

她站起身便朝殿外走,临到门口忽又转过头看向沈持玉,笑得一脸诡异,“娘娘这宫殿里的伽南香好闻极了,可惜冷宫里连仙蜍青鼎炉都是破的。”


说罢人便出了殿门,苏氏连连告罪,沈持玉摆了摆手由她追了出去。


“她的话娘娘莫要放在心上,草民会带她离开京城,日后怕是再不会相见了。”程御章声音中透着一股落寞。


沈持玉听出来了,说起来她们三人本该是亲人,可却落得这般结局。


“日后打算去哪儿?”


有醇而绵的味悄然袭来,恰似桂浆菊酿还添了一缕降真香。程御章袖间的手指猛然攥紧,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对草民来说,除了京城何处都是好风光。”


沈持玉笑了笑:“说的有道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娘娘莫要执着于往昔,错过眼前大好时光。”


他是个敏感的人,观人于细微处。尽管与她相处的时日不常,可每次都能精准地抓住她的情绪,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从见面伊始,他就察觉到她身上一直蓬勃的那点生气散了,整个人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没有生机没有欲望。


“人各有命。”沈持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想了想问道:“程栖迟他跟你们一起走吗?”


一提到阿弟程御章就头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不肯走,非要留在‘如意酒楼’当店小二。”


“也好,他这人没心没肺,到哪儿都一样。”她说罢,便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程御章遂起身告退,临到离去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整个人陷入绣幙珠帘深处,一重重锦绣堆叠,那秾艳得如桃如李的容颜也渐渐与之融为一体,显得过分厚重,又有些令人心悸的落寞。


笼在袖间的手指紧了紧,他深深将之含凝入眼底,埋入心间。


待人都退下了,沈持玉才走到桌上兽纹香炉前,她垂首嗅了嗅并未发现异常。


程柔嘉临去时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推说自己困倦需要休息,将殿内侍奉的宫人也都遣退了,只留了晴雪在旁伺候。


一炷香工夫后,一身素衣的沈持玉带着晴雪去了曾经关押程柔嘉的冷宫。


冷宫庭草荒芜,杂草丛生,院中一株枯死的老树上停栖着几只乌鸦,见到人来惊叫着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明明已经立春,这里却处处透着腐朽凋敝的气息,似乎时间停滞,四季从未在此流转。


晴雪推开屋门,问了守门的老宫女后径直去了程柔嘉所居的屋子,屋内陈设简单不过是一张桌椅板凳,墙角放着一张陈旧的拔步床,并几个早已看不出来颜色的破旧木箱笼。


沈持玉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只仙蜍青鼎炉,香炉的确破了一角,她拔出发髻上的一支金簪在香炉里拨了拨灰,这香炉应是许久未曾用过了,里面沉淀的不是熏香,倒似桌上陈年积淀的灰尘。


“找到了。”她从香炉里拨拉出一只小小的竹筒。


晴雪连忙拿起,用帕子仔细擦拭过后打开筒盖,里面竟藏着几封书信。


打开信笺,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今有忠勇之士李烙,蒙本王信重,委以机要之务。值晋藩暗潮涌动、波谲云诡之际,特命汝潜入其府,伺机密、探虚实,为本王靖乱之谋预伏暗桩……


沈持玉的手指不住颤抖,脑中天旋地转,眼睛死死盯着最下面的秦王印鉴,她手中的信笺掉落在地,喉头一股腥甜翻涌。


“噗——”一口鲜血自喉间溢出,她的手死死揪住胸前衣襟,心痛得无以复加。


李烙竟然是秦王的暗桩,外祖父……竟是死于朱杞之手!


大滴大滴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她踉跄着扶住桌角,竟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真是可笑啊!原来日日夜夜缠绵的枕边人才是真正杀害外祖父的凶手!


