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243

223、儿砸儿媳


虞家正在筹备婚礼的消息长了翅膀般飞遍苏市，以此为中心，很快整个商圈都知道了这件事，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有味地谈论着。


但好笑的是，大家只知虞惊墨的儿子结婚，却不知他和谁结婚。


"肯定是个狐狸精。"


“也可能装可怜的兔子精。”


"我看是只妖精。"


这样的声音不时就传到路秋焰耳中，他对此十分无语，懒得掺和，反正又不在国内结婚。他一如往常在这个周末和田阮一道骑行，中午在路边的小饭馆随便吃了点，到下午才回庄园。


苏市的大街小巷全都被他们转了一圈，对哪里的美食小吃如数家珍，路上谈天说地，这样的日子十分快活，哪有空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就像以前田阮和虞惊墨结婚，也是流言满天，说田阮是个爬床的——其实倒也没错。


路秋焰是不信的，就在路上随口问了句：“以前我听说你是个爬床的，还以为你多妖媚呢。”


田阮噎了一下，想到自己在路秋焰那里能和妖媚挂钩，就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就当我那时候脑袋被驴踢了。”


路秋焰笑一声，不再提这茬。


即便是山地车，在山坡上也十分难蹬，两人较着劲，好不容易才到了平地上，骑到庄园大门口时，累得呼哧呼哧的。


不想走路，干脆一鼓作气骑到主宅前。


刘妈准备了糖水给他们补充体力。两人吃完糖水，缓过气来，往沙发上横七竖八一躺，好一阵没动弹。


路秋焰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有新消息。


适时田阮的手机叮咚一声，他划拉一下，就噗嗤笑起来。


路秋焰坐起来，踢他一下，“什么好笑的?说给我听听。”


田阮："噢，徐助理去相亲，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今年二十五岁，在听说徐助理已经三十四岁时，她问了一个灵魂的问题：‘你还是处男吗?''然后徐助理说他是哈哈哈……”


路秋焰难以理解：“有什么好笑的?”


"那女孩不信徐助理是处男，要他去医院做个检查，看是不是阳痿。"


“…….


“徐助理就去了医院，结果拿到所有的证明后，那女孩不见了。徐助理就继续回去上班了。”


路秋焰也笑了：“好冷的笑话。”


田阮双手合十，“对不起徐助理，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路秋焰又看了一眼手机，啧了一声：“你老公还知道分享笑话给你，虞商怎么没有继承一星半点?”


往上划拉和虞商的聊天记录，两人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嗯”和“哦”,简直无聊透顶。


田阮瞄了一眼路秋焰的手机，说：“有人不喜欢用手机聊天，可能虞商更喜欢和你面对面或者打电话。”


有时文字太空泛，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路秋焰不置可否，其实他也不喜欢用手机聊天，又怎么能要求虞商给他发“笑话大全”。只不过两人如今都要结婚了，虞商还跟没事人似的，这点让路秋焰莫名烦躁。


这股烦躁持续到晚上，虞商下班归来。


路秋焰闲闲地倚在廊柱上，没去迎接，只远远地看着那道挺拔板正的身影走过来。


田阮已经接他的虞先生进屋去了，你侬我侬。


相较之下，路秋焰和虞商还像是恋人未满。


也是，两人连恋爱都没细细谈，就要结婚了。


路秋焰：“……”亏了。


虞商走到他面前，表情没什么变化，嗓音平静：“怎么了?”


路秋焰若无其事：“没怎么啊，等你吃饭。”


“嗯。”“今天怎么样?”


“还行。”虞商走去附房，走一半发现路秋焰没跟上，回头看他。


路秋焰眉眼浅淡，“你去吧，我在餐厅等你。”


虞商没有多说什么,自去换衣服。


秋虫在花草丛中鸣叫，一声声的，悠长寂然。路秋焰随手拍了一只蚊子，从侧门进入餐厅。刘妈和两三佣人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已经飘出饭菜的香气。路秋焰出神地看着厨房的白色隔断玻璃门，沾着烟火气，这里是最接近“幸福”的地方吧。


有人做饭，喜欢的人在身边，还奢求什么呢?


路秋焰自嘲一声，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贪心虞商为他改变不成。


正无聊地刷着手机，路秋焰面前发出轻微的碰撞，他视线一转，就看到一盘刚出锅的热气腾腾、油黄酥脆的春卷。


“吃吧。”虞商说。


路秋焰抬眼，对上虞商那双淡然深邃的眼睛，“还没到开饭时间。”


“饿了就先吃点。”虞商说，“而且春卷冷了不好吃。”


一双木质的筷子放到路秋焰面前，他犹豫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春卷。


“小心烫。”虞商双手撑在宽大的餐桌上俯身，给他吹了吹春卷。


路秋焰看着他。


虞商也看着路秋焰，目露疑惑。


路秋焰忽然笑起来：“会长大人，你不觉得这姿势不成体统?”


虞商：“……”


虞商直起了腰身，坐在餐椅上，看着路秋焰小口地吃着烫烫的荠菜肉馅春卷。


多年未见，路秋焰不仅身姿挺拔，脸部轮廓也比少年时锋利不少，如一柄玉质匕首，充满悍利而疏淡的气质。


皮肤又薄又透，看上去像一层薄薄的冰，一击即碎。虞商想象不出，路秋焰是怎样在皑皑雪山，而不让脸生冻疮的。


也许有过冻疮，在后来的岁月里愈合了。


雁过留痕，而路秋焰身上的痕迹，有百分之八十在心里。


虞商专注的视线瞒不过养成警觉习惯的路秋焰。他越吃越慢，最后把春卷往虞商那边一推，“想吃就说，别瞪我。”


虞商：“……我没瞪你，也不是想吃春卷。”


“那你总看我干嘛?”


虞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目光诚实地落在路秋焰油润润的嘴唇上——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路秋焰的嘴巴也很好看，薄薄透透的，像两片在清晨舒展的沾着露水的花瓣，只要吮吸一小会儿，就会变得殷红。


路秋焰瞪他，“你还说你没瞪，你现在就在瞪我。”


刘妈端了一盘藕饼出来放在桌上，忍不住笑道：“少爷是看少夫人好看，不是瞪你。”


虞商：“嗯。”


路秋焰："……我哪里好看了?"


说实话，路秋焰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大帅哥，只能说有七分清秀，三分野蛮生长。如果德音有校草，那也是虞商这样三庭五官都标准的人。


路秋焰觉得自己最多占一个黄金比例，腿长一点，容貌上没什么特别的优点。


虞商看着路秋焰久久，最终蹦出一个词：“好看。”


如果不好看，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如果不好看，怎么一到篮球场上，就引得尖叫一片；如果不好看，也不会拒绝那么多次表白。


虞商笑了：“你是好看，而不自知。”路秋焰耳朵微热，“哦。现在知道了。”虞商心情愉悦，也吃了一根春卷，反应过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用手抓的。


路秋焰又逮住了虞商的一个小小不得体，暗暗记在心里，打算以后拿出来当笑话说。


虞商故作淡然地吃着春卷。


“好啊!我还没吃，春卷就被虞商吃完啦?”田阮跑进来控诉，“虞先生，我今晚就想吃春卷的，刘妈专门为我炸的。”虞惊墨扫视一眼徒手吃春卷的虞商，“不成体统，和你小爸抢食。”


虞商：“…….


一大半春卷落到肚里的路秋焰若无其事：“就是他吃的。”


田阮抢过春卷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够我吃的，就不和你计较了。”


虞商：“……谢谢小爸。”


一家四口吃完晚饭，商议了会儿出国结婚事宜。无非就是礼服的定制，来客的名单，婚后的蜜月之旅。


中式婚礼过程繁琐，结个婚能累半死。前两天，路秋焰听司仪说完整个流程，都累瘫了，他不敢想象当天会是怎样的修罗场，于是决定去繁就简。


豪门婚礼，再简单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于是田阮出了一个主意：“去国外结婚。当初海朝和南淮橘结婚，我就没空去。你和虞商在国外结，也更简单点。”


路秋焰当即采纳这个建议，这就和虞商计划起来。


婚礼定在十月中旬，正是秋高气爽，适合度假。


路秋焰不必操心大部分的事，自有虞家替他张罗，以至于到了小长假要出国时，他还不以为然似的。


上飞机，先飞美国去杜家一趟。


毕竟路秋焰名义上还算杜夫人的干儿子，总要去拜访一下。


距离上次来杜家，已经过去了六年，路秋焰看着变化并不大的周遭环境，想起他曾在这边的小镇上打工，卖茶叶蛋和游泳用品。那时候没什么烦心事，他还会拉虞商一起守着店面。


待到打烊的傍晚，他就和虞商顺道去冲浪。


那时艳阳高照，温暖湿润的气候让人懒洋洋的，浪花溅在身上，像在羊水里泡着。有一次他沉浸在水中太久，虞商把他捞了出来。


在海里时虞商没有表现出什么,到了沙滩上，他少有地发了脾气：“你那样多危险，你知道吗?”


路秋焰是知道的，也许一个岔气，就昏厥在水中，从此与所有人天人两隔。


虞商捡起冲浪板往公路上走，车停在那里。


路秋焰抱着自己的冲浪板追上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喂，真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虞商没说话。


沉在水中的三分钟，路秋焰不知道虞商多么着急地找他。他那么没耐心的一个人，当时面对虞商的背影，竟然发不出半分火气。


两人就这么驱车回了杜家庄园，谁也不知道，他们冷战了一个晚上。


路秋焰自知理亏，三天没去冲浪，而虞商也忙了三天。


第四天，路秋焰憋不住了，把闲下来的虞商壁咚在墙上，“你到底怎样?我都保证过了。”


虞商看了眼他撑在庄园建筑外墙上的手臂，淡声道：“你向我保证，作数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你说你再也不打架。”


"那是他们要来打我，我总不能站着白白挨打吧?"


“你可以报警。”


“……”路秋焰服了，“行，我下次报警。”虞商这才说："下不为例。"


哪里还敢有下次，路秋焰讨厌被人克制，但虞商好像天生克他。虞商说的话，他没有敢不答应的；虞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是金科玉律。路秋焰少年时的许多次无语，一半来自田阮，一半来自虞商。


“想什么?”轿车后座窗户开着，热风拂入，虞商身边的青年露出淡淡的笑意，于是他跟着笑。


路秋焰：“壁咚。”


“……”虞商似乎也想起，“你从哪儿学的?”


“在田阮手机上看到的，还有很多姿势，我做不来。”


虞商没问都有什么姿势，比起被路秋焰壁咚，其实他更想把路秋焰牢牢圈在怀里。


杜家的佣人们一如往昔热情迎接：“欢迎虞先生、小少爷、小少爷的少爷、少爷的少夫人光临!!”


田阮一来就被绕晕了，“什么跟什么呀?”


dew—鞠躬笑道：“小少爷，夫人在等你。”


路秋焰随之望去，遥遥的，杜夫人像一朵粉玫瑰缀在庞大的建筑前，明明高挑匀称的身材，远远看去竟然显得玲珑娇小。


田阮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抱住杜夫人：“妈妈!”


路秋焰晃了一下神，手指被一只颀长的手握住，他转过脸看着虞商，有点不好意思，欲要抽回手，“干嘛?”


虞商紧紧攥住没有放开，说："我牵着你，练习一下。"


结婚的仪式上，也是要牵着手的。


路秋焰没有拒绝，到杜夫人面前，镇定地喊了声：“干妈好。”


杜夫人慈爱地看着他们，“以后，你就要叫我干奶奶了。”


路秋焰：“……”


从干儿子降级成干孙媳妇，路秋焰又觉得亏了。


须臾，杜家人全都回来了，包括贺兰斯，他虽然还未与杜恨别结婚，但早已得到杜家所有的认同。路秋焰看着贺兰斯，贺兰斯也在看他，都有些疑惑似的。吃过饭，路秋焰正和田阮谈天说地，贺兰斯悠闲地坐了过来，开口就问：“路秋焰，你真想和虞商结婚?”


路秋焰："?那是当然。"


贺兰斯拈起一颗大大的草莓咬了一口，"可你结了婚，就没有自由了。"


“谁说的?”


“以虞商的身家，你就算躺平什么都不做，也能日进斗金。久而久之，你就废了。”田阮反驳："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路秋焰有自己的事做，不用你瞎操心。"贺兰斯耸肩，"我只是关心一下，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大哥结婚的，没意思。"田阮不可思议：“你要是和我大哥结婚，你就得到他一半的财产，你真的不心动??”贺兰斯一顿，“……对哦。”


“…….“天啊，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贺兰斯拍大腿，“这样我就能卷几百亿，几千亿了。”田阮眼前一黑，"我一定如实转告我大哥。"贺兰斯浑不在意，这就开始准备求婚，乐颠颠地跑了。


田阮傻眼，"贺兰斯这货该不会真的卷走几百亿、几千亿吧?"


路秋焰：“不好说。”


贺兰斯向来行为成谜，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婚礼前三天，虞家和杜家乘坐私人飞机飞到希腊。虞家住在酒店，杜家则住在当地买的宫廷风别墅里。路秋焰去参观一圈，果然符合杜家“豪华奢侈”的风格。他就被留了下来，根据中式习俗，新人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路秋焰倒是无所谓，反正有手机，可以视频电话。


“路秋焰，我们三天后见，我会想你的。”田阮说，“我是替虞商说的。”


虞商：“…….”


路秋焰：“滚球。”前三天还不能说脏话，路秋焰就小小地替换了一下。


田阮震惊：“你果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被世界的意志偏爱，这完全就是亲儿子。说话都一模一样!”


"?"翌日，田阮就去找路秋焰玩，带他去举办婚礼的神庙，里面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正好你和虞商度蜜月，我和虞先生在这里住两个月，我们还在一起。”路秋焰不敢想象，蜜月都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修罗场。而且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虞商那啥……如果不那啥，不就甜蜜不了，不甜蜜也就称不上蜜月。路秋焰纠结。


一会儿，他安慰自己，都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和喜欢的人发生点什么无可厚非；一会儿，他又矜持地想，和虞商结婚是仓促的决定，不代表他们的感情发展到那一步了。在这百般的焦灼难安中，来到了婚礼当天。


一大早，路秋焰就被套上白色丝绸和雪纺面料的长袍，搭配银色的腰带，灵动飘飘间，可见手臂与两条大长腿的轮廓，"……真的要这么穿吗?"


看上去不是要去结婚，而是要去成仙。


田阮扮演路秋焰的娘家人，安慰他说：“放心吧，虞商也这么穿。”


路秋焰放心了，在鲜花的拥簇中到了神庙，然后他发现虞商穿着白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枚和路秋焰的金属头冠相对应的胸针。


路秋焰：“……”


虞商看到路秋焰的打扮，沉默须臾，说：“好看。”


宾客如云，能来的都来了。轻柔的管弦乐曲响起，虞商牵起路秋焰的手，踏着红毯走进神庙中，神父正在前方等待。


在这条红毯上，点缀了大片的百合与橄榄枝，虽然与想象中不太一样，路秋焰依旧感到了一种神圣的氛围。


他们来到神父前，有着一头苍白头发的神父见证了无数对新人的结合，他目光慈爱，用希腊语说着祝福的话。


仿佛一种咒语，路秋焰听不懂，他接到一本书。


“这是誓言。”虞商说，“照着读就好。”


路秋焰看着誓言上的中文字体，一字一字认真地读道："我愿意和身边之人结婚，我愿和他同舟共济、携手相伴。我愿他百岁无忧，安宁喜乐。我愿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他，正如我向上天渴盼神明的降临。我愿他，一生幸福。”


与其说这是结婚誓言，不如说更像一种愿望。


两道声音交织着，同时响起，同时落下，神庙内一片寂然，只有神明的雕像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俄顷，掌声如雷。


路秋焰愕然，他忽然知道这结婚誓言是谁写的了。


是虞商，是他送给自己的承诺。


路秋焰怔然抬头，对上那双一如既往的平静深邃的眼睛，他忽然发现，这双眼睛并不平静，辽阔无波的水面上，其实有很多温柔的情绪。


这种温柔，只对路秋焰一个人展露。


在相知之前就已经相爱，被爱蒙蔽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看清——路秋焰确定虞商同样深深地喜爱着自己。


即使不善言辞，不会说笑话，一本正经的，有时太霸道。这样的虞商才是虞商，是路秋焰认识的那个少年。


亦是眼前之人。


神父取过两顶橄榄枝编成的花冠，分别戴在虞商和路秋焰头上，又说了句什么。


虞商取下花冠，“我们交换三次。”


路秋焰照做，将花冠交到虞商左手，而自己的左手接过虞商的花冠，如此重复三次，便算完成了仪式。


神父与神庙诸人手持蜡烛，轻声地念着经文。


虞商唇角含笑：“我们走吧。”


路秋焰：“就这么走了?”


"嗯。”虞商牵起路秋焰的手，“如果你要戒指或者亲吻，也可以。"


路秋焰："……算了吧，大庭广众怪尴尬的。"


“亲一个啊!”虞啼忍不住叫道。


路秋焰目不斜视和虞商一起走过红毯，迎着神庙外的天光与喷泉，大步走去。其他人的失望或者不满，这场婚礼的盛大或古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结婚了。


仪式是给他人看的，而承诺与吻是他们私人的。


路秋焰想到自己为此忐忑了好几天就觉得好笑，不禁哈哈大笑，拉着虞商跑起来。


虞商为他不成体统地奔跑，在光芒万丈的碧蓝天空下，他们上了车，一溜开出去很远很远，把所有的人都甩下。


此后的光阴只属于他们两个。


路秋焰也不再纠结度蜜月，该发生什么那就顺其自然地发生，没什么好担心的。


手机叮咚一声，路秋焰点开和田阮的聊天界面。


田阮：我终于可以把我的房中术传给你啦～嘿嘿嘿嘿~


田阮：房中术第四式，霸王硬上弓……吧啦吧啦，叽叽呱呱……


路秋焰：“……”


他把手机关机，免得虞商看到。


不料虞商说：“小爸把他的房中术都告诉我了，我们挨个实践。”


路秋焰：“…………”


看来是不可避免了，那就顺其自然。


224、儿砸儿媳


蜜月度假在圣托里尼岛一栋私人别墅，白色的建筑矗立在苍穹下，面朝一湾金色的沙滩与湛蓝清澈的爱琴海，风光卓绝。


别墅里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新婚的夫夫人到就行，不用带任何物品。


虞商驱车进了别墅，停在专用的停车位上。路秋焰甫一下车，便觉清风拂面，畅意凉爽。这个时节游客已经大量减少，因而四周岑寂，只有海潮与风声不时传来。钥匙的响声，虞商已经在开门，说：“进来看看。”


路秋焰走进别墅，入目皆是蓝白与深棕的装修，庭中有树，屋里有花，窗户开着，门一打开，海风吹过，屋檐下的贝壳风铃叮叮当当煞是动听。


“地中海风格?”路秋焰一眼看出。


虞商问：“喜欢吗?”


路秋焰四处打量，“地方无所谓，人喜欢就行。”


虞商笑了：“嗯。”


两人找到楼上的主卧，大得惊人，那一张大大的圆形床宛如一只大扇贝，给两人看沉默了。


路秋焰说：“感觉躺在这张床上，我们就变成了人鱼公主。”


虞商失笑：“这张床是小爸选的。”


"我就知道。”路秋焰坐在床上颠了颠，“倒是软硬适中。"


虞商想，路秋焰坐在他身上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评价?软硬适中。


路秋焰脚上还穿着编织的凉拖鞋，身上垂挂着柔软的白色长袍布料，一片一片的，像被贬的仙人落在凡尘中。


虞商坐在他身边，如此也沾上了仙人的气息，他捉住路秋焰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细细地查看。


他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路秋焰的手。


路秋焰指尖像燃起小火苗，烫得想收回，虞商却捏住他细长的手指，挨个检查。路秋焰问：“……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虞商说着，眉头却微蹙，触到路秋焰掌心与虎口薄薄的茧子，这是军功的证明，也是那些年出生入死的证明。


虞商没有参与过的路秋焰的人生五年，终究是一场遗憾。


路秋焰手指蜷缩，舒展，他嗓音轻轻的：“没事了。”


有过多少风雨，都过来了。


虞商捋起柔软的丝绸袖口，果然在路秋焰的手臂上找到伤痕，他触碰那条惊心触目的刀疤，问：“还疼吗?”


“不疼了。”路秋焰忽然有点慌张，他身上还有好几道枪伤、刀疤，有的淡化了，有的还在，会不会很丑?


却蓦然瞳孔扩大。


虞商低头，虔诚地亲吻那道伤疤，说："这是你的勋章。我能触碰，是我的荣幸。"


“……”路秋焰耳廓微红，“怪肉麻的。”


虞商抬头，深邃的眼窝中藏着一双宝石般黑沉有光泽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尤为精致，是那种有些驼峰的弧度，宛如造物主的神来之笔，完美放大这张脸的优点。路秋焰不敢直视，从少年时，他就发现虞商与众不同的“帅”,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光芒万丈。


“现在做吗?”虞商问。


路秋焰：“….…做什么?”“你说呢。”路秋焰：“我们还没吃饭。”虞商点头，“也是，没有力气。”


于是他拉着路秋焰去楼下的厨房转一圈，看到提前准备的食材与半熟制品，只要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虞商脱下西装，卷起衬衫袖口，这就下厨房。“你会做饭吗?”路秋焰怀疑地问。


虞商：“没怎么做过，但这些看着很简单。”


路秋焰自己是不太会做饭的，最多泡个方便面饿不死自己，不然高中时也不会蹭虞商和田阮的便当。他最高的战绩，就是差点把家里的厨房炸了……被他妈赶了出来。看着虞商在厨房忙碌，路秋焰神游天外，他退伍回来的这一个月，没有回过路家，他父母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也不知道他结婚。


而虞家对此也没有提及。


路秋焰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我妈知道我们结婚，会怎样。”


虞商动作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说："回到苏市后，我和你一起上门拜访。"


“不用了吧。”


“用的。”虞商说，“只是去看看。如果有你不想听的话，我来听；你爸要是动手，我来挡。"”


路秋焰笑一声：“他只敢和我动手。这些年他也老了，可能打不动了。”


掠过这茬不太愉快的。路秋焰当年的离开，虞商是懂的，隐约听过几句，他理解路秋焰的逃离。


“这西兰花我不爱吃，你别做了。”路秋焰眼尖地瞄到虞商把西兰花和豆角、空心菜、茭白一起焯水。


虞商淡声道：“待会儿还有胡萝卜，对眼睛好。”


路秋焰：“我不吃。”


虞商：“就吃一点点。”


路秋焰咬牙点头，“行吧。”


两份不算太美味的蔬菜沙拉完成，幸好冰箱里还有酱牛肉、糖醋小排，稍微弄一下就很好吃。


除了极个别的蔬菜，路秋焰基本不挑食，因此这顿蜜月套餐吃得还算满意。


虞商一向食不言，吃完才说：“抱歉，我厨艺有待进步。”


“比我好多了。”路秋焰真诚夸奖，“我觉得好吃。”


虞商想了想说：“这座小岛的夜生活还算丰富，应该有夜市，我们去逛逛。”


“好啊。”


其实这会儿天还没黑，不需要开车，两人步行在周边随处走了走，还真找到一家烤肉店，这就进去来了两大杯啤酒，几串烤羊肉烤鸡肉。“虞商?路秋焰!”脆生生的青年音传来。路秋焰扭脸一看，不是田阮又是谁。还有虞啼、汪玮奇、奚钦和谢堂燕、钱赖赖，好家伙老同学全都齐了。


虞啼吱哇乱叫：“哥，哥夫，你们不去度蜜月，在这里吃烤肉?烤肉哪有真肉香?你们赶紧回去吃肉!”


虞商：“…….


路秋焰无语道：“天刚黑呢。”


谢堂燕解围道：“大家别大惊小怪的，新婚小夫夫来吃个饭怎么了。”


田阮这就坐路秋焰身边，抬手用希腊语叫老板来，紧接着憋了几个单词就不会了。虞商接过话头，用英语说：“再加一百串烤羊肉，一百串烤鸡肉，两打啤酒。”


老板：“ok。”田阮：“……”奚钦扶着眼镜笑了一声：“作为国际化的城市，这里当然也是通英语的。”路秋焰拿了一串烤羊肉给田阮，对待小孩子似的：“吃吧。”田阮乖乖地吃串，小口地喝啤酒，不到一罐，他的脸就红扑扑的。虞商拿出手机通知自己的父亲，免得田阮醉了没人抗走。这一群人热火朝天地聊天吹牛打屁，新婚的小夫夫多是沉默，或是笑笑。路秋焰已经注意到周围频频投来疑惑的视线，以及一种对东方人独有的鄙夷，他想了想说：“我吃饱了，回去了。”田阮刚好喝完一罐啤酒，晕晕乎乎地嘿嘿笑：“好呀好呀，你们快回去度蜜月。明天见……算了，明天还是不见了，万一下不来床……”路秋焰捂住田阮的嘴，把人往外拉。


田阮：“呜呜呜?”


大家呼啦拿着烤串啤酒追出来，也不是非要在店里吃，在路上吃也是别具风味。


田阮拦在大家面前，“别跟着了，我护送我儿砸儿媳回去。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嗝!”


吃了一口冷风，田阮就开始打嗝。


路秋焰拍了拍他的背，“行了，我和虞商回去了，你们继续玩。”


田阮左摇右晃，跳舞似的，"我送你们回去度蜜月~嗝!"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路秋焰拉着虞商就走。


田阮伸出尔康手，“儿砸，儿媳，等等我……我要见证你们滚床单的重要时刻，嗝~”


迷迷瞪瞪，田阮被一只大手捉住，二话不说丢进车里，其他人只看到一串车尾气，人就没了。路秋焰回头见田阮被虞惊墨抓走，这才放心地拉着虞商跑起来。


地方小就是这点不方便，春门在外吃个饭都能遇到熟人。


回到别墅，路秋焰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虞商倒是还有精力，莫不如说，吃了羊肉的他，更燥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路秋焰，他们的夜晚终于正式开始。


“……干嘛?”路秋焰犹疑地看着虞商，“要不我今晚就在这里睡。”


虞商一愣，“这里?”


“对啊。”


虞商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要先洗澡。”


“用你说。”路秋焰上楼，“我先洗，你后洗。”


“嗯。”


浴室热气氤氲，路秋焰随手把身上的衣服拽下来，丢到脏衣篮里，就站在花洒下冲澡。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尽管此处气候温和，海风吹着，夜里还是有点冷的。浴室又很大，不一会儿，蓝白相间的瓷砖上就挂满了冷凝的水珠。


路秋焰冷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用精油香皂搓遍全身，打出泡泡，再一起冲刷掉。


水流如注，路秋焰仰起脸，闭上眼睛享受花洒的冲击，他喜欢水流遍布全身的感觉。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浴室门被敲了两声。


耳边皆是水声的路秋焰没听到。


俄顷，白色的玻璃门打开，走进一道挺拔的身影。


警觉如路秋焰还是没发现，仰起的脖颈上蜿蜒而过数道细细的水痕，急得如同湍流。经过凸起的喉结，至锁骨窝，至精悍的胸腹肌肉，至髋骨，至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再到两只细长而瓷白的脚上。


每一寸，都被虞商仔细地用眼神描摹过。


“路秋焰。”虞商轻声唤道。


路秋焰若有似无听到，睁开眼睛，水帘挂在眼前，他还是看清了那道峻拔悍利的轮廓，"……靠!"


他把水咳了过去。


水珠撒在虞商的头上、脸上、肩上、身上，这一身高级定制的礼服不能沾水，只能干洗，而此时他浑不在意地笑道：“我敲门了，你没听到。”路秋焰伸手把软趴趴的额发往后一耙，已经不知道要遮哪儿，只能往水里躲，期望能遮住点什么,“我还没洗好，你出去。”


虞商不惊不动，“我们一起洗吧。”


“……”


“这样方便，也更快一点。”“什么、什么快一点?”


“洗澡。”


路秋焰想起来说：“你高中时冲个澡都要一小时起步。”


“现在也是。”虞商望着路秋焰的眼睛，“这一小时，我不会浪费。”


“……”


虞商靠近一步，路秋焰退后小半步，虞商又贴近一步，路秋焰退至墙边，退无可退。虞商将他的一举一动捕捉在眼中，如果他被拒绝，不会这么容易靠近。


路秋焰也不矮，但在虞商的逆天身高前，竟然像被压了一个头，他的眼睛左右晃动，不知该看哪儿，除却红透的耳根与脖颈出卖他此时的窘迫，脸上看不出半分受惊的表


情。


虞商喉结一动，身上的衣服彻底被水打湿，他垂下眼帘，眼前遮了一层雾似的，唯独看清眼前的青年，他离得越发近了，像一只被鲜花诱惑的老虎，在开始享用前先细细地嗅闻。


“虞商……”路秋焰的喉结也动了动一下，又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说的好。


虞商仿佛明白他所思所想，懂得他的所忧所虑，嗓音低低的：“路秋焰，这么多年，我只想过你。”


“?”路秋焰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虞商就跟淋雨似的，这场雨却让他酣畅淋漓，他弯起唇角，目光锁定眼前的青年，“路秋焰，我只想过你。想你的时候，才有欲念。”


路秋焰眼睛微微睁大，透白的肤质在白炽灯下近乎透明，脖颈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里面的血液正在跳动着，冲向脑海，冲向心脏，让他为之悸动与兴奋。


虞商抬手抹去路秋焰脸侧温热的水迹，拇指按在下巴中间那小小的凹陷，那张丰润且薄的唇近在咫尺，他看着这张脸，这双眼，这张嘴，说：“每一次亵渎，我都是想到你的脸。”


路秋焰抿了抿唇水珠自唇珠坠落，嗓音微微颤着：“….…我也是。”


虞商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睛似乎也被这场大雨冲刷出了新的光彩，满满的都是情动，“我很喜欢你这样。”


路秋焰：“哪样?”


虞商没有回答，低头吻住那张嘴。和数次接吻以及无数次想的一样，柔软得像棉花糖，这样倔强的一个人，嘴巴也是软的。像一个穿上全部铠甲的战士，渐渐的，路秋焰放松下来，身上铠甲一片一片掉落，他不在乎这是浴室的花洒，还是真的下着雨，因为此刻，他与虞商拥吻。唇齿勾缠，挑弄，从生涩到有技巧地给予对方想要的触感。


都是肺活量惊人的人，因而就算这个吻悠长，分开时也不显得呼吸急促，反而脉脉的透着一股甘甜清爽，意犹未尽。


“你进来之前，是不是刷牙了?”路秋焰问。


虞商：“嗯。”


“我就知道你早有预谋。”


“嗯。”虞商并不反驳，他自然是准备完全万全，才敢推开这扇门。不然接吻的时候有一股烤肉味多尴尬。


虞商单手解着衬衫纽扣，因为湿透了，黏在身上不好解开，身上悍利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的，透着肉色。路秋焰早知虞商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上手给他解纽扣，随着衬衫敞开越来越大，他有点不敢看。


“怎么了?”虞商低头，“吓到你了?”


路秋焰：“……怎么可能。”


“你在部队里，应该经常看到男性的身体。”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变态，不是每个男性我都有兴趣。"


虞商低眉敛目，说：“我只是有些嫉妒。”


路秋焰愕然，没想到虞商竟然这么干脆地承认那点晦暗的心思，回嘴道：“难道你身边就没有优秀的男性和女性?按照几率，你比我大一半会喜欢上别人。”那些年，他们没有音信，没有联络，少年时没有戳破的爱恋，很容易就会变质，不是吗?


“不会。”虞商却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路秋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


真挚，而又过分简朴的表白方式。


这很虞商。


路秋焰笑了：“是吗?你真的只喜欢过我一个?”


虞商：“嗯。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


“我……还是处男，技术不好。”


“………”


“你不要嫌弃。”虞商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精进，只要勤加练习。”路秋焰的脸红了，虞商一个人是不可能勤加练习的，只能跟他练习….


虞商一手揽住路秋焰窄瘦的腰，指肚触到腰间流弹打出的枪伤，他细细抚摩着，问：“可以吗?腰还疼吗?”


路秋焰：“….…早就不疼了。”“那可以吗?”路秋焰耳根发烫，“我们都结婚了，你还问可不可以，真是根木头。”虞商轻笑："我告诉，我和你做。但你愿不愿意，我必须征求你的同意。"“同意，同意!”路秋焰忍着羞耻，“你再问，我就…”话音未落，唇上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被碾压，吮吸，难舍难分。路秋焰说不出话了，背脊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冻得一激灵。虞商察觉，把他往身前一拉，手掌垫在他肩背处当缓冲。这缓冲，直到路秋焰的一条腿挂在虞商腰上时，还在。路秋焰有点难受，又有点高兴，类似喝醉酒的感觉，他飘飘荡荡的，像一只风筝飞在天空。而虞商抓住了他的线，把他收紧，又把他放长。


乘着风，路秋焰一会儿激荡，一会儿跌落，一会儿又扶摇而上九万里。


虞商闷声干大事，浴室里除了水声，就只有路秋焰偶尔的几声呼气。


他的嘴巴闲下来，还会不时地骂几句：“靠，太……”


虞商：“嗯?深?对不起，我就这么大。”


“……大驴鞭!”


主角受骂出了原书的经典台词，不管有没有提前，这个世界算是圆满了。


沐浴露在地上打滑，搅弄出许多泡泡，在那些泡泡中，混着白色的东西。太滑了，虞商怕路秋焰摔倒，把人一抱。


挂在身上，倒在大床上。路秋焰：“6。”虞商："?7次行吗?""……不行!"虞商点头，“那就6次。”路秋焰莫名其妙地挖个坑埋了自己。至最后，路秋焰几乎虚脱。


昏睡过去，蒙胧中，他恍然以为依偎在篝火边，被温暖的毯子拥住，醒来就能有热热的牛奶喝。于是他很安心地坠入了梦境。那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他和虞商来回地误会、解除误会、再误会、再解除误会，最后抱在一起哭。


路秋焰："……有毛病?"


除了狗血，也有惊险的一幕——祁烽回到了苏市，要对他强取豪夺，路秋焰追击百里，虞商赶了上来，差点送人头。


祁烽发出反派的大笑：“终究是我更胜一筹，你们两个亡命鸳鸯就去死吧!哈哈哈……”


路秋焰先开出了那一枪，直接打中祁烽的脑门，血花迸溅。


但对面身体条件反射之下，也打出了一枪。


虞商的身上也绽开了血花。


路秋焰惊醒，一脑门的细汗，“……好热。”


能不热吗?本就不太冷的天气，虞商还给路秋焰加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空调温度30c。


虞商还抱着路秋焰，生怕他冻死似的。


路秋焰："… …有毛病?放开。"


虞商没有放，说：“你发烧了，捂出汗就好了。”


路秋焰：“??”


天塌了，他只听说过耽美文里的主角受会在第一次之后发烧，万万没想到，这种奇葩的设定居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路秋焰眼神呆呆的，呼吸间确实有点烫，他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弱鸡，使劲挣扎，“放开，我没事。”


虞商还是牢牢抱着他，哄道：“别乱动，捂出汗就好了。”


"会长大人，我都汗如雨下了。”路秋焰泄气，他此时确实没什么力气，“靠。"


虞商这才放开他，但被子还遮得严严实实，说：“你没穿衣服，不要出来。你饿了吗?我去把早餐端来，不对，现在已经下午了。”


路秋焰怔然，看来自己真的烧糊涂了，生物钟都烧得干干净净。


虞商就去楼下盛早就煮好的皮蛋瘦肉粥，锅里一直稳着，此时浓稠喷香，正是好吃的时候。不料门铃响起来，他只好放下烫烫的粥去开门。


“爸，小爸……”虞商叫了声。


虞惊墨：“嗯。他非要来。”


田阮探头探脑：“路秋焰呢?起来了吗?”


虞商：“没有。他发烧了。”


田阮：“!!果然是我给你的房中术太刺激了吗?我去看看他——”这就哭起来，“路秋焰对不起，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呜呜呜……”虞商根本捉不住，田阮已经像一只兔子呲溜钻进别墅，“……”


225、儿砸儿媳


路秋焰昏昏沉沉间，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虞商，嗓音慵懒嘶哑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久?”


“路秋焰，你怎么样?”是一道带着软糯江南口音的青年声。


路秋焰转过身，睁眼对上田阮，"….…你他爸的怎么来了?"


田阮：“按理说，今天你和虞商去拜访我和虞先生，改口叫我们爸爸。”


……"


“你许久没有动静，虞商也没回音，我们只好亲自来了。”田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超级无敌厚的大红包，“乖，叫我一声小爸，这个红包就是你的。”路秋焰提不起劲贫嘴，况且按照辈分来说，他是该叫田阮一声小爸，可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他感觉自己的脸都憋红了。


其实不是憋红，而是烧红的。


田阮把大红包塞到枕头边，和路秋焰的脸相映红，“真般配。”


路秋焰：“……滚蛋。”


田阮坐在圆形大床的边边上，爱怜地看着病恹恹的路秋焰，叹道：“对不起，我不该传授你们那么多房中术，玩脱了。”路秋焰从被窝里伸出手，两指丈量红包的厚度，估摸着约有二十万，心里的感动还没落实，便听到田阮气人的话，没好气道：“不关你事。”


“真的吗?”田阮眼巴巴地问，“我没对你们有任何帮助吗?”路秋焰不想被田阮可怜的表情迷惑，干脆抱着红包转过身去，“谢了，我过两天就去叫你妈。”田阮纳罕："叫我妈干什么?你还想叫她干妈?那辈分全乱了。"


“是叫你为妈，不是叫你的妈。”


“…….”


