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
“大家回去吧,明早,我们在一楼集合。”
这一晚,江又年没有留大家在20楼过夜。
已经不需要了,谢南州甚至还会因为他们今晚不在这里睡而拉着门不让他们走。
谢南州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而且,他似乎懂了害羞,晓得要自己洗澡了。
还把门关上了。
江又年摇头苦笑,总觉得这短短几天,似乎就经历了他的好几个成长阶段。
就像是养大一个孩子所要经历的那些阶段一样。
孩子大了,四海为家,总是要离开的。
等到里面的水花声渐歇,玻璃门打开。
一张帅气的脸从翻滚的热气里伸了出来。
湿哒哒的刘海凌乱地垂在额头上,水珠顺着发尾滴落。
热气将人氤氲得朦胧美好。
要不是那双眼里的懵懂依旧,江又年几乎就要以为是谢南州回来了。
谢南州指了指头发,示意江又年给他吹干。
江又年把他按到凳子上坐下,调低了吹风的强度,慢悠悠地吹着。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不大。
他知道的,这个音量,谢南州听不见,就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谢南州,谢谢你。
谢南州,对不起。
谢南州,我舍不得你。
谢南州,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谢南州,我......你。”
那风中的几个字,隐入江又年的心底,连他自己都不甚分明。
第二日清晨,众人在一楼集合,个个神色伤感。
谢南州手上拿着糖葫芦吃得正香,还是之前宋姨做的。
宋苒搀扶着宋姨,伤感地看向众人,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个苦笑。
送至黄泉码头,其他人止步。
江风萧瑟,吹得岸边的人衣袂蹁跹,朔风卷过的呼啸声如同声声悲鸣,催人泪下。
为怕影响谢南州的心情,众人在他们上船之前,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红着眼眶,默默目送着。
江又年和城主随着他们一起上了船。
待那小船悠悠荡开。
小悠终是忍不住了,望着茫然的江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谢哥哥!再见!呜呜呜呜~小谢哥哥!再见!”
那可是一路带着他的小谢哥哥啊!
此生,别了!
孔鹊和林墨抱头痛哭,哭到鼻头通红。
泰哥默默擦去泪水,朝着那远去的小船挥了挥手。
林纾不忍别离,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齐烽行至江边,喉头哽咽,“谢南州,你走了,以后我爬楼谁来罚款?”
老高蹲在江边老泪纵横,张叔和张婶儿互相搀扶,挥手别离。明月看着隐入江雾的小船久久难以回神,韩婷婷叹了口气。
“明月镇保住了吧?”
“是,当初城主不肯配合,冥主才找上我,现在一切顺利。明月镇,保住了。”
小船上,江又年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悲伤,拉着谢南州叮嘱。
“待会儿,咱们还是玩儿昨天那个游戏,谁赢了,奖励好多好多吃不完的糖葫芦。”
谢南州雀跃地点脑袋。
城主、宋苒、宋姨却红着眼眶别过了脸。
不过须臾,船已抵岸。
冥主和昨天那个自称是江又年表哥的人已经等在岸边了。
江又年始终紧紧拉着谢南州的手。
看一眼,就少一眼。
那股生生撕扯的心痛感已经逐步蔓延开来。
“走吧。”
冥主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
谢南州也不怕生了,依旧专注地吃着糖葫芦。
行至一处小门前,冥主停下脚步,示意江又年和城主止步。
江又年心里陡然一慌,抓着谢南州往后退了一大步。
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只能到这里了吗?”
冥主点了点头,看到江又年的模样,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
“只能到这里,那边有一处高台,可再目送一程。”
江又年顺着冥主的手看去,只见确有一处高台。
“小江,放手。”
城主见江又年始终紧紧抓着谢南州的手不放,即便再不忍,也不得不催促了。
江又年再退了一步,咽下喉头翻涌的苦涩,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把谢南州拉到一边,“小船,咱们现在开始玩儿游戏,还是昨天玩儿的那个,谁赢了就有吃不完的糖葫芦。”
谢南州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伸到了宋姨的手里。
他果然很听话,被拉着进去一直没回头。
掀开小门的门帘,只见那道路幽暗,两旁的黑暗角落里有些散着红光的花朵,看上去隐秘危险。
忽而,那紧紧跟随的脚步一顿。
众人神色一紧。
江又年也跟着紧张起来。
而后那道身影挣开宋姨的手,飞快地往回跑了过来。
众人大呼不好!
难道是谢南州醒了?
宋姨也在后面追,“小船!别跑!”
然而江又年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别慌!”
小主,
那人跑回到小门边,江又年仔细辨认那双眼里的情绪,还是小船。
看到跑回来的他,江又年又高兴又着急。
“小船,你回来干什么?说好了不回头的。”江又年拉着谢南州询问,而他却冲着江又年伸出了手,中间三指蜷着,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地翘起。
江又年一愣,他要跟自己拉勾?
之前跟他玩儿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可是这次,自己恐怕要食言了。
对不起,谢南州。
江又年配合地伸出手,小指相勾,拇指相摁,约定已成。
拉勾之后,谢南州雀跃地回去找宋姨,挽着宋姨的手走得飞快。
江又年红着眼眶,“没良心的,走那么快。”
渐渐的,小门外已看不到人影。
江又年飞快地跑到了外面的高台上。
只见黑暗中,那远处蜿蜒的山路上几道人影在移动。
越来越远,要是转过山头,就再也看不见了。
江又年握在栏杆上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放开,嘴张开又合上。
“江小船,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谢南州,你忘了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
只见那几道身影渐渐转过山头不见,泪水此刻才如决堤一般涌出江又年的眼眶。
江又年抓着栏杆跌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那种心里被挖了一块的感觉,那种落寞和悲伤,顽固地笼罩着他。
群山渺渺,再无那人的踪影。
江又年总觉得,在这世上似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从前他孤单惯了,直到谢南州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不顾一切地对他好,不求回报地爱护他。
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将就他所有的小毛病。
那些岁月,如梦一般,美好,却短暂。
那些甜,要怎么去化解往后余生每每想起他的苦?
这世上,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再也没有人会在清晨叫他洗手吃饭。
再也没有人会形影不离地陪着他。
再也没有人会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下一切困难。
再也没有人在20楼的家里等着他。
再也没有人会亲切地叫他年年。
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定期更新衣柜里的衣裳。
再也没有人在新年为他准备大红棉袄。
再也没有人带着他漫山遍野地去跑,去笑。
再也没有人会在冬日里送他一串相思豆了。
20楼,再也没有了谢南州。
中转站,再也没有了谢南州。
江又年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谢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