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她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还有那双深沉的眸子。
“非要折腾得一身狼狈,才觉得后怕么?”
低沉的声音擦着她耳垂的耳畔而过,落进她的心底,激起一圈圈涟漪。
“萧三叔,你你怎么才来。”
萧衔月话未说完先呛出泪,抓着他衣襟的指节泛了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倾诉出来。
怀里的少女轻盈,却因浑身湿透而微微颤抖。
萧玦将她脸上的仓皇无措尽收眼里,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
“忍一忍,我带你回家。”
他轻声说着,手臂微微用力,抱紧了怀中娇花,转身欲走。
冷眸不经意地扫到一旁,见到逢泽拎着赵平后领,将他丢在了自己面前。
那纨绔公子哥儿尚在叫嚣:“我爹是刑部员外郎,你们若敢动一根汗毛,我要让我爹”
话音戛然而止——怀抱少女的男子眼皮都没抬,黑衣侍卫已利落卸了他下巴。
赵平的嘴巴大张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盯着萧玦,脸上满是惊恐与愤怒。
“刑部员外郎算是个什么东西,治我的罪,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萧玦语调平静,淡漠的目光落在赵平脸上,不见一丝温度:“听说赵公子善水,就去池子里泡个够吧。”
他微微侧头,对逢泽使了个眼色。
逢泽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又是一脚狠狠踹在赵平腿上。
赵平吃痛,惨呼一声,狼狈地跪倒在地。
萧玦语罢,突然将萧衔月往怀中紧了紧,黑色大氅掩住她大半面容。
却挡不住赵平被踹入水的扑通声。
水花四溅,溅上萧衔月的眼睫,她瑟缩着往温暖处钻。
怀里的温度,让她心里的空荡的一部分,就在这一刻被骤然填满。
萧玦转身欲走,恰在此时,昭阳公主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出现了。
他的眉头蹙了蹙,他还没有亲自去找,有些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昭阳公主,看到萧玦将萧衔月紧紧抱在怀里,而赵平狼狈地在水塘挣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萧侯爷,今日是诗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昭阳公主强作镇定,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本侯在这里不足为奇,倒是公主来的巧。”萧玦眸子发冷,不怒自危。
"登徒子冒犯我府上姑娘未遂,公主觉得当如何处置?"他抬手将大氅重新裹紧。
淡淡道:“有些帐我自会和公主,可眼下,请你让开。”
昭阳公主心中一凛。
她想起自己之前有次策马游街伤了行人,得罪了御史台的那帮老顽固。
弹劾折子堆到了萧玦手里,谁知他丝毫不念及自己公主的身份,公事公办。最后,她不得不让护卫顶了罪才脱身。
从那以后,她看到萧玦便隐隐有些发怵。
昭阳公主咬了咬强装镇定:“萧侯爷,赵公子是赵家的嫡子,不如等冯太妃来了再做评判。”萧玦看了眼怀里冷得发颤的萧衔月,冷声质问:“昭阳公主是要拦我?”
昭阳公主一哽,她没想到萧玦会如此强硬。
她心底一沉,却仍不死心:“萧大人,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草率行事。”
萧衔月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忽然抓住萧玦的前襟,冷汗浸透的中衣贴着他胸膛轻颤:"三叔"她的声音很轻的,眼眸却亮得骇人。
她在心中打了许久腹稿,才鼓起勇气:“我不想做缩头乌龟,我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有人想要害我,我不能让她如愿。”
萧玦垂眸望进她眼底,少女眼睫轻颤,瞳孔里映着池面漂浮的银叶镖,竟比上元夜的火树银花还要灼人。
心中莫名一软,生出一丝怜惜,他缓声道:“好,听你的。”
他心中他将墨色大氅裹紧萧衔月放下来,他转头道:“逢泽,去取暖炉。”
逢泽应声而去,很快便捧来一个精致的手炉,递给萧衔月。
萧衔月双手紧紧抱着手炉,汲取着那微弱的暖意,眼神却异常坚定。
昭阳公主看着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她没想到萧衔月不顾名声,还有替自己出头的勇气,更没想到萧玦会如此维护萧衔月。
正当她打算再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冯太妃等人也闻讯赶来。
身后的誉王妃和梁王妃看到萧玦也神色各异,跟来的还有一些小姐们,楚梦梨看到情况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而方锦薇则担心地看着萧衔月,却忍不住没有上前。
冯太妃看到眼前这一幕,眉头微皱,目光在萧玦和昭阳公主之间徘徊。
“萧侯爷也在这里。”她先说道。
萧玦神色淡淡:“自然是公事,人已经在处理了,想必太妃也清楚。”
他说的是灵泉观的道长贪污香火钱、中饱私囊一案,圣上有命令他来彻查。这让冯太妃脸色大变,她在灵泉观休养,这些事情自然是知晓的。那道长也是用她的名义行事,她虽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萧玦居然敢这样大公无私地查到她的头上来。
梁王妃想当说客,想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萧玦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是要公事公办。梁王妃警告萧玦:“这世上没有长久受到皇帝重用的臣子。”暗示萧玦以后梁王也可以继位,希望萧玦能得饶人处且饶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众人,萧玦神色依旧淡漠。他并不理会梁王妃的警告,只是冷冷地说道:“我现在要处理的是眼前的事情。”
冯太妃面色沉了沉,她正在为那事忙得焦头烂额,谁知昭阳公主突然派人将她请了过来,说有重要的事情。
她看向昭阳公主:“昭阳,这是怎么回事?”
昭阳公主定了定神,决定以退为进,想了想还是道:“还是让萧衔月说原委吧,不然倒像我在污蔑她一样。”
萧衔月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清脆而坚定,说出了事情经过,包括昭阳公主的侍女拦住自己,还有赵平威胁自己,以及有人把她推下水的事情。
昭阳公主也不急,辩解道:“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穿宫装的侍女,如何就是我的人。”
“说不定就是你和赵平私会,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萧衔月怔了怔,果然在昭阳身后的人里面,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侍女,想来昭阳既然要害她,就不会留在这么明显的把柄。
而被人捞上来的赵平,此刻瑟瑟发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仍不忘嘴硬:“就是,明明就是你和本公子情投意合,何须在此惺惺作态!”
萧玦目光如刀,冷冷扫过赵平,后者瞬间噤声,不再再说一个字。
昭阳公主看不下,冷声道:“萧侯爷想护短,可也不能这般颠倒黑白!今日之事,定要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萧衔月目光坚定,毫不退缩:“公主殿下,我虽出身低微,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在血口喷人,相信大家心中自有公论。”
冯太妃在两人脸上游移,一边是她喜欢的晚辈,一边是天子重臣,一时之间也有些为难。
萧玦却是不急不躁,他缓缓看着眼昭阳,淡淡道:“公主闹了这么一闹,也叫人厌烦了。”
他扫了眼逢泽,“把人带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