门口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紧接着粥米的香气飘进来，田阮扭头对上虞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笑了笑：“不愧是我的好大儿，为儿媳洗手作羹汤。”虞商不置可否，只道：“说完了吗?”


“差不多吧。”田阮识趣地站起来，到一边。


虞商看着田阮，田阮也看着虞商。


“你喂路秋焰吃饭吧。”田阮贴心地说，"我就在旁边看着，保证不打扰。"


虞商：“不方便，路秋焰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哦。”田阮忍笑，溜达出门，“那你们慢慢享受二人世界，我和虞先生先回去啦。”


路秋焰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三分，“滚滚滚。”田阮麻溜地滚下了楼。


路秋焰想坐起来，又怕坦露身体，干脆像个蚕蛹把自己裹起来，瞪着虞商——他当然不是生田阮的气，而是气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虞商。


如果不是第一次就干了6次，也不会六六“大顺”,顺到下午还没起床。


虞商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单膝跪在床上，像一个骑士，将自己的王子抱起来，靠在床头，腰后垫了两个枕头.


……都怪你。”路秋焰说。


虞商：“嗯。”他取过粥，舀起一勺，吹拂热气。


“我要刷牙。”路秋焰忍不了不洗漱就吃饭，尽管知道这并不危害健康，他宁愿多刷一次牙。


虞商自知理亏，自是百依百顺，这就给路秋焰找来衣服。


路秋焰把衣服拽进被窝，扭来扭曲，几下就给自己穿好了，掀开被子如破茧成蝶。


虞商诧异：“你怎么这么熟练?”


路秋焰少有的露出一丝得意，这模样倒有几分少年气，“我在部队的时候停电，一大早在零下五十度的天气里醒来，差点没冻死。穿衣服实在太冷了，为了方便，渐渐的大家都学会在被窝里穿衣服。"


虞商莞尔，“很厉害。”


路秋焰心情好了些许，虽然头还晕晕的，但整个人精神了些。洗漱完毕，他吃了粥和退烧药，继续在床上躺着，不过没有睡着。


要是睡了，晚间铁定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调过来的生物钟又会紊乱。


虞商陪着他说话，像个科研人员似的，问路秋焰昨晚的体验如何。


路秋焰："……"


虞商看着青年再次红透的脸，以为他又发烧了，用手背在他额头试了试。路秋焰打开他的手，羞恼道：“这种事，你自己体会。”虞商一本正经道：“我希望知道你的体验，这样我才能有改正的空间。”路秋焰见他这么敞亮，自己也不好太过扭捏，忍着羞耻故作淡然：“还行。”


“哪里还行?哪个步骤还行?”


“……前戏。”


“接吻?”虞商深思，“我确实喜欢和你接吻。当然，也喜欢你的身体。”


“…….”


“还有吗?”虞商诚恳地问。


“还有什么?”路秋焰攥紧被子，心脏跳有点超速。


“你的体验。”


路秋焰瞪他，“大驴鞭。”


虞商默了一下，"这个我没法改进，总不能砍一截。"


“那不能少进一点?”


虞商沉默越久，最后说：“忍不了。”


“………”


路秋焰扭过脸，不敢看虞商，“忍不了就算。”


虞商：“还有吗?”


路秋焰骂道：“还有你个头。”


“哪个头?”虞商一愣，“……太大了吗?”


路秋焰抿紧了透出红润光泽的唇，不想说话了。


一种黏腻的湿热的空气似乎包围着他们，这是不太可能的，十月份的圣托里尼岛空气是相对清爽的，此刻黏热的，只是他们之间的空气。虞商望着路秋焰薄薄的形状精巧的耳朵，因为皮肤薄，一点红都能看出来，此刻，路秋焰的耳朵就是红的。


“路秋焰，”虞商说，“我又对你冲动了。”


路秋焰：“……忍着。”他现在腰酸腿软，根本禁不起再来一场“风雨”。


“嗯。”虞商喉结一滚，倾身靠近路秋焰的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说，“等你好了，我们再练习。”


路秋焰没吭声。


天色渐渐黑了，这一整天，路秋焰都没怎么见过阳光，就要迎来夜晚，他情绪有些低迷，身体有些空虚……呸，是心里空虚。


路秋焰想给自己一巴掌，都想的什么跟什么,脑子坏了。


虞商在楼下，和刘妈说话——没错，虞家举家迁徙，这两个月，家里大半的佣人和保镖都飞到了这边，继续伺候主人家。


面对公费旅游，刘妈自是喜不自禁，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出国咧。虽然语言听不懂，话也不会说，但去市场买菜买肉什么的，她比划着就能和老板沟通……这不，刘妈这就殷勤地给新婚的少爷少夫人送菜送饭，生怕他们饿死，不光送了现成的，还把明天的也准备好。


她挨个介绍，满面红光：“参观了这边的餐厅，我灵感喷发，专门做了这牛油果披萨，和榴莲烧饼，快让少夫人尝尝。”


虞商：“谢谢刘妈，你回去吧。”


“哎，那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夫俩恩爱了。”刘妈边走边笑，就跟自己亲孙子结婚似的，“还有那喜糖别忘了分发给邻居，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虞商：“嗯，明天。”


他把这新研发的美食端给路秋焰，路秋焰盯了半晌，试着吃了一口榴莲烧饼，“好吃!你尝尝。”


“不用。”虞商没说自己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路秋焰便独享榴莲烧饼，忽然想起田阮也喜欢吃榴莲，留了两个用牛皮纸包起来。


吃过晚饭，两人大眼瞪小眼。


路秋焰说：“我的烧退了，出去走走吧。”


虞商：“嗯，披上厚一点的衣服，别着凉。”


别墅门大开，海风扑面而来，海上一轮金灿灿的明月正缓缓升起。


路秋焰怔住了，朝月亮的方向走去，“这么大?”


虞商：“像一块大烧饼。”路秋焰："….…"海上生明月，忽然一点也不浪漫。


路秋焰看虞商就烧烧的，闷闷的，不经意能冒出世界名句。他觉得好笑，便笑出声来。


虞商：“笑什么?”路秋焰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没什么。”虞商掏出他的手，握住了，须臾觉得不够，十指相扣，“不管你笑什么,你笑，我就开心。”


“真的吗?”路秋焰看着他，“我笑你，你也开心?”


“嗯。”


“傻瓜。”


虞商笑了。


两只手相牵走向沙滩，到此处才惊觉风声更紧，也更冷了。那一轮明月也生出不可侵犯的皎洁寒色来，像是对他们亵渎之言的反驳。月色皎皎，光芒灿灿。


虞商忽而松手，将路秋焰身前的拉链拉上去，而后握住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冷吗?”


“不冷。”路秋焰是说真的，比起雪山的酷寒，这点冷九牛一毛。他的思绪不由得陷在往昔中。


“路秋焰。”虞商出声叫他。


“嗯?”路秋焰回神。


夜色下，虞商的脸部轮廓异常深邃，他说：“我总是不知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远。但你分明离我这么近。”


路秋焰的思绪像被风牵扯着，飘飘荡荡的，最终，他落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他甘愿落在他面前。他望着虞商，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在部队不为人知的过往：“我杀了人。”


虞商瞳孔一缩，问：“谁。”


“祁烽。”


“他死了?”


“死了。”路秋焰低眉敛目看着脚尖的沙子，踢了一脚，“我也没想到，他会真的死。”


“什么意思?”


路秋焰是真的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那么快就杀了祁烽，这件事他连田阮都没告诉过。田阮这个小神棍预测，路秋焰会在退伍后才会真的杀了祁烽，因此当那一枪响起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偏离了世界的轨道。他好像真的从一个被赋予主角命运的傀儡，挣脱出来，活出了自己的人生。但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美妙，此后几个月，他都是懵的。这五年里，有三年的时间，祁烽不时活跃在他的视线里——其实在他进入特种队前，是没什么机会接触祁烽这样的毒枭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路秋焰捣毁了祁烽的一个窝点，擦肩而过。第二次正面交锋，路秋焰捣毁了祁烽的一个据点，因为解救人质而无暇顾及祁烽此人。第三次正面交锋，路秋焰在摸排中意外发现祁烽的藏身处，携抢孤身前往，但因为火力不足，简单的交火后只能撤退。


当他回头，正看到祁烽站在大楼上，朝他拜拜。之后的几次，路秋焰发现祁烽此人确实变态，竟然想方设法往特种队送了花，点名是送给路秋焰的。那时候，战友还调侃几句不愧是我们的队花，是不是偷偷谈恋爱。路秋焰以为是田阮的恶作剧，直到捡起花中的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i love you forever——祁烽。当时路秋焰就丢掉了花，并将卡片销毁，就像踩到了一坨狗/屎。祁烽为什么会这样?路秋焰实在难以理解，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还是如芒在背。这件事他本来打算和田阮诉诉苦，但本着报喜不报忧，就没说。


就像他在战场上受的伤，远水难救近火，只能自己挨着。


后来，祁烽变本加厉，对路秋焰的追求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甚至闹到了领导那里。路秋焰被叫去批了一顿，并对其进行了审问：“你和祁烽究竟是什么关系?”路秋焰只能如实相告：“祁烽曾经出现在苏市，那时候对我的一个朋友感兴趣并进行绑架，他这人喜怒无常，如今的作为，也只是恶心我罢了。”


尽管他这么说了，还是关了一晚上，第二天，审查的结果下来，证明他没有说谎，才被放出来。


路秋焰知道虞家肯定在其中进行过疏通，否则他这种情况至少要关三天，结果不也不会这么快出来。


而田阮写给他的信中，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路秋焰便知，是虞商一直关注着他，尽管没有书信，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年来也没有任何接触，但他就是知道，是虞商为他奔波的。


如果爱恋的种子生根发芽，路秋焰只会为虞商一人开花。


“和祁烽的最后一次交锋，是在一场暴乱中。”路秋焰说，“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许是他气数将尽，他竟然遇到和他小时候一样的情境。”虞商静静地听着。


路秋焰在夜色中复述自己知道的一切祁烽信息——


祁烽能上位，要得益于他亲生父亲的被背叛后的暴乱，那一场暴乱之后，老毒枭死了，原配夫人和原配儿子也双双被折辱身亡。


祁烽被他亲生爷爷绑回去，站在了挑战人类法律的制高点，浮沉半生，看众生皆是蝼蚁，唯他高高在上，活该万寿无疆。


然而祁烽得意了那么些年，却也是源于背叛的暴乱而走投无路，被路秋焰带人围追堵截。


暴乱的源头是周顾，这个被边缘化了几年的角色，被抛弃丢下的那几年，他似乎想通了，又或是严刑逼供，他提供了祁烽所有的窝点。


那些隐秘的、阴暗的走私通道，如河里的淤泥被翻上来，周遭狼狈奔逃的鱼虾尽皆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被法律的武器一网打尽。


混乱中，祁烽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举起双手，有的被祁烽一枪崩了，有的则被警方控制。随着奔逃，祁烽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竟然只有四五个。


一代叱咤风云的毒枭，穷途末路时是如此狼狈。


路秋焰带领小队前去截击时，可谓是胜券在握。


而当祁烽仅剩的四五个也背叛了他，祁烽哈哈大笑。


路秋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想知道，举起枪，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


没有遗言，没有最后的对话，路秋焰选择了在沉默中结束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直观地面对杀人——以往的枪战，他根本不知道死的敌人都有谁，就像游戏里的npC,倒下了没有实感。


只有他身边的人倒下时，路秋焰才会发觉，原来生命这么容易就消逝。


因此当他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时，他的心是颤抖的。


但绝对不能被看出来，因为他结束的，是一个毒枭的命。


是天经地义，是大义使然，是战士的基本素质。


对里给他准备了一个庆功宴，路秋焰全程违心地笑着，喝着啤酒，与人勾肩搭背唱歌，接受最真诚的赞美。


仿佛，他就是个英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会哭会笑，也会后怕的凡人。路秋焰不想当英雄，但他不后悔那么做。无论是为了以后，还是为了身边重要的人，他都不会后悔扣动扳机。枪声响起的刹那，解脱的不止两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


……


虞商听着路秋焰的讲述，默然无言，只是将路秋焰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路秋焰轻轻笑着：“我现在退伍了，可能过几年就忘了。”


“不会的。”虞商嗓音略微紧涩，“你不会忘。”


“为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个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的人。”虞商望着他，“路秋焰，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是好的。不用伪装。”


假装不在乎，以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并不好笑。


路秋焰怔怔地看着虞商，“我这样，不会太软弱吗?”


“这不是软弱。”虞商一点点地扣进路秋焰的手指，专注地望着青年月色下清凉的眼睛，“你的人格底色是温暖善良，所以才会一遍遍地回想当时的场景。”如果换成杀人不眨眼的祁烽杀了路秋焰，最多念叨几个月就腻了，此后就会完全忘记。


路秋焰笑了：“不用安慰我，我这人也挺没心没肺的，再过个几年，我肯定能淡忘。”


淡忘，不是完全忘记。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虞商：“我陪着你一起遗忘。”


路秋焰在外面走够了，屁股有点酸痛，"回去吧。我想洗个澡，暖呼呼躺着。"


“嗯。”


不知是不是对虞商说了此事，路秋焰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没再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也许那是曾经的关于未来的预言，而路秋焰改变了它。翌日，虞商带着路秋焰，给左邻右舍发了喜糖，说自己结婚了。


邻居们自是笑着恭喜，有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送给他们一筐橘子作为贺礼，说是自家的果园里摘的。如有需要，欢迎订购。


虞商当即订了一百斤，送到杜家去。


然后他们就带着这一筐橘子去“回门”,正式“认祖归宗”。


“回国后，还要去一趟墓园，你不介意吧?”虞商问。


路秋焰说：“应该的。”


入了虞家的门，就要敬祖。


“……不过事先说明，我们是结婚，不是我嫁到虞家。”路秋焰又说。


虞商失笑：“那是当然。我有一个大平层一直没住，回去就装修起来，以后我们可以搬到哪里。”


“为什么?”


“我怕你和我爸、田阮他们住不自在。”


“没什么不自在的。”路秋焰想了想说，“我们要是搬走，田阮得哭。”


虞商无所谓道：“虽然他现在算是我们长辈，但……”


“我可没把田阮当成长辈。”路秋焰打断道，“我当他是最好的兄弟朋友。”


虞商不置可否，既然路秋焰不想搬出去，他也不勉强。


抵达田阮所在的酒店，但见一池碧波荡漾，里面正有个穿着荧光色泳装的青年，在贴了蓝色瓷砖的泳池里如同一尾与众不同的美人鱼，游来游去。


水光和荧光搅合在一起，路秋焰差点被晃瞎眼，忍不住说：“你可真是生化武器。”


哗啦——哗啦——田阮蹬着腿，蛙泳过来，说：“我正在学习新的姿势。”


路秋焰沉默须臾，“你又发明什么新姿势了?”


“蛙泳啊。”田阮不明所以，“什么叫发明新姿势?蛙泳不是最普通的吗?”


之前，田阮只会仰泳和自由泳，他一直觉得蛙泳不太美观，此时实在无聊了，才会练习一下。


路秋焰：“哦。”


田阮看着路秋焰，晶亮的眼珠子一转，坏猫猫似的邪恶笑一声：“你以为我在发明什么新的姿势?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蛙跳，你坐在虞商身上，一会儿一个蛙跳，蹦出三米高，落下时，虞商肯定很爽。”


路秋焰：“…”虞商：“……”不，不但不会爽，还会断。虞商看着眼前的生化武器小爸，想说什么又没说，原来这就是心梗的感觉。


田阮越想越觉得这个姿势妙，扒拉到岸边，半边身子在水里就开始找手机，记录下自己的灵感，自夸：“我真是个天才，这样高难度的姿势，我都能想出来。”路秋焰额角一抽，“你别瞎搞。”


田阮很有为科学牺牲奉献的精神，大义凛然地说：“你们放心，这个姿势我今晚就和虞先生试试，要是爽了，我再传授给你们。”


“……”虞商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的父亲点了一根蜡烛。


226、儿砸儿媳


田阮吃着路秋焰和虞商带来的橘子，想到了南淮橘，嘿嘿一笑：“我们去找他玩吧，还有海朝。”


路秋焰点头，“行，趁他们没走。”


“是啊，等他们走了，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田阮感伤，“这人生啊，就是见一面少一面。”


路秋焰没他那么伤春悲秋，“别伪装文艺青年了。”


虞商环顾周遭，问：“我爸呢?”田阮父爱爆表，“儿砸，怎么啦?”虞商扭头就往酒店里面走。


“虞先生不在里面。”田阮赶紧叫住，“他去考察本地了，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游泳。走吧，我们去找橘子。”


虞商打量田阮，“你就穿着荧光泳衣?”


路秋焰：“辣眼睛。”


田阮："……这是虞先生为我选的。你们是在怀疑虞先生的眼光，等他回来我就告状。"


虞商就奇怪了，早就不是高中生，这个小爸居然还动不动告状，也不知是没有摆脱学生思维，还是就喜欢告状。


路秋焰：“告吧告吧，有你被告的时候。”


田阮想起虞惊墨几次抓住他的小辫子，怀疑地看着路秋焰，“我那次骑车掉河里，是不是你告状的?”


“不是。”路秋焰说，“我只是拍了一张你的落水照片给虞……爸罢了。”


“果然是你!”田阮控诉，“我就说嘛，我到家时衣服都干了，虞先生怎么还让我去洗澡。”


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路秋焰忍不住笑起来。


谁家好人骑个自行车，以为自己是专业的骑手，学人家蛇形走位，结果左突右进，把自己作河里去了。


当时田阮连人带车掉河里，扑腾了好一阵，路秋焰都要下去救人了，结果这货嫌丢脸，坚持自己扑腾。


经过不懈的努力，田阮终于将车捞了出来，累得吭哧吭哧的，到岸上直接瘫。


有个送外卖的女骑手好心停下来，送了一包纸巾，还有一盒退单的水果捞。


为了感谢女骑手，田阮当场点了几十份外卖，都让她接了，送到庄园去给保镖们犒劳……毕竟他们天天跟在田阮后头看笑话，肚子应该挺疼——笑疼的。


“啊啊啊别笑了……”田阮跑了，“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等我半小时!”


路秋焰和虞商就在酒店前庭的树荫长椅上坐下来，路秋焰夸道：“田阮比你有效率多了，洗澡换衣服只要半小时。”


虞商有自己的理由，“他没有认真搓。”


路秋焰看着虞商，“我看你也没有认真搓，一直用水冲洗。”


“我打了肥皂、沐浴露、偶尔还会用磨砂膏，剃须刀、除毛器。”虞商说，“我那里也有打理，这样你不会刺挠。”


路秋焰：“……光天化日，别说这种话。”


虞商环顾周遭，“没人，而且这是国外，很少有人听得懂中文。”


酒店的廊柱后面，大步走过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孩子，“我没听到，没听到哦，嘿嘿嘿~”


虞商：“………虞啼，站住。”


虞啼站住了，回过身，说：“哥，我不是偷听你说话，我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你们没有发现而已。”


“你爸妈都回去了，你怎么不回去?”


“啊?”虞啼挠头，她才不会承认是为了多看哥嫂的恩爱，嘻嘻笑道，“我爸妈他们那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现在有了我妹妹，她还是个青葱少女，当然要多加关爱。”“你的意思是，他们对你的关爱少了?”


“那倒没有。”虞啼大学刚毕业，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难免跳脱，父母对她倒是越发严格了。


“嗯。”路秋焰多问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妹妹怎么样了?”


虞啼：“她已经把小时候的事忘得七七八八，现在可开朗活泼了，还是初中部的小班花呢。而且她的病也治好了，挺神奇的，可见爱真的能让人重获新生!”路秋焰笑了笑：“那就好。”


虞啼兀自陶醉：“哥，哥夫，你们的爱也让我刮目相看。整整五年啊，你们可算happy ending了!”


虞商：“别油嘴滑舌了，去忙你的。”


“嘿嘿好的。”虞啼麻溜地跑了，她还要去扫荡岛上的书店，这可是国外啊，有分级制度的国外，她早已成年，还不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果然，现在是人生最爽的时候。


虞啼蹦了一下：“爽!”


路秋焰看着虞啼进了玛莎拉蒂，风一般远去，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妹妹和你真是不一样，和田阮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虞商：“虞啼的相貌像我爸。”


路秋焰：“.……别说了，真见到你爸，我怕绷不住笑场。”


凉风习习，树荫下更觉一丝寒意，与外面的炽烈阳光形成鲜明对比。路秋焰盯着黑黄分明的界线，疏影摇曳，婆娑有声，他舒展长腿，不说话了。虞商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路秋焰笑了出来：“没有虞啼了，你放心说吧。”


虞商想了想，“你下面的毛，是天生那么短吗?”


路秋焰：“……说你自己，别说我。”


虞商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竟然显出一种纯澈的好奇，“我就想知道这个。”


好像秋老虎猛然扑了过来，路秋焰脸上的热度攀升，忍着羞耻说：“是天生那么短，怎么,你鄙视我?”


“没有。”虞商唇角微翘，“那样……很可爱。像短毛猫。”


路秋焰踢他一脚，“那你就是长毛猫。”


虞商：“我是长毛驴。”


路秋焰哈哈大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会骂自己的人。虞商，你真逗。”


虞商也笑。


“你故意的?”


“嗯。”虞商问，“我现在也会幽默了，对吗?”


路秋焰拍拍他肩膀，“真不错呀会长大人，不再是小古板了。”


虞商又问：“你高中时，私下里叫我小古板?”


“有时是小古板，有时是bking。”


"?"“装逼之王的意思。”


“……


路秋焰瞅着他，“你不知道吧，你高中的时候还挺装的——但我后来发现，你不是装，而是天生的领导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


虞商诚实地说：“我那时候确实眼高于顶，觉得大多人的智商堪忧。”


路秋焰：“真是辛苦会长大人和我们这些凡人为伍。”


虞商：“我说的不是你，而是……算了。”


“你别说田阮，他成绩可是名列前茅。”


“什么什么?”一道急切的青年音传来，转眼间，一身休闲服的田阮就到了他们面前，“好啊虞商，你居然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虞商：“我没说。”


路秋焰站起来，“他说你智商堪忧。”


田阮气了个仰倒，“虞商，虽然我没有你二百五的智商，但虞先生也没这么说过我。我、我一定告状!”


虞商：“……哦。”田阮气呼呼地推出自行车跨上，“不孝儿砸，不许开车，今天给我骑车。”虞商倒是没有反对，岛屿就那么大，骑个车完全足够代步。


三人骑车去海朝和南淮橘下榻的地方，提前联系过，直接过去就行。约莫只有十分钟路程，三人在一座类似民宿的小房子前停下来，南淮橘就在二楼的栏杆便眺望，看到他们挥舞手臂：“嘿!我的同学们!”田阮：“小橘子真是越来越外国人的腔调了。”


虞商提上水果橘子，没说什么。


路秋焰双手插在裤口袋，闲闲地走进去。


南淮橘这就跑下楼来，满面红光的，欢快地说：“恭喜新婚，白头偕老。”


虞商：“多谢。”


“这什么?"南淮橘打开编织袋一看，“….…橘子啊。”


路秋焰：“味道不错，别人送的。”


南淮橘笑笑：“海朝喜欢吃，给他吃吧。”


田阮心神一动，“怎么,你不吃吗?”


“我吃腻了。”南淮橘如是说。


“为什么?”


“一样东西吃腻了就是吃腻了，哪有为什么。”南淮橘脸蛋微红。


田阮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因为，海朝总是吃‘橘子''?”


一语双关，南淮橘的脸彻底红了，炸毛似的瞪着田阮，“不关你事。”


“我来送橘子给你，你还这么说我?”田阮故作讶异，“天呀，那我下次送水蜜桃，你是不是也能联想到屁股，然后说关我屁事?”


南淮橘：“……”路秋焰：“别秀你的文采了，都飞出天际了。海朝呢?”


南淮橘说：“他去考察了。”


"?"虞商：“我也想去考察，你们聊吧。”路秋焰语气闲散：“一天不工作，你就浑身不对劲是吧?”虞商说：“如果你想我陪着，我当然陪你。”


“不用了，跪安吧。”路秋焰也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性格，没必要和虞商时时刻刻在一起。


虞商颔首，“晚上见。”


“哦。”


虞商犹豫须臾，还是在路秋焰脸颊亲了一口，说：“等我，宝贝。”


路秋焰：“…….


田阮：“……”


南淮橘：“………原来会长是这样的会长吗?”田阮：“儿砸你崩人设了。”路秋焰的脸也和南淮橘一样红，“滚蛋。”


虞商不明所以，他有时听见他爸这么叫小爸，显得十分亲昵的样子，怎么他这么叫路秋焰，就不行了呢?


路秋焰抬起大长腿作势要踢一脚，虞商已经飞速挪到自行车边，这就走了。路秋焰看着虞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弯绕曲折的街道间，蓝白的墙壁刮过带着花香的风，恍然间，他以为虞商还是个少年。


只有少年，才会这般纯粹的快乐。


路秋焰笑起来，他发现，和虞商在一起，就算看不到，他也不会不经意间露出笑容。


这是十分罕见的。


即便在部队里，有志同道合的一群战友，他也鲜少这么笑。


“路秋焰，就就该多笑笑，多好看。”田阮笑着说。


路秋焰笑着，莫蓦然对上南淮橘诡谲的视线，“你那是什么表情?”


南淮橘问：“你们真的没谈过?”


…………"


田阮大惊：“你在侮辱我和路秋焰的友谊!”南淮橘捂住耳朵，“你吼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心虚。”


田阮：“你这个不孝侄媳妇，怎么跟你的小叔父说话?”


南淮橘一愣，放下了手，说：“对不起，我不该侮辱你和路秋焰纯洁的友谊。”


田阮立马消气，“这才对嘛。知错能改，还是我的好侄媳妇。”


南淮橘耳朵有点烫，“海朝现在都和虞家没关系了，他还是你侄子吗?”


“一日为侄，终身为侄。”田阮煞有其事，“你们永远是我的好侄儿。”


南淮橘点头，“只要他认你，我就认你——别站着了，进来吃烤肉。”


“烤肉?”田阮看了眼大太阳，“对哦，中午了，应该吃烤肉。”


三人就在民宿的院子里点了一桌烤肉啤酒，田阮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点了果汁汽水，绿油油的小玻璃瓶，也可以充当啤酒。酒足饭饱一顿，三人在楼上的阳台晒太阳，畅聊往昔峥嵘岁月。


不知是不是喝大了，南淮橘忽然盯着田阮说：“我那时候喜欢你，真是眼瞎。”


田阮：“……嗯呢。”


南淮橘：“还好我弃暗投明，阴差阳错遇到了海朝。”


田阮：“真亏海朝那一拳，让你鼻血横流，从此仇恨在心，才会渐渐由恨生爱。”


“………”南淮橘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又有点酸，面孔微微狰狞，“别说了，我已经忘了这一遭。现在，我很爱海朝!”


“知道啦。”田阮说，“而且你不也报复回来了，害得海朝差点丢了饭碗。”


南淮橘捂脸，“我那时候真的好坏呀。”


“是啊，你还飙车，害得我脑震荡。”


“……”这个南淮橘是真的忘了。


原来不爱一个人，真的会逐渐忘记他的所有，因为不上心。


而爱一个人，就会记得他的一切小细节。


田阮感慨：“青春，真是让人忧愁让人怀念。”


南淮橘认同：“是啊。”


路秋焰扭头看向身边的两位文艺青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田阮，你不是有东西要教南淮橘?”


田阮一愣，转而心领神会，邪恶一笑：“橘子，你想不想为你现在幸福的生活增添一抹美妙的光彩?”


南淮橘疑惑：“什么?”


田阮：“我要教你房中术!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


南淮橘：“房中术?是一种武术吗?”


田阮被南淮橘的单纯惊讶到，说：“房中术的意思是，两个人在床上打架。”


“为什么要在床上打架?地上不行吗?”


“别说地上，沙发上、浴室里、野外都行。”


“那感觉不错——不过你真的会武术?”南淮橘怀疑地看着田阮的细胳膊细腿，虽然他自己也是细胳膊细腿，但单纯论武术，他肯定不输田阮。田阮这样那样跟南淮橘说了一遍。


南淮橘的脸缓缓红透，“竟然、竟然还有这样的武术!甘拜下风。”


田阮很有大师的风采，捋着不存在的胡须问：“你要不要学?”


“学!”南淮橘已经开始憧憬，等他学会田阮的所有房中术，就可以奴隶翻身把歌唱，也许大概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反攻海朝。


想及此，南淮橘奸笑起来。


然而，在田阮此处，房中术分为两版，一版是根据他的经验实践摸索出的“受版房中术”,一版是根据他猜测与各类小说整合而成的“攻版房中术”。他教给南淮橘的，当然是“受版房中术”,想要靠此反攻，难如上青天。


南淮橘却听得津津有味，“我要把海朝做到爽翻天!”


田阮：“……一颗橘子，志向也这么远大，我更要加把劲了。”


“还有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现在不可以吗?”


“这前十式，已经够你暂时用了。”田阮看了眼南淮橘的肾脏部位，“希望它遭得住。”


南淮橘摩拳擦掌，“我今晚就实验一下。”


路秋焰满足了，“深受其害”的不能他一个，他说：“田阮，你应该把你的房中术发扬光大，传播向全世界。”


田阮果断拒绝：“那怎么行，这是我们的私房/事，不能这么便宜别人——等等，如果我卖房中术，是不是就能赚钱，我真是赚钱的小天才!”路秋焰笑了：“是啊。”


田阮这就计划起来：“版权所有，虽然我是免费赠送你们房中术，但禁止传播，知道吗?”


路秋焰：“应该没人闲得发慌传播这种东西。”


田阮这就给汪玮奇打电话，说：“我有一样好东西卖给你，要不要?”


汪玮奇："……少爷，我这边是半夜。"


“啊，对不起，忘了你回国了。那深更半夜，正适合我们讲这个好东西，你要听听吗?”


“听着呢，说吧。”汪玮奇也被勾起好奇心。


“房、中、术。”田阮一本正经地说，“想知道吗?想了解吗?只要998,只要998,你就把房中术大全带回家。”


汪玮奇："……兄弟，你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吗?我他爸的现在还是处男呢!"


田阮呆了几秒，"……对不起啊，掀开你伤疤了。"


“啊呸，二十三岁的处男怎么了?”汪玮奇羞怒，“我正值青春大好年华，有的是机会脱处，只是我节操高，人品好，不想和人乱上床。我、我有的机会呜呜呜…”说到最后，汪玮奇哽咽起来。


田阮：“对不起汪汪，你继续睡吧。”“我不是单身狗，别叫我汪汪，我是两条狗!还有二哈。”


“…….


“998是吧?”汪玮奇突然改变口风，“给我发一份，我上网找片子都要vip会员，998真他爸的便宜。”


田阮：“我可以坐地起价吗?只要9998。”


汪玮奇：“……要。”田阮欢快把攻版房中术发了过去，说：“持续更新中，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哦。”汪玮奇点开文件一看，两眼一黑：“不是，这怎么都是攻受，没有男女??”“啊，抱歉，你导入一下文档，然后查找替换，就能换了。你要是嫌麻烦，我给你重新发一份。”鬼使神差的，汪玮奇说：“不用了，我自己捣鼓捣鼓。”“好，谢谢惠顾~”田阮说，“祝你做个好梦。”挂断电话，田阮就收到了入账10000元整，他说：“汪玮奇真是个大好人。”


路秋焰：“…….“怎么了?”田阮问。“好人卡+1。”


田阮毫无心理负担，过了两个小时，估摸着有些国内的同学醒来了，偷偷摸摸地发消息过去——都是有钱人。这群阔少小姐，平时太闲了，正愁没东西打发时间，田阮的提议让他们兴趣盎然，爽快地接二连三付账买单。这确实是私密的东西，而且是自己买来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传播出去。


转瞬间，田阮日进斗金。


路秋焰忽然说了句：“你这样算不算传播淫/秽色/情?”


田阮：“………不算吧?我只是有偿分享我的经验。”


就像同人的二次创作，走在灰色的地带。而且田阮自认为自己所写的内容科学严谨，没有用词露骨，也没有半分狎昵的意思。


除了名字叫房中术，其余都跟医学上的生理学知识没什么区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田阮纳税了。


反正每年已经交了那么多税款，再交一点也无妨。祖国强大，他更欢喜。


路秋焰也就没管了，假如有一天田阮被请到局子喝茶，自有虞惊墨把他捞出来，他就不瞎操这心了。傍晚，海朝回来，对此处的二人并无意外，也是，南淮橘身边也是保镖的，想来已经全程告知他们的动向，除了具体内容。


“一起吃个饭?”海朝问。


路秋焰说：“也行，我把虞商叫来。”


“我知道一家餐馆味道不错，先过去吧。”


四人都是骑车，忽然，路秋焰的车子追尾田阮的车，田阮扭了几下，还是摔趴在地上：“啊?!”


路秋焰："………"


田阮：“呜…”眼泪花子当即就出来了。


南淮橘大叫：“小叔父你没事吧?”


海朝停下，但没有过来。


路秋焰丢下车，将田阮扶起来，“摔到哪里了?对不起，我没注意…”田阮检查自己的手掌和手臂，又撸起裤管看了看，“咦?我没有受伤。”路秋焰松了一口气，“看来你摔的那几次也不亏，练出皮糙肉厚了。”


田阮的这一身细皮嫩肉，在学会骑行后也摔了几次，最严重的就是膝头发紫，其他倒也没什么。他这就傻乐：“嘿嘿，我现在也是钢铁般的男人了。对了，你刚才在发什


么呆?”


路秋焰看了眼落日在海面撒下的光辉，说：“没什么,就是大海太好看了，我想拍个照。”


不仅是落日，还有骑车在前面的几个人。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周遭白墙蓝顶，鲜花盛放，他们骑车在一条海边的小路上，此情此景，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路秋焰在那一瞬间忽然产生一种冲动，他想把这样的景色拍下来，珍藏在胶片中，记录每一天所经过的美丽景色。


抑或，不美丽也没关系，只要足够打动他的心。


路秋焰回神，发现眼前的青年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怎么?”


田阮露出大大的笑容：“那就拍下来，此时此刻。”


路秋焰一愣。


田阮：“路秋焰，你可以拍下任何景色，只要能打动你的。”


路秋焰笑了，他退后一步，拿出手机点开相机，不需要任何修饰，拍下海边的夕阳下，站在橙红光辉中的青年。


这是他摄影道路上的第一张照片。


227、婚前协议


原书里，路秋焰退伍后玩过摄影、滑雪、登山、极地探险，还学会了吉他，每次和虞商闹得不愉快，他就“离家出走”。


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像个流浪的叛逆者，四处打工为生。主角光环之下，他很快攒了一笔小钱，开了一个地下酒吧。


当酒吧逐渐营业，他想替父母还当年高利贷的钱时，却发现早已还清，且高利贷全都蹲了局子。


经过查探，是这几年虞商替他还的。种种纠葛之下，剪不断理还乱，两人重归于好。


后来路秋焰又开了一家乐器店，一家唱片行，一家花店，一家咖啡店。这些店铺他雇人打理，虽然比不上虞商家大业大，但也算实现财富自由，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


用一句话形容主角受的人生就是，放浪不羁爱自由，情系虞商撒狗血。


这个结局倒也让读者满意。


坐在临街的餐馆，来往是各种肤色的外国人，这一群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异常惹眼，况且个顶个的帅气。


而其中最具东方特色，无疑是路秋焰。


他已经被三个外国妞要联系方式了，“……抱歉，我结婚了。”他已经第三次说这句话。


田阮看着路秋焰嘿嘿笑：“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


路秋焰也是无法理解，在他看来，明明海朝和田阮比他好看，怎么他们没有被搭讪，反而自己那么受欢迎。南淮橘酸溜溜地说：“我算是明白了，这些外国佬就喜欢看着劲劲的那种男生。”路秋焰也是无语，他天生这样，改变不了。


田阮：“路秋焰这样挺好的。从友谊的角度来看，我也喜欢路秋焰这样的。”南淮橘：“你加一个‘从友谊的角度来看'',更可疑了。”田阮："……还不是因为总胡说八道，万一被虞商听去——"


“怕我听什么?”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虞商已到了近前，礼貌地向海朝颔首，“多谢邀请。”


海朝点头，“不客气，一顿便饭罢了。”


田阮自动让开路秋焰身边的位置，"儿砸，你坐。"


虞商也不客气，非常自然地坐在路秋焰身边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路秋焰随口道：“在聊我们几人中谁最帅。”


虞商环顾一圈，认真思索片刻，说：“我见过的人当中，我爸最帅。”


路秋焰："?"