眼前天旋地转,她双眼模糊几乎看不清来时路,却硬撑着一口气抓住晴雪的手,颤抖道:“我不能倒在这里,扶我回宫。”


迎着刺眼的晚霞,袭上心头的恨意无穷无尽。


“娘娘!”晴雪不知这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害得她家主子这般模样。


沈持玉将字条捡起来拿到眼前,又一字字地看了过去,这的的确确是朱杞的字迹,印信也是真的。


可她信不过程柔嘉。


回到承乾殿的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二人少年时相处的画面。她们年少相识,虽算不得青梅竹马,倒也彼此牵挂,却为何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廊庑深深,重重宫门,将彼此心门紧锁,一同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跨入殿门的那刻,眼前光影离合间,依稀是她这一生的匆匆回溯,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薄暮余晖透过窗棂落在男子身上,桌上兽纹香炉青烟袅袅,闻听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宛如寺庙里油彩尽剥的一尊玉璧观音。


“你回来了。”他应是等了她许久,向她走来时身上有股淡淡的迦南香。


沈持玉扯了扯唇角,试图牵出一个恬淡的笑,可她却如何也伪装不了。


更何况眼前这人对她了解至深,一丝一毫的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没问她去了哪儿,也没问她为何穿着如此朴素,只是走过来习惯性地拉住她的手,道:“我让御膳房研制了一道儿新菜,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


她被牵到窗前的软榻上坐下,朱杞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疼道:“怎么这般凉?”


说着就将她的双手捂在掌间,将心头的疼惜化作暖意一点点传递给她。


沈持玉的目光落在窗边放着的一盆红梅上,喃喃道:“梅花竟还未谢。”


“这恐怕是京城的最后一株开花的红梅了。”说着他牵着她来到了窗前。


沈持玉看到一旁花几上放着的一把修剪花木的剪刀便上前拿了起来,她走到花盆前,手攀上修剪齐整的花枝,恍惚开口:“从前外祖父总爱修建花木,他常说‘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修剪花枝恰似雕琢璞玉,去除繁杂冗余,可我一向不赞同。无论枝叶如何修剪,本质是不会变的。就像一个人无论如何地掩饰伪装都无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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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他残酷的本质。”


她忽然回头冲他笑了下,“你说是吗,皇上?”


语调转向凌厉的瞬间,剪子破风刺向朱杞的心口。好在他反应及时,并未伤及要害,但手背却被戳了个血窟窿。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顾手上鲜血一把卸下她手中剪刀,将人抵在窗棂之上,“你想做什么?”


“杀你啊!”她恨得咬牙切齿,眸中唯有绝望。


“杀了我之后呢,是准备自戕吗?”沈持玉咬牙逼近一分,抓着她的手骤然用力,更多的血流出来,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也将他的眼睛染红,“为何不能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


“李烙是不是你的人?”沈持玉试图挣脱他的手,却被他越抓越紧,鲜血流得汹涌,正如她此刻不安的内心。


朱杞嗤笑一声,闭了闭眼,羽睫颤动,气息已乱。


“原来竟是这般。”


他没做解释,因为根本无法解释。


李烙的的确确是他安插在晋王身边的习作。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就惊动了护卫,刘福带人进来时,鲜血已染红了朱杞半边衣襟,他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已是强弩之末。


他在刘福喊出‘刺客’之前,率先开口道:“宸妃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即日起,幽禁于这承乾殿,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说完这句便似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委顿下去,幸好刘福及时搀起他的身躯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他回首看了她一眼,嘴唇微颤着艰难道:“你……从来就……不肯信朕。”


殿门缓缓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落地宫灯映出锦绣成堆,也照亮了她袖间斑驳的血迹。


沈持玉瘫倒在地,泪水决堤而出。辛苦垒叠起来的虚假美好,终是分崩离析。


正如他所言,她从来未曾真正信过他。


外祖父的死成了横亘在二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想信他,可心底却一次次告诉自己,此人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十五年前二人的第一次相遇,他便是在杀人。


六载分别,在奉化重逢之时,他又欺骗了她。


还有当初在奉化时为了除掉高鼬,哄骗他食用孩童脑髓生根,因此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孩童。


这样一个残暴冷血之人,他的话可信吗?


她无法说服自己。


自被囚禁在承乾殿后,沈持玉便再未笑过,甚至极少说话。


好在还有晴雪陪着,她每日里与沈持玉说许多话,可沈持玉却甚少回应,有时梅蕊也会带来一些宫外的消息。


沈持玉只默默坐在窗边发呆,即便朱杞来了她也视而不见。


后来,有一日晴雪慌慌张张地跑到她跟前,惨白着一张脸,道:“娘娘出事儿了!皇上他将苏淳赏给了徐公公做对食!”


沈持玉愣愣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晴雪,“你说什么?”


“苏姑娘已经被送到司礼监去了,这会儿怕是……”晴雪声音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虽然不喜欢苏淳,可苏淳数次救娘娘于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