田阮：“……对哦。”


这个世界能比主角攻受还帅的，只能是主角攻的爸爸。而且有钱有势还年轻的爸爸，简直就是集各种buff为一体。


田阮点头深以为然：“没错，虞先生最帅!”


路秋焰悠闲道：“但你还是撇下他一个人，自己来吃饭。”


田阮：“…….”


路秋焰：“可见帅也没什么用。”说着看了虞商一眼，“重要是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虞商一怔，旋即微微动容，“我以后一定经常陪你。”


两人之间开始冒一种粉色的恋爱泡泡。


南淮橘不甘示弱，也和海朝冒粉色泡泡。


田阮："……干，我走了。"海朝淡声道：“吃完饭再走。”


田阮：“不了，我要去陪虞先生，他一定很需要我。”其实是他自己需要虞惊墨。


海朝也不强留，点了一下头。


田阮祝他们用餐愉快，就出了餐馆，骑上自行车回酒店。


路上华灯初上，天色还未黑透，海上倒映暗淡的晚霞，像被吸干颜料的画布，只剩胡乱涂鸦的一笔。田阮如同走在世界的尽头，莫名而来一种悲伤。明明此时的所有人，都是幸福的。


田阮仔细地想，这是为什么——可能太靠近幸福，所以诚惶诚恐，生怕失去。一个he的结局，不代表一切，未来依旧是不确定性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人才会更加珍惜当下。即便他提前看过路秋焰的未来，也不代表就会完全按照这个未来趋势去走。这只能说明，这只是人生的一条路，而不是那千万条。田阮双腿蹬着自行车，直起腰，双手离开车把，迎风下坡，“哇……哈哈哈……”


就像他预知了自己此刻的未来，摔倒或者没有摔倒，但也可能不会遵循预知的路，比如自行车轱辘莫名卡进围栏中……


"夫人!"保镖在后面叫道。


田阮拔出自行车，“没事!”


看，真的不是只有一条路。


诚如田阮所料，虞惊墨回了酒店，管家说：“先生正在一个人用餐。”


刘妈唉声叹气：“好久没看到先生一个人吃饭，真是孤单寂寞冷。”


田阮："……刘妈你少上网学那些非主流。"


走进套房，田阮在餐厅找到独自用餐没让任何人打扰的虞惊墨，“虞先生我回来啦。”


“这么快?”虞惊墨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嘴，这才问。


“嗯，你吃过了吗?”“还未。”“那正好，我陪你一起吃。”“你没吃?”


“没有，饿死我啦。”田阮自顾去电饭锅里盛饭，端着碗乖乖坐在虞惊墨身侧，夹起一块炸得酥脆的藕饼吃了一口，幸福得弯起眼睛，“刘妈做的饭才是最好吃的。”虞惊墨莞尔，给他夹了一块糖醋小排，“给你留的。”


田阮眼睛亮晶晶，“我就知道虞先生对我最好了。”


即使知道他不回来吃饭，也会给他留着最爱吃的。


虞惊墨难得在饭桌上聊了几句：“你的儿砸儿媳呢?怎么不和他们玩?”


田阮想了想说：“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我也要多陪陪虞先生。”


“为什么?”虞惊墨望着青年的目光深邃温和，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


田阮被看得有点脸热，说：“因为我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虞先生也需要人陪。儿砸儿媳嘛，他们互相陪伴就好。”


虞家是一个大家庭，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生活，而在那点点滴滴的小生活中，总有一人对自己最特别与重要。


对田阮来说，那个人是虞惊墨。无可替代，无可比拟，无条件地包容与关爱。


虞惊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嗯。”


田阮："我吃饭的时候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虞惊墨笑了。


在圣托里尼岛的时光悠长缓慢，从微微湿热的天气，一直到寒流涌来。田阮住在这里的时间里，出门就跟人用希腊语对话，就像在大世界游戏跑地图，遇到npC就触发几句。两个月下来，他的希腊语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回去可以吹牛炫耀一番了。


猛然回神，田阮才意识到要回国了，年假及后来小长假都集中在这两个月中，以后有一年的时间恐怕很难请到假。


想及此，他有些沮丧。


虞惊墨明白他所思所虑，说：“不用担心，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时，我会亲自帮你请假。”


田阮："……那你平时能帮我请假吗?"


虞惊墨：“就算你想请365天的假，也可以。”


田阮：“算了，我爱上学!”


就这样，两个月的旅居生活结束，田阮和虞惊墨一道飞回苏市，和他们的儿砸儿媳来了个热情拥抱。


———个月前，虞商和路秋焰就回了苏市，除了要忙集团的事，路秋焰迷上了摄影，正在积极探索中，买了很多设备捣鼓。


都说摄影穷三代，那些设备是真的费钱，田阮听说光是一台入门款照相机就要几十万时，几乎惊呆了。


路秋焰说："我这是向虞商借钱，我一定会还他的。"


田阮：“夫夫间分那么清楚干嘛，我收虞先生几十万都不带手软的。”特别是被大干过的清晨，身子软，但手不能软，不然接不住钱。


路秋焰只是笑笑，又不是人人都是田阮，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他也要分清楚，日子才能过下去。


田阮心大又糊涂，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资产有多少，估摸着有几千万，但实际上已经过亿。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豪门中的“穷人”,每天抠抠搜搜的，只有重大节日、重要的人、特别喜欢的东西才能让他花钱。


如此到了十二月底，又是一年即将过去。


田阮却忙得飞起，每天脚不沾地地来回奔跑，最后干脆小住在研究生宿舍，只有周末回庄园。


没了老公的滋润，每天泡在各种翻译稿件中，田阮明显憔悴了许多。


周末回家时，刘妈又抹起了眼泪，“夫人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成竹竿了呜呜呜……今晚我就做红烧肉，夫人多吃点补补。”


田阮倒是觉得身轻如燕，比从前胖了七八斤的时候好多了，“没事，不吃学习的苦，就吃社会的苦，人生啊，就是吃苦方知甜。现在的苦都是为了将来的甜。”刘妈泪奔了。


管家哀叹：“真是怀念夫人从前什么都不懂、没吃什么苦的时候。”


田阮：“……王叔，我以前就是穷人。”


庄园的所有人好像得了失忆症，只知道田阮是杜家的小儿子，虞惊墨的夫人，至于之前的经历，那是浮云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田阮是上流社会的一股清流，他热爱学习，年方二十六，知识丰富，会五国语言，在社交场合谈吐优雅，和虞惊墨越来越有夫夫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田阮算是成功跻身上流社会了。而且他还有一个虞商那样优秀的好大儿，路秋焰那样酷酷的儿媳，孩子都不用生，就是人生赢家了。


“……外面是又有我什么传言了吗?”田阮吃着奶油大草莓，问张姐。


张姐拿着檀木梳子给田阮梳头发，准备给他长到脖子的头发剪一剪，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就是那些闲的没事干的长舌男，说虞家的夫人甚少露面，和虞先生貌合神离，指不定已经离婚了。"


田阮点头，“无稽之谈。”


他本不想理会，不料又听张姐说：“也不知谁传出去的，说夫人和先生是合约婚姻，到期了就会离婚。”


田阮：“………擦，这个怎么忘了。”


张姐：“?”


“等等等等，”田阮解开脖子上遮挡碎发的粉色围裙，“我去找个东西。”


张姐不明所以，拿着剪刀问：“要不要我帮你找?”


“不用。”田阮噔噔跑到自己的书房，拉开抽屉翻找，终于在最最最底下，一层牛皮纸的下面，找到当初他和虞惊墨签订的婚前协议。协议条款第五条：二人婚姻存续期三年，三年后自动作废，期间若有一方违约，应赔偿对方一亿欧元。


田阮：“……”田阮的手在颤抖，这可真是把天捅了窟窿，漏了三年的雨，到今天才发现是自己捅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田阮居然忘得干干净净，他有什么资格说管家刘妈他们得了失忆症……明明最粗神经的是他。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要是管家他们跟着虞惊墨，肯定个个都是精明鬼，想想刘妈还能在国外菜市场牛头不对马嘴地砍价，还砍成功了，多智慧啊。“不对啊……虞先生为什么没有提起?”田阮回过神，产生了怀疑，“难道虞先生也被我传染，脑子坏了?”他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虞先生何其聪明，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主角攻来了都要甘拜下风，他怎么可能忘了这回事。”


拿着这份协议下楼，张姐瞳孔地震：“夫人、夫人你和先生真的…….


田阮：“这个过期了。”


"??"


“本来是三年，后来忘了。”田阮有点不好意思。


张姐也没多问，而是猜测道：“半个月前有个被动离职的女佣，手脚不干净，被搜出夫人房间的红宝石、金貔貅，可能也翻过夫人的其他物品吧。”田阮瞳孔地震：“什么?!都找回来了吗??”


简直不可置信，田阮没想到自己马大哈到了这种地步，连那么值钱的东西丢了还是听人说起才知道。


张姐笑道：“夫人放心，家里的贵重物品每天都有清点，记录在册的。”


田阮放心了，看来他家里的佣人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被动离职的佣人传出去的。


不过既然协议没有偷走，也没什么证据证明田阮和虞惊墨的婚姻始于一场协议，那么过不了多久，这种传言就会不攻自破。不需要他费心去证明，要是上了心，反而让人多想。


晚间，虞惊墨归来。


虞商也回来了，只是不见路秋焰。田阮知道，路秋焰去国外了，他参加了一个摄影比赛，奖金足足有十万。对他们来说虽然不算太多，但对于摄影圈的人来说，这笔钱就是可以换个好设备的人人趋之若鹜的肥肉。和路秋焰聊天时，田阮倒不觉得路秋焰有多在乎，他更多的是对摄影的热爱。如果能拍到好风景，不需要任何技巧，也是一张构图完美的照片。父子三人吃过晚餐，虞商如常回去附房，还没进大门，就掏出了手机——能让他这么急的，当然只有路秋焰。田阮看破不说破，笑笑罢了。


“剪了新发型?”虞惊墨将田阮拉到沙发区坐下，吃餐后水果。田阮的发型是有了些微的变化，他如今也是二十多的人了，不能再留男高时的发型，不然越发显小。现在头发和虞惊墨一样三七分，叫什么气垫头，看上去很蓬松，很偶像剧….而虞惊墨则是一股脑梳到脑后，露出美人尖与剪得短短的鬓角，看上去就大佬气场十足。田阮安慰自己，至少他现在不像虞惊墨的儿子。


“好看吗?”田阮伸手弹了一下卷过的额发。“你怎么样都好看。”虞惊墨给出满分回答。


“就算是光头?”


“嗯。”


“那等夏天了，我就剃光头。”田阮嘿嘿一笑，“当一回假和尚。”


虞惊墨眉梢微挑，“和尚戒律多，你确定?”


“都说是假和尚。”


“吃荤又吃肉的假和尚，可以。”虞惊墨笑道，“那我可要亵渎你了。”


田阮羞恼地瞪他一眼，说回正事：“虞先生，你还记得这个吗?”他从抱枕后面抽出婚前协议。


虞惊墨的神色转瞬严肃，他先是盯着田阮的眼睛，在确定他没有其他意图后，放松了唇角，说：“当然记得。怎么了?”


田阮忐忑地问：“我们的婚姻是不是自动作废了?”


“没有。”虞惊墨说，“这个协议倒是作废了。”“什么时候?”田阮惊诧。


“三年之期一到，而我们没有去办离婚，就作废了。”


“真的?"田阮抖了抖协议，脆响，“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虞惊墨轻笑：“你每天傻乐呵，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了，就是问你知不知道。”田阮才不承认自己脑子有泡。


虞惊墨拿过他手中的协议，说："既然没用了，那就丢了吧。我的书房有纸张粉碎机。"


田阮自是不留恋当初的协议，但他又觉得，“留着吧，将来我们老了，可以一起数家珍，这本协议是我们的开始，当做纪念。”


虞惊墨思忖须臾，应下了，"那就放进保险箱。"


此事就此揭过。


田阮想，人家耽美文的主角为这个婚前协议要死要活的，他倒好，直接给忘了……如果这是一本狗血文，肯定又要产生许多误会。


比如受以为攻和自己只是合约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就算发生了肉/体关系，也不能证明攻爱受。然后三年之期到，受远走高飞，攻找遍世界，结果受失忆了，然后开始追妻火葬场……


“还好我和虞先生是小甜文，我的名字就叫田阮。”田阮如是庆幸。


跨过了阳历年关，开始准备农历的年。


路秋焰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看上去黑瘦了一点，不过精神饱满，和当初退伍回来没什么两样。


田阮热情迎接，说：“过年我们吃满汉全席!”


路秋焰丢给他几大包土特产，说：“扛回来累死我了，相机都没它们重。”


田阮美滋滋地拆着土特产，挨个品尝，表情缓缓裂开：“外国人果然是骗中国人的，这个根本不好吃!这个也不好吃……”


路秋焰：“……操。”


田阮两眼泪汪汪：“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分期吃完的。”


路秋焰：“这还差不多。”


晚间，虞商回来，和路秋焰静默地对望，没有拥抱，也没有过分的亲昵话语。好像路秋焰不是走了大半个月，而是去玩了两三天。


在虞商去附房时，田阮把路秋焰推了进去，把大门一关，让他的儿砸儿媳说去吧——小夫妻分别这么多天，怎么可能不想，肯定是碍于小爸在场，不好意思说体己话。至少吃饭时，路秋焰和虞商来了，在餐桌上眉目传情的，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根本逃不过田阮的火眼金睛。


田阮不用吃饭，吃主角攻受的糖就饱了。


饭后，他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和虞惊墨一起散步消食。


虞惊墨忽然说：“全国名叫的田远的人很多，至今排查过一百多个，到昨天为止，有一个身份存疑。”


田阮愣住了，“什么意思?”


虞惊墨牵着他的手，娓娓道来：“那个名叫田远的人和你如今明面上的身份一样大，但相貌不同，经过调查，他很小就被拐了，在山沟沟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


"……听上去不像田远。"


“后来田远出来打工，到过苏市。”


田阮脑中有一根弦拨响，像是世界的某个巧合完美地落在他眼前，但还是谨慎道："那不能说明什么。"


虞惊墨眉眼冷肃，“我找人拿了他的头发，和沙美鹃的头发做dnA比对，他们存在亲属关系，确定沙美鹃是田远生母。”


田阮晃了一下，“他居然……真的在这个世界?”


虞惊墨搀住他，“只不过‘遗忘′了一切，只是个普通人。”


“他为什么和我长得不像?”


“这个问题我思考过，可能你出现之前，所有的记忆里，田远就是你的样子；而你出现后，田远就是另一个样子。”


田阮：“就像镜子?”


一个人在镜子前，看到的自己真的是自己吗?当他离开镜子，是不是就是另一副模样?


世界的bug开始整合，田远没有跑到别的世界，也没有死亡，而是变成了和他们不相关的陌生人。


只有沙美鹃是田远唯一的血亲。


田阮应该高兴，应该祝福，曾经被他当成母亲的沙美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好事啊。


田阮笑了，是那种如释负重的笑。


228、认亲风波


田阮去沙美鹃家见证了这场母子相认。


随着年岁增长，沙美鹃已过花甲之年，日盼夜盼找了这些年，她都快放弃希望，接受自己儿子被拐身亡的事实，结果峰回路转，真的找到了。


为了区分之前的田远和现在的田远，称现在的田远为田远2.0。


在看到田远2.0的瞬间，沙美鹃红了眼眶，嚎啕大哭扑上去：“小远!小远!妈找得你好苦!”


田远2.0在山中长大，后来四处务工，途径过苏市，还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模糊。


他局促地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中年女人，半晌，他拍了拍沙美鹃的后背说：“妈?”


“哎!”沙美鹃大声地应着，涕泪齐下，她觉得难为情似的，背过身去拿出手帕擦鼻涕。


田远2.0就那么看着她，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俄顷，他看着周围一溜非富即贵的人，更加手足无措，问：“你们是?”


田阮无法言说自己和田远的关系，只道：“我是你妈妈的干儿子。”


沙美鹃闻言，似是歉意地看了田阮一眼，旋即点点头。


田远2.0也没说什么。


田阮笑道："等你安顿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干妈，去庄园吃好不好?"


沙美鹃沉浸于找到亲生儿子的喜悦中，自是满口答应：“好，好。一起吃饭。小远，妈找到了你，这一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说罢又是两眼含泪，恸哭不止。


田远2.0对沙美鹃还很陌生，正不知如何安慰，眼角余光瞥到那个十分漂亮的青年上前，轻声细语地安抚了两句。


沙美鹃破涕为笑，只不停地说：“小远回来了就好。”留这对母子说些体己话，田阮先行回了庄园。


路上，路秋焰欲言又止。


田阮反而笑道："现在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的圆满，挺好的。"


路秋焰：“哦。”


虞惊墨淡声道：“该把你和沙美鹃的母子关系解除了，迁到我这里。”


田阮：“要迁走也是迁到杜家，户口要是落在虞家，那我杜家的财产怎么办?”


……"


路秋焰嗤笑一声：“果然你还是你。”


田阮不明所以，“我有不是我吗?”


“还以为你会变成不是你该有的样子，不过你还是你。”


“这个绕口令挺绕的。”田阮扪心自问，他确实不怎么难过或伤心，这些年过去，他早就对当初的事释怀了。也许是有了理想的事业，甜蜜的爱情，与喜爱的家人，田阮对现状很满足。月满则亏，水盈则溢，现在刚好填满了田阮的心，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可以。所以沙美鹃能找到亲生儿子，他真心地表示祝福。


田阮想，就这样，挺好的。


虞家庄园的烟火气在袅袅的炊烟中升腾，每当贵客来临，面包房兼蛋糕房就开了。里面至今沿用老 式的柴火为燃料，每次烤出来的面包酥软蓬松，香气久久萦绕在整个庄园。负责做面包的佣人是个十足富态的中年女人，她时常和刘妈唠嗑，她们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客人的甜品，一个负责餐饮菜色。


“那个沙夫人以前都没来过，这还是第一次来咧。”


“谁说不是呢。”刘妈语气颇为埋怨，“不是我说，连夫人的生日都没来，每年过年也不上门，现在找到亲生的就上门了，要是换做我铁定不高兴。”


“你当夫人是你?夫人心胸大，不爱计较这些。”


“夫人不计较，我替他委屈。”刘妈愤愤，“这么多年了，自从得知夫人不是亲生的，就一百 八十度大转弯，是不是亲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还把夫人当成亲生的孙子疼呢。”


胖女人笑道："那你大孙子可要哭了。"


“他才不会哭，我什么时候把他带来逛一圈。”


“那不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啊哈哈哈……”


“去你的!”刘妈嗔怒一句，也憋不住笑起来，“我去厨房忙了，你别把面包烤糊了，虽然夫 人不挑嘴，但我们也要尽心十 全十美的。”


话音刚落，田阮就寻来了，嗅着鼻子，像一只馋嘴猫：“好香，好香啊。”


刘妈和胖女人一齐笑声震天。


田阮："???"


从面包房出来的时候，田阮心满意足地捧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刚烤好的黄油小面包，走路上就咬了一口。


“真好吃啊。”田阮就喜欢吃这种刚出炉的，之前每次饭后等面包端上来，早就冷透了，虽然还是香的，但少了刚出炉的嚼劲。现在的口感刚刚好，香软酥甜的，还带着炭烤的热气。


吃完一块小面包，去茶厅喝了下午茶，田阮就和路秋焰一块组队打游戏。


十局八胜之后，田阮听到管家彬彬有礼的声音说："夫人，沙夫人和远少爷来了。"


远少爷这个称呼让田阮一愣，随即朝小茶厅的落地窗外看去，花木葳蕤，隐约可见庄园大门驶入一辆骚包红法拉利。


他站起来，退出游戏说：“我去迎接。”


路秋焰坐着没动。


田阮自顾走了出去，绽出笑容：“干妈，小远，欢迎光临我家。”


沙美鹃只是笑笑。


田远2.0却是被眼前的高门大户给震惊到了，这样大的庄园，在苏市寸土寸金且最贵的地皮里，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连这里的一间厕所都买不起。而他对面的“干哥哥”,理所当然地住在这里。


凭什么?


为了一尽地主之谊，田阮2.0主动说：“你们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带你们四处转转，熟悉熟悉。”


沙美鹃乐意之至：“好啊。”说着看着田远2.0,“也给小远长长见识。”


田远2.0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嘴唇嗫嚅：“妈，你不要这么说。”


沙美鹃不明所以：“怎么了?”


田远2.0闷声闷气地回：“这么大地方，我在山里见多了。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一些花花草草。”


尽管有些花草，他见都没见过；眼前的广厦千间，也是梦里都不会出现的。


“这样啊……”沙美鹃有点尴尬，她看出来儿子的羞窘了，“那就到处走走，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虞先生还没回来。”


“虞先生?”田远2.0想起那个话不多，和自己没有说过半个字的男人，“那个长得很帅的男的?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可以这么说。”


“哦……”田远2.0不知该说什么了，跟在沙美鹃后头，走马观花地参观庄园风景，看石头还是 石头，看树还是树，没看出什么特别来。除了房子大，也没有了不起的。田远想。


“小远……小远?”田远2.0回神，对上田阮那双美不胜收的棕褐色眼睛。那双眼睛的眼型和自己有点相像，但瞳仁尤为晶亮，是没有被风霜洗涤过的亮堂。


“干嘛?”田远2.0生硬地问。


田阮看着他，“你累了吗?要不要歇歇喝口水?”


“哦，可以。”田远2.0也不知心里的妒火为什么这么大，只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和自己差不多大，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干儿子?不是的。


田远2.0想，他就是嫉妒同样年龄的田阮，可以过得这么好。


有这么大的一个庄园，有那么沉稳俊美的老公，有所有的一切。而他除了一个贫穷的生母，破旧的五十平家，以及常年累月打工留下的肩周酸痛，什么都没有。


世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他一个?


在田远2.0没有认亲之前，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在他想象中，他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丢失的“少爷”,等他被找回去，就有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用再劳碌奔波，不用为钱发愁，不用一眼看不到未来。


然而这一切，都从他和沙美鹃相认的那一刻破灭了。


田远2.0还以为，沙美鹃只是看起来平凡普通了些，其实是个隐形富婆，可以供养他一辈子。但当他回到那个五十平的家，明白了什么叫命运。


原来他没有飞上枝头，不是什么豪门的少爷，以后的以后，也不会很有钱。他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并且因为多了沙美鹃，他很有可能多了一个累赘。


他要给沙美鹃养老送终，将来沙美鹃老了，他要花很多很多钱。而他从哪里弄这么多钱呢?


田远2.0的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不如不相认。他想，这样干干净净的，谁都不干涉谁，不是很好吗?!


那股怨气无法疏通，在看到田阮时，又多了嫉妒，怒火烧心，田远2.0干呕起来。


“小远!”沙美鹃大叫一声，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啊。”


“你……别哭了。”田远2.0不是心疼，而是感到烦躁地说出这句话，在看到田阮时，他更烦了。


田阮带他们回到主宅，让刘妈弄了一碗酸梅汤来。


田远2.0喝下酸梅汤，酸溜溜冲淡了火气，让他能有个正常人的样子，勉强笑着：“谢谢。”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说。”田阮努力作出大哥哥的样子，天知道他实际年龄比田远还小几岁。


“好多了。”田远2.0瞟到一道酷酷的身影，“他是?”


“我儿媳。”


“…….“忘了介绍了，我和虞先生有个儿子叫虞商，他是虞商的夫人，名叫路秋焰。”田远2.0的表情缓缓裂开：“你们有儿子了?怎么生的??”


田阮："不是生的，是领养的。"


田远2.0:“……”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动了，如果他也被虞家领养该多好。


路秋焰一屁股坐在田阮身边，语调平淡：“阿姨好。”


沙美鹃："既然田阮是我儿子，你得叫我奶奶。"


路秋焰："……奶奶好。"


沙美鹃毫无心理压力，“哎。”


刘妈忍笑端来茶点，管家在一旁说：“沙夫人、远少爷稍等，虞先生和少爷回来，就可以开饭了。大约还有十分钟。”


沙美鹃点头，“麻烦你们了。”


“应当的。”


田远2.0表情古怪地看着路秋焰，“你多少岁?”


路秋焰："翻过年二十四。"


“……不小了。”


“嗯。”


田远2.0犹疑片刻，“你们家都喜欢男人?”


“…….”


田阮：“是吧。”毕竟他家就一家四口，加上杜家，好像除了他爸爸，确实都喜欢男人。


遗传，如斯可怕。


田远2.0点点头，不说话了。


田阮岔开话题，问田远2.0这些年过得怎样。


田远2.0夹枪带棒：“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沙美鹃教训："小远，好好说话。"


田远2.0皱眉："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


沙美鹃落寞道：“这些年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妈你说这种话有毛用?”田远2.0不耐烦道。


田阮严肃了脸色，“小远，你不该这么对你妈说话。她找了你这么多年，就为了再见你一面。”


田远2.0摊手，“行，那我就把话摊开了。这么些年虽然她找了我很久，但为什么会造成这个 结果，难道不是因为当初她把我弄丢了吗?”


"弄丢你的是你爸。"


“要是没有她的允许，我爸会把我抱出去?放在花坛里被人拐走，可真是笑话。”


“……”田阮心头一梗，哑口无言，其实被丢掉的是他。


路秋焰慢条斯理地剥了一个耙耙柑，掰成两半，一半放在田阮手心，一半自己吃，他抬起薄薄的眼皮看着对面的母子二人，淡淡道：“别人没有为你们二人的关系开解的


义务，田阮也不欠你们什么。"


田远2.0冷笑：“没有欠什么,为什么姓田?”


田阮：“"……”因为前世收养他的那对夫妇就是姓田，和这边的田没什么关系。


路秋焰怼道：“世上姓田的那么多，难不成人人都欠你?田远，你的逻辑才可笑。”


田远2.0憋红了脸，“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过你们。我走还不行。”


“小远!”沙美鹃抱住田远，哭道，"都是妈的错，你怪妈吧。"


田远2.0挣脱道：“你以为我想认你?我不想认一个又穷又苦的妈，我想认的是一个有钱有颜的妈!”


沙美鹃愣住，眼泪哗哗的。


田阮也呆住了，他不明白，田远2.0怎么会是这样的?


怎么会??


明明以前他会为了给沙美鹃治病，而去听信别人的谗言，想方设法勾搭虞惊墨……难道，都是假的?


也许不是假的，只不过当时的母子之情，现在忘光了。


和沙美鹃才刚相认的田远，根本就是藏着一股怨气。


他怨恨自己孤苦伶仃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一场母子相认的大戏还是没能让他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仍是那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山沟沟里的娃娃。豪门近在眼前，却高不可攀。


明明田远2.0和田阮的写法与发音那么像，却一个在淤泥，一个在天上。


田阮懊悔，不该在庄园设宴，应该在路边的小餐馆，这样田远也不会受刺激。


挣脱沙美鹃的田远2.0跑了出去，结果被宾利黑沉沉的漆光晃了眼睛，像被施了魔法般停下来。


“小远……”沙美鹃追出来。


田远2.0一咬牙，直愣愣地等着车上的男人下来。


首先下来的是司机，然后保镖上前打开车门，管家毕恭毕敬的，那场面不需要突出多么有钱，本身这样的排场已经足够震慑一个普通的心。


而这栋大房子里的“夫人”们习以为常走上前，迎接自己的先生归家。


“怎么回事?”虞惊墨是坐虞商的车回来的，正好开完会一起顺路。


田阮支吾，不知怎么开口。


路秋焰已经起了话头：“这顿饭，恐怕是吃不成了。”


虞商不明所以地看着路秋焰。


沙美鹃张口，讷讷地说：“抱歉虞先生，对不起田阮，我和小远就不打扰了。”


虞惊墨上前，嗓音低沉温和：“沙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沙美鹃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田远。


田远2.0咬牙，腮帮微微鼓起，“没什么,刚才闹着玩，让虞先生见笑了。”


虞惊墨颔首，举步走进主宅，“既如此，就先坐会儿。”


田远2.0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目露钦羡与渴望。


田阮：“……”


路秋焰：“小心点。”


难道田远2.0又要像之前田远1.0那样，勾搭虞惊墨，企图飞上枝头?


田阮打了个激灵，犹如玩一个已经通关很多年的游戏，结果告诉他，其实游戏一直没有通关，而是遇到了鬼打墙，只是在某个“结局”一直出不去而已。天塌了。


这不是田阮想要的结局。


该不该对虞惊墨说?或者他已经察觉了?


田阮不确定，摸去衣帽间，看到正在围着浴巾，挑休闲款家居服的虞惊墨。宽阔的背肌上还留有田阮昨晚抓的痕迹，一道一道的，呈现淡红色。


“……”田阮入神地盯着，白皙的脸蛋浮出微微的红，醉了似的。昨晚虞惊墨那么用力，都快把他弄散架了，幸好平时多有锻炼，不然怎么承受得住。看来骑行与游泳还是要两手抓，一个锻炼腿部力量，一个锻炼手臂力量，这样才能牢牢地挂在虞惊墨身上……


想入非非之际，那宽阔的背肌转过去，露出正面的胸肌与腹肌，块块分明，而不过分夸张，倒三角的身材无可挑剔，仿若天神铸就。


“你的口水要流下来了。”虞惊墨提醒。


田阮赶紧用手背擦擦嘴巴，没有口水，“….…你骗我。”


虞惊墨长臂舒展，套一件灰色v领羊毛衫到身上，显得既亲和又疏离，“我骗你还少吗?每次都相信，真是个聪明的小傻瓜。”


“我很聪明，傻瓜多余。”田阮噘嘴。


虞惊墨低头亲亲那张带着糕点甜滋滋气息的嘴巴，两片唇红润润的，看上去就十分好亲，他不禁又亲了亲，“只对我犯傻，我喜欢。”“虞先生居然喜欢傻瓜，你才傻。”田阮笑吟吟地说，眼睛弯成月牙。


“那我们都恰好喜欢上一个傻瓜，真是有缘分。”虞惊墨拉着田阮的手走到挂着裤子的衣柜前，“帮我挑一条裤子。”田阮垂下眼睛看了眼虞惊墨短短浴巾下的大长腿，嘿嘿一笑：“虞先生不穿裤子才好看。”


“你确定?”


“嗯哼~”


虞惊墨失笑："我不穿裤子的样子只能给你看，我的巨龙也只有你能骑着翱翔。"


“……”田阮口嫌体正直地帮他挑了一条米白色的裤子，说，“这个好看。”


虞惊墨衣冠楚楚地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身旁的青年，说：“这次之后，我不会再见田远2.0。”


田阮一愣：“为什么?”


“麻烦。”田阮噗嗤一笑：“是挺麻烦的，那我帮你挡一挡?”


虞惊墨牵起田阮的手，在他手背一吻，像个中世纪的绅士，“多谢夫人还记得当我盾牌。”田阮腰杆笔直，犹如一个傲娇的王子，“看在你这么苦恼、又这么可怜的份上，我才会帮你。”


“只是因为这样?”虞惊墨凤目微抬，长眉黑若鸦羽，睫毛浓长如扇子，微微上挑的尾部又如钩子，那一双眼睛摄魂心魄，“难道我没有别的优点了?”田阮被勾引得死死的，心里小鹿乱撞，他抿着唇笑，不肯说。


虞惊墨的优点他全都知道，正如他知道他的缺点，包括那些小缺点，田阮也特别喜欢。当然，只有嘴上嫌弃几句，夫夫生活才能更有情趣。绝不能投降，不然就没意思了。


田阮升级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乖乖任炒的田阮了，虽然还是一勾就上去，像只拨浪鼓摇啊摇，但他已经会变着法“折 磨”虞惊墨。这甜蜜的“折磨”,尽在不言中。


“不错，又升级了。”虞惊墨夸他，“不上钩了。难道是我没有魅力了?”


田阮嘴硬：“都老夫老妻了，看腻了，哪有什么魅力。”


“我没有看腻。”虞惊墨说，“永远看不腻，因为你总能给我惊喜。”


“那有一天，我不能给你惊喜了呢?”田阮仰着脸问，“你是不是就没有惊喜了?”


虞惊墨深深地看着他说：“你在我身边，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惊喜。”


田阮弯起唇角，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因为虞惊墨在他身边，也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惊喜。


每一天，每一刻，他都比昨天、比上一刻更喜欢虞惊墨。


只有恋人间的爱意不会满溢而出，因为永远不会满足。


在这个名为爱意的量杯里，只有逐渐清空，与永远倒不满两个选项。幸运的是，田阮遇到了后者。


这顿晚餐丰盛无比，可谓宾主尽欢。


田阮观察田远2.0,似乎没什么异常，他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但吃过饭他就被打脸了——借着上卫生间时间，田远2.0和虞惊墨“偶遇”了。虞惊墨一颔首，便要掠过。


田远2.0却拦住他说：“虞先生，你可以包养我吗?”


田阮找到时听到的就是这句天雷滚滚的话，他停下脚步，一言难尽地看着一言难尽的虞惊墨。


而虞惊墨发现他后，也没着急走，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田远，“我很爱自己的夫人。”


田远2.0背对着田阮，他的局促地扭着手指，“你就当找个床伴，只要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我、我会好好努力的!”


“你怎么不去找工作?”


田远2.0凄然一笑：“找工作?是三千一个月的外卖员，还是一年到头拿不到工资的农民工?以我的学历，根本找不到好工作。”


“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子!”田远2.0烦躁道，“你鄙视我也罢，我真的很想走捷径，你包养我吧。”


虞惊墨冷酷道：“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什么人，没有义务照料你的生活，也没义务给你钱。”


田远2.0结巴：“你、你是我干哥哥的老公，就是我哥夫。”


“你既然知道这层关系，就该知道，更加不可能。”虞惊墨说完就要掠过去，“我今晚当做没 听过你说的话，你和你妈回去，好好过日子。”


“虞先生!”田远2.0欲要抓住虞惊墨，却在回头猛然看到田阮，面孔登时有些扭曲。


田阮有点尴尬，“呃，我也洗手。田远，我也当做没听到，你忘了吧。”


田远2.0捏紧手指，忽然问：“凭什么?我在网上搜到了，你也是个爬床的!”


第229章人生反转


229、人生反转


时隔多年，田阮再次感到了世界的恶意——美好的想象只是想象，如果田远没有找到，那么就有各种可能，就像薛定谔的猫。而当田远2.0被找到，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非此即彼，再无想象的空间。


现在站在田阮面前的田远2.0,并没有脱离田远1.0的人设，仍是原书中那个浮夸、贪财、不择手段的炮灰。


田阮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田远2.0,他以为田远2.0换了新的人生，遗忘过往的一切，会变得更加朴实。现实却是，不如留在想象中。


此时此刻，田阮脑中浮出了一个“狗头”的表情，超大，代表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反抗精神……


离家虞家庄园的时候，田远2.0几乎是逃走的，迫不及待地钻进法拉利中，把沙美鹃撂下，弄得沙美鹃有些尴尬地告辞：“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阮心里想着，确实有点麻烦，田远2.0就像一根野蛮生长的草，不同于路秋焰在文明礼仪中长大，田远2.0是完全的野草，长在淤泥里，开不出莲花。


“没事。”田阮故作淡然地说，声音小了一点，“干妈，你回去好好和小远说。”


沙美鹃一愣，随即点头，“我晓得。”她怎么会不懂，田远2.0身上暴戾习性，皆因从小没有得到好好的教养，既然回来了，她哭归哭，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要好好管教的。田阮也不好说太多，灵光一闪，忽然说：“不如送他去上学。”


“什么?”


“这事回头再商量，你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见，正该好好培养感情。等他好一点，再说上学不迟。”


沙美鹃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总有沙美鹃这个做母亲的管不到的地方，那些地方还需文化的熏陶，才能慢慢改正过来。沙美鹃虽然识得大字，但文化方面实在懂得不多，教习不了。


于是送田远2.0这事暂时定下来，田阮打算等沙美鹃和这个亲生儿子安定了，再送田远2.0去上学———切的蒙昧皆源于没文化。


田阮相信，只要田远2.0上几年学就老实了。站在庄园的大门口，田阮挥挥手，送走了法拉利，给足了面子里子。如果之后田远2.0还不识趣，就别怪田阮大义灭亲了。如此消停到了年关将近，田阮一边写学术论文，一边忙中抽空挑选成人高中——当然，不是给他自己选的。要师资力量雄厚，教学严谨，而老师宽以待人的学校。最后，他挑中了一所重点高中，每年升学率89%。别小看这个升学率，就是德音都没有这么高的升学率……那些考不上大学的富家子弟，自然是去出国留学镀金了。田阮安排了，要是田远2.0考不上大学，那也去镀金，非得把田远2.0掰正了，哪怕镀成小金人，也算成功了。拯救失足炮灰，也算是田阮和沙美鹃母子一场的报答。这个年过得热闹又富足，名义上田阮请完了年假，但三十到初七，学院是没有人的，所以他可以偷懒不来，但论文还是要写的。“妈妈，新年快乐!”外面响起鞭炮声，田阮在斑斓的烟花中和杜夫人视频电话，他只能大声地喊，对面才能听到。杜夫人在那头温柔地笑，其实她没有听清，只是看着小儿子的嘴型，便大概猜到了意思，“新年快乐，小阮。”“妈妈，爸爸，祝你们岁岁安康，年年快乐，永葆青春，恩恩爱爱!”这回杜夫人听清了，笑意融融的，娇嗔地瞪了一眼杜淡仁，“什么永葆青春，你爸爸都是老头子了。”杜淡仁：“……我没有胡子。”为了和自己的夫人亲热，他从三十年前就不留胡子了。田阮笑道：“你们还很年轻呢，我也年轻，大家都年轻!”杜夫人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同赏不同地球区域的烟花，说：“我这边也放了。”“妈妈你那边还是白天，怎么放烟花?”"听个响罢了。"“哈哈哈……”田阮走到庭院的餐桌边，将镜头转过去，“这是年夜饭，妈妈你先云吃一口。”杜夫人：“啊~呜，好吃。”杜淡仁过来，“啊呜，好吃。”“…….”杜夫人挤开他，“不许你吃。”杜淡仁委屈：“为什么?”“让你吃再吃。”“哦。”田阮那边的镜头对准虞惊墨，“虞先生。”虞惊墨拿过手机，“岳父岳母，新年快乐。”杜夫人点头，“也祝你和小阮年年快乐，恩恩爱爱。”虞惊墨弯起唇角，“会的。”田阮有点不好意思，“妈妈，还有你的大孙子，和孙媳妇呢。”镜头摇晃着，照到一双挺拔的人影。"儿砸儿媳，快来打招呼。"“…….”虞商一本正经：“奶奶新年快乐。”杜夫人莞尔：“嗯，你和小路也恩恩爱爱。”路秋焰有点别扭，只笑笑。田阮搂着路秋焰脖子："路秋焰害羞，妈妈你别计较，该给的红包可不能少哦。"路秋焰轻轻踢了田阮一脚，“滚蛋。”田阮哈哈笑着跑了。今年刘妈三十没有回老家，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过去，她留在这里忙活挺好的。田阮听着她的语气有点辛酸，就说：“刘妈，我特别需要你，我们都很需要你。你不回去，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刘妈听着热泪盈眶的，“夫人，我也把你当成孙媳妇一样!”田阮：“….…”这桌满汉全席，就是刘妈日夜操劳了整整一个月，才搞出来的。可谓是费尽心思。田阮对此很是感动，孙媳妇就孙媳妇吧，和路秋焰一样。一家四口如在餐厅里那样，虞惊墨坐上首，虞商挪到了下首，而田阮和路秋焰坐在他们的左边。桌子太长，现在田阮想给路秋焰夹个菜，都要走两米地……这样长的桌子，如今却满满当当的，看呆了田阮：“不愧是满汉全席，古代皇帝真是奢侈，有钱如虞家，都要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虞惊墨：“太繁琐，不值得。”“好吃就行。”田阮先动了筷子。虞惊墨轻笑，亲手给他盛了一碗汤，“每样只能吃三口，不然吃不完。”“谁说的?”田阮睁圆了眼睛，“我肚量可大了，能吃五口。”“嗯。”虞惊墨随他去了。吃着吃着，田阮就忘记了数："我这道菜吃几口了?"虞惊墨：“四口。”田阮夹起一片菜叶子，从叶片开始吃，分成三口。吃米饭的时候，他数了数，有七颗米粒。“吃饱了?”虞惊墨用餐巾擦擦唇畔问，凤目含笑，尽是戏谑。田阮不服输，“没有。”“别撑了。”“才不会。”田阮又吃了几粒米，肚子里实在撑得慌，都快冒出喉咙了。他赶紧喝了一口橙汁，压下饱腹感带来的反胃。虞惊墨按住他的手，抽出筷子整整齐齐摆在碗边，说：“去散步消消食。”田阮认输了，慢吞吞地和虞惊墨走在庄园亮堂的小路上，只听得脚下干燥有声，而周遭一会儿寂静，一会儿又热闹非凡。炮竹声中，万家灯火。田阮忽然笑起来。虞惊墨看着他问："笑什么?"田阮仰起脸，看着黑沉沉布着几颗星子的夜空，被烟雾染出紫蓝的色调，看上去有些梦幻。他说：“我觉得这个年很好。”有虞惊墨，有虞商，有路秋焰，还有田阮自己。虽然没有父母一起过，虞家除了田阮也不爱热闹，他却觉得这样很好。生活在他脚下，他想走出什么样的路，全凭他自己。虞惊墨牵起青年微凉的手，将其焙在自己暖烘烘的掌心，直至温度相融，变成同样的体温。他聚精会 神地注视身边的青年，唇角上扬，嗓音又轻又沉如玉石相击：“我也觉得这样很好。”除却偶尔的不如意，大家都好。翻过年，田阮继续写论文，一边观察田远2.0的动向。既然虞惊墨说了不想再见田远2.0,那就是不再见，无论田远2.0制造如何的偶遇，到庄园里等候，虞惊墨总有理由不见。渐渐的，田远2.0似乎识趣，不再热脸贴冷屁股，过完年就去找了外卖员的工作，早出晚归的，在路上奔命。心里藏着怨气的田远2.0不出意外出了意外，租来的小电驴和其他电瓶车碰撞，交警大队判定是田远2.0的责任，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500。五百虽然不算多，但对于一单子只能赚几块的田远2.0而言，无异于吃了一个巨大的亏。他拒不赔偿，被带到警局，叫了沙美鹃过来。沙美鹃听完事情经过，二话不说掏钱。田远2.0满脸羞怒气跑了，至此三天没有归家，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沙美鹃找疯了，实在没办法，才打了田阮的电话，哭着告诉他这件事。田阮也是有点小权利，这就调出苏市的监控，让保镖摸排了一天，终于找出田远2.0的去向——和几个小混混一起勒索学生去了。田阮：“……”勒索的还是德音高中的学生，因为田远2.0听说德音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家里的钱是大把大把地丢，一点也不心疼。田远2.0干得还不错，一天就碰瓷了一干，他觉得还不错，可以继续干下去，只不过要冒着被德音保安打的风险。田阮过去抓人的时候，正瞧见田远2.0无赖地往一女生脚边一躺，说：“你踩到我了，要赔我钱!”女生后退一步：“….…我没有踩你。”田远2.0翻过身去，抱住女生的腿，往自己身上踩，"啊，好疼!"德音高中有的女生冬天也会穿裙子，里面只有打底裤袜，这下不说被看光，也被看到裙底了，登时俏脸一红，当真踩了两脚：“流氓!”田远2.0:“啊，啊!”这回倒是叫得真情实感，“给我……给我钱……”女生丢了一沓钞票给他，羞愤地跑了。田远2.0忍着胸口的疼，赶紧去捡钞票，“我的我的，都是我的钱。”田阮：“…………”这一幕，怎么有点熟悉?爱财如命，这不是田阮之前的人设吗?田阮的脸有点疼，走到田远2.0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他，问：“你想赚这些小钱，还是赚大钱?”田远2.0脸色一僵，“你想干嘛?”田阮露出小恶魔的微笑，手一挥，两个保镖将田远2.0架起来，拖拽到车上。“我的钱!”田远2.0还漏了一张百元大钞。田阮当然不会视而不见，捡起钱还给他。田远2.0没声了，只怒瞪着田阮。田阮懒得废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上学的事。“上学?”田远2.0冷笑，“读书又不能变有钱，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知识改变命运。”“但改不了狗屎命。”田阮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田远2.0撇过脸，“我一个从山沟沟出来的，能有什么出息。”田阮：“你要考上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找到好工作，才有钱。这不是说笑，是实实在在的路。你不去见识新的天地，就永远不知道新天地有多少机遇在等着你。”“…….”“难道你想一直送外卖，碰瓷女高，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混吃混喝一辈子，让你妈都看不起你?”田远2.0恶狠狠地盯着田阮，“她看不起我，还不是因为你太优秀。你出身高贵，嫁进豪门，还 留过学读了研究生，你这个干儿子比我强百倍千倍!”田阮语气轻飘飘：“是这样没错。”田远2.0:“……”田阮又说：“所以你就自暴自弃，以为抢走我的丈夫，就得到一切了?你也太愚……天真了，我的优秀是离不开虞先生的教导，但我考试的成绩，考上大学，出国留学，还有读研，都是我自己的努力。虞先生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我的唯一助力。"“但有他在，你注定仕途坦荡。”田远2.0说，“我有什么?我只有一个懦弱的老母亲，五十平的小房子，银行卡的两千块钱。我能干什么?”“所以当你有一个可以读书的机会的时候，你应该抓住。”田阮平静地看着他，现在他知道，为什么虞惊墨面对很多人总是很平静，这实在是思维、智力、经验不在一个量级。当你成为了人类，你面对蚂蚁会很平静。当你成为了领导，你面对打工牛马会很平静。当你成为了神，你面对星球上的所有生物会很平静。“如果你放过这个机会，我也会完全放弃你。”田阮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田远2.0被震慑住了，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前路的黑暗中，忽然透出一缕光线，虽然很弱，但给他指明了方向，让他不至于在黑暗中迷失。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是不是会抱憾终身?田远2.0不知道，也不敢冒险，他的人生已经糟透了，还能更糟吗?不会了，那就抓住这次机会试试，“……有大学收我吗?”田阮：“你在想屁吃，先从高中念起。”田远2.0:“……”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次新的尝试。哪怕田远2.0糟透了，浮夸贪财又不择手段，但谁会一开始就想这样?如果田远2.0有一个正向的开始，是不是结局也会不一样?田阮觉得值得一试，谁的人生是完美的，不都是要经过种种的尝试与实验，才能找到正确的那条路。每个人，都该成为每个人自己，而不是世界设定的人设中。“我好看你哦。”田阮拍了拍田远2.0的肩膀，如是说。……这才是正轨，走向自己的人生，而不管外界的定义如何。春暖花开时，田阮接到自己的便宜大哥从法国打来的电话，说：“我和贺兰斯订婚，你们一家必须来。”田阮惊诧之余送上祝福，却又问：“贺兰斯怎么会答应和你结婚?”杜恨别轻笑：“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求婚了99次。”田阮：“……大哥你真能。”比原书主角攻受的求婚还牛逼，99次是什么概念，起码要准备99枚新的钻戒吧。田阮有理由怀疑，贺兰斯是为了这些钻戒，才设置成99次。不过现在的贺兰斯已经不缺钱了，那图这99枚钻戒做什么?田阮想不通，总不能贺兰斯真的爱上了自己的便宜大哥，要和他久久吧?哈哈哈哈……真有可能?贺兰斯喜欢杜恨别，这是肯定的，但要说爱，田阮还真看不出来——聚少离多，哪里看去。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好事。虽然贺兰斯有卷款潜逃的嫌疑，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着。田阮默默祈祷：“希望大哥不要被卷走八十亿，他和贺兰斯长长久久的。”行程定下来，田阮先和路秋焰飞去法国，为什么是他和路秋焰呢?那当然是因为虞家父子俩走不开，要订婚前一天才能赶到。田阮就当去度假，和路秋焰开开心心飞了过去。也不是第一次来法国，田阮驾轻就熟，下了飞机就捂紧钱包和手机，坚决不露富，这样才不会被抢劫。看着田阮披上一件百家布棉袄的路秋焰：“……你还真是准备齐全。”田阮："那当然了，我这样看着像不像乞丐?"“像。”田阮哈哈笑道：“我专门找了那些不穿的花衣服，剪碎了让张姐做的，她手可巧了，不但会梳头，还会缝衣服。喏，这里还有一个百家布围裙，你快围上。路秋焰嫌弃：“我不要，我不当显眼包。”“什么显眼包，这是以防万一。”路秋焰为了不穿乞丐衣，大步走快了些，“要是有抢劫的，我一拳打飞。”他说到做到，在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金发男人上前时，他一拳把人打飞。男人："哦!少爷，是我!"路秋焰：“?”田阮赶紧细瞧，“这不是我大哥的秘书团之一的老贼吗?因为长得贼眉鼠眼的，所以经常被认为是坏人。”他这话是用法语说的，又用中文和路秋焰说了一遍。男人捂着鼻子欲哭无泪："哦，这天杀的脸，也不是我自己想长成这样啊。"路秋焰："……对不起。"田阮：“怪我大哥，偏偏派他来接。”但凡一个长相普通点的，比如没什么存在感的保镖，也不会飞来横拳……最重要的是他们每次来法国都要被抢劫。这次也不例外，老贼往前带路，又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凑上来。路秋焰：“双胞胎?”田阮：“没听说老贼有双胞胎啊。”那人抢过田阮的包，跑了几步回头，似是疑惑为什么被抢劫了也不叫，这几个人是傻子吗?田阮：“啊?”路秋焰反应过来，一脚飞过去，将人踹出十米。那人：“哦哦哦!!”田阮合唱：“耶耶耶~”保镖："nonono~"那人：“…….夺回自己的包包，田阮拍了拍，安心了：“果然，在法国被抢劫很正常，这才是我认识的法国。”至于为什么百家衣没有穿出乞丐的效果，大概是因为法国没有百家衣，田阮穿着只有时尚的效果，别人眼里的他只是个特立独行的东方青年罢了。抵达酒店，田阮把东西都存在酒店里，只带了很少的钱和路秋焰一起去扫荡奢侈品店。为什么很少的钱能扫荡奢侈品店?那当然是因为还有虞惊墨给田阮的黑卡，在这里也能刷。为了保证黑卡的安全，田阮很机智地将黑卡藏在贴身的内裤前的小兜兜里。等扫荡完了，他背着导购，从裤/裆掏出黑卡。路秋焰："……"导购：“……”田阮解释：“哦，这里的抢劫实在太多了，你懂的。”导购邀请道："先生，请这边刷卡。"田阮全程自助，刷完卡又把卡放进兜兜里，看到路秋焰异样的眼神，他赶紧说：“是隔了一层的，没有贴唧唧上!”“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居然有人在异国他乡公然说出‘唧唧’一词，我的天啊!”一道毛躁的少年音传来。田阮扭过脸，“橘子?海朝?”海朝面无表情，“工作上事来这边。”南淮橘盯着田阮的裤/裆，再看看自己，“呵呵，就算多了一张卡，也不比我大多少。”田阮：“……南淮橘，你就是弟弟。”南淮橘久不上国内的网，什么梗都接不上，“我才不是你弟弟，我是你侄媳妇。”田阮点头，“原来你没忘啊。你知道房中术是谁写的吗?”“是你。”“所以你该对我什么态度?”"小叔父，你真大。"田阮满意点头，“这才对嘛。”路秋焰看了眼田阮那里，笑一声：“有的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一击必杀。田阮：“……”南淮橘：“路秋焰，你不准这么说小叔父，他是你婆婆……嗯?田阮是你婆婆?等等，那你不就和我平辈，不对，我们本来就平辈。小叔父是男的，你不该叫他婆婆，应该叫他小爸，对，小爸!"绕了一圈，南淮橘总算绕出来。田阮却要被绕晕了，赶紧出去说话，呼吸……微微酸臭的空气。巴黎的市中心是这样的。“你们住哪儿?”田阮问。“xx酒店。”海朝说。“真巧，我和路秋焰也住那里。”田阮嘿嘿一笑，“那我晚上可以偷听你们……呸呸，可以和你们打牌。”“…….”230、橘子酸甜


电梯叮的一声往两边分开，四个青年先后走出去。


“好巧啊!”田阮欢快的声音说，“我们还在一个楼层。你们是几号房?”"1348号房。”南淮橘毫不设防，“你们呢?"“我1341,路秋焰1342。”“你们怎么不在一间房?”“…….”海朝眉梢一抽，心里叹出一口气，淡淡地说：“哪有婆媳一间房。”南淮橘睁圆了眼睛，点点头，“有道理。”


田阮：“我把东西送回去，待会儿找你们玩啊。”说着和路秋焰往电梯的另一头走去。


酒店大，客房也大，一层只有八套房。海朝简单估算了一下，1341到1348大约有五十米，这样的距离足够他警醒门外的脚步声。


……不对，走廊铺着柔软厚实的深褐色法式织花地毯。南淮橘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到客房门前刷卡，奢侈品袋子掉了一地。海朝给他捡起来，拿过房卡，一刷即开。


“哥你真厉害。”没人的时候，南淮橘就会叫海朝为哥，算是一种亲昵的称呼。


这么点小事，南淮橘都要大惊小怪的，海朝虽然耳朵听得起茧子，但还是爱听。他喜欢听南淮橘咋咋呼呼的声音，以及哭泣的声音。


海朝还记得，当初为了让南淮橘喊自己哥，一晚上弄了许久，才终于让倔脾气的南淮橘忍着羞耻叫出来。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田阮和路秋焰，他们真是一点都没变。”南淮橘进了客房就脱外套，眨眼身上就只剩一件长袖t恤，如果可以，他连裤子也想脱掉。客房暖气十足，海朝也脱下外套，将奢侈品袋子放在地毯上。


南淮橘这就去拆，"哥，这块机械手表你试试。"


海朝从冰箱取出两瓶矿泉水，全部拧开了，喝一口放在茶几上，伸出筋肉有力的手腕，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南淮橘将白金的机械手腕套进海朝的手腕，表带收紧，扣上。他捧着海朝的手翻转过来，观赏机械指针咔哒咔哒的转动，贴近耳朵去听，“果然还是机械手表声音好听。”


海朝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继续喝水。


上午开会，下午陪南淮橘逛街，晚间还有一个酒会需要参加。


“哥你累了吗?”南淮橘仰起脸问，说着坐到海朝身边，眼中满是担心，“要不要吃个下午茶?”


海朝：“可以。”下午茶和田阮是一起来的。南淮橘表示热烈欢迎，像只欢快的小鸟。海朝慢悠悠吃着歌剧院蛋糕，喝一杯拿铁。南淮橘则喜欢吃马卡龙配卡布奇诺，甜得购人。对面的田阮和路秋焰吃着可露丽，喝红茶，一直聊天，很少吃。而当海朝吃完，他们一半都没有动。南淮橘还诧异：“这么快就吃完啦?要不要了?”


“不用。”海朝走到阳台，呼吸巴黎午后难得晴朗无云的新鲜空气。一天当中，下午四点是氧气最足的时候，海朝觉得有点醉氧，不然怎么昏昏欲睡。又或者是晕碳。


海朝干脆在藤编的帆布躺椅上躺下来，听着屋里南淮橘和田阮的声音，慢慢的，他好像回到了少年，也是这样天气爽朗的午后，也是这样炽烈的阳光。万物沉眠，万物复苏。


“海朝，我与你不共戴天!”少年的声音穿透时空，突破一切障碍，准确无误地再次抵达海朝的脑海。


他在高二6班的教室抬起眼睛，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转过脸看教室外的花坛，里面嗡嗡飞着一只小蜜蜂。


南淮橘的声音和小蜜蜂和鸣：“从今天开始，我要复仇!”


海朝转过脸，看着南淮橘鼻子上的绷带，不知多少次控制不住嘴角的翘起——太滑稽了。


那一拳他是出于本能打的，却造成南淮橘鼻血哗啦、嚎啕大哭，当时他也有点无措，第一个念头是，不会被记过吧?


没有记过，只是当着全校的面向南淮橘“道歉”。


这个道歉毫无诚意，即使他有诚意，以南淮橘的性格也不会放弃“复仇”。


得罪人这种事，海朝不是第一次了。从五岁会捡破烂开始，他就得罪了捡破烂的大爷，被拿着棍子追了几条街；十三岁时冒充十八岁打黑工，老板不给钱他给人开了脑瓜子，闹到警局反而是那老板赔偿他的损失，以及非法雇佣童工就够喝一壶了。


在高尔夫球场，在酒吧，在饭店，他打各种零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海朝挨过打，被使过绊子，随着年纪增长，他学会了韬光养晦。


只要不触及他底线，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没意思，生活毫无波浪，如一潭死水。


直到那个男人和家里闹翻，迎娶他妈妈进门，他私生子的身份长了翅膀般飞遍当时的苏市高中。


海朝在原本的学校呆不下去，但他可以忍到毕业。海明月与虞发达却自作主张将他转到了德音高中。


德音高中里也有私生子，大家对这种事似乎见惯不怪，很多人默认有钱人就会出轨似的。


海朝却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感到恶心。


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常年只见几次面的父亲，感到恶心。


他的母亲是做过鸡的小三，他的父亲懦弱无能还抛妻弃子，作为他们孩子的海朝一出生就是罪恶的果实。


每个周末的下午，海朝会去献血。


如果可以以此洗清自己流淌在血液里的罪恶，让它们流淌在一具干净的身体里，是不是就能抹去的他的罪孽?


答案是，不能。


所以海朝只能走，离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见结出罪恶果实的树，让自己在遥远的地球另一端扎根，开出新的花。


决定要走的他，本不打算和任何人发生过于盘根错节的关系。


包括同学，都被他划分在外人之外。


当然，因为阶级不同，在德音没什么人和海朝深交。他以为会一直无聊到他申请国外留学的那天。留学的钱他已经存得差不多，这件事他没有对海明月吐露过一个字，这是他自己的决定。田阮居然知道，虽然让海朝吃惊，不过他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小叔父”虽然不靠谱了一点，但不会害他。虽然不会害他，但只要和田阮扯上关系，必定会和别人扯上关系。


南淮橘就是这段“塑料同学情”关系中的“别人”。


海朝倒要看看，南淮橘会怎么复仇。


他等了好些天，南淮橘复仇方式一，在他面前放各种大话、狠话；南淮橘复仇方式二，拦住他，不让他去卫生间、去餐厅；南淮橘复仇方式三，放学后朝他挥舞小猫拳头….…


海朝：“.…”


其实南淮橘武力值不低，在德音中甚至是排行前十的，从小练过跆拳道、武术、散打，别看细胳膊细腿的，爆发力惊人。


海朝没有系统地锻炼过，他锻炼的场地在各种场合，比如被大爷拿着棍子追、被混混拦住打劫、被表白不成恼羞成怒的人找人打。


可能天赋异禀，海朝总是能反过来把别人打得落花流水。


面对南淮橘的小猫拳，海朝轻而易举地接住，掌心啪的一声，待到回去的路上，才觉得有点酥酥麻麻的。


他在巷子边上刹住自行车，看自己的手心，红了一片，有点发热。


“看来小猫拳还是有点用的。”


就这样，海朝和南淮橘的关系进入一种微妙的僵持。海朝不想拖拖拉拉的，在一个中午叫住南淮橘。


南淮橘背脊一僵，随即怒瞪过来，那一双眼睛也跟猫儿似的圆，清秀的脸上满满胶原蛋白，“干嘛?”


带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软软糯糯的。


海朝喉结上下一滚，嗓音低了一个调，"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现在就说。”


海朝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是要报仇吗?”


南淮橘仰起脸，无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海朝，“没错。我是不会忘了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现在我不是你对手，但我勤学苦练，肯定能打败你!”这话听着有点像武侠小说。


海朝嗤笑一声：“现在不动手，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什么?”南淮橘又瞪圆了眼睛。


海朝盯着他眼睛，“不是要给我一拳?现在给吧。”说得好像只是给一块橡皮。


南淮橘却怀疑了，上下打量海朝，气咻咻地说：“还有同学在呢。我要是打了你，肯定告到老师那里去。我才不上当。”


同学某某：“……那啥，我去吃饭了，你们不要打架啊。”


南淮橘冷哼：“教室里还有监控，我才不上当。”


海朝垂眸看他，“机会只有一次。”


南淮橘—咬牙，“海朝，我一定会把你打倒的，但不是现在!”说着一扭头跑出了教室，直奔餐厅。


海朝：“……”


他们关系的转折在广式餐厅，南淮橘故意打翻了海朝上的菜，还污蔑是他打碎的。海朝看着那一地的碎片与四溅的汤汁菜色，脸上没什么表情，拿来垃圾桶与抹布，蹲在地上收拾。经理过来对他大骂一顿，免了南淮橘的餐费，南淮橘放了两句狠话，居然哭着跑了。海朝也是不能理解，欺负人的小恶霸，别人还没哭，他自己倒是哭了。这哭声虽然短暂，却久久地存留在海朝的心中、脑海，盘绕不去。以至于经理扣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他也没什么反应。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想不通的问题如果无法想通，就会一直占据脑海。下午上了学，海朝在班里看到南淮橘，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


南淮橘表情躲闪，皱着眉头，垂着脸蛋，抿着嘴唇，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海朝：“……”


怎么欺负人的还委屈上了?


海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想那个问题：为什么听到南淮橘的哭声，他会觉得心痒?


是想打南淮橘一顿，还是打南淮橘一顿?不过南淮橘也是“复仇”,他好像没什么理由打人家一顿。想不通的问题暂且搁置，海朝专心听课。


下课后，南淮橘又对他放大话了：“海朝，你放学后给我等着!”


海朝心想凭什么等你，放学后直接走人。


如常从小巷子抄近路回那个只有四十平的老校区住宅，他没有住进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大平层，不方便，也不想。


在那个大平层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腐烂耻辱的味道。


路上，海朝不是没有察觉后面一辆越野车跟着自己，他拐进小巷子，越野车不得不停下来，车上的少年也不得不下来奔跑追逐。


“海朝!海朝你等等!!”是少年气急败坏的叫声。


海朝没有等，只不过骑车慢了一点。


南淮橘一个冲刺到了自行车前。


海朝抓紧车刹，年久失修的自行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脚蹬在地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南淮橘的校服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面红耳赤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怎的，“海朝……中午的事……”


“让开。”海朝语气淡淡的。


“中午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会赔偿你的一切损失的!”南淮橘一口气说完。


“赔偿?损失?你确定你赔得起?”海朝冒出一种坏心思。


“多少我都赔。”南淮橘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鼻子挂了清水鼻涕，他吸了吸。


海朝看不过去，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丢给他。


南淮橘眼巴巴地看着纸巾，水润润的眼睛瞟他一眼，闷声闷气说："我一定赔偿你，对不起。"


海朝下了自行车，将车靠在墙上，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夺过纸巾，亲手给南淮橘擦鼻涕，很用力。


“嗷，疼。”南淮橘叫，“我自己来。”


“我来。”海朝强硬地说，看着眼前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少年，心里生出一种焦渴的念头。


南淮橘见他这样，便由着他擦，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疼哭了似的，“行了吗?”


海朝将纸巾丢进巷子旁的垃圾桶，说："不行。"


不仅不行，还不够。


“你被扣了多少?我有三千，够吗?”南淮橘掏钱包。


海朝眸色微微发暗，手指摩挲着，好像那是南淮橘的脸皮，柔软的，温热的，很好摸，“我不要钱。”


“不要钱?”南淮橘愣住了，“那你要什么?”“我要打你一顿。”海朝脱口而出。


南淮橘的眼睛又泛起水光，咬牙闭上眼睛说：“你打吧——但是不要打我鼻子，求你了。”


海朝心中的肆虐越发浓郁，如一场暴风雨。他掐住了南淮橘的脖子。


但，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


当他松开手指时，南淮橘咳嗽着，“你不要掐死我。”


海朝没想掐死南淮橘，只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让他太想欺负了，搓圆捏扁，怎么样都行。


“我赔你钱行吗?”南淮橘弱弱地问。“不行，不够。”“那你要怎么样嘛?”


海朝盯着南淮橘湿润的眼睫，颤抖的嘴唇，还有冻得红扑扑的脸蛋，找到了心中肆虐的症结所在，他喉结滚动，吐出了最深的那个答案——“哭。你给我哭。”


他就想看南淮橘哭，让他的心脏得到充分的滋润，那片干咳的心地，一定会被的南淮橘的眼泪润出新的生机，长出新的草木。


如此简单，如此不可思议。


海朝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吗?


但南淮橘哭不出来。


海朝心中的欲念得到进一步的扩大，他说：“到我家。我欺负你，你就哭了。”


那个四十平的老房子并不适合南淮橘这样尊贵的贵族学校的子弟踏入，太寒酸，还狭小，也太拥挤。


好在海明月搬了出去，她的房间被改成了书房，加上一张小小的单人床，窗边紧挨着别人家的窗户，所以只有阳光明媚的时候，才会拉开窗帘。


看到这栋老式住宅楼的时候，白色的墙不时掉下石灰粉，红色的屋顶已经被雨水冲刷掉色，外接的楼梯通往各层，一楼大多是大爷大妈，二楼是青壮年，而三楼则大多是年轻人。


年轻人腿脚好，爬得了楼梯，三楼也便宜些。


海朝看着一脸懵的少年，说：“这里环境不好，你要是介意，可以回去。”


南淮橘抿了抿唇说：“你可以待在这里，我也可以。”


海朝不再说什么,掏出口袋的钥匙开了三楼中间一户的门。


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南淮橘天真地问：“这一层都是你家吗?其实挺大的。”


海朝面无表情地打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吱呀一声，“不好意思，只有这一扇门是我家。”


南淮橘：“…”


虽然老破小，但屋里的格局还是可以的，开门见窗，一眼穷光，小偷来了都要摇头。


不仅外面破，里面也是破柜子，破桌子，破椅子，破冰箱……


南淮橘惊呆了。


海朝却很自然地走了进去，他这个家，比德音的保洁阿姨住的休息室还破。


海朝回头，问：“喝水还是喝橙汁?”


南淮橘：“你家……你家有橙汁吗?”


海朝看傻子似的，“虽然穷了点，但不至于橙汁都喝不起。”说着拿出超市打折买的大瓶装果粒橙，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


南淮橘接过还打着银行广告的一次性纸杯，沉默了。


“杯子干净的，喝不死。”


“哦。”南淮橘乖乖地喝橙汁，“好冰…”


海朝眉梢一抽，从茶壶倒了一碗热水，将橙汁放在里面，“过会儿就热了。”


南淮橘站在桌前看着橙汁，“谢谢。”


那种等橙汁变得温热的模样，不知戳中了海朝的哪根神经，他竟然觉得可爱——南淮橘可爱吗?


喝完橙汁，海朝让南淮橘趴在桌子上。


南淮橘问：“为什么?”


海朝冷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忘了你为什么来?”


“……我是来让你欺负的。”南淮橘委屈巴巴地趴在什么都没有的桌子上，“然后呢?”


海朝看了一眼卯榫结构的木头桌子，太老了，像个掉了牙的百岁老人，怎么承受得住小年轻的折腾。


于是海朝又说：“你还是趴在沙发上吧。”


沙发上铺了沙发毯，也是老式的。是很久之前海朝去捡垃圾，捡了别人不要的快递袋，在里面翻出这条毛毯，可能因为款式老旧，又没有运费险，一个便宜货罢了，就给丢了。


一用就是七八年，被洗衣机洗掉了颜色，花纹倒是变得古朴自然起来。


海朝越发觉得，南淮橘趴在上面的样子像一只温顺的，等着被撸毛的猫。


当然，猫也有一个不如意跳起来咬人的时候。


海朝坐在沙发边，看着南淮橘。


南淮橘扭头，脸蛋红红，“干嘛?”


“我要打你的屁股。”海朝说。


南淮橘果然跳了起来：“不行!”


“不行?”海朝反问，语气还是淡淡的，却带着威胁。


南淮橘声气又弱了下去：“我十岁以后就没被我爸妈打过屁股了，不打屁股行不行?”


海朝道：“我在欺负你，你这是在教我?”南淮橘瞪着他，“反正屁股不行，其他任何地方都行。”


“你确定?我打人很疼，屁股肉多，能抗住。”


“……真的吗?”“你可以试试。”


南淮橘脸色犹豫，"算了，我就给你打一次，不许说出去。"


海朝怎么可能说出去，这世上，没有一个同学会无缘无故打另一个同学的屁股，就算是开玩笑，也过分了些。


这么过分的事，海朝却想对南淮橘做。


啪的一声，海朝试着打了南淮橘一下。


那臀像个小山丘，被打之后又如药药果冻，弹了两下。


南淮橘：“啊!”海朝：“……”海朝：“你一个男孩子，屁股这么翘?”南淮橘脸颊到耳根全都红了，"别废话，你打!"海朝抬手又打了一下。


南淮橘：“啊…”弹弹弹。


海朝看着自己的掌心，说："等我的手掌变红了，才会停下。"


南淮橘壮士受刑似的，“来!”


啪!又是一掌。


海朝眸色微深，说：“隔着校服裤，不好打。”


南淮橘眼睛盛了两汪清水似的，瞳仁又亮又大，"那怎么办?"


“脱。”


“….…”南淮橘瞪大了眼睛，眼底泛起泪花，“海朝，你、你别太过分。”


海朝道：“你不要补偿我，这么点欺负，就受不了了?”


是男人都受不了激将法，南淮橘大义凛然地把校服裤一脱，露出一条鹅黄色的小鸭子内裤，脸颊红透：“你打!打个够!”


海朝看着那小鸭子内裤，笑了出来。


231、橘子酸甜


海朝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的。


被打了屁股的南淮橘哭了起来，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羞耻的、小猫似的啜泣。肩头一颤一颤的，脸颊红透了，眼睛泡在泪水里，哽咽着问：“好了吗?”“好了。”海朝盯着那小鸭子内裤，掌心覆在上面，喉咙紧涩，“疼吗?”


南淮橘羞恼地瞪他，"当然疼了，你手劲真大。"


海朝问：“要我帮你看看吗?”“看什么?”“屁……伤势。”


南淮橘的脸又红了几分，手忙脚乱地提起校服裤，“不用。”


海朝也知道，看一个同龄男生的屁股，怎么想都很奇怪，所以他没有坚持。


等南淮橘整理好，海朝翻箱倒柜找出一支消炎药膏，说：“这是我平时和人打架后用的，效果还不错。”


南淮橘接过药膏，屁股火辣辣的，"……真的?"


“嗯。”海朝一指小小一扇木门，“卫生间。”


于是南淮橘去了卫生间涂药。


海朝把客厅的窗帘拉开了一点，发现对户人家的窗帘全都拉上了，于是他把窗帘全部拉开，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冷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海朝清醒了一点，开始复盘自己的所作所为。


毫无疑问，他想欺负南淮橘，但不是打人，是另一种意义上欺负。


听到南淮橘的哭声，他会感觉血液沸腾，仿佛有一头猛兽在体内横冲直撞。如果不是理智拉扯，可能他还会做更过分的事。


为什么偏偏是南淮橘?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海朝站在窗前深深呼出一口气，让冷空气进入肺腑，洗去那不合时宜的念头。


南淮橘从卫生间出来，走路别别扭扭的，手里攥着药膏。


海朝问：“怎么样?”


南淮橘：“我又看不到自己屁股……”


海朝张了张嘴，没再说帮他看看那种话，看了眼窗外黯淡的天色，说：“天晚了，送你回去。”


南淮橘把药膏放在茶几上，“哦。”


走出这间狭小的老式的住宅，刚到外面，烟火气扑鼻而来，不知谁家弄的青椒炒肉丝的香气弥漫整栋老楼。


南淮橘吸了吸鼻子，“好香，比我家阿姨做的饭还香。”


海朝忽然意识到，他和南淮橘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住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地方，周围除了老人，还有三教九流。


而南淮橘住在一栋富裕的房子里，父母从事体面的工作，家里有保姆、厨师、司机，从小到大金尊玉贵，就没吃过什么苦。


那辆越野车停在楼下，与这里格格不入。


南淮橘笑起来：“我家司机还挺有眼色，知道跟来。”


海朝停下来，淡淡地说：“不用我送了，你回去吧。”


南淮橘一愣，眼巴巴地回头看他。


有个年轻的女人下班回来，走到露天的楼梯上三楼，好奇地打量越野车，眼里止不住的羡慕。海朝让到右边，女人笑着说了声谢谢，又问：“你爸来了?”海朝脸色冰寒，“不是。”


女人本打算唠嗑两句，见他这样，识趣地上了楼，回了自家。


南淮橘见女人进的是海朝家旁边的那扇防盗门，就问：“邻居?”


“算是。”海朝不想多说，“几年前搬来的。”南淮橘也不多问，下了楼，来到中庭。海朝就站在三四层的阶梯上目送他。


越野车后座车门打开，南淮橘看了海朝一眼，说：“明天见。”


海朝：“明天见。”只要还在上学，总能见到。


司机确实识趣，什么都不问，驱车带自家少爷回去。海朝看着越野车出了老小区，才折返回自家。


他看到沙发上的褶皱，是南淮橘趴在这里时留下的。


冷风拂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南淮橘身上那种甜甜的、类似橘子的香气。


海朝坐在沙发上，抚摸那褶皱，悄然间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倏然清醒时他去了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


翌日上学，海朝见到南淮橘。


南淮橘朝他傻笑：“你的药膏真有用，我屁股已经不疼啦。”


话音落下，周围的同学瞳孔地震看过来。


海朝：“……”


南淮橘浑然不觉，在发现同学若有似无地看他屁股时，握起拳头说：“谁敢再看我，拳头伺候!”


在德音，南淮橘敢称小霸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同学们纷纷收回视线，只窃窃私语。海朝看着南淮橘一脸懵懂的样子，也是无语。


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几天，不知哪阵风吹到老师耳朵里，谣传海朝和南淮橘在谈恋爱。班主任在下课铃响起时对他们二人说：“你们两个来一趟办公室。”


南淮橘："??为什么?"


班主任什么都没说走了。


海朝收起课本，一脸平淡地跟着，南淮橘只好小跑着追上去。


“海朝，班主任找我们什么事?”


“不知道。”海朝猜测，“可能我打工被举报了。”


南淮橘吓一大跳：“不是我啊!”


未成年打工，即便自由如德音也不会不管。海朝盘算着，可能又要换工作了，“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以前的学校时，他也被举报过，校长找去他工作的地方，严厉斥责了一顿。


“海朝，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没必要自己来打工，你还小，你懂什么?”当时的校长语重心长说。


海朝冷淡地说：“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多少?我出!”


“五十万。”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家是不是欠债了?"


海朝没说去留学的事，“没什么,就是想换个房子。”


那校长屁都不放了。


德音财大气粗，每个班主任的办公室也是独立的。海朝和南淮橘敲门走了进去。


班主任一边整理教案一边说：“听说你们在谈恋爱?”


海朝：“?”南淮橘呆住了，“啊?”


班主任：“你们谈恋爱也没什么,只不过经过你们家长的同意了吗?”


那意思就是，只要经过双方家长的同意，谈恋爱就不是什么大事。德音高中的贵族子弟们，多是家产丰厚，来这里上学也是各取所需。以后联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谈恋爱完全不需要过多干涉，又不是普通高中，只能通过上学来达到人生仕途坦荡。德音的学生谈恋爱，那是强强结合。


海朝沉默须臾，说：“无稽之谈。”


南淮橘瞟了海朝一眼，用力点头，“没错，我怎么可能和海朝谈恋爱。”


班主任抬起眼睛，“真的没有?”


南淮橘：“我和海朝要是谈恋爱，天打雷劈!”


班主任笑了：“倒也不必如此激动，不过是听了一些风言风语。既然你们没有谈恋爱，那我也放心了。海朝，你还是以学业为重最好。”


海朝听出了潜台词，别人谈恋爱那是强强结合，而他和南淮橘谈恋爱，那就是攀龙附凤，不切实际。


“……我知道。”海朝说。


那之后，他和南淮橘保持一种微妙的距离。


但南淮橘好像没有察觉，每当有空，就喊：“海朝，去厕所吗?”


“海朝，一起去图书馆?”


“海朝，一起去吃饭?”


海朝看着他。


南淮橘不明所以，“怎么啦?”


中午，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两个少年。他们视线相触，一个糊涂，一个清醒。


海朝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和平时的节奏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只有他知道，平时要比现在慢0.0001秒。


南淮橘睁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朝，又问了一遍：“怎么啦?”


海朝说不出话，如果他说，不和南淮橘玩了，南淮橘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那场景有点意思，却过于残忍。


海朝最终说：“没什么,走吧。”


于是他们又一起去餐厅吃饭。


南淮橘最喜欢炸得酥脆的丸子、鱼排、藕饼，以及甜得购人的餐后甜品。海朝则喜欢清淡一点的，他看着南淮橘吃那么多，却一点也不胖，便知道南淮橘的运动量也不少。


也是，每天上蹿下跳的，不瘦才怪。


高二的下学期，海朝被换班到1班，南淮橘也跟来了。他不知道是南淮橘私下找的关系，还是凑巧，总而言之两人依旧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南淮橘确实是个马大哈，每天只知道黏着海朝，就没想过他们这样根本不像普通朋友。过于亲密了些，也暧昧了些。


海朝压制着心中诡谲的念头，直到夏令营的到来。


他和南淮橘被安排成孤战客栈跑堂的npC。


南淮橘这样的大少爷，这一辈子就吃过武术的苦，其他方面那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比文弱书生还弱鸡。


——纯粹是南淮橘犯懒。


海朝让南淮橘拿个碗，南淮橘都能路上手滑打碎。海朝让南淮橘去上个菜，南淮橘能和客人激情开骂。海朝让南淮橘一边凉快去，南淮橘就真的一边凉快去。


南淮橘自己凉快还不行，时不时地就坐在廊下喊：“海朝，海朝，海朝~”


海朝：“再喊，休息时间减少十分钟。”


南淮橘：“……哦。”


就像教育一只新到家的小猫去吃饭喝水上厕所，南淮橘这只橘猫事事都要操心。海朝反而不觉得麻烦，像是在做一个实验。


实验的题目叫：如何圈养一只爪子锋利的小猫。


不要剪去猫的爪子，这样会磨平猫的性子。海朝每次看到南淮橘炸毛，就会感到莫名的愉悦。而南淮橘竖起爪子挠他，他只会觉得痒痒。


南淮橘身上有很多缺点，比如爱使小性子，一点不如意也要放大；脾气暴躁，一点就炸；被娇养惯了时常懒惰，为了装病往脸上拍气垫；会撒点小谎，以为无关紧要，事实上也是如此。


还有点小聪明，只是不用在正途。


海朝听田阮说起过，南淮橘还飙车，致使田阮脑震荡。


只有这点需要大改。


海朝问起南淮橘这件事。


南淮橘果然心虚得不行，小嘴叭叭：“我也不是故意的，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田阮还对你说，真是爱告状。”


海朝：“不是他告状，这是事实。如果你以后还飙车，不是我朋友。”


南淮橘：“哦。”


海朝相信南淮橘说到做到，虽然南淮橘大多时候不靠谱，但却还算讲诚信，说过的话作数。


这一日异常炎热，知了与太阳一起发威，势必要将这人间晒蔫了。海朝买了几串糖葫芦放在冰箱里，中午等南淮橘吃过饭，拿出一串给他。南淮橘乖乖地接过，坐在廊下吃着糖葫芦。


天气炎热，海朝知道南淮橘的胃口开始不好，山楂助消化，又可以开胃，到晚上可以多吃一点。


“好酸呀。”南淮橘说，“我可以只吃糖衣吗?”


海朝：“不可以。”


“凭什么?”南淮橘瞪他，“凭什么总是我听你的话，不是你听我的话?”


海朝凉飕飕地垂眸看着廊下的少年，说：“你不听话的后果，应该知道是什么。”


南淮橘的脸倏然通红。


有时候南淮橘不听话，犯了错，成绩一塌糊涂，别人管不了南淮橘，海朝可以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权利，反正南淮橘就是听他的话——他打南淮橘的屁股。南淮橘啊啊叫着，那声音说不出的蛊惑……


海朝有一次打着，发现南淮橘有了扭啊扭的，发春似的，他盯着那里，问：“你喜欢这种?”


南淮橘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羞耻得脸皮涨红，“我不是，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鬼使神差的，海朝抚了上去。


那是一只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翅膀稚嫩，羽毛稀疏，楚楚可怜的。一经逗弄，就颤抖个不停，吐出叽叽的叫声。


海朝抱着南淮橘，失控般将唇贴在他后颈。


南淮橘哼哼唧唧的，任由他所为。


这样的行径，不止一两次。


有一次，南淮橘问：“海朝，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海朝反问：“你说呢?”


南淮橘说不出，只红着脸。


其实海朝一开始也不确定，自己对南淮橘的这种诡谲的欲求，究竟是什么。一开始只想看着南淮橘哭而已，而现在，他喜欢看到南淮橘颤个不停的样子，发出动情声音的样子。


就像一枚青涩的果实落在海朝手心，他可以搓圆揉扁，随意玩弄。


直到这枚果实变得水润饱满，海朝只需要手指轻轻一按，就能挤出丰沛的汁水。这样的过程，他很享受。


海朝还以为，这种禁忌的关系，会持续到他去留学。那时候，他再想方设法把南淮橘拐走——他绝不允许自己悉心培养的果实，落入别人手中。不料南淮橘对他告白。


其实那不算一个正式的告白，只是热血上头，因为田阮的到来，三言两语就给这傻孩子给绕到里面去了。


“你很听他的话?”田阮问廊下吃冰糖葫芦的南淮橘。


南淮橘：“我不敢不听，他会打我。”


“打你哪里?”


南淮橘脸红，“屁股。”


须臾又问：“我会不会和你说太多了?”


田阮圣父微笑：“不，孩子，你说的我都知道。那么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和海朝在一起吗?”


南淮橘激动地回应：“我愿意!”


田阮啪啪鼓掌：“我宣布，你们结婚了!”


海朝：“……”


助攻(捣乱)就跑的田阮，噔噔噔转眼就没了身影，只剩海朝和南淮橘四目相对。


南淮橘的脸缓缓红透，眼神躲闪，“海朝，我……我不是……”


“不是喜欢我?”蝉鸣声中，海朝走到南淮橘面前。


嘈杂的人声，客栈后厨的吆喝，以及前庭客人的怒骂，抑或服务员的道歉，都离他们而去。


蒸腾的热气中，最后一颗糖葫芦缓缓融化。


海朝捉住南淮橘的手，他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些濡湿，但南淮橘没有躲，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的。我不是不喜欢你。”南淮橘急切地说。


海朝举起南淮橘的手，张口吃掉那颗糖葫芦，“要化了。”南淮橘眨巴眼睛，“刚才是小叔父……田阮发神经。”


海朝说：“我也喜欢你。”


语罢，他掠了过去，继续工作。


那个单纯又热烈的少年被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直到海朝从后厨出来，南淮橘还傻站着，他说：“去阴凉里坐着，别晒晕了。”


南淮橘同手同脚，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走到树荫与连廊的交界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问：“真的吗?”


海朝：“嗯。”


海朝去上了菜，折返回来还见南淮橘站在原地，像一只乖乖等主人的猫。


南淮橘又问：“真的、真的、真的吗?”


海朝无奈，“真的。你要是无聊，可以帮我干点活。”


爱情的力量让南淮橘难得勤快了一整天，干劲满满的，就算遇到不满的声音，他也笑脸相迎：“嘿嘿嘿，你奈我何。”


客人：“???”


海朝失笑，夸他一句“聪明”。


南淮橘直接起飞，瞬间跑了几个来回。


他们正式确定了关系。


海朝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不幸，未来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南淮橘幸福。


少年时的热恋就像水中花镜中月，毕业后空欢喜一场。海朝原本以为，他和南淮橘也是这样。


南淮橘藏不住事，很快，他恋爱的事实就被他父母察觉了。


南家的父母，叔叔婶婶——也就是南孟瑶的父母，南家的实际掌权者，找到了海朝。


海朝从容不怕对他们说了自己未来的规划，以及和南淮橘之间的不确定性，他认得清现实，说：“如果你们强行要我和南淮橘分手，我也没办法。但十年后，我会找到


他。”


南家父母仔细地审视着他，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小橘子什么?”


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小橘子，可见平时有多溺爱。


海朝想到的，竟然全是南淮橘的缺点，他不禁笑出来：“喜欢他狂妄自大、脾气暴躁、偷懒耍滑，还很好骗。”


“…….”


“他的缺点，我都喜欢。他的优点，自然不必说。”海朝无所畏惧地直视南家父母。


俄顷，他们笑了。


南母点点头，"我们家不看出身，我就是从贫民窟来的。心性才是第一位，海朝，你心性坚韧，在那样的家庭与环境还能保持一颗自立强大的心，这样的品质，小橘子要是能有你的万分之一，我们也不用操心了。”


海朝说：“南淮橘本性懒散，但成绩不差，说明他是有天赋的。我会督促他，一起进入常春藤不是问题。”


南父哈哈大笑：“有志气。如果你带着小橘子进了常春藤，我们就认可你，给你们办婚礼!”


南母白了丈夫一眼，“婚礼太早了。”


南父：“哪里早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才二十岁。再过两三年，他们能结婚了。况且我看小橘子那样子，早就被滋润过了。”


“…….”海朝："……我们，没有偷吃禁果。"南父摆摆手，“不用害羞，男人嘛，我懂。”


“…….”海朝从南家的别墅出来，看到南淮橘正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看到海朝，他立即迎了上去，“海朝，我妈爸有没有为难你?”海朝说：“没有。”


“那他们有没有给你一百万?”


“?”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南淮橘要哭了，“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海朝失笑：“没有。”


“没有给你钱?那给金条了?”


“什么都没给?”


南淮橘沉默片刻，“什么都没给就想让你离开我，太过分、太小气了!想不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南父出来，脱了拖鞋就打。


南淮橘显然很有经验，一个弹跳躲过拖鞋的殴打，“爸你打我，我跟海朝私奔了!”说着真把海朝往副驾驶一推，南淮橘开车就跑。


海朝：“…….”


好说歹说，南淮橘才相信了没有发生电视剧的狗血剧情，他爸妈也是愿意接受海朝的。


南淮橘惊诧：“想不到他们还有这么开明的一面，是我误会他们了。”


“嗯。”“那……”南淮橘瞅着海朝，“我们真的结婚吗?”海朝：“如果你想，就可以。”南淮橘傻笑起来：“我想，现在就想。”海朝：“不行，没到法定婚龄。”


……"虽然没到法定婚龄，但到了可以法定恋爱的年龄，他们十八岁了，成年了。


到了高三，他们还在一起。


海朝觉得可以做点成年人的事了，哪怕蹭蹭，不进去。


可是这时南淮橘不知发什么疯，不给他碰，说什么过早那啥啥会影响发育。南淮橘言之凿凿：“是田阮说的!”


海朝：“……你看我，小吗?”


南淮橘一看，面红耳赤，“大。”


232、橘子酸甜


高三的一个半学期，海朝都在一种微妙的半郁闷的状态中度过，因为南淮橘不给他碰。


只有在周末时，才可以稍稍放纵一下。那时候海朝可劲的欺负南淮橘，直到把人弄哭了，嗓音软绵绵地央求他不要。


海朝忍着心中肆虐的风暴，放开了南淮橘。


有时候，南淮橘被海朝辅导作业太晚，直接在海朝家里睡了下来。原本有两张床，另一张早就被海朝丢弃，因此南淮橘只能和海朝挤在单人床上。单人床本就狭窄，躺两个大男孩必须紧挨着才不会掉下去。


海朝把南淮橘安排在靠墙那边，这样南淮橘还叫着：“海朝，好挤啊。我们换张大床吧?”


“不用。”海朝说，“用不了多久。”


“可是这样好挤……”南淮橘扭来扭去，像只蚯蚓。


海朝一把将少年搂到怀里，双臂牢牢地圈住，“睡吧。”


南淮橘继续扭，怎么睡都不舒服似的。


海朝猛地一僵，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年，“不要乱动。”


南淮橘心有灵犀不动了，脸颊微红，姿势保持麻花状躺在海朝臂弯中。贴得太近，呼吸心跳一齐共鸣。


海朝稳如泰山，只喉结微微颤动，嗓音低沉：“怕吗?”


南淮橘小猫似的回：“没有。”


“喜欢吗?”


“…”南淮橘抬脸羞恼地瞪了海朝一眼。


“大吗?”海朝接住南淮橘的视线，眼底有些许无奈，些许好笑：“想像我这么大吗?”


南淮橘：“想。”


“那就乖乖睡觉，明天早起背英语单词。”


“……”


那时候，海朝还以为之后有很多机会这么亲近，不料接下来的大半年，他都要“禁欲”。


不在禁欲中爆发，就在禁欲中变态。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德音的学生越穿越少，男生赤着胳膊挥洒汗水，女生则露出一双双美腿，在藏蓝格子裙摆与雪白短袖衬衫的映衬下，形成一道青春美丽的风景。海朝家里也是有空调的，只不过不常开。


南淮橘一到这里就喊热，海朝翻箱倒柜找出遥控器，却发现空调没有任何反应。


他先是给遥控器换了电池，又把空调的滤网给洗了，确定电源接通，然而还是没反应。海朝、南淮橘、空调，大眼瞪小眼。


“坏了?”南淮橘问。


“应该是。”


“要不去我家吧?”南淮橘兴奋地建议。


海朝婉拒：“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找空调师傅来修一下。”南淮橘继续邀请：“你今晚就在我家睡吧，天气太热了。”


“我觉得还可以。”


“…”南淮橘瞅着海朝，“你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回去。”


语罢他又补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海朝看着他，“没必要跟我硬吃苦。”


“我愿意。”南淮橘脱口而出，脸颊飞起红晕，“不行吗?”


海朝沉默须臾，“行。”


两个少年就在闷热的老房子里四目相对，须臾，海朝挪开视线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南淮橘想了想，说：“榴莲芝士披萨。”这个海朝不会做，于是他点了外卖。


虽然没有空调，海朝却拿出了冰柜里冻的冰块，摆在洗脸盆里，像古代那样当个纳凉的冰鉴。


南淮橘凑近冰块，问：“能吃吗?”


“不能，太冰了。”海朝这么说着，拿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给他。


南淮橘欢喜地接过冰淇淋，"之前我在你家都没看到过冰淇淋，怎么想起买这个?"


海朝看着他，“你说呢?”


南淮橘咬了一口冰淇淋，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我知道，你是为我准备的。”


海朝笑了一下，说：“吃完冰淇淋，再去洗个澡，就不热了。”


“嗯!”南淮橘点头，嘴巴上沾了巧克色，看上去像是小胡子。


海朝弯腰凑近，抬手抚着他唇角，细细地擦去。


陡然挨近的距离，让南淮橘的耳廓也红透了，眼睛一眨一眨，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


海朝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唇畔划过对方的鼻尖，如同若有似无的一个吻。


南淮橘仰起脸。


海朝却又退开，说：“冰淇淋快融化了，快吃。”


“……哦。”南淮橘乖乖地吃冰淇淋。


等南淮橘洗完澡，海朝才走进浴室，闻到了熟悉的橘子香气——随着南淮橘住在这里的时间增多，他带了许多个人的物品，比如沐浴露、洗面奶、游戏手柄、ps4。每一样都有沾染南淮橘身上独特的橘子味，也不知天生的，还是海朝自己的鼻子太过灵敏。传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最先察觉的，是对方身上的气味十分好闻。


荷尔蒙相投，基因里带来的密码，是无法抗拒的。


海朝在浴室里解决了一次。


抵达巅峰的时刻，他脑中浮现的，是南淮橘哭泣的样子。


不够，还是不够，他想亲眼看到，南淮橘被他欺负到哭的样子。


洗完澡一时清爽，当两个人躺在一起，那热气就蒸腾出来了，云雾缭绕的，不一会儿就把彼此热成红温。


“海朝，好热啊。”南淮橘翻来覆去，委屈巴巴地说。


海朝拿来电风扇吹，温度才降下一点。


南淮橘额角细密的汗水被吹凉，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冷?”海朝把薄薄的小被子拉上。


南淮橘一脚踢开，“热。”


海朝说：“出了汗就不热了。”


南淮橘把上半身的睡衣脱下来，光溜溜躺在老粗布床单上，细皮嫩肉的，嘴里不知第几次说了句：“咯人。”


海朝看着他，视线不由得瞥向某个点，像雪地里的红果子，诱人嫩红，“你是豌豆上的公主吗?”


南淮橘扭脸瞪他，那一双又大又亮的瞳仁微愠娇嗔似的，嗓音也被热度蒸腾得黏糊：“我才不是公主，我是少爷。”


海朝笑了：“遵命，我的小少爷。”


这话让南淮橘像一只炸毛的猫扑过来，床铺本就狭小，禁不住他翻腾。不一会儿，他的笑声合着床腿的吱呀声往海朝耳朵里钻，往他脑子里钻，往他心里钻。海朝一向很会克制，此时再而三的肢体接触，热度攀升，他的心脏跳得快了些。


南淮橘跳来跳去翻滚着，好奇地这里瞅瞅，那边看看，到最后反而自己害羞，就要溜之大吉。海朝自然不会放过他，掐住少年纤瘦的腰，一把将人带到眼前。南淮橘倒在海朝身前，笑着还要闹。


海朝不让他闹了，动起手来。


南淮橘不一会儿就面红耳赤，哼哼唧唧叫着。


海朝想，也许南淮橘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玩闹，但这次，他不要玩闹，他要做更过分的事。


他抱着南淮橘不撒手。


南淮橘贴着他，脸颊像火烧云，眼睛湿润润的，“海朝，我好了……”


“没好。”海朝继续逗弄。


南淮橘想躲，躲不开。


“别怕。”海朝说着，开始过分。


“……海朝。”南淮橘猛地一颤，无措地望着他，“你、你做什么?”


海朝吻住他，让他没空想别的。


南淮橘确实没空想别的了。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有入夏的气势，空气热浪滚滚的，入侵这间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南淮橘哭了，咬海朝的肩头，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海朝由着他，也放纵自己。


像是醉在美酒中，清醒又沉沦。


那苹果树上的禁果，还是被海朝摘下来了，细细品尝，甘甜酸涩，回味无穷。


那之后南淮橘请了三天的假。


海朝陪着他请假，在家给他补习。


南淮橘恃宠而骄：“反正我们要去留学，又不参加高考，干嘛这么拼命的学习?”


海朝：“你不想和我申请同一个大学?”


"想…"


“那就好好学。”


南淮橘痛苦面具，但为了将来的前程，只好跟着海朝拼搏一把了。他头一天屁股疼，理所当然地趴在沙发上，海朝用一种别扭的姿势给他讲课。海朝知道南淮橘在小小的报复自己，他站起来装作腰痛，蹙了蹙眉。


南淮橘得逞一笑，这才挪到卧室趴在桌上写作业，海朝就坐在床上辅导他。


再上学时，海朝发现南淮橘在心虚。


“海朝，德音是不是就我们‘成年''了?”南淮橘脸蛋红红地问。


海朝明白他的意思，唇角上扬，“不是。”


“还有谁?你怎么知道??”南淮橘气鼓鼓地瞪他，“难道你还别人睡过?我就说你技术怎么那么好!”


“多谢夸奖，但我说的是田阮。”


“……对哦。”南淮橘恍然大悟，“小叔父他早就成年了。”


海朝领着南淮橘去教室，“别想有的没的，不一定只有我们成年。”


德音这样轻松的氛围，偷吃禁果的肯定不止海朝和南淮橘，只是没有闹到老师那里去罢了。


放学时，李校长叫了海朝和南淮橘来校长室。


南淮橘大惊失色：“连校长都知道了吗?”


海朝想，就算李校长知道，也不会过问这种事，应该是问留学的事。他使了坏，没和南淮橘说。


南淮橘战战兢兢到了校长室，不打自招：“校长，我就和海朝做了一次，再也不敢了!”


李校长：“……”


海朝：“……”


早该料到的，南淮橘脑子缺根筋，不能这么逗。


李校长干咳一声，扶了一下眼镜，嗓音温和：“我叫你们来，是为了留学相关的事。”


南淮橘脑子宕机，紧接着羞愤欲死地站在一边，低着脑袋不肯抬起来。


海朝倒是面色淡然，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校长说：“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流程出了问题，需要你到那边亲自处理。”


“没问题。”


“你们的入学申请可能比国内入学时间迟一点，这段时间，你们是打算留在国内，还是国外?”


“国外。”海朝毫不犹豫地说。


他已经盘算好了，这期间就在国外找个暑假工，租个房子，能赚一点是一点。现在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南淮橘要养，手头必须更加宽裕才可以。李校长点点头，没有多问了，“去吧。”


海朝拉着傻呆呆站在原地的南淮橘走了出去。


出了德音大门，南淮橘就像一颗小钢炮似的，啊啊叫着冲了出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把路上的学生吓得纷纷避让。


海朝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暖风吹拂，少年心事如明澈的湖泊，一眼就看穿了。他笑起 来，等南淮橘跑累了，他就载着这位小少爷回那个小窝。有了南淮橘，好像那逼仄破旧的老房子也鲜活起来，海朝的心是充盈的，像海绵一样，南淮橘往里面注入橘子汽水，于是每时每刻都甜滋滋的。留学确定下来，海朝带着南淮橘离开住了一年的老破小，飞往异国他乡。


苏市的飞机升起的时刻，海朝最后看一眼故乡的风景，固然是有不舍的，但他更想逃离。


他没有告诉海明月，也没有告诉虞发达，从头至尾，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海朝悬起的心脏渐渐放了下来，他想，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前半生的不幸，被此刻的幸运抵消。


进入德音，遇到南淮橘，能去留学，都是他人生重大的幸运时刻。


从今往后，海阔天空任他飞。


他掰折了国内的手机卡，丢在垃圾桶里，彻底与羞耻的过去、肮脏的身世、那一对不如意的父母，告别。


“以后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我应该不会回来了。”海朝对南淮橘说。


南淮橘什么也不多问，弯起眼睛笑笑：“我也一样。南家的产业已经全都转到国外，现在我也是无家可归了。”


海朝攥紧他的手，说：“我们落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南淮橘点头，“我们算是私奔吗?”


海朝想了想，“算吧。”


南淮橘兴奋得小脸通红，“还挺刺激。那就让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海朝失笑：“嗯。”


他们来到墨尔本，先住酒店，花三天时间找到满意的租房，在郊区的一栋小别墅，人迹稀少，自然环境优越。


房子里有房东留下的钢琴，很老了，但还能弹出声响，无聊的时候，海朝就和南淮橘学弹钢琴。


南淮橘接受的好歹是贵族教育，弹钢琴不在话下，他雀跃地说：“终于有一个我能比过你的了。”


海朝望着他干净的眼睛，说：“你比我会的东西很多，不用妄自菲薄。”


“那我会什么,而你不会呢?”


“所有的乐器、赛车、骑马。”海朝轻笑，“你还会逗我开心。”


南淮橘嘿嘿笑：“我还是很厉害的嘛。”


“嗯。”


申请入学的那几个月，海朝找了两份小时工，每天早出晚归。他走哪儿，南淮橘就跟到哪儿，无聊了就自己玩手机。


有时候，南淮橘帮海朝端盘子，遇到大腹便便的外国佬调戏，他一拳头招呼过去，直接把人打老实。


海朝赔偿了医药费，对南淮橘说：“打得好。”


南淮橘：“我小霸王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海朝摸摸他头，“你休息会儿，我来。”


南淮橘跟着海朝，海朝不想让他受苦，但也不想过分溺爱，导致南淮橘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只能时不时敲打之后给颗糖。


南淮橘全盘接受，每天傻乎乎、乐呵呵的，因为不想看海朝受累，自己都勤快了许多。


对比当年高二的夏令营，南淮橘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连南淮橘的父母来探望二人，南淮橘都知道给二老倒水了。


南母感动得热泪盈眶：“小橘子懂事了，都是海朝的功劳。”


南父：“想我四十出头的人了，没想到有一天能喝到儿子倒的茶，死而无憾了!”


南母白他一眼，“别胡说。”


南淮橘都尴尬了，羞恼道：“妈，爸，我以前有那么差劲吗?”


二老一齐点头，反应过来又一齐摇头。


南淮橘：“……”


海朝忍笑：“南淮橘不仅孝顺，学习成绩也在提高。”


南母满意点头，“有你这样一个学霸在旁边帮衬，他也不好意思太差。”


在南父南母在别墅的几天，海朝竟然感到了一种名为“家”的氛围，就好像南淮橘的妈妈爸爸，就是他父母，他本该有这样开明爽朗的父母。……现在有也不迟。


南家表面让海朝和南淮橘独立，实际上还是有帮助的。比如海朝创业期间，不止一次收到南母的资助，虽然资金链转圜过来就还了，但商场如战场，靠的就是一个资金的流通性。一旦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海朝创业第二年，他和南淮橘举办了婚礼，正式领取结婚证。


新房在美国，是南家准备的，说是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海朝确实时不时就要飞去美国，没有固定的落脚地也挺麻烦的，于是欣然接受。随着事业逐渐走向稳定，他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能接受别人善意的馈赠。以前，他不觉得自己有多敏感自卑，但二十二岁的自己回望十六七岁时的自己，确实有诸多别扭之处，令人牙酸。


南淮橘能喜欢上这样的他，也挺匪夷所思的。


婚礼前三天，海朝夜里与南淮橘相拥，即将入眠时，他吻着南淮橘的额头低声问：“为什么是我?”


“.………嗯?”南淮橘迷迷糊糊地回应。


“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你……”南淮橘没有睁眼，嗓音含糊，“因为……你帅。”


“就这样?”海朝好笑地问。


“人好。”“哪里好?”


“哪里都好。”南淮橘喃喃，“我就喜欢你。”


爱有什么理由呢，爱了就是爱了。


有人一眼心动，有人日久生情，而有的人，在点点滴滴中逐渐发现对方的好。


爱是一种感觉，需要付诸行动。


“我爱你。”海朝抚着熟睡了青年脸颊说。


南淮橘若有所察，迷迷糊糊哼了一声，小猫似的。


翌日，南淮橘迟疑地问海朝，“你昨晚对我说了什么?我忘了……”


海朝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南淮橘撒娇，“我现在就要知道，你再说一遍，这次我一定不忘。”


海朝伸手，轻轻点了下他心口，“你的脑子的忘了，但你这里没忘，慢慢回想。”


南淮橘摸着被戳过的心口，酥酥麻麻的。


婚礼时，南淮橘通知了所有的老同学，有恭喜的，有送上祝福的，还有人忙得没空来。其中这没空的人，就包括田阮。


南淮橘生气：“小叔父，你不来，我就不结婚了!”


田阮：“啊?那也行，等我有空了，你们再结婚。”


南淮橘：“想得美。我凭什么等你有空才结婚，我现在就结婚!立刻马上原地结婚!”


田阮：“恭喜恭喜，礼物我已经邮寄过去了，记得打开看啊。”


“不是十几万的礼物，我不拆。”


"……不拆就算。"


南淮橘虽然这么说了，等田阮的国际快递送来，他一把从海朝手里夺过来，“我来我来!”


海朝感到好笑，随他了。


南淮橘欢欢喜喜地拆着快递，等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掉在地上，他傻眼了，“……靠，这什么?!”


海朝捡起地上的情趣用品，眉梢微挑，“他还挺会送。”


南淮橘看着那仿真的玩具，脸颊臊红，“我才不要用这种东西，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这是为成人服务的东西。”


“它、它是假的，肯定没有真的好。”


“这倒是。”海朝笑一声，“你有了真的，自然不会想要假的。”


“……”南淮橘跑了。


海朝却把那小玩具收起来，至于大玩具，丢了了事——南淮橘确实有他就够了。这些小玩意只适合辅助一些特殊场合。比如他把南淮橘用红色的绳子绑在床上，往他里面一个接着一个塞……直到他泪落如珠，向他渴求或者求饶。


这么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婚礼当天，海朝牵着南淮橘在神父的见证下完成誓言、交换戒指、接吻，一切井然有序，流程正式而肃穆。


以至于这对新人完成所有的步骤时，已经提不起力气应对来宾。


海朝强打精神应酬了一番，而后再次带着南淮橘“私奔”,前往度蜜月新房。


路上，两旁街景远去。海朝打开车窗，清冽的风拂入，吹去他们一身尘埃，那一身高定礼服依旧耀眼夺目。


海朝开着车，偶尔看向南淮橘，发现南淮橘一直在看他，傻笑着说：“我们这样好像私奔。”


海朝轻笑：“不是第一次了。”“是啊，我这一辈子，注定要跟你私奔。”海朝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朝南淮橘伸去。南淮橘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


海朝接住，与之十指相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但见路途坦荡，爱人在侧——这一刻这一秒，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些不确定性的因素，少年时酸涩难言的念头，对自身血脉的耻辱与仇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少年时的海朝想，我是世上最肮脏、卑劣、罪恶的人。现在的海朝想，我是世上最洁净、高明、幸运的人。因为南淮橘，因为那莫大的勇气与心气，因为不肯向命运低头。只要不低头，就能看见天空，一念自在。


……


海朝睁开了眼睛，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酒店套房内，三个青年的声音交错，清越得如同叮咚泉水。


傍晚的霞光落在眼皮上，橙红一片，海朝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终于能直视那落在西天的太阳，伸出手，光从指缝泄露。


“看，只要摊开手，光总会照进来。”他说。


这只手，就是他的生命线。


“海朝，你睡着啦?”是南淮橘的声音。


海朝垂眸看了眼腕表，“嗯，十五分钟。”


南淮橘倒了一杯红茶给他，“喝点醒醒神。”


海朝坐起来，接过红茶。


人生忽如寄，不过一刻光阴。


在这一刻当中，也能有亿万个片段值得回味。


海朝一把将南淮橘抱在腿上，笑着亲了一口他脸颊。


田阮啊呀呀叫着，手捂着眼睛却从指缝偷看：“你们当着我们的面撒糖嘛!”


海朝理所当然：“有何不可?我和南淮橘是合法夫夫。”


南淮橘脸蛋微红，锤了一下海朝，“发什么疯?”


海朝喝一口红茶，又喂南淮橘喝了一口，“没什么,只是梦到一些少年时的事。”


“什么事?”


“我们私奔。”


南淮橘哈哈笑着，这就跳起来和田阮他们小嘴叭叭往昔趣事。


海朝悠闲地看着南淮橘畅意快乐的样子，须臾，红茶喝完，他站起来信步走进屋内，与之一同谈笑。


夕阳收敛最后一丝光线。即便夜色降临，海朝心中的太阳，也不会落下。


他的人生处处是光明。


233、爱恨别离


贺兰斯在订婚宴上逃婚了。


其实他不后悔答应杜恨别求婚，但人生就是瞬息万变，如同一个面团，放着放着就发酵了，再放放如果不能做成一张香气腾腾的大饼，那只能随着变质而发霉。贺兰斯不相信一个人会永远爱一个人，就连他父母都不爱他，其他人又怎么会真的爱他。


当然，贺兰斯虽然是个艺术家，倒不是因为这种矫情的想法而逃婚，而是完完全全的赌气。


三个小时前——


贺兰斯从试衣间出来，他已经换了第三身礼服，这套是白金色的，霜白的布料上流转水波纹一般的光泽，衬得他腰细腿长，如果刚上岸的人鱼王子。“哇~这套也好看。”田阮坐在三角形的沙发凳上，啪啪鼓掌，脸上满是赞赏，情绪价值给满，“贺兰斯，你真是个妖孽，穿什么都好看。”贺兰斯笑道：“如果你有我这身段，也穿什么都好看。”


“……我不比你差吧。我腿也挺长的。”


“除了身高差了一点。”


果不其然，对面的青年被他逗炸了毛，“一米七八不矮了，和虞先生刚好是完美身高差!”


贺兰斯笑笑，欣赏田阮气咻咻的样子，他必须承认，田阮是个五官端正漂亮的人，比不得虞惊墨的建模脸，十分具有东方特色的柔和清丽，像一幅水墨画，一颦一笑皆有动人之处。


——贺兰斯对田阮动过一点小心思，他也承认。


那时候的田阮单纯好玩，明明进了豪门，却整天傻呵呵，好像不知危险为何物。


还记得田阮还是“田远”的时候，贺兰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田远爬床的壮观举动就引起了商圈不小的震动。


其实这种事并不少，让大家闻之色变的，是田远爬是虞惊墨的床。


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总而言之一夜满城风雨。


贺兰斯听到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虞先生一向禁欲冷淡，虽然商场上也能和人谈笑风生，但那是商人的基本素质。


私下里，虞惊墨要多古板有多古板。


这样的谨慎冷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着了别人的道，被田远有机可乘。


贺兰斯对田远的第一印象，爬床的妖艳贱货。


见到人的第一面，果然是个贱货，但称不上妖艳。


第二次见面，是在虞惊墨的婚礼上，那个田远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随着接触的加深，贺兰斯确定，此人就是伪装成的贱货的好货。


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贺兰斯和田阮之间太淡，贺兰斯只能退一步，当个“伪君子”。


后来，伪君子遇到了斯文败类。


那个夜晚，他们在泳池里游泳，贺兰斯还不知道杜恨别的身份，只当和他一样，是个稍微有点小钱的总裁。


贺兰斯在水里游，杜恨别在岸上看，那目光赤/裸裸的。


作为一个游戏花丛多年的浪子，贺兰斯对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他知道杜恨别对他有好感。而他，也不吝啬于展示自己的魅力。


对杜恨别这样一个外貌、谈吐、从头到脚都十分符合他审美的人，贺兰斯自以为游刃有余。


谁知阴沟里翻船，打算上人的被人上了。


“……嫂子，嫂子?”贺兰斯听到田阮欠欠的呼声。


他回神，似笑非笑：“叫哥夫。”田阮说：“我觉得叫嫂子更亲密。”“那虞啼叫你婶婶是不是也更亲密?”“……那不一样，有句话叫长嫂如母……”贺兰斯冷冷地盯着他。


田阮改口：“叫长嫂如父。”


贺兰斯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被女性化，从小因为这张脸吃了不少暗亏。当然，他也不是特别讨厌被叫嫂子，他知道田阮带着一种亲近的玩笑之意，而非有意。也只有田阮能这么叫他。


贺兰斯想，他真是堕落了，把杜恨别当丈夫，把田阮当弟弟。


难道，自己还在渴望所谓的家人?


明明他自己的家人早就众叛亲离，唯一疼爱他的爷爷也逝去，他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却原来这么些年，一直活在“家”的温床中，把他的脑神经给麻痹了。“小贺，你这身真好看。”杜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雾面的暗红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有节奏而闷实的响声。


“妈妈!”田阮欢快地迎上去。


杜夫人一袭红色中式改良旗袍，披着米白的流苏珍珠披肩，头发挽了起来，秀丽乌黑的发丝间插着一支幽绿的和田玉朱钗。


“妈妈你真好看!”田阮夸道。


贺兰斯也被惊艳，平时见到的杜夫人美则美矣，只是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此时却是容光焕发，整个人年轻了十岁。


和田阮站在一起时，杜夫人简直像是田阮的姐姐。


贺兰斯这就找到画笔和速写本，将这一幕简单勾勒出来。


杜夫人摸了摸田阮的头，看向贺兰斯，失笑道：“小贺，你现在画画?”


贺兰斯说：“给我五分钟。”


杜夫人也是学画的，自然知道一个艺术家在灵感丰沛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断的，于是站在原地不动。


五分钟过去，贺兰斯收了笔，向杜夫人展示自己的速写，“太仓促了。以后我一定送您更为珍贵的礼物。”


杜夫人接过速写本，认真打量，“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贺兰斯心中清楚，作为同行，杜夫人在绘画上的成就笔自己高许多，这凌乱的速写，只能画出形状与神采。


而一幅好的画作，是能够直击灵魂的。


管家dew走进来，说：“宴席都备好，只等夫人了。”说着她的视线瞟向贺兰斯，“抱歉，今天少夫人才是主角。”


贺兰斯：……"


三十多的人了，还被叫少夫人，也是够羞耻的。


大喜的日子，贺兰斯懒得计较，反正又不住一起，叫几次也无所谓。


“就这身吧。”杜夫人牵过贺兰斯的手，拍了拍，“这身好看，像个准新郎官。”


贺兰斯笑了，“好。”至于为什么杜恨别没有亲自来把关，那当然是因为来宾众多，其中身份的贵重的更是一大堆，杜恨别作为发喜帖的人，自然要亲自接待。杜恨别对贺兰斯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按自己的喜好来。”贺兰斯脚步落拓地随在杜夫人左手边，杜夫人的右手边则是田阮，也是仪表堂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订婚……那就搞笑了。贺兰斯暗搓搓地想，这样恐怕有两个大醋坛子打翻。让他失望的是，从室内来到主要举办宴会的私人花园时，花团锦簇中，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客们看过来的眼神并无异样，甚至过于客气平静了些。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戴着从容不怕的假面具，"miss du,恭喜。"杜恨别快步走过来，先礼节性地吻了自己母亲的手背，而后牵起贺兰斯的手，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爱人，lance。”私人花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四处布置粉蓝相间的气球，酒水甜品隐藏于花丛中，给了人寻找的乐趣。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贺兰斯扫视一圈，接受无数仿佛机器人执行指令的祝福，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不过他可以忍到结束。


他心里很清楚，他这几年毫无建树，最多打开了艺术界的大门，算是小有名气。但显然，一个艺术家，站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作为跨国界商贸大鳄的杜恨别的伴侣，显然是不登对的。


贺兰斯不像杜夫人，在杜夫人和杜淡仁结婚之初，杜淡仁虽然功成名就，但找个艺术家老婆，是人人眼热的。现在的杜恨别就像金字塔尖尖上的那寥寥几个人，掌握着世界的经济命脉，他们的婚姻，注定受到非议多。除了田阮、虞惊墨、路秋焰……那些国内就认识的朋友，谁会真的祝福他，不在心里偷偷诅咒就是万幸了。


“他们看不起我。”贺兰斯悠哉地对杜恨别说。


杜恨别一怔，旋即道：“不会。”


贺兰斯拿起一杯香槟，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朝暮相对了七年的男人，“你是想说，我是你选择的人，你点头了，没有人敢忤逆你，非议你?”这种鸡汤迷得了别人，迷不了贺兰斯。


杜恨别叹道：“我没说。”


“那你要怎么说?”贺兰斯问。


杜恨别刚要说话，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金头发男人走了过来，他有一双碧蓝的眼睛，皮肤蜡白，嘴唇薄薄的，鼻梁很高，笑起来像一朵水仙花，带着阴柔之美。贺兰斯一眼看出，这是杜恨别会喜欢的类型。


而杜恨别的脸色果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别人看不出来，却逃不过贺兰斯的火眼金睛。


“Ca fait longtemps,du。”男人说，“felicitations aux jeunes maries。”


贺兰斯也懂法语，这话是好久不见，恭喜新婚。


如果男人不是直勾勾地看着杜恨别，贺兰斯就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在恭喜，而不是恋恋不舍。


“merci。”杜恨别说谢谢。


男人看着贺兰斯，“这位就是你的新娘，很漂亮。”贺兰斯眯起眼睛，冷笑：“我不是新娘，是新郎。”


男人诧异：“你会说法语?”


贺兰斯：“我看起来像个傻瓜，我看你才是傻瓜，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男人红了脸，“你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来恭喜你们。”贺兰斯伸手，“恭喜别人不是嘴上说说，要有礼物。”


“……“看吧，你没带礼物，你不是真的恭喜我们。你带来的只有你这颗蠢蠢欲动的心。”男人羞愤地瞪着贺兰斯，“du,你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结婚?”杜恨别亦是脸色微冷，淡声道：“他是我爱人，轮不到你指挥我怎么做。”男人惨白了脸色，“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你什么意思，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的订婚宴。”


“……”


男人气走了。


贺兰斯却并没有开心起来，他举起香槟敬全场，“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你的前男友，都叫来喝一杯?”


杜恨别：“怎么……”话音未落，又有一褐色头发、容貌清俊的男人走了过来。


贺兰斯：“呵呵。”


杜恨别：“……我真的没有邀请他们。”


贺兰斯自然知道，以杜恨别的身家，别说前男友了，就是前前前前男友，恐怕都对这块金疙瘩念念不忘。


那前前前前男人还未说话，就被杜恨别打断：“我知道你来是祝福我和我爱人百年好合，客气的话不用多说，礼物呢?”


前前前前男友：“……哦，天哪，我忘了。抱歉，下次一定补上。”


杜恨别：“不用下次了，劳伦斯，请你离开。”


贺兰斯抱臂旁观：“原来你还记得人家名字。”


杜恨别：“……我没有得老年痴呆，天生过目不忘。”


“不是是过目不忘，还是念念不忘。”


杜恨别叹息，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坚持一下，等订婚宴结束，我们去一个地方好好聊聊。”


贺兰斯不置可否，眼见又有一杜恨别前男友找来，嘴角一抽，忍无可忍，“我去上个卫生间，你们好好聊。”


杜恨别看着他，“我真的没有邀请他们。”


“哦。”贺兰斯施施然去了卫生间的方向。


杜恨别目送他远去，听到某合作伙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与之交谈。


贺兰斯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他已经到了机场，原地起飞了。目的地当然是苏市。


挺没意思的，他想。


什么订婚宴，根本就是社交宴，他就像个跳梁小丑，受到冷眼，被评头论足。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但不在乎，不代表会因此心宽体胖。贺兰斯自认为身量纤瘦，肚子里撑不了船，杜恨别和前前前前男友们聚头的好戏，他还是不看了。


口腔弥漫起酸味，贺兰斯朝空姐要了一瓶冰咖啡，他朝空姐放电，如愿看到自己魅力不减，空姐为他脸红，态度热情。


看，就算没了杜恨别，世界依旧在转动。


几个小时的飞行，贺兰斯关了机，不知订婚宴的会场如何了，那些宾客会如何看笑话，杜恨别又怎样游刃有余地化解这场尴尬，再四处找他。杜恨别会找他吗?


又或者继续和前男友撩骚?


贺兰斯懒得多想了，他看着舷窗外碧蓝澄澈的苍穹，云起云涌，阳光炽烈，穿透这些云层，形成壮观的“云隙光”现象。贺兰斯拿出速写本，用水彩颜料简单涂抹，这片云便被他留在画纸上。


思绪倏然随着云飘走——


那天在泳池，他试图溺毙自己，然而怎么试都不行，他还是有求生的欲望。


贺兰斯觉得好笑，都说艺术家矫情，确实是的。


敏感，多疑，伤春悲秋，还动不动想死。好像死亡是一场盛大的谢幕。当然还有幕后之事，比如突然诈尸复活，或者变成阿飘到处吓人。贺兰斯浮在水面上，自嘲想得真多，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被打破，跃入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头雄狮，瞬间捕获了他。他们激烈地吻在一起。


直到三分钟之后，贺兰斯才发现跟自己接吻的人是杜恨别。


杜恨别把他往水里拽，在水中继续接吻。


泳池咸涩的水进入鼻腔，耳道，穿梭在两人的唇瓣间，头□浮，身体也轻飘飘的。贺兰斯手脚并用勾住杜恨别，怕真的溺水，又怕分开。


好像一颗孤寂黑暗的行星，在它自传的轨道上突然闯进一颗恒星，恒星的光芒与热度瞬间穿透大气层与飞沙走石，驱散了行星内部浓稠的孤寒。


从此行星围着恒星转，只为沾染那一点温度，纵然火山爆发亦在所不惜。


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密混乱、激烈、凶猛，只剩本能的交缠。


以至于贺兰斯被托起一条腿，抵在冰凉的泳池壁上时，虽然有些诧异，但很快便被拖入漩涡，思考不了为什么会这样，只有贴近才能抵消这种空空的感觉。……虽然吃亏，但也不算太吃亏。


毕竟杜恨别的技术是真的好。


贺兰斯甚至有点回味，所以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睁眼就是干，生理性的吸引完全无法抗拒。


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到贺兰斯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会死在床上。


贺兰斯没心没肺的，他觉得杜恨别也是这样，两人纯粹的床伴关系。这也是贺兰斯过往的经验，经历最长的一种关系，不同的是，以前都是他在上，这还是第一次在下。贺兰斯试想，如果是别人，就算一拳打死对方，他也不会屈居人下。


谁让杜恨别当不了受，不然贺兰斯还能反攻一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贺兰斯曾对杜恨别说。


杜恨别看了他一眼，一击必杀：“你有我大?”


贺兰斯：“……”


贺兰斯垂死挣扎：“那种事不看大小，看技术。”


杜恨别：“以前跟你在一起的人喜欢你时，是真喜欢。”


贺兰斯：“……”


弄得贺兰斯都怀疑了，难道以前都是别人骗自己?


“不可能，我可是美攻。”贺兰斯就是这么自信。


然而不知何时，贺兰斯变得不自信。


不自信的具体表现为，他和杜恨别谎称创业，借了二十亿，卷款潜逃。


他特地选了法国，杜恨别的老家，为了好被抓到。


贺兰斯想，这么做的结果有两个，一，杜恨别抓到他不计前嫌；二，杜恨别抓到他一刀两断。运气好的话，可能二十亿能给一亿分手费，运气不好的话人财两失无论哪个结果，贺兰斯都做好了准备。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是，杜恨别抓住了他，没跟他计较二十亿，而是把他“囚禁”了起来，一连干了三天。


贺兰斯：“……”


果然，杜恨别这个人永远能从不同角度照亮他。


第二次卷款潜逃，贺兰斯变本加厉，直接卷走了四十亿，他想，这次杜恨别肯定恨死他了。


恨也好，总比潦草收场好。


但杜恨别找到他，反而没有第一次的愤怒，但也结结实实日了好几天。


贺兰斯一度不敢再逃，他怕自己真的死在床上。


之后的几年，贺兰斯和杜恨别感情趋于稳定，这种稳定给了贺兰斯一个荒谬的念头，在杜恨别第99次向他求婚时，他动摇了。


说不定，真的能久久呢?


那就试试吧。


贺兰斯不承认自己的动心，终究动心。


不承认自己的吃醋，终究吃醋。


不承认自己的爱，但爱像附骨之疽，早已埋在他的身体里。


飞机降落，贺兰斯走出航站楼，面对熟悉的苏市，吐出一口微寒的呼吸。他抬手触碰自己的心口，心脏在沉稳地跳动。


看，就算离开了自己所爱之人，他还活着。


世上没什么情根深种，离开谁就活不了这种说法。


他摁住开机键，好一阵，手机才开了，无数条信息与电话涌进来，如一股潮水，淹没了贺兰斯的视线。


“贺兰斯，你去哪儿了?”“回来。”“回个电话。”“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订婚宴，我们还有下一个订婚宴。”“只属于我们的订婚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不想看看吗?”“贺兰斯，回来。”“你回国了?”“我去找你，在家里待着，别乱跑。”贺兰斯："."他想问，你不怪我吗?


离开订婚宴，将杜家的体面抛下。杜夫人，杜杜淡仁不怪他吗?还有田阮，他也是杜家的人，是不是也在怪他?其实贺兰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杜恨别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什么惊喜?难道订婚宴有两个，一个属于体面的大家，一个属于他们自己?


可惜贺兰斯看不到了。


回家吗?


贺兰斯脚步迟疑。


那里是他的家?


贺兰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苏市的大街小巷，此时法国的天应当黑透了，而遥远的东方却是晨光大亮。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贺兰斯很累很累，但他不想停下。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苏市的大街小巷，手机接连响起，他看到了田阮、虞惊墨、路秋焰、杜夫人的名字，他都给挂断了。不知如何解释，不如不解释。


他这赌气的行为，就赌气到底，大不了一拍两散。


反正，每一次，他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贺兰斯站在在糖水巷买了一碗糖水吃，一个老大爷在店门口拉二胡，凄凄切切的。贺兰斯问：“你老婆死了?”


老大爷破口大骂，“你老婆才死了!”


贺兰斯笑了，说：“我没有老婆，但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老大爷：“啊?为嘛?你一个年轻人，看着身体好得很嘛。”


贺兰斯：“身体好，心快死了。”


老大爷沉了脸色，“你是有什么悲痛的事吗?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贺兰斯摇摇头，“跟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呸，我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我不懂?我满地打酱油的时候，你还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呢。”贺兰斯咂摸着有些道理，就问：“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一个人，那个人总是原谅你，是什么道理?”


“还能什么道理，他爱你。”


“可是我总怀疑他的爱，是不是能长久。”贺兰斯半开玩笑，“我们年轻人就爱胡思乱想，您老听过就忘了吧。”老大爷悠哉拉着二胡，“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你也很深地爱着他，所以才患得患失嘛。”


贺兰斯一愣，他爱上杜恨别了没错，但有很深很深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卷走二十亿?


七年前就开始了?


爱如一朵云，飘到贺兰斯面前，他眼瞎，到今天才看到这朵云，画下了它。


贺兰斯拿出自己的速写本，倏然发现，自己画的是一朵爱心形状的云，里面写满了“杜恨别”的名字。


234、爱恨别离


吃完糖水，贺兰斯回了家——自然是他和杜恨别的那个跃层大平层。


一梯一户，电梯里换了半个月前贺兰斯画的油画，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那时候贺兰斯还说：“我很少去海边，只能画下来解解馋了。”


杜恨别却说："四面都是海，像漂泊在大海上。"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四海无家的人才漂泊在大海上，这里是你家。”


贺兰斯当时只是笑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画能展现一个人的心境，文字可以骗人，但画骗不了人。


画者的笔触、色彩、构图，就是他内心的描摹，或粗糙滥制，或细腻温和，或狂野浪漫，或平静抑郁。


现在再看这四面大海，贺兰斯猛然意识到，原来当时的自己并不快乐。


他向来擅长伪装，即便是杜恨别也不能让他完全脱下面具。他说杜恨别斯文败类，自己又何尝不是衣冠楚楚。


面具没有摘下，永远不可能坦诚相待。


他的不坦诚，换来的却是杜恨别的谅解。


都说爱人如养花，打理好了，顺应天时晒晒太阳，浇浇水，修剪一下旁枝末节，就能变得漂漂亮亮。而生活中的大部分人，其实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贺兰斯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双手，白白净净，养得跟水葱似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边分开，贺兰斯用指纹解锁进了家门，忽然觉得头晕眼花，不过他坚持冲了个澡才爬上床。


手机响了几声失去动静，贺兰斯懒得看，任由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这一觉睡得深沉绵长，像是把前半生没睡够的觉都睡完。直到傍晚，万家烟火袅绕，贺兰斯才睁开眼睛。


他闻到熟悉的排骨面味道。


杜恨别的排骨面有种特别的香气，绵延悠长，像是钻进人的骨子里，缠绕在心尖，压实了空虚的胃，抚平一切不能坦然的褶皱。


贺兰斯脑子昏沉，一抬手，摸到额上的退热贴。


他一年到头生不了几次病，去年唯一的一次，是因为淋雨。


那时为了寻找绘画灵感，他把车开到郊外，结果回程的路上没油，他叫了人来拖车，自己等得不耐烦，想着只有两公里的路，走着也是一样。


谁知走到一公里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倾盆大雨黄豆般泼洒下来，砸了贺兰斯满身满脸。


他没带雨伞，手机只剩一层血皮，他给杜恨别打了电话，玩笑道：“我看在一头牛在雨中吃青草，应该是附近农户家的，养得油光水滑，真好看啊。”杜恨别问：“你在哪儿?”


“不知道，距离苏市还有一公里。”贺兰斯仰脸望天，眯起了眼睛，“好大的雨，把牛洗得乌黑的，可惜我本子湿了，不然画下来给你看。”


“你淋雨了?”杜恨别嗓音微沉，“你车子呢?”


“没油了。”


"告诉我几号公路，我去接你。"


贺兰斯刚说了公路名，手机便自动关机，他浑不在意，双手插兜走在雨中，如吟游诗人。


过了约莫十分钟，他看到一辆和牛差不多漆黑的劳斯莱斯。


杜恨别打了伞从后座下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送进车里。


贺兰斯身上滴滴答答的，把真皮座椅弄湿，他刚要说话，就打了一个喷嚏。


回家后他就开始发烧，杜恨别给他贴了退热贴，吃了药，掐着他醒来之前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排骨面。


面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贺兰斯有理由怀疑，自己是被饿醒的。


他吸拉着拖鞋，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客厅，再然后是偌大的开放式厨房。这厨房是杜恨别的领地，贺兰斯只有在搜罗雪糕、冰块、酸奶时才会短暂地侵入。他没力气地趴在料理台上，几缕发丝遮住眉眼，平时他这头微长的头发要么打理好造型，要么用小皮筋扎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感觉自己很聪明。现在，他烧糊涂了，不聪明了，只呆呆地看着盛面的男人。


“你睡了一天，医生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累了。”杜恨别将冒着热气的排骨面端到他面前。


面是手切的，排骨汤熬了小半天，只有翠绿的葱花是起锅时放在里面。


做法很简单，就是费功夫，而杜恨别已经为贺兰斯做了七年的排骨面。


“烧傻了?”杜恨别抬手给贺兰斯凌乱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撕下退热贴，手背试了试，“不热了。”


贺兰斯“嘶”了一声，他皮肤薄，这么一撕，额头出现了红红的印子。


“回魂了?”杜恨别笑。


贺兰斯打了一下他手背。平时任何时候，他不高兴，可以稍稍欺负一下杜恨别。这也是杜恨别默许的。


他们打闹时，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普通的热恋的情侣。


“我搞砸了订婚宴。”贺兰斯盯着排骨面说。


不等对面的男人说话，他的肚子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


杜恨别笑出声来：“先吃饭。”


“哦。”贺兰斯拿筷子挑起面条，慢慢吸溜。


杜恨别看着他乖乖吃饭的样子，“我说你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不能继续接下来的流程。我们的订婚宴，当然我们说了算。”


贺兰斯一愣：“他们没有不满?”


“没有。他们各取所需。”


贺兰斯懂了，看来有没有他，那场订婚宴都可以进行下去。他是否出席并不重要。脸颊忽而传来温热的触碰，杜恨别伸手给他擦去脸上迸溅的汤汁，“慢点吃。”贺兰斯胃里空空，实在快饿虚脱，吹凉了就大口吃。杜恨别给他倒一杯水，“荷包蛋也要吃。”


贺兰斯：“是溏心蛋吗?”


“是。”


贺兰斯只吃半熟的溏心蛋，熟透的噎嗓子，咽不下去。他吃了鸡蛋，恢复一点力气，呼出一口气，继续大口吃。等他吃完，杜恨别把碗收到水池中，说：“订婚宴还可以举办一次，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订婚宴。”贺兰斯喝着水，饱腹感压了下去，胃里有了存货，脑子能想别的问题：“算了。”杜恨别看着他，说："抱歉，是我把订婚宴搞砸的。"


贺兰斯讶异地看着他。


杜恨别绕过料理台，拉贺兰斯起来，抱了抱他，“好不容易求婚成功，我得意忘形请了全世界的人，想让他们看到我的伴侣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商人因利而聚，因利而散，他们的眼睛被金钱蒙蔽，看不到你的好。"


贺兰斯问：“我哪里好了?”


杜恨别放开他，轻笑：“你不照镜子吗?”


“我除了脸好看，还有哪里好?”贺兰斯也笑，语气却很真诚。


“你认真、负责、聪明、大方、善良、可爱、爱笑。”杜恨别笑着叹了一声，“太多了，一时想不全。”


“爱笑也是优点?”


“当然，爱笑的人，别人也会跟着不由自主地笑。笑容就像太阳，照亮别人，温暖别人。”


贺兰斯的心脏像被羽毛挠过，痒痒的，他眼前的杜恨别没有戴平光的金丝眼镜，没了平日里的斯文败类感，显得成熟儒雅。


不，杜恨别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纵然他本性属狼，在爱人面前也能收起爪牙，只偶尔露出爪牙逗弄一下。


不仅金钱会蒙蔽人的眼睛，爱也是。


依赖惯了，习以为常他的存在，以为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是从心头剜了一块肉。贺兰斯之所以没有站在风雨里，是因为杜恨别的伞，一直在他头顶。他像个稚童，不时就要看看伞还在不在，怕它被风刮走，被雨打穿，又或者降下惊雷劈裂，让他再次暴露在孤寂寒冷中。只要杜恨别在，伞就在。


这个道理，贺兰斯如今懂了。他爱着杜恨别，所以患得患失。


“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贺兰斯不是扭捏的人，将所有晦涩的情绪理清楚，整个人仿佛从汹涌暗沉的大海深处被打捞起来，云开雾散，重获新生。这种新生，让他的眼睛格外透亮，那一双狡黠的狐狸眼重新绽放蛊人的光彩。


杜恨别将他的变化收入眼中，无需多问，无需辩驳，他取下惯常戴百万腕表的那只手腕上的银色皮筋，是贺兰斯的皮筋，


杜恨别给他那头柔顺微卷的香槟色发丝在脑后扎一个小揪揪。


“说出来，不就没有惊喜了。”杜恨别笑，“养好身体，明天带你去看。”


“不会是超大颗钻石吧?”贺兰斯猜测。


“没那么庸俗。”


“那就是一片花田?”


杜恨别摇头，“别猜了，你猜不到。”


贺兰斯抬起双臂，搭在杜恨别肩上，邀请道：“那么从现在到明天的十几个小时，我们该做什么?”


“做什么?”杜恨别垂眸看他，见招拆招，“你刚退烧，不能做。”


“我里面很热。”贺兰斯直勾勾地望着他，“你不想体验一下，被包围吗?”


“……”杜恨别喉结上下一滚，最终动情战胜理智，他一把将贺兰斯打横捞起来，朝卧室走去，“别后悔。”贺兰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场风暴般的感情，从七年前就陷进去了。


第二天，贺兰斯又躺到下午才能起床。


他把自己收拾成一只亮闪闪的花孔雀，昂首挺胸指挥杜恨别："带我去看惊喜，现在立刻马上。"


“遵命。”杜恨别行了一个绅士礼，吻了吻贺兰斯的手背，“我的王子。”贺兰斯刹那间真的成了一个王子，而杜恨别就是他的公主，他的骑士，他的国王，他的爱人。是这世上唯一配得上他的人，是他值得的最好的人。杜恨别亲自驱车带贺兰斯来到苏市东城开发区一栋白色的别墅前，周遭已经布置出园景，种满贺兰斯所喜欢的花草。绿地面积过大，别墅成了花园中的小屋，走近了才发觉不小。


白墙黛瓦，美式风格。杜恨别牵着贺兰斯的手走上楼梯，从口袋掏出钥匙，“我们的新家。”


贺兰斯笑了：“就这?”


“当然不是，你看那边。”杜恨别指着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说：“国际会议中心大楼的二十六到二十八层，是你的画廊。”贺兰斯一怔，随之望去，“画廊?”


“先看新房子，再看画廊。”杜恨别带他走进别墅，从宽敞明亮的客厅直通后院的客厅，到庭院中的露天餐厅。贺兰斯看着一旁的枯树与新树交缠的枝丫，“新旧交替，有意思。”树上挂了灯泡，穹顶是智能控制的玻璃窗，便是在雨雪天气也能欣赏自然之景。从楼梯上去，二楼是主卧、衣帽间、书房、画室、图书室，三楼是影音室，观星室、钢琴室……当然还有专门给贺兰斯储存画作的房间。贺兰斯看着处处摆放的艺术品，挨个欣赏，“这些都是送我的?最低的也要价值千万吧?”


杜恨别望着他：“千金难买美人一笑。”


贺兰斯唇角翘起，下了楼，看到客厅的壁炉，“这个能烧?”


“当然。”“那以后我在壁炉前画画，你在壁炉前跳脱衣舞。”"?"杜恨别失笑，“脱衣舞不会跳，脱衣倒是驾轻就熟，正好和干柴烈火应景。”


贺兰斯哈哈大笑，和贺兰斯去看画廊。


画廊里面已经陈设了一些名家画作，而最多的，是贺兰斯的画作。他见之惊呆：“原来我画了这么多?怪不得我隔三差五就丢了画，原来是被你蚂蚁搬家搬到这里来了。”


杜恨别笑："买下这三层不太容易，费了点工夫。"


贺兰斯狐狸眼勾他一眼，“晚上奖赏你。”


“荣幸之至。”


杜恨别打了一个电话，把画廊经理叫来，介绍道：“这位就是你的老板，贺总。”


经理很客气地和贺兰斯握了一个手，“贺总好，您的画作我十分欣赏，才会被杜总挖来。您放心，有我在，您的画作就是最畅销的。”


贺兰斯无所谓道：“我不缺钱，不用最畅销，遇到伯乐就行。”


贺兰斯的生活走上正轨，有了新家，有了画廊，还是世界各国连锁，他未来的日子恐怕也要像杜恨别一样满世界地飞。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杜恨别分别不会慌，在一起坦坦荡荡。


这才是原本的贺兰斯，原本的杜恨别。


从七年前开始，变的不是他们，是时移世易，唯有初心坚若磐石，方得始终。


春天来时，贺兰斯和杜恨别举办了一场小众的婚礼，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为彼此戴上戒指。


而贺兰斯找到了自己的家，不用担心伞被风吹雨打透。


235、魔法小爸


田阮高考前落水，醒来后成了一本晋江奇幻耽美文的炮灰小爸。小爸年仅二十岁，就设计勾当上了主角攻的豪门养父，传闻中手段狠厉、不近人情、虞家掌权人、世界最强魔法师虞惊墨。从此飞出鸡窝变凤凰，成了豪门小爸。此小爸有两大成就，一是不断挑战大佬丈夫的容忍度，二是不断给主角攻受制造绊脚石。


终于在主角攻高考完那年，因卷入魔法界争斗被人害死。


田阮：“….….田阮不想死，在被结界包围的新房中瑟瑟发抖，他想跳窗而逃，却被结界弹了回来。一弹、二弹、三弹、n弹，他累趴在床上。晚间，他传说中的丈夫回来。


田阮还没看清人就爬起来喊道：“虞先生我们离婚吧!”


门口男人的身影一滞，旋即信步走进来，通身冰冷的气息如同寒天雪地，将田阮冻得打了一个激灵，又开始发抖，像只雪地里的小兔子。虞惊墨看着前些天爬床的青年，今天好像有点不同，“你怕我?”


田阮：“我怕死。”


虞惊墨：“我不会杀你。”


田阮心想，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他不能剧透，否则一定会被发现端倪，当成夺舍之人，打得灰飞烟灭。


虞惊墨走到田阮面前，垂眸看着青年俊秀的脸蛋，尤其是那张嘴唇，看上去很好亲。


田阮退后，退无可退，仰着脸说：“虞先生，我知道你怪我让你失去了大半的魔法力，让你再也不是世上最强的魔法师……”


“你以为，你能靠近我?”虞惊墨倏然反问。


田阮愣住。他又想起了一个内容，炮灰小爸爬床当晚，根本没有机会碰虞惊墨，莫不如说，他怕惊醒虞惊墨，那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是以炮灰小爸只敢光溜溜躺在虞惊墨身边，什么都不敢做。


原书有个奇葩的设定，如果一个魔法师到三十岁还是处，无论男女，将成为同龄人中无可匹敌的存在。


而过了三十岁一旦破处，就会失去大半魔法力。


所以现在的虞惊墨，还是世界最强魔法师。


为什么他是最强，而别人的三十岁处男女不是最强，那当然是因为原作者的设定。主角攻的养父，必须比常人更胜一筹，能超过主角攻的，只能是主角攻的爸爸。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田阮几乎想跪着叫爸爸，这样是不是就能摆脱炮灰的命运?


男儿膝下有黄金，田阮是不会跪的，他试图讲理：“虞先生，之前是我鬼迷心窍爬了床，我们现在可以离婚吗?”


虞惊墨打量眼前的青年，“再去看一遍婚前协议。”


"?"带着不妙的心情，田阮打开床头柜，里面果然躺着一份婚前协议。


他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婚前协议第五条，二人婚姻存续期三年，三年后自动作废，期间若有一方违约，应赔偿对方一亿魔法石。魔法师靠魔法石汲取能量，一魔法石就是一百人民币。


田阮：“…”别说一亿魔法石，田阮全身上下能有一百魔法石就不错了。田阮两眼一黑，颤了颤。


虞惊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还离婚吗?”


田阮：“离不起呜呜呜……”


“装可怜没用。”虞惊墨冷酷道，“现在你只需要好好扮演我的夫人，不作妖，你母亲的病不用担心。”


田阮一愣，“我母亲?”


“怎么,你连你母亲也忘了?”


田阮现实世界的养父养母早就飞机失事死了，原书没说田远有个母亲，难道田远爬床，是为了这生病的老母亲?“我当然记得了。”田阮心虚。


“那你母亲叫什么名字?”虞惊墨好整以暇地问。


“……叫什么名字，不关虞先生的事吧。”田阮打马虎眼。


虞惊墨心里有了一点猜测，淡声道：“你睡吧。”


"??"田阮抬眼看他。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新房?”虞惊墨冷笑，“这间只是客房，以后你就在这里住着，当虞家的夫人和花瓶就行。我需要你出场的时候，你再出场。”田阮往床上一趟，“哦，那我睡了，你走吧。”


虞惊墨又打量他一眼，走出门去。


等门关起来，田阮嘀咕一句：“真是酷炫狂霸拽，不愧是主角攻的养父。不过……好帅。”


原书也没写虞惊墨有多帅，只说他是世界最强魔法师，冷漠禁欲，手眼通天，身在苏市，心在世界，为将来主角攻受开大征服世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杰克苏本苏啊。”


田阮不知道的是，魔法师眼耳口鼻皆灵敏异于常人，便是在百米之外，身为最强魔法师的虞惊墨也能将田阮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虞惊墨捕捉了一个关键词，主角攻。


主角?


他的儿子虞商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以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虞惊墨掌心有青色的纹路蜿蜒，须臾，又淡了下去。


田阮洗个澡睡了一觉，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虞家待他不怎么样，但吃穿用度上没有亏待，昨晚在他要睡着时，还有佣人送来睡前牛奶。


田阮开了门，知道这女佣叫刘妈，是虞家掌厨的，为人客气热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虞先生面冷心热，夫人你刚跟他接触，以后你就会明白，他是个顶好的人。”田阮脸上笑眯眯点头，实则已经准备要逃跑。


这个早晨，他可以出门了。到楼梯口时，他伸手碰了碰，没有结界，这才安心地走下楼。


宅子不出意料地大，光是走到餐厅，他就用了三分钟……


来吃饭的还有一个高挑清冷的少年，淡漠地看了田阮一眼，喊道："小爸。"


田阮却打量这少年身上的衣服，一袭雪白修身的样式，左胸口的校徽写着“德音魔法高中”六个字。


任何小说中，总有个舞台是主角最常登上的，而对于本书而言，主角攻受的主要舞台，就是德音。


田阮倒是不向往德音，毕竟他是一个麻瓜，学习成绩再好，也只是在现实世界中，在这里，他只能上普通学校。


……晴天霹雳，田阮猛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学上了。


因为原主的炮灰小爸已经二十岁了!


田阮坐在餐桌前，猛然觉得屁股下软软的，他低头一看，坐在一张软垫上，而旁边是笑眯眯的中年管家：“夫人，昨夜辛苦了，这个坐垫还可以吗?咯您尊贵的臀吗?”“……”田阮面无表情抽出坐垫，丢了出去。


管家去捡，“哎呀呀夫人要是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不用，不需要。”


虞惊墨坐在主位上，君临天下般扫视一眼，淡声道：“开饭。”


虞商等虞惊墨拿起筷子，自己才动了筷子。


田阮饿扁了，本来都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到嘴边，嘴巴张大，停滞，眼睛瞅着虞惊墨。


虞惊墨也看他。


压力山大，田阮闭上了嘴巴。


虞惊墨唇角若有似无地弯起一点弧度，食不言地优雅用餐。


田阮乖乖吃生煎包，喝糖粥，胃里踏实了，胆子也更大了——他决定偷偷跑掉，远离魔法争斗，不做早死的炮灰。


吃完饭，他走出去试了试，没了结界，畅通自如。


虞惊墨去上班，虞商去上学。


田阮旁敲侧击问管家，得知虞家只在晚上会开启结界，防止他人偷袭，而白天大家知道虞惊墨去上班，这里就安全了。


田阮心里有了数，这就回客房偷偷收拾东西，趁着大家午休时，脚步轻轻地离开主宅，前往庄园后面的园林山地，爬上一颗桂花树，好巧的是栏杆相隔，外面也有一棵桂花树，就跟情人似的。


田阮背着小包袱跳下树，在地上翻滚一圈，落叶粘在头发上，他仰起脸对树说：“谢谢你们帮助我，愿你们有情树终成眷属，携手一生。”


语罢，他赶紧溜了。


田阮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两棵桂花树抖了一下，而后枝丫悄悄地交缠在一起。


而栏杆顶部隐蔽的摄像头，也转向了他离开的方向。


田阮连滚带爬，等他滚下山，已是如同乞丐般衣衫褴褛，头发乱翘，身上还沾着泥巴。不过自由的空气让他忘记了所有的忧愁与烦恼。


从今往后，只要他努力打工，好好赚钱，再去参加成人高考，生活总能一点一点好起来。作为一个普通的麻瓜，他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想好好上学，好好生活而已。田阮坐上一辆公交车，拉到最后一战才下来，不顾他人的目光，先去找晚饭吃。


兜里的钱确实不多，田阮盘算着，大概能租三个月最便宜的五百块出租房，这期间他再去找两三份工，准备成人高考，明年生活就能走上正轨。田阮对未来充满了期盼，走进糖水巷，买了生煎吃。巷子口陡然灯光大亮，紧接着，人声远去，田阮身边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包子铺的老板、小吃街行走的年轻人、弹拉唱的大爷，全都不见了。


本来热闹非凡的街景，只剩一片寂静与寥落。


阴风阵阵，让田阮结结实实冻住了。


什么鬼?灵异事件??


田阮不敢转过脸，手里拿着生煎，颤个不停。


巷子口大亮的车灯中，有数十个高大的人影，分列巷子两旁。在他们的中间，迈巴赫车中，伸出一条长得没边儿的腿，锃亮的尖头定制手工皮鞋踩在青砖上，紧接着探出峻拔如山的身影，长眉凤目冷淡地瞥向手里拿着生煎包的青年。


虞惊墨默默念动一个咒语，一勾手指，那青年就连人带小板凳飘了过来。


田阮："……"


田阮：“啊啊啊阎王大哥不要收我!”


咚的一声，田阮掉在地上，屁股被小板凳垫得生疼，惊恐地仰起脸看着虞惊墨，表情缓缓裂开：“虞先生?”


虞惊墨凤目低垂，冷淡地看着青年，以及青年手上滑稽的生煎包，“很好吃?需要专门下山来偷吃?”


田阮：“……还可以吧。”


虞惊墨纡尊降贵地让包子飞到自己手边，尝了一口，“一般般，没有刘妈做的好吃。”


田阮不敢直视，“俗话说，家花哪有野花香，我就是出来偷吃一口。”


虞惊墨唇角牵动，语气凉薄：“不管你以前偷吃过什么,从此往后，再敢偷吃……呵。”


田阮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敢了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虞惊墨踢掉他屁股底下的小板凳，一手拎起田阮，丢进了车中。


田阮：“…”力气好大啊，不愧是最强魔法师。


回去的路上，田阮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想破脑袋不知怎么解释。而虞惊墨也没多问，彼此心照不宣。


虞惊墨只问了一句：“我很可怕?”田阮点头如捣蒜，又赶紧摇头。


“我没凶你吧?”


田阮看着他，“你说这话，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吗?”


虞惊墨：“商人没有良心，只有利益。你对我还有用，如此而已。”


田阮放弃了挣扎，看来只要在苏市，他就逃不过的虞惊墨的掌控。而离开苏市，无异于难于上青天。


整个苏市都在虞惊墨的管制之下。


回到虞家庄园，田阮老实了，既然不能跑，那就只能另想办法离开豪门与魔法界的争斗。


而他作为虞惊墨的夫人，其实很多场合不能避免。


要想尽量避开这样的场合，只有一个办法——


几天后，田阮瞅着虞商，看他视线可谓热情洋溢，“儿砸!”虞惊墨脸色一沉，逮住田阮的后颈，“你做什么?”虞商避如蛇蝎般出了门，“爸我去上学了。”田阮钦羡又渴慕地目送虞商……身上那身校服出了门，喃喃道：“真好看啊。”


虞惊墨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田阮：“?”


田阮：“老公，我也想上学QAQ”


虞惊墨：“…….


田阮：“老公，可以吗?我真的很想上学，我爱上学!”


虞惊墨退了小半步，叱咤商界与魔法界三十年，从一出生就表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的他，父母特地为他取名惊墨，这样的他从未有过半分的茫然。而眼前的青年，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怀疑，这真的是田远?


虞惊墨说：“我看你的微信名改成了田阮。”


田阮一愣，“那个……是为上学做准备。人人都知道虞惊墨娶了田远，我易个名，这样才能不被打搅。”


“哦?”“不行吗?”田阮小心翼翼地问。


“行。”虞惊墨心中的猜测越发落实，“你想上学可以，但必须在德音。”


田阮：“……德音是魔法学校，我只是个麻瓜。”


“一个麻瓜能爬上大魔法师的床，你已经比许多人厉害百倍。”


“……”这冷嘲热讽，真是火力十足，还说没凶我。


“怎么,不愿意?”虞惊墨问。


田阮一咬牙，“愿意，只要有学上，在哪个学校都一样。”


虞惊墨唇角微翘，“你最好不会后悔。”


田阮为了参加高考，是不会后悔的，在魔法学校当麻瓜，这听上去也很励志嘛。不能在魔法上打败别人，那就用学习碾压。


一个星期后，田阮的校服就送来了庄园。他试穿了一下，宝贝地放在床头，心满意足。


还有书包、文具、鞋子、运动服，都是崭新的，虞惊墨为他安排好了入学的一切，只要明天田阮背上书包去上学就行。


虞商对此表现出了抗拒，到自己父亲的书房问：“爸，你为什么安排小爸上学，还和我一班?您这是纵容。”


虞惊墨：“上学要是纵容，我纵容了你很多年。”


“…….”


“你看着他，别出什么幺蛾子。”


虞商满不情愿地答应了。


田阮对这便宜儿子倒是笑脸相迎，毕竟是原书的主角攻，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第二天，田阮开开心心去上学了。


如果不是虞惊墨送他去上学，他就更开心了。


在得知放学时虞惊墨会来接时，田阮变成了强颜欢笑：“虞先生，你那么忙，不用来接我。”


虞惊墨淡声：“接自己的夫人上下学，是应该的。”


田阮勉强答应，他就不相信，虞惊墨每天都有空。


“虞先生再见。”田阮客气地说。


虞惊墨嗯了一声，“好好学习。”


田阮跟在虞商后头，毕恭毕敬地走进德音校园，好奇地张望四周。但见各式各样的跑车、豪车多如牛毛，而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更是汇集于此。


作为世界魔法名校德音高中，在这里能看见各种肤色的人，而最多见的是东方面孔，因为德音是虞家的，虞家作为魔法大家，自然要拥护本国的人，收拢人才。“儿砸，等等我。”德音高中的大道上有喷泉，而喷泉的上头矗立一座文昌帝君的神像，田阮路过时拜了拜，是以慢了一步。


虞商冷冷道：“别乱叫。”


说罢，虞商步伐一顿，看向一边。


田阮随之望去，只见一个瘦削高挑的少年，皮肤很白，称不上多帅，但通身的气质与众不同，看上去就很拽。


“谁啊?”


那少年看过来，淡淡地瞟一眼虞商，走向高二6班的方向。


虞商道：“他是路秋焰，你别惹他。”


田阮：“……”擦，这不是主角受嘛!那必须惹，不对，是巴结。就算不能跟虞商搞好关系，只要和路秋焰搞好关系，他就不用死了!


众所周知，读者都不喜欢主角身边的人死，那是主角团的一员，是主角的挂件。想想吧，假如有一天你丢了你的手机好朋友，是不是很着急，很心痛呢?田阮想变成主角攻受的手机，为他们的爱情发送心动密码，这样完成了自我的升华，还能不死，一举两得。


田阮乐呵呵地进了1班的教室，正好班主任在，虞商去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班主任是个脸色冷厉的女子，说：“这是新转学来的田阮。”


田阮站在讲台边，“大家好，我是田阮。”


有女生噗嗤一笑。


田阮：“….…”爹生妈给的名字，他也没办法。


班主任一指虞商旁边的座位，“你坐那儿。”


田阮过去坐下，进行早读，班主任一走，同学们就像脱缰的野马，有人说笑，有人出去，还有人呼呼睡大觉。


田阮盯着呼呼睡大觉的同学，抱着课本默默背诵文言文。


须臾，那呼呼睡大觉的同学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发出很大的声音：“日他狗的，别给本少爷逮到!让你坐在屎壳郎上起飞。”


田阮："?"


说完梦话，那同学眼睛一亮盯着田阮，“你新来的?”


田阮：“你好，我叫田阮。”


“你好你好，我叫汪玮奇。你叫我汪汪就行。”


田阮心想，汪汪真的不是在唤狗吗?


汪玮奇热情又健谈，比那群少爷小姐好相处，田阮得知，其实汪玮奇也不受待见，因为他家是暴发户，和家底深厚或者书香世家的同学相比，他有点掉逼格。田阮不明白，暴发户也是凭运气爆发的，怎么就被看不起了。


汪玮奇还说：“在德音，除了暴发户，还有一种人被看不起，那就是麻瓜。”


田阮：“……”心口中了一箭。


汪玮奇握起拳头，“我的魔法是重量，我能扛起一千斤的大石。你的魔法是什么?”


田阮：“我就是麻瓜。”


汪玮奇：“……对不起啊。麻瓜也没事，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受欢迎。”


而事实上，得知田阮是麻瓜后，几乎没什么人和田阮说话。


汪玮奇愤愤：“他们真是眼瞎，虽然你也是凭关系进德音高中的，但你好看啊。”


田阮都要不好意思了，只能偷偷努力，争取在期中考试惊艳大家，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今天正好是周一，第一节课后去操场升国旗。


作为一个魔法学校，平时上课、升国旗倒是和普通学校没什么区别。校规里写了，除了上魔法课时，其他时间禁止使用魔法对他人造成困扰。


是以田阮看见的德音高中的学生们除了高傲一些，其他方面还算正常。


国歌响起，庄严肃穆。


国旗缓缓上升，那一刻，田阮心中的爱国之心鼓鼓跳动。


他想，虽然我是麻瓜，但我热爱我的祖国，而我的祖国也没有因为我是麻瓜而嫌弃我。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在其他领域报效祖国。即便是政府的公务员，也没有全部都是魔法师，麻瓜才是大众，才能走进民心。


所以麻瓜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世界的基层就是麻瓜。


升国旗结束，好巧今天是路秋焰当值升的国旗，他刚要正步下台，忽然有一个女生大声喊道：“路秋焰我喜欢你!我是高二9班的某某某!”全体哗然。


包括田阮。


田阮心想，你在想屁吃，主角受是主角攻的。果不其然，路秋焰当场拒绝：“我不喜欢你。”女生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胡主任公鸭嗓开腔：“同学，不要扰乱秩序!”


女生："我表白，扰乱什么秩序?我就要路秋焰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李校长拿起话筒：“有什么话，等早操结束再说。”


女生：“我不~”


全校：“哦~~”


田阮抖了抖，麻瓜麻了。


路秋焰看向女生所在的方向，“你头发很少，我不喜欢有秃头基因的女生。”


女生：“.…”大家哈哈大笑，女生捂着脑袋跑了。田阮遥遥朝路秋焰竖起大拇指。


路秋焰发现，“?”


田阮暗想，主角受是主角攻的，他们的爱情才是爱情，不由得喃喃：“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落下，忽有几十对男女不受控制的抱在一起，亲成一团。


全校哗然。


“啊啊啊!”那些情侣想分开嘴巴，却怎么也分不开。


田阮：“???”


那一天，田阮觉醒了自己的魔法之一，那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当场社死。


田阮：…………


236、魔法小爸


“是谁在使用魔法?!”胡主任大喊一声，忽而腾地而起，拿着大喇叭一声鸭子叫，将魔法解除。那些抱在一起又啃又亲的情侣倏然分开，纷纷臊红了脸，羞愤地离开操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窜天猴般的胡主任落在台上，对李校长说：“这个魔法太过恶劣，必须揪出来。”李校长目光梭巡，锁定田阮，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道：“这样的魔法闻所未闻，先去查查资料，看究竟属于什么派系。”胡主任点头，这就变出扫帚，骑着飞向图书馆。


田阮：“…….


众人议论一番，也就散了。


田阮回了教室，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在他说完“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那些有情人就亲在一起了?


要不要再说一遍实验一下?


万一是真的，是不是表明，自己不是麻瓜?而是拥有“红娘”的力量?


呃……这样的魔法不要也罢。


不对，这魔法要是用在嗑主角攻受的cp上，岂不是大大裨益?


田阮偷笑着一瞥虞商，好大儿的福气在后头呢。


虞商眉心微蹙，手中翻着一本厚厚的魔导书，实在查不出什么,便起身去了学生会，和副主席奚钦、活动主管谢堂燕、财务主管钱赖赖一同探讨那诡谲的魔法。除了李校长，没人怀疑田阮。


能当上魔法学校的校长，李校长的魔法在全世界都是排得上名的。田阮看过关于李校长的介绍，说她十岁就展示出了魔法天赋，十五六岁拿遍全国魔法大赛奖项。二十岁后，李校长出国深造，与世界级魔法师进行交流比试，三十岁时被虞惊墨挖来做德音的校长。


原书设定中，李校长的魔法力量仅次于虞惊墨。


田阮听班主任来叫他去校长室时，眼皮一跳，故作镇定地走去校长室。路上，他已经想好说辞了，一问三不知。


叩门而入，李校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抬手一指对面的沙发，语气温和：“坐。”


田阮犹豫地站着，“校长，有什么事吗?”


李校长看着班主任，“你知道他有魔法吗?”


班主任神情严肃地摇头，"抱歉，是我的失察。"


李校长没有多说什么,问田阮：“你做过魔法测试吗?”


田阮：“我之前就是麻瓜，做过一次吧。”这本书的设定就是每个人出生都要做一次魔法测试，基本在初次测试魔法的时候就确定了未来是魔法师还是麻瓜，鲜少出错。为了以防万一，一些魔法学校在入学时会再次进行测试。


田阮算是插班进来，身份/证上信息又没有“魔法等级”一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麻瓜，包括他自己。


李校长施了一道魔法，类似扫描仪，将田阮笼罩在蓝色的光圈中。


田阮一动不动，任由检查。


“.…有魔法波动，但探不出属于哪一个派系。”李校长沉吟，“虞先生是大魔法师，也许他知道。”


田阮期待地点头，问："我这样不是麻瓜了对吧?"


“当然。”李校长失笑，“没有一个麻瓜能让几十对情侣抱在一起。”


田阮有点小羞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说了句……”


“别说。”李校长抬手打住，“跟虞先生说吧。”


田阮点头，他和虞惊墨没有情感牵连，即使说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会发生在校的惨剧。


田阮作为学生的一天算是平凡地过去。德音比别的学校放学早，在放学后，学生们还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


田阮简单了解德音社团，知道原书中主角受现在在篮球社，本来也想报名，但主角受在篮球社也是神出鬼没，只有有赛事时才会参加训练。神奇的是，就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精神，主角受凭借着主角光环，还是能够次次拿到显耀的名次。


“不愧是主角，就是牛逼。”田阮莫名与有荣焉，收拾好书包走在德音的大道上，此时正值秋季，校园内秋海棠盛放，粉雾云霞般煞是动人。


一阵风拂过，海棠花瓣飘飘，落在前方一挺拔高挑白衣少年肩上。


田阮立即认出来，哒哒跑过去，“路秋焰?”


路秋焰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路秋焰，我是1班的田阮，和虞商同班。”田阮自我介绍，“我是新转来的。”


“哦。”


田阮小嘴叭叭，热情似火，“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路秋焰脚下一顿，“一起?”


"对啊，还有虞商。"


“……不用。”路秋焰说，“我跟你们又不熟。”


“过几天就熟了。”田阮浑不在意地说，"那就这么约定了啊，明天食堂见。"


路秋焰不置可否。


忽然校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两个学生比拼魔法，用水系魔法把大门口给淹了。学生们各显神通骑着扫帚飞起来，浪花直冲田阮扑面而来。


"啊??"田阮只会一个鸡肋的小魔法，面对这样的场面，他连扫帚都没有，谈何起飞。


田阮脚下突然失重，被一只手拎起来，紧接着，脚下腾地窜出一团团的火焰，与那些浪花击打在一起，互相抵消。


路秋焰用魔法棒一点，更多的火焰腾飞冲撞出去，一举将洪水蒸发。


空气陡然如同炎炎夏日。


田阮额上的汗珠滴下来，扭过脸艰难地对路秋焰说：“谢谢……可是……卡脖子，喘不过气来。”


路秋焰一撒手，田阮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须臾，田阮的身体又飞了起来，宛如一只飞天的小青蛙，直接飞进了迈巴赫，和虞惊墨四目相对。


车内冷气飕飕，驱赶了田阮身上的炎热。


“……虞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起飞?我刚才的姿势真的很难看。”田阮打着商量。虞惊墨丢给他一只小盒子，“打开。”


田阮打开一看，但见金光璀璨，瞬间被迷了眼，“金子?送给我的吗?谢谢虞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虞惊墨：“这是魔法石，试着吸收。”


田阮：“……哦。”


田阮又问：“怎么吸收?”


迈巴赫穿梭在雨丝中，虞惊墨一个弹指，就把田阮身上给收拾干净，淡声道：“握在掌心，念一句咒语。”虞惊墨教他咒语的读音。


田阮：“玛卡巴卡——吸收能量!”魔法石的光芒渐渐融入他掌心，一股暖流沿着皮肤纹理渗透血脉，浑身顿时暖洋洋的。他叹了一声：“啊，好舒服~”虞惊墨：“别乱叫。”


"?"司机默默开车，他什么都没听到。看着魔法石失去光彩，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田阮觉得有点可惜，对石头说：“对不起啊，让你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就像有人是魔法师，而有的人是麻瓜，天才跌落神坛变成麻瓜，此魔法石也是如此。田阮有些唏嘘，人生真是戏剧化，永远不知道天才和麻瓜哪个先到来。就像他以为自己是麻瓜，却拥有了魔法，还吸收了魔法石。


虞惊墨看着青年认真的侧脸，没有一丝虚伪，心中忽然像注入一汪清泉，说：“魔法石在变成魔法石之前，就是普通的石头。经过工人的开采，多道工序的加工、开光，注入能量，才变成了魔法石。"


田阮：“真的吗?”


“所以其实普通的石头也能变成魔法石，而魔法石也能变成普通石头。两者唯一的区别，是人类赋予的。”田阮像听了一节哲学课，点点头，“没错。不能万事万物，都由人类赋予意义，它们本身就很有意义。”


“嗯。”虞惊墨笑了。


田阮察觉这笑意，惊呆了：“虞先生你也会笑?”


虞惊墨眉梢微挑，“我为什么不会笑?我经常笑。”


“但只有刚才你是真心的笑。”


“真心?难道你能看出我的真心?”虞惊墨凤目冷然。


一个叱咤商界与魔法界几十年的人，当然不会任由旁人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是很危险的。田阮连忙说："我看不到你的心，只是一种感觉。"


虞惊墨不再说话，迈巴赫驶上苏市市中心唯一的红叶山。顾名思义，这座山种满了红枫。每到金秋，游人如织，山上还有个紫云观，山腰有个“金玉满堂”小区，当真是紫气东来，鸿运当头的好意头。


田阮不得不承认，这庄园的位置是得天独厚的好，这一路生花，红叶如火如金，景色之美如在桃源。


然而再美丽的景色，也禁不住魔法界争斗的糟踏。


司机陡然惨白了脸色，说：“虞先生，刹车失灵了。”


虞惊墨稳如泰山：“找个崖壁撞上去。”


田阮大惊失色：“这样真的不会死吗?”


虞惊墨一把抓过田阮的手，“跳车。”


“不要……啊啊啊!”车门打开，劲风吹得脸疼，田阮被虞惊墨一把拥入怀中，从车上跳了下去。


却并没有滚下山坡，而是漂浮了起来。


田阮：“……对哦，这是魔法世界。”


迈巴赫撞上崖壁，车头陷了进去，有气无力地冒着白眼，司机踉踉跄跄下车，但没有靠近此处。因为坏人就站在飞毯上，桀桀怪笑。


田阮从虞惊墨怀里抬脸，"干，这反派长得有点磕确。"


那炮灰反派一愣，紧接着怒红了脸：“堂堂虞惊墨，还不是拜倒在我的物理攻击下。”


物理攻击指的是弄坏刹车?果然够低级。


田阮：“虞先生，干他。”


虞惊墨垂眸，“你在教我做事?”


田阮怕被虞惊墨丢下去屁股着地，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是觉得你酷炫狂霸拽，一根小指头就能碾死他。”


虞惊墨不置可否，连魔法棒都没拿出来，一阵飓风扫了过去。


反派被吹得东零西落，田阮这才看清反派不止一人，还有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萝卜头，“还以为一对一，没想到十对一，他们好卑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些反派虽然垃圾，在各自魔法的加持下，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举收拾的。


“虞惊墨!你让我们王家破产，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我王霸旦就不信了，今天打不过你!”反派说着反派该有的话，骑着飞毯扑过来。田阮慌了，怕虞惊墨应付不过来，连忙念了唯一会的魔法咒语：“有情人终成眷属!”怕不灵验，他又念了三四遍“有情人终成眷属”。


猛然，炮灰反派不动了，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小乌龟，嘴对嘴面孔狰狞贴在一起。


田阮：“……”


其他反派见状，纷纷惊得掉了下去，一摔一个坑。


田阮刚要说话，忽然不受控制地拉近和虞惊墨的距离，啵的一口亲上了虞惊墨薄而优美的唇。


田阮：“………”


完蛋了。


237、魔法小爸


大逆不道亲上虞惊墨的那一刻，田阮连自己怎么死都想到了——比如被一掌拍飞，倒栽萝卜般插进土里，拔都拔不出来，就地立了一个人形碑。风声、树声、人声，声声消失。


哪怕是虞惊墨这样冷酷的人，他的唇也是柔软的，带着薄荷与木质的气息，身上若有似无的还有檀木与桂花的香气。田阮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自主地沉迷在这个吻中，就好像他已经与虞惊墨接吻了不下上千次那么熟悉。


为什么那么熟悉?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田阮使劲分开，但就像被一股强力橡皮筋拉扯着，他的嘴巴离开虞惊墨不过三秒，便再次啵的一声亲了上去。就好像他欲求不满似的。


“……呜呜呜。”虞惊墨从头至尾没什么大的表情波动，凤目低垂，平静地看着轻薄自己的青年。田阮呜呜叫着，睁大一双宛如琥珀般的棕褐色眼睛，手使劲推着虞惊墨宽阔厚实的胸膛，而虞惊墨稳如泰山，一动不动。虞惊墨终于被轻薄够，抬手一挥，撤去了田阮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魔法。又是啵的一声，田阮和虞惊墨分开，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液体。虞惊墨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说：“你吻技很烂。”


田阮：“……”


田阮面红耳赤，嘀咕："虞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虞惊墨冷冷地看着他。


田阮立马改口：“虞先生无师自通，吻技超绝。”


像是对这个回答满意，虞惊墨抬眼看向对面跟乌龟接吻的炮灰反派。


那王霸旦和小王八接了吻，一脸生无可恋，咆哮一声，把乌龟当场摔在地上，哭着跑了。其他反派见状，也纷纷跑了。


田阮白捡一只稀有品种的金头龟，带回去给管家养着玩，说：“王叔，这只乌龟被它的主人始乱终弃，你一定要好好待它。”


管家没把“始乱终弃”往真的始乱终弃想，欣然接手了乌龟的饲养责任。


虞商过了会儿才回来，问管家：“我看到山腰上有车撞击的痕迹，怎么回事?”


管家简单了说了先生夫人遇袭的事。


田阮瞅着，虞商像是习以为常，点点头，“没事就好。”


……没事才怪。


田阮根本不敢见虞惊墨，他往手心哈了口气，还好没有异味，不然接吻更尴尬。他回味了片刻，还是觉得有点美……这是他人生的初吻。对方是虞惊墨的话，好像也不亏。


脚步声到了身后时，田阮才察觉，转过脸对上虞惊墨，吓得后撤两步，话都结巴了：“虞、虞先生。”


虞惊墨目色淡淡，脱下手腕上的檀木串珠，说：“手伸出来。”


“?”田阮不明所以伸出手。虞惊墨把那檀木串珠戴在他右手腕上，“没有戒指，只有这个。”田阮抚摸串珠上缀的小小羊脂玉牌，手感细腻温润，“我喜欢这个。”虞惊墨唇角微翘，“喜欢就好。”虞商见状眼色复杂，但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刘妈偷偷跟田阮说：“夫人，你这串珠是先生的母亲生前给他的，他宝贝地戴了二十多年，从没让别人碰过。”


田阮：“……这么重要?”


“是呀。”刘妈嘿嘿一笑，"可见夫人在先生心中的分量不同。"


田阮美滋滋地想，不愧是接过吻的关系，虞惊墨对他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第二天，还是虞惊墨送田阮上学。


经过一个晚上的心理准备，田阮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虞惊墨，既然虞惊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他也要大大方方的，不能因为一个吻就别别扭扭的。


到了德音门口，又有学生在“斗法”。


虞商一下车，就抓了几个现行，在平板上戳戳点点，说：“在校滥用魔法，未造成严重情况者，每人扣2分。”


话音落下，火光冲天而起。


路秋焰将一个小混混给烧糊了——当然，只有衣服糊了，人涂了一层黑灰。


小混混销魂地倒下。


路秋焰收手，大摇大摆地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瞥了虞商一眼，“会长大人，我可没有在校使用魔法。”


虞商：“….…”田阮啪啪鼓掌。


虞商冷冷地盯着他。


田阮不鼓了，背着小书包追上路秋焰就是一顿夸：“路秋焰你太帅啦!”路秋焰不置可否，凉凉一瞥田阮，“你不怕我一把火烧了你?”田阮缩了缩脖子，“你不会的。这是在校内，而且我和你无冤无仇，我还很钦佩你，你怎么可能烧我。”路秋焰笑了一声。


田阮孜孜不倦地拉近和主角受的距离，“今天中午我们说好了一起吃饭的，别忘了。我去6班找你。”


“哦。”一上午平平无奇地过去，田阮跑到6班门口，“路秋焰，一起吃饭呀。”路秋焰没有拒绝，和田阮一起走去餐厅，点了一份火腿蛋炒饭，就没了。田阮点了一碗饭，几个菜，和路秋焰拼餐，“我吃点你的炒饭，你吃点我的菜。”路秋焰也没拒绝，吃了半条松鼠鳜鱼，回味无穷的样子。田阮知道路秋焰喜欢吃鳜鱼，专门点的。饭吃完了，田阮才看见自己的好大儿，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才来。”虞商目色淡然扫过路秋焰俊秀酷帅的脸，淡声道：“学生会有事。”


“有什么事能比路秋焰重要?”


“……”“…….”


主角攻受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田阮。田阮干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事哪有人重要。”虞商不置可否，坐在另一张空餐桌上扫码点餐。


初期的主角攻受二人，关系就是淡淡的，田阮也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需要的时候再推波助澜一把，平时就悠着点，不然一个冰冻，一个火烧，冰火两重天的魔法，田阮分分钟钟死给他们看。


原书的下一个剧情小节点在小长假，田阮现在就开始期待。


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虞惊墨的生日。


这事还是虞啼来告诉田阮的——虞啼是虞惊墨三堂哥家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正在上初三，也在德音。


德音分为初中部与高中部，能上初中部，基本直升高中部。这也是德音的魔法惊艳世人，而学习在国内排不上好名次的原因。


虞啼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她还给田阮带了礼物。


田阮很乐意有这样一个脾气娇憨的“侄女”,打开礼物盒子，傻眼了。


盒子里是一本封面露骨的耽美漫画……攻在受身上，边做边问：“喜欢吗?快乐吗?还要吗?”


田阮都快不认得这三句话，快速地用盒子盖住，"……虞啼，你才多少岁，就看这种书?"


虞啼：“我十岁就看耽美，嘿嘿嘿好看。小叔父你也看看，肯定对你有帮助。对了，我的魔法是场景再现，不管什么样的场景，我都能让它像电影一样播放——你看。”她拿出魔法棒一点空中，一面玻璃出现，须臾，玻璃上播放起了画面。


□□漫画变成了23禁成人动漫。


田阮：“…….”


虞啼边看边脸红，“哎呀，这个攻太会了，受也烧烧的，小叔父一定要多学习。”


话音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将此画面尽皆收入眼中，浓长的眉微蹙，凤目含冰，“你们在看什么东西?”


“啊。”虞啼手忙脚乱收起魔法。


辣眼睛的画面消失，田阮和虞惊墨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虞惊墨冷声道：“虞啼还小，你作为小叔父跟着她胡闹?”


田阮：.……我刚要教育，虞先生就回来了。”


虞啼弱弱地不敢说什么,脚下一抹油溜了：“小叔，小叔父，你们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虞先生，你听我解释……”“不用解释。”虞惊墨说，"下不为例。""?"这就完了?难道，虞惊墨其实挺好说话的?田阮对虞惊墨的好感度+1+1中……


就这样迎来了虞惊墨的生日当晚，虞惊墨如常上班下班，庄园里简单布置了一下，田阮跑前跑后忙活小半天，对前庭摆在花丛中的筵席还算满意，既可以赏明月，又可以看烟花。


主宅里堆积四面八方的人送来的礼物，田阮穷，买不起珍贵的礼物，只能买点烟花聊以庆祝。当虞惊墨回来时，看到筵席，冰块般的脸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第一时间去洗了手，然后回楼上换衣服。田阮想，虞惊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小小的生日宴应当不放在眼里。那就当一顿普通的饭吃，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是这么说，田阮还是有点小失落，可能他也是想被夸奖的。这种感觉就像上学时，教师节他和同学们准备了很漂亮的花给老师，结果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有两个字：“上课。”而虞惊墨的两个字是：“吃饭。”


田阮：“…….”


吃完饭，虞商去屋里弹钢琴助兴，刘妈端来一只小蛋糕，说了吉祥祝福的话。


虞惊墨说：“谢谢。”


烟花咻的一声腾空，炸响，斑斓的光彩如雨丝般垂落在山林中——


虞惊墨抬头望去，问：“你准备的?”


田阮吃着蛋糕，得意地扬起唇角，“对啊，喜欢吗?”


“嗯。”虞惊墨看了会儿，忽然说，“苏市禁止在住宅区、山林燃放烟花爆竹，你不知道啊?”


“啊?”虞惊墨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青年软乎乎的脸蛋，“如果是私家园林的空地除外。而且烟花落到地上之前就熄灭了。”田阮放了心，却又瞪着虞惊墨，“你吓唬我。”烟花热闹非凡的响动中，庄园所有人的仰头迎着笑颜，没空注意到，两个主人站得越来越近，而虞惊墨不着痕迹地握住了田阮的手。


“谢谢你。”虞惊墨的声音消失在璀璨烟火中。


田阮却听到了，肚里那股愁肠解了开来，甜津津的滋味渗进心脏，让他的笑容比烟花还灿烂。


虞惊墨一手牵着他，一手在空中施展魔法，让烟花膨胀开来，遮天蔽月，一时间，整个苏市都能看到这场规模宏大的魔法烟花。


田阮惊呆了。


虞惊墨将他的腰身一揽，说：“带你近一点看。”


他们腾空而起，穿梭在盛大的烟火中，从另一个视角观看烟花，竟然如同流星雨般划过身边。田阮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没有飞天的恐惧，反而无比兴奋。如果魔法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田阮愿意拥有更多的魔法。


念头一起，田阮忽觉身体充盈，整个人都似闪闪发光的星星。


他一低头，自己真的在发光，那光芒渡到虞惊墨身上，让两人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虞先生?我们怎么变成了星星??"田阮恐慌，“我们不是要死了吧?”


虞惊墨朗声大笑，说：“你这是魔法力量充盈，身体快要承受不住，所以溢了出来。”


“那怎么办?我不会爆体而亡吧?”


虞惊墨大手贴在他后腰，说：“我帮你吸收一点就好。”


“怎么吸收?”田阮懵了。


脚下是烟火，头顶是星空，虞惊墨带他停在这片空间，凤目低垂，一寸寸描摹过青年的脸，旋即吻上青年的唇。


掠夺田阮的第二次吻，从温柔到强势。


田阮眼睛睁大。


虞惊墨轻笑：“接吻的时候，眼睛要闭上。”


“哦……哦。”田阮木呆呆闭上眼睛，享受这个吻。


虞惊墨亲了很久，像是要把青年剥皮抽骨给吃了。


田阮瘫软无力，果真像被吸干了魔力，使劲推开虞惊墨，“虞先生……”


虞惊墨低声说：“你还在发光，还需要被吸一点魔力，你也不想明天上学还发光吧?”


如果田阮明天还发光，那他将成为德音最靓的崽。


为了不社死，田阮被虞惊墨亲一亲也没什么,于是他大义凛然地勾住虞惊墨的脖子，与之难舍难分，唇齿勾缠，因为太过勇猛，他把虞惊墨的唇角都咬破了，口中尝到了


铁锈味。


田阮刚要慌乱放开，虞惊墨却把他拉近，加深这个吻。


“呜呜……”田阮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虞惊墨像一头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的雄狮，终于来到绿洲，凶猛地汲取湖泊中甘甜的水，不放过任何一丝凉意让自己降温。


结果却是越来越热。


田阮忍到了极限，呜咽一声，头脑缺氧晕了。


虞惊墨抱住他，“田阮?”


田阮身上的光芒变成了粉红泡泡，一直往外冒，即使他晕倒也没停止。


第二天田阮醒来，身上粉红泡泡还在冒，很快，整个庄园都变成了粉红泡泡。


泡泡蔓延整个苏市。


整个苏市都知道虞惊墨的夫人又觉醒了一个魔法，那就是“恋爱氛围”。


田阮：“………”


238、魔法小爸


原书的设定中，这个世界的魔法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天生，可以经过后天的训练运用自如；二是修炼，顾名思义就如同修仙一般可以通过法器、魔法石来得到短暂的“附魔”。


田阮哪个都不是，他的魔法力量是忽然涌现的，他不需要像别人那样经过训练才能运用。他就好像一个装着魔力的器皿，最开始的状态是空瓶，随着时间的发酵逐渐丰盈充沛。


并且他的魔法是随着心情转变，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超出常规的，他想拥有什么样的魔法就拥有什么样的魔法。


这样的魔法师，自从魔法世纪衍生以来只有一个魔法师拥有过，名叫独孤软软。


田阮：“……”


虞惊墨和田阮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的，不像在胡说八道。


田阮：“不要说，我是独孤软软的后代。”


虞惊墨："也有可能是他的转世。"


“他是男的吧?”


“当然。”田阮放心了，这个世界魔法都有了，转世的设定也不奇怪，就是独孤软软这个名字有点奇怪，真的不是作者的猫一屁股坐在键盘上敲出来的吗?全城的粉红泡泡在虞惊墨的净化魔法中消失，田阮却不能去上学，因为上头的机关知道粉红泡泡是从虞家庄园跑出来的，要进行询问。虞惊墨打了一个电话，大概说了几句，而后对田阮说：“你今天休息一天，我给你请了假。”


“哦。”田阮也不想带着满身的粉红泡泡去上学。虞惊墨教他几个收敛能量的魔法，田阮一点即通，很快便收敛了外溢的魔力。


“这么聪明，你以前一定是个学霸。”虞惊墨夸道。


“对啊。”田阮说。


虞惊墨含笑看他。


田阮：“……”淦，我这漏风的嘴巴。


田阮是学霸没错，但田远肯定不是，不然也不会连高中都没上完就辍学。


“一般吧。”田阮心虚找补。


虞惊墨也没多问，只说：“昨晚你晕了，是我给你换的睡衣。”


"?"


“你屁股上有一颗痣。”


“……”田阮大惊失色，“虞先生你怎么可以看我屁股!”


“又不是没看过。”虞惊墨平静地说。


“什么时候??”


“你爬床的那天清晨。”


“…”田阮又弱了下来，“然后呢。”“那时候，你屁股上好像没有痣，可能是新长出来的?”


田阮：“没错，就是新长的痣，我最近读书识字多了，所以长了痣。”


虞惊墨忍俊不禁地看着青年扯谎，“原来如此。”


田阮言之凿凿：“就是这样。”


他就这么在庄园躺了一天，被管家佣人伺候着吃好喝好玩好，有一瞬间想当废物——但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他要上学。


虞惊墨居然也陪了田阮一天。


田阮受宠若惊，问：“上面是不是要派人来?”


这个世界有魔法协会，中国区的魔法协会世界排名第一，因为中国人谦虚又好学，虽然魔法是舶来品，但耐不住是人口大国，天赋高的人又多。


很快，这个世界的中国成了世界军事、魔法第一强国。


虞惊墨作为这个世界的最强大佬，自然拥有很多特权，虽然他是个商人，但不仅仅是商人。他说："我打过招呼，自己的夫人，自己检查就好。"田阮有点小害羞，嘴上故作淡然：“哦。”


翌日田阮上学，因为请的是病假，只有汪玮奇多问了一句：“你身体没事了吧?”


田阮猛然想起虞惊墨说看过他屁股，脸又红了一点，“没事。”


“你脸那么红，不会还在发烧吧?”


“你才发骚……”田阮听岔。


“…….”


下了课，田阮去找路秋焰玩，汪玮奇像条狗尾巴跟在后面。半路上，汪玮奇忽然满面春色，拽着田阮说：“快看，年级第四的南孟瑶。”田阮随之望去，但见一个黑长直的女生走过，仰着下巴，满面高傲。他瞅着汪玮奇的神色，问：“你喜欢她?”


汪玮奇满脸憧憬：“德音的男生谁不喜欢她，女神级别。”


田阮：“我就不喜欢……”


汪玮奇嘿嘿一笑：“你不喜欢就好，不然跟兄弟你比起来，我还真没什么胜算。”


田阮看着浓眉大眼的汪玮奇，想说德音人才辈出，这样才貌双全的女生，其实就是男神级别都不一定配得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汪玮奇闲聊道。


田阮脑中浮现的，居然是虞惊墨的脸，不由得说：“我不喜欢女生。”


汪玮奇大惊：“你喜欢男生?!”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像即将遭到非礼似的。


“……你别多想，你这种五大三粗的男生，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田阮想着虞惊墨，有点脸热，“我喜欢那种成熟的男人，有点冷淡，有点温柔；有点疏离，有点儒雅；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有点主动靠近。"


汪玮奇：“大兄弟，我牙齿都要酸掉了。你说得该不会是胡主任吧?”


田阮：…………这种形容你居然能想到胡主任，汪汪，你审美挺特别。”


“那是谁?你真有喜欢的人?”汪玮奇来了劲。


已经走到6班，田阮恰好看到路秋焰出来上厕所，这就乐呵呵地跟上去，“一起啊。”


汪玮奇瞳孔地震，他的同班同学，居然喜欢路秋焰那个校霸?


田阮不管他人如何想，自顾和路秋焰拉近距离。经过他不懈的努力，很快，他就和路秋焰混成了难兄难弟。


为什么是难兄难弟?


那当然是因为同时被虞商管着，他们走到哪里，惹了什么事，虞商总是第一时间用魔法赶到他们身边，上来就是一顿说教。


说教归说教，倒是没扣过什么学分。


按照德音的纪律，学生即使在校外打架，无理由的话也是违规的，虞商居然次次都能放过路秋焰，存的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路秋焰猜测：“他肯定是等着我犯下大错，将我开除。”


田阮：“他肯定是喜欢你。”


路秋焰：“………”


田阮：“……虞商不是那样的，他只是在包容你。”


路秋焰不置可否，“虞商就会装逼。”


田阮笑而不语，想着等以后虞商几次救路秋焰于水火之中，就会明白虞商的心意。此时的两人情窦初开，都死犟，不肯承认动了心。


虽然是魔法世界，就田阮观察而言，除了每天上下学有学生“斗法”,大多时候还是平静的校园生活。


田阮带着虞啼参加了歌剧社团，团长名叫叶夫根尼，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总是夸他唱歌好听，是个热情的毛子。社团其他人也都很好相处。


在所有人除了田阮的期盼中，迎来了小长假。


田阮不想过小长假，这意味着他有一个星期不能返回校园，将身处魔法界与豪门的危险中。


并且小长假伊始，虞惊墨就飞去了国外。


田阮不能上学，也失去了和虞惊墨相处的机会，不免有些蔫蔫的。他送虞惊墨去机场，都快将“不舍”两个字写在脑门上。虞惊墨望着他，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国外?”


“……我不敢坐飞机。”田阮在另一个世界的养父养母就是飞机失事死的。对飞机，他有种本能的恐惧。


虞惊墨并不勉强他，说：“等我回来。”


“哦。”


“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给我打视频电话。”


田阮点头。


虞惊墨抬手，想摸摸青年的脑袋，最终他也这么做了，“乖。”


田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虞先生再见。”


就像每个虞惊墨送田阮去上学的清晨，田阮都会说这句话，而虞惊墨也会回应一个“嗯”。


虞惊墨转身进入登机口，田阮恋恋不舍地看着虞惊墨的背影，忽然产生莫大的勇气，喊道：“虞先生!”


虞惊墨站住，回过身来，专注地看着田阮。


田阮笑道："下次我们一起坐飞机。"


“好。”虞惊墨说这个字的时候，如同承诺。田阮暂且留在苏市，约路秋焰玩。


路秋焰没空，他要去打工，在玛奇朵国际花园酒店当门童，给人泊车。


田阮找上门去，坐的是虞家的车，酒店经理亲自出来接待，“夫人怎么有空来了?快请进。”


另一个门童殷勤地迎上来，路秋焰则抱胸倚在大门上，爱答不理的。


田阮亲自点名，“我要路秋焰泊车。”


另一门童神色一僵，退到了一边。


路秋焰抬手一指，“你又不是没有司机。”


田阮嘿嘿一笑，热络地迎上去，“你在这里站了半天，我请你喝饮料。”


“不用，我带了水。”


田阮面朝经理，“我的朋友请个带薪假陪我玩，没问题吧?”


玛奇朵国际花园酒店是虞家的产业，毗邻一座游乐园，每年的人流量达到上百万，可谓是热闹非凡。田阮早就想去玩了。


“没问题没问题，夫人玩得开心。”经理谄媚笑道。话说时，一辆大众汽车开了过来。


虞商从后座下来，本来打算微服私访的他，结果一下子撞上了经理，“……”


“哎呦，虞少。”经理连忙迎上去，“您是来视察的吧?这边请。”


虞商瞥了一眼田阮和路秋焰，面上没什么表情。


忽有一头肥猪从天而降，嗷嗷叫着砸在大众汽车顶部，砸出一个深坑来。紧接着，一个香槟色头发的青年从天而降，手持魔法棒，衣袂飘飘。


经理看清那肥猪，吓得腿肚子哆嗦，“这不是、这不是……”


香槟色发丝的青年魔法棒一抬，变成了一支画笔，他念动咒语，“嘛哩嘛哩轰——变成猪。”经理当场变成了一头稍微瘦点的猪，喹喹叫着。


田阮：“….…”


路秋焰倒像是见惯不怪，问田阮："还去玩吗?"


田阮看着那青年，隐约觉得眼熟，“你是?”


青年飘着落在地上，微笑道：“吾乃九天玄雷兰斯君，特来斩妖除魔，降伏这人间不法之徒，将他们变成猪。”


“这个经理犯什么错了?”田阮一点都没怀疑，魔法世界多出一个神仙，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贺兰斯指着那肥猪，用魔法绳将他们捆得动弹不得，“他们一个纵容酒店内部交易淫/秽色/情，一个已经交易淫/秽色/情。”


田阮愤慨："活该变成猪!"


“没错。”贺兰斯说着，一脚将两只肥猪踢到天上，"来，我们踢肥猪玩。"


“好!”于是他们你一脚我一脚，将两头猪当成皮球那样踢，田阮惊讶地发现，居然不怎么脚疼，对贺兰斯的魔法倍感钦佩：“兰斯君，你真厉害。”贺兰斯看到一个嫖客，就将他们变成猪，很快，天上飘满了肥猪皮球。他微微笑道：“过奖，为民除害罢了。”直到魔法协会的人来，贺兰斯一个隐身，溜了。看着地上滚满鼻青脸肿的肥猪，魔法协会的人沉默须臾，“谁干的?”


田阮：“是九天玄雷兰斯君。”


“…….”


田阮被魔法协会的人抓走调查了。


路秋焰：“………”


虞商：“等等，他是我小爸。”


魔法协会：“你小爸是谁?”


虞商：“虞惊墨的夫人。”


这个名头果然好使，田阮手上的镣铐打开，魔法协会说：“肆意将人变成猪，这是伤害他人名誉，还是要走一趟。”田阮欲哭无泪：“九天玄雷兰斯君，我跟你不共戴天!!”


天雷滚滚中，田阮去魔法协会走了一遭，会长听闻亲自来审查。


出乎意料的是，魔法协会的会长是个年轻斯文的男人，戴着平光的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文败类感十足，名叫杜恨别。


杜恨别看到田阮的第一眼，就说：“你长得好像我妈。”


田阮："???"


杜恨别笑笑，给了他一杯咖啡：“别紧张，就是例行询问。你说的九天玄雷兰斯君，长什么样?”


田阮回忆：“长得很漂亮，很美，像仙女一样。”


“是个女人?”


“不，是个男人。”“像仙女的男人，有意思。”


“你相信我?”田阮控诉，“其他人都不相信，都以为是我把那些嫖客变成肥猪的。”


杜恨别笑道：“我相信你，冲着你这张脸，我也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


“我刚上任魔法协会的会长，就遇到了你，我的运气果然很好。”杜恨别打量田阮，“你父母叫什么?”田阮老实交代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


杜恨别喃喃：“年龄、性别、相貌都对得上。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田阮谨慎地问：“你不会要对我诅咒吧?”


杜恨别大笑，自己拔了一根头发，“这样就公平了。你老公应该知道很多诅咒人的办法，如果我诅咒你的话。”田阮与之交换头发丝，还云里雾里的，不过全程也没什么激光扫描、脱衣服检查、人体实验，田阮怎么样进入魔法协会，就怎么样出来。他给虞惊墨打视频电话，说了这件事。


虞惊墨眉心微蹙，道：“你回家等着。”


田阮就回庄园了，到了晚上，虞惊墨赶了回来，将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少了一根头发，这才放了心。


“虞先生，真的不是我干的。酒店的监控都坏了，肯定是那个假神仙干的。”田阮委屈巴巴地说。


“嗯，我知道。”虞惊墨说，“他叫贺兰斯，家里经商，他学艺，脾气有些古怪。但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捣蛋。”


“虞先生你认识?”


“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呀。”田阮语气酸溜溜。


虞惊墨失笑，捏了捏青年软乎乎的脸蛋，“现实不是小说，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能超越友谊。我的夫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239、魔法小爸


虞惊墨还要出差，这次他带上了田阮。


田阮欣然同往，正好他社死需要缓缓……


飞往美国的头等舱，田阮看着舷窗外白云朵朵、碧蓝晴天，心情豁然开朗。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惧怕坐飞机，除了耳朵有些嗡鸣，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他呼出一口气，再看身侧虞惊墨的在小桌上敲笔记本电脑，侧颜的轮廓仿若天工巧夺，峻拔如山峰，鼻梁尤为挺直，镀上舷窗外的天光，显出几分柔和来。田阮不自觉地开始冒粉红泡泡。


空姐走过来，"?哇，真美。"


田阮回神，手臂狂扇泡泡。


空姐抿嘴一笑："二位先生都是魔法师吗?很有夫夫相哦。"


田阮赧然对上虞惊墨戏谑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己有虞惊墨教的“回收魔法”,也就是将自己外溢的魔力收敛回来。


连忙掐诀念咒语，不一会儿，粉红泡泡陡然消失。


虞惊墨要了一杯咖啡，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说：“给你降降温。”


田阮：“……哦。”确实需要降温。


飞机终于落地，星星布满天空。


田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从白天飞到了黑夜。”


虞惊墨带着徐助理和几个保镖，什么都不用拿，只要把自己的夫人牢牢抓住就好，“嗯。”


田阮被虞惊墨的大手牵着，安全感十足。


他们先去了酒店落脚，可以休息约莫四个小时。


虞惊墨第一时间去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身上还湿漉漉挂着水珠，浴巾裹着下半身，上半身块块分明沟沟壑壑的胸腹肌肉极具冲击力，裹着蜜糖般吸引田阮的视线。田阮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小蜜蜂，不然怎么会盯住虞惊墨这么大一朵高岭之花。


“你也去洗个澡。”虞惊墨完全察觉青年灼热的视线，故作淡然地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发丝的水珠落在锁骨上，青年的视线就跟着挪转，眼睛里是单纯炽烈的……好色。


虞惊墨笑了。


“……”田阮倏然回神，脸颊像被火燎似的烫，一头冲进浴室。


等田阮洗完澡，到柜子里找浴巾或者浴袍，他傻眼，里面空空如也——五星级酒店，居然就给一条浴巾??


这么光溜溜站着发凉，田阮纠结再三，忍着羞耻开了一条门缝，探出一张雪白微红的脸蛋，喊道：“虞先生，虞先生?”


虞惊墨手里拿着一杯水走来，“嗯?”


田阮把自己的身体藏在磨砂玻璃门后，影影绰绰的，瘦削柔韧，“没有浴巾了。”


虞惊墨看了眼玻璃门，"我给你找。"


他说着绕过主卧的小沙发，到衣柜前打开，果然看到挂得整整齐齐的两套浴袍，还有一条浴巾，他选择浴巾。


田阮伸出修长白皙的一条手臂，小猫挠人似的一把抓过浴巾，紧接着浴室门砰的关上。


虞惊墨失笑：“这么害羞。”


田阮没听到，他正在想办设法地让浴巾裹满全身，然而无论怎么弄，不是上面露，就是下面露……他放弃了，浴巾两头往腰间随便一扎，大喇喇走了出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个别人已经穿戴整齐，衣冠楚楚。


田阮：“……”


对比之下，田阮好像在勾引人。


虞惊墨胸前敞开三粒纽扣，雪白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既休闲又随时准备前往商务场合谈判似的。他只有头发没什么打理，凌乱地往后一耙，就是一个霸总的造型。田阮揪住浴巾边缘，怕它掉下来，乌龟似的挪到床边，翻箱倒柜找自己的衣服，却看到了挂在衣柜里的浴袍。


“……浴袍?”田阮不可思议地拿出来，往身上比划，是长了一点，但完全能穿，“虞先生，你为什么不给我拿浴袍?”虞惊墨欣赏青年窘迫害羞的样子，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田阮单薄却腰细腿长的身体，白得像面团，看上去软软的，似乎很好揉捏。


……”田阮拿浴袍挡住自己，羞恼地瞪了一眼。


这一眼悱怨缠绵，虞惊墨小腹有点发热，他喝口水压下那股冲动，淡声解释："太大了，你穿着像披麻袋。我让徐助理给你重新买了一身，应该过会儿就到。"田阮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找出t恤裤子，先换到身上。


“你睡吧。我待会儿有事出门。”虞惊墨说。


田阮疑惑，"天还没亮呢，你有什么事?"


“有些酒会是通宵的。”


"……需要我陪你吗?"


“你想陪的话，晚上还有一个酒会。”


田阮点头，"那我养足精神再陪你。"


“嗯。”


“虞先生小心，不要被人下药了。”


虞惊墨轻笑：“敢对我下药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然后田阮就睡着了，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因为有点小激动，他没有睡着，这会儿洗了澡，疲乏感袭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田阮梦到一件羞羞的事。


在梦里，虞惊墨中了春/药，回到酒店便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田阮被盯得害怕，不知所措。虞惊墨似乎叹了一口气，而后去了浴室。没有药可以解春/药，除了那啥啥，或者强行用其他方式撑过去。比如洗冷水澡。田阮到底不放心，于是走进了浴室。


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也是翻来覆去很激烈。


田阮根本走不出浴室，两腿发软，脚底打滑，还是虞惊墨抱他去睡觉的。


……


田阮羞答答地醒来，回忆梦中的场景，还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那个那么舒服的吗?


天呀，他怎么知道?


田阮猛地愣住了，那种感觉就像梦中的场景真实地发生过一样，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田阮忽然分不清现实，直到闻到一股浓郁的木质香气。


"?"是虞惊墨身上的气息。


田阮好奇地吸拉拖鞋下了床，循着味道到……浴室门口，听到里面有水流声，“虞先生?”他敲了敲门。


须臾，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别进来。”


“你在拉屎吗?”“………没有。”“那你在干嘛?”“洗澡。”“哦。”田阮就去客厅的卫生间刷牙洗脸。一边刷牙，一边闻到越来越浓郁的木质香气，就好像处于热带雨林。怎么会这么香?难道虞先生变成了一块香饽饽?田阮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吐掉泡沫，咔咔刷牙。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田阮还是不放心，到浴室门口又敲了敲门，“虞先生，你好香啊。”


虞惊墨："……"


“你怎么了?”


虞惊墨叹息：“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田阮猜测虞惊墨在浴室调制一种魔法药水，那药水香气馥郁，让人闻之欲醉。渐渐的，田阮心中被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燥热，他小心地扭开门把手走进浴室。


浴室没什么热气，也没有制作魔法药水的场面，如果有，那大概是虞惊墨把自己泡在了药水里。


浴缸里的水竟然呈现一种幽绿的色泽，如同森林湖泊，而浴缸的周围已经生出了藤蔓与花草，由此虞惊墨更像躺在湖中。


这个世界的魔法有五行之分，金木水火土，田阮这种慢慢积蓄的魔法，属于土；而虞惊墨的魔法庞大芜杂，他是世界最强魔法师，习练过的魔法千千万万，各方面天赋奇高，因而有人说他全能，是上个几百年来唯一可以与独孤软软相提并论的。


——当然，在原书的后期，虞惊墨会退居幕后，而世界的舞台将由主角攻受登出。


话归正传，现在田阮知道虞惊墨的天赋魔法是什么了，是木系。


木系魔法一向温和，需要心地平静仁慈的人才能修习，不如其他派别的魔法攻击力强，但一旦达到顶峰，世界上所有的动植物都为之所用。属于入门容易，精进难的科目。


浓郁的木质气息中，田阮不由自主地靠近虞惊墨，跨过遍地的小花小草，伏在浴缸边缘，自一汪湖泊中望着虞惊墨若隐若现的高大身躯。雪白的衬衫全都湿了，贴在皮肉上，透出一点滚烫的颜色。


“虞先生……”田阮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想起梦中的场景来，“你中春/药了?”


虞惊墨凤目微抬，“你怎么知道?”


“好香啊…….


“田阮。”虞惊墨在他眼前打个响指，唤醒他的神智，“认清楚我是谁。”


田阮的脸红透，“是虞先生。”


“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如果你不想被我做什么,就出去。”虞惊墨的话说得很绝，但却是对田阮最好的。


田阮一愣，"那你怎么办?"


“这是魔咒，浴缸的水已经被我净化过，泡上一夜就没事了。”“泡一夜?这样你很难受吧。”


“嗯。”


田阮纠结片刻，“那，那要是手动，有效果吗?”


“有。”


“我帮你。”田阮低着头说这句话，脖子都红了，手却探进水中，摸索着。


虞惊墨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拽进浴缸中。


田阮就像被人鱼首领勾引的弱小人类，反抗不了半分，只能与之再现梦中情景。


渐渐的，和梦中似乎有所分歧。


……(虽然没有一点肉但被和谐的内容)……(虽然没有描写肉但被和谐的内容)


田阮脑中警铃大作：“虞先生!”虞惊墨吻住他。


"呜……”田阮嗓音含了一块糖似的，“再怎么下去就要被和谐了。"


虞惊墨：“嗯?”


田阮：“我们关灯。”


虞惊墨拿起遥控，给浴室关了灯，只留一盏香薰蜡烛。


灯光昏黄，田阮溺入水中，他水性还算不错，只是被虞惊墨捉弄，不免呛了一口，被捞起来后更是软绵无力。


虞惊墨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似的。


田阮迷乱了，哼哼唧唧地把自己全都给了虞惊墨。


当一切发生，自然而然。却比想象中发展得更快，像乘坐了火箭，咻的一下就蹿到了故事的结尾似的。


田阮躺在床上两眼放空，想睡睡不着，想动动不了，只能踢虞惊墨一脚，还腿疼。


虞惊墨给他上药，说：“谢谢你替我解毒，此后我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


田阮满面绯红，羞恼地又踢了一脚。


虞惊墨看着青年身上的痕迹。


田阮赶紧把腿收回被窝，不给看，不然还能干出禽兽事。他问：“虞先生，我们这样会不会发展太快了?”


“嗯。”虞惊墨沉吟，"是比想象中快，你身上还有很多谜题没有告诉我。"


“什么谜题?”


“身世。”虞惊墨笑，“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


田阮一惊：“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离家出走开始。”虞惊墨忍俊不禁地刮了一下青年细挺而微翘的鼻尖，“长着一副聪明相，却总是傻傻的。”就连田阮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智商，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发现——虞惊墨早就怀疑他。田阮不知道怎么说，“等我整理好，再告诉虞先生。”


“嗯。”许是因为发生了那种关系，虞惊墨对田阮的态度越发温柔，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你的礼物。”田阮打开一看，是一颗闪亮亮的红宝石，当即爱得不行，“虞先生你真好。”


虞惊墨失笑：“以后还有更好的。”


直到离开美国的那天，田阮才知道给虞惊墨下药的人是谁，商业纷争，一个无名小卒不值得费笔墨。


田阮只不过是在走之前下了一个魔咒：“愿天下坏人，互相扇巴掌!”于是当天，美国当天变成了一个啪啪国，到处都是巴掌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那事，上了世界各国新闻。回程的飞机上，田阮看到这个消息满足了，向空姐要了两杯香槟庆祝：“恭喜虞先生大仇得报。”虞惊墨与之碰杯，说：“我倒不觉得是坏事，不然也不会快就吃到夫人。”


田阮：“…….


虞惊墨笑了：“看来我的幽默并不好笑，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


田阮脸蛋红红，“我也喜欢虞先生。”


“什么时候开始的?”虞惊墨饶有兴味地追问。


“不知道……反正看到虞先生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熟悉。”


“这么巧，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也觉得熟悉——这就是我老婆这种感觉。”田阮点头如捣蒜，“就是这样的。为什么?难道我们上辈子见过?”


"上辈子?”虞惊墨笑，“你还是独孤软软的时候?"


"?"


“那我一定是虞硬硬，我们一个软软，一个硬硬，我白天在你身后支持你，晚上也在你身后支持你。”


“……”田阮想象了一下，竟然觉得有可能。


开了荤的虞惊墨，如斯可怕，什么都能想到那方面。


“不管是软软还是硬硬，都好难听。”


“谁说的，只要是你的名字，都好听。”


田阮点头，"那硬硬也好听，一听就是硬汉。"


虞惊墨轻笑：“我哪里硬，你最清楚。”


田阮朝旁边看一眼，幸好头等舱除了他们只有偶尔经过的空姐，不然这样的骚话让人听见也太不好意思。


喝完香槟，田阮把空杯给了空姐，盖上薄薄的小毯子，放低座位，躺在豪华的头等舱座中，半眯着眼睛说：“虞先生，我要睡觉了。”


“嗯。”虞惊墨给他掖了掖毯子，“睡一觉就到家了。”


“要喊我啊。”


“当然。”虞惊墨俯身在青年额上印上一吻，“小阮。”


田阮已经陷入迷糊："……虞先生你叫我什么?"


“我们梦外见。”


世上最神奇的魔法，不是拥有移山倒海的本事，而是学会了如何去爱。


无论过去现在，梦里梦外，抑或另一个时空，他们还是他们。


240、重回少年


田阮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只有一个感觉遗留在脑海里，那就是，很爽。


他怀疑是做了春梦，又找不到证据，因为内裤是干的。


百思不得其解，田阮干脆不去想，先洗漱。刚从洗手间出来，他就被虞惊墨拉到衣帽间。


“今天有个采访。”虞惊墨拿着衣服往田阮身上比划，最后挑中天蓝色的绸质上衣，白色的织锦裤子，黑色露脚踝皮鞋，加上一条黑色的蝴蝶结领带，用珍珠别针系在一起。田阮看着镜中的自己，清新华贵，低调天然，从高中到现在，除了身高，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变化。


时间待他格外温柔，不知是成为主要配角的待遇，还是这些年没什么烦忧，被宠出来的。可能两者都有。


田阮眼睛亮晶晶地说：“好看。”


虞惊墨："嗯，你穿什么都好看，除了花裤衩。"


“……”田阮前几天和虞惊墨去海边度假，穿了好几天花裤衩，当时虞惊墨没说什么,现在回来倒是天天念叨，留下的印象居然那么深。


今天的采访是媒体约了三年才约到的，之前田阮读研，身份信息不能泄露，所以虞惊墨一直拒绝。如今田阮身份公开，夫夫俩倒是可以一同接受采访。


自从田阮身份公开，沉寂许久的高中群就炸开了——


同学甲：震惊!同学两年，到如今又过了五年，居然现在才知道田阮是虞惊墨的夫人。


同学乙：不是虞惊墨的小舅子吗??


同学丙：根本没什么小舅子，田阮就是田远。


同学丁：太会玩了/牛


同学n:当年我就觉得每次虞惊墨来德音，田阮都表现怪怪的，现在懂了!原来那是人家夫夫的play。


祝枝枝：啊啊啊啊乱入的我终于嗑到了古早cp!小女幸福了~


南孟瑶：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群，但祝夫夫99/玫瑰


汪玮奇：女神你还记得我吗?什么时候约个饭?


南孟瑶：不约，有男朋友。


汪玮奇：!!!/心碎/心碎/心碎


海朝：终于掉马……


南淮橘：小叔父和小叔99!


当年的学生会群也活过来了，学生会诸位除了奚钦、谢堂燕、钱赖赖，全都放起了电子烟花。


田阮只能挨个群地说：谢谢，谢谢大家。


同学：靠，这就完了?必须哪天请大家吃一顿，那可是虞惊墨啊，虞商的爸爸。


田阮：一定一定。


正好老同学许久没相聚，趁此机会大家好好吹牛聊天打屁。


采访地点就在庄园前庭的凉亭，此时媒体记者已经来了，工作人员有的在取景，有的在架设机器，就连美颜灯都有。


管家说："先生夫人天生丽质，不需要这灯，取自然光就好。"记者笑着答应：“虞家的庄园果然名不虚传，处处都是风景。”管家骄傲一笑，脸皮的褶皱都出来：“原本这一块是大草坪，夫人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就种满了花。”


"夫人很有种花的天赋。"


“何止种花，后院有一篇菜圃，里面还有夫人种的西瓜。”


记者笑了：“虞惊墨的夫人果然多才多艺。”


管家：“您这话就错了，夫人不是因为先生才多才多艺，他本来就是个谦虚好学、胆大心细，对一切都保持好奇与热爱的人。”


记者将这段录制到摄像机里，问：“王老先生，这段能否播出?”


管家微微一笑：“当然。”


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山地自行车先后进入庄园大门，记者眼睛一亮：“那是小虞总的车吗?”


管家看一眼，笑眯眯：“今天少爷陪少夫人去骑行，现在才回来。”


“不知道能不能顺带采访他们?”记者看着骑着自行车的路秋焰，笑容更大，这个素材一看就很有话题度。


不料管家摇头，“抱歉。”


记者不敢贪心，“明白，下次我再正式邀请小虞总与其夫人。”


话说时，一道亮丽的青年身影从主宅跑了出来，嗓音清脆中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路秋焰，你回来啦。”


路秋焰长腿落地，遇到阶梯，单手将自行车抗进附房，“嗯。”


田阮注意到路秋焰的背包里似乎有什么在动，吓了一跳：“路秋焰，你背包成精了!”


路秋焰笑着将自行车放在墙边，脱下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探出一只炭黑的猫猫头，只有眼睛是琥珀色的，“这只猫的眼睛跟你挺像，我就捡了。”田阮：“哇，黑猫招财，你太会捡了。”说着就要上手摸。


小黑猫细细地喵了一声，神情警惕，路秋焰打开他手，“别被抓了，它现在野性难驯，先养几天，你再摸。”


“哦。”田阮讪讪收手。


看到记者，田阮说：“我去接受个采访，过会儿我们一起喂猫。”


路秋焰看了眼凉亭这边，“嗯。”


凉亭里设施准备完毕，记者听取管家的意见采用自然光，出来的效果真实而灵动，镜头里的两个人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身后是花草山峦，身侧是现代与欧式结合的城堡，佣人穿着统一的制服偶尔穿梭行动。


对于早已习惯住在这里的田阮而言没什么特别的，而对于其他人而言，无疑，虞家庄园仿佛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充满梦幻。


田阮有点紧张，双手握拳放在膝盖，正襟危坐。虞惊墨将他的手牵过来，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握在自己掌心。田阮望着他。虞惊墨也望着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田阮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二人相视一笑。记者还一个问题都没问，就吃到了狗粮，“……二位感情很好?”虞惊墨：“嗯。”田阮点头。


记者笑起来：“虞先生，你为什么会娶你夫人?”


虞惊墨："不是娶，我和他是结婚。"


记者：“夫人，您作为男性，被称为‘夫人'',会觉得别扭吗?”


采访的流程与问题田阮都大概了解过，想过答案，此时他又想了一遍，说：“不会。夫人这个词是赞美女性的，正如贤惠，作为男人被冠上这样的词是一种荣幸。历史上所有的仁德之人，无不拥有女性的特质，是阴阳相合。这样的人也许算不得完人，但对比纯粹的男性女性，已经接近完人这个概念。”


田阮一笑：“我不是完人，但愿意效仿那些仁德之人，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记者点头，“谢谢您为我们诠释了‘夫人′这个词的概念，是的，在女性身上是一种尊称赞美。在男性身上是一种期盼。”


记者：“虞先生，您的夫人具有非凡的智慧。”


虞惊墨淡笑：“他很聪明，也很善良。”


田阮被夸得不好意思，悄悄捏了一下虞惊墨手心。


记者又问："虞先生，您的夫人去上学，为什么要瞒着大家，给他另外造一个身份呢?"


虞惊墨：“他希望，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特权。”


记者：“夫人做到了吗?”


虞惊墨：“从这些年能够隐瞒住的事实来看，田阮的一切努力，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我做的，只是在他身后支持而已。”


记者点头，"夫人很努力，也肯俯身低头看看那些平民阶级的人。"


田阮：“我没有俯身去看平民阶级，我本身就是平民，不是什么天潢贵胄。世人并不是有钱就高贵，而是思想的高度，真正达到页峰的人才是贵族。在我看来，就连虞先生都算不得贵族。"


虞惊墨莞尔：“嗯。俗人一个。”


记者又问：“虞先生，在您人生的路途上，夫人是您唯一珍爱过的人吗?”


虞惊墨喝口红茶，迎着凉亭外的天光，凤目微微眯起，他轻笑：“我爱我的家人，田阮是我的挚爱。”


挚爱与珍爱是不同的。


田阮眼睛亮亮地望着虞惊墨，说：“虞先生也是我的挚爱。”


这和当场表白有什么区别。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她问：“虞先生，您怎么看待夫人比您小了十岁?”


这个问题原先没有商量，虞惊墨久经商场，自然能从容应对，面色未改，视线掠向身旁的青年，翘起唇角：“嫩草很香。”


田阮：“……”


这场采访就此收尾。


管家送走记者，田阮噘嘴看着虞惊墨。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虞惊墨亲了田阮一口，“果然很香。”


田阮笑着锤了个猫猫拳，自顾跑去找路秋焰一起喂猫。


虽然虞惊墨不喜欢养猫猫狗狗，但儿子儿媳养是可以的，反正不要他照顾，只要不弄得主宅到处都是毛就行。


田阮这就和路秋焰带着猫一起去宠物店洗了个澡，打药驱虫，理了毛发，又购置了很多猫玩具、零食，几乎把宠物店搬回家。


店员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好久没看到这么阔绰的猫主人。


小黑猫在路秋焰的强势安抚下，渐渐乖顺下来。


田阮偷偷上手摸了一下，得到“喵!”的一声反馈。


“不给摸的猫不是好猫!”田阮与之较劲，不时就偷摸一下。


路秋焰好笑：“你这样下去，迟早打疫苗。”


田阮不信邪，又摸了好几次，“啊哈哈，我的猫猫爪算是练成了。”


两人抱着大型猫窝笼子出了宠物店，其他用品自由保镖搬上车，这只猫算是正式在虞家安家。


田阮鼻子嗅嗅，“好香啊，是螺蛳粉!”


路秋焰：“应该是好臭。”


虽然这么说着，两人还是抱着猫走去螺蛳粉店。小黑猫表现出强烈的反抗，反抗无果，它发出了呼噜呼噜声。


田阮奇怪：“这么快就睡着了?”路秋焰看了眼猫窝笼子，晃了晃，"灯泡?灯泡?"灯泡就是小黑猫的名字，寓意它像灯泡一样黑亮……也代表着从今往后它会成为几个主人之间的灯泡。


下一秒，灯泡不见了。


"?"


"???"


两人到处找猫，找猫窝，然而手边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路秋焰，猫呢?”田阮看着路秋焰，愣住了，“你怎么穿着德音的校服?”是德音夏秋季的校服，白蓝配色，清新又凉爽。路秋焰：“你也是。”田阮采访时穿的衣服就是白蓝配色，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校服。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的齐刷刷悚然一惊：“我们回到过去了?”为什么会回到过去?不得而知。


路秋焰猜测：“传说黑猫是祥瑞，有特殊能力，也许是灯泡不想闻螺蛳粉的味道，所以让我们回来的。在这个时空，我还没捡到它。”


田阮拉着路秋焰就跑，大笑道：“我们快回德音看看!”


过去的岁月，逝去的青春，那些老同学，还有七八年前的虞惊墨，一切的一切，都让田阮充满了期待。


241、重回少年


如何判断重回少年的二人现在念高二还是高三，田阮有自己的方法，那就是看校服。


站在熟悉的德音大门前，田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路秋焰。


“你的校服很新，我的校服也很新，所以现在应当是我们刚升上高三不久。”田阮如同名侦探般说。


高二的路秋焰穿的是高一时的校服，根本没钱添新，到高三时，旧校服显然已经捉襟见肘，新校服部分是田阮送的，部分是虞商算在奖学金里的。路秋焰看了眼自己崭新的皮鞋，和没有磨毛的袖口，点头：“是我高三的校服。”


确定此时的时间节点，田阮掏出手机查看日期，果然是十月初，小长假刚结束。


“路秋焰，我们约法三章。”田阮忽然认真地说。


“?”路秋焰疑惑地看着他。


“为了不发生‘爷爷悖论’,在这条时间线里，我们只能旁观，不能做任何之前没有做过的事。”


路秋焰想了想：“那你记得你每次都什么时候和你老公同房吗?”


田阮：“…….


晴天霹雳，田阮根本不记得。


路秋焰笑了一声，大步落拓地走向高三1班的教室，“所以不用刻意避开某些改变，只要未来结果不变，现在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穿越时空回到少年，田阮和路秋焰还是学生，能做的无非就是学习罢了。周围的关系都很单纯，没有苦大仇深需要去报仇，也没有一定要改变的事。


田阮觉得路秋焰说的有道理，一起乐呵呵去了教室。


仿若光阴的漏斗倒置，田阮看到了曾经的同学少年，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孔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有笑有闹，有在安静地看书。


田阮走进熟悉的教室，坐在熟悉的座位，书本书包水杯都是他自己的——这书包质量太好，多少年后他还在用。


路秋焰也翻了翻自己的东西，找到一支刻着“火焰”的黑色钢笔，说：“这笔我毕业后就丢了，找了好久。”


田阮扭头一看，忍不住笑起来。


这笔当然是虞商偷走的，藏了好多年，直到他和路秋焰结婚几年，路秋焰偶然发现了这钢笔。


除此之外，虞商还偷偷藏了很多路秋焰的私人物品，整理出来堪称变态。


“……你变态啊。”原书里路秋焰就骂了这么一句。


虞商没有反驳，可能他也觉得自己像变态。


路秋焰离开的那五年，虞商只能靠这支钢笔，还有其他路秋焰的东西来想念。


路秋焰把钢笔放进与书包配套的牛皮笔盒，说：“这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偷的。”


田阮不置可否，该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吧。


上课铃响起，虞商从学生会回到教室，如常看了眼教室里的路秋焰和田阮二人，眉头微蹙：“你们吃螺蛳粉了?”


田阮闻了闻自己，确实有点螺蛳粉的味道，想来穿来时正好吃完螺蛳粉，“你狗鼻子……”


轰隆轰隆，晴空打雷。


“……”田阮连忙改口，“会长大人真是鼻子灵敏，一点都瞒不过你。”


干，这时候田阮还没有成为总要配角，还处于可以被天雷劈死的小配角位置。


虞商不置可否，回到自己的座位，忽然发现路秋焰盯着自己不放，就好像他脸上有花似的。虞商直直地对上路秋焰的视线，“怎么?”


路秋焰：“没想到你还挺嫩的。”


虞商："???"


全班同学面露惊恐，他们的学生会长是被调戏了吗?


田阮差点喷了，不可思议地回头。


路秋焰回过神，手指掰着桌角，若无其事地说：“受不了螺蛳粉的味道就把窗户打开。”


虞商开了窗户，清风拂入，带走教室里空调的冷气，染上植物的辛香。


不多时，走班的预备铃声响起，田阮看了眼自己的课程表，对上路秋焰的，在一个地理班，于是结伴同去。


虞商走在前面，背脊挺直，上楼梯时的动作也一板一眼的。


路秋焰盯着盯着就笑了出来：“真是一点没变，以前就这样。”


田阮：“对啊，虞商上楼姿势都那么端正。”


耳尖的虞商回头莫名瞥了他们一眼。


及至放学，田阮都没从重新上高中的喜悦中回过神。


他收拾好课本，背着书包走在校园宽阔的大道上，身旁是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身影，耳畔是少男少女的谈笑风生。


还有胡主任在广播里批评的声音：“那个高一8班的某某同学，放学打架，上课睡觉，简直无法无天无纪律。以为自己是路秋焰?你有人家帅吗?有人家学习好吗?就盲目地效仿路秋焰，你也不想想，以路秋焰那个成绩，根本不愁没有大学要。而你，某某，就是丢进金子堆里都成不了金子!”


路秋焰回头看了眼广播室，“胡主任又想被雷劈了吧。”


田阮吃惊：“你怎么知道胡主任被雷劈和你有关系?”


路秋焰："?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这么一说，我又不是雷神。"


"……因为他每次被雷劈，都是cue你的名字?"


路秋焰沉吟，“有道理。”


不过这次胡主任没有被雷劈，大概是因为这次是夸路秋焰的，而以往都是批评。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路秋焰就是拥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特权……


田阮挨着路秋焰走，难舍难分似的。路秋焰不喜欢被挨着，往旁边挪了一步，田阮紧追一步。


路秋焰：“有毛病?自己走。”


田阮被无情地推开，他小声控诉：“路秋焰，你可是我儿媳。”


路秋焰：“现在不是。”


到了校门口，田阮一眼看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屁颠颠地跑过去，“路秋焰，明天见啊。”


路秋焰去推自己的二八大杠，抬手一挥，“明天见。”


司机开了后座的车门，田阮一弯腰钻了进去，扑鼻而来熟悉的檀木气息，对上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凤目。


“虞先生!”


虞惊墨瞧着青年微红的脸蛋，好笑道：“这么兴奋?”田阮当然兴奋了，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七八年前的虞惊墨。还有什么比看到年轻版的老公更让人兴奋?虽然虞惊墨在七八年后样貌变化不太，但此时的虞惊墨也好像添上了一股青涩之气，让田阮根本挪不开眼睛。“今天开心。”田阮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虞惊墨看着青年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说：“见到你，我也很开心。”司机升起挡板。田阮害羞地噘起嘴巴。虞惊墨眉梢微挑，满足了青年的小小撒娇，在他唇上亲了亲。柔软又清凉的一个吻。


回到庄园，田阮看着平坦的大草坪，上面还没像七八年后一样种满花花草草，便觉得好玩，在草地上踩了又踩，说：“真硬。”虞惊墨牵起他的手，“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


田阮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他又穿越了，回到了七年后。他想了想，说：“今天路秋焰说虞商很嫩。”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嗯。”虞惊墨配合他，“虞商随我，少年老成，不适合当小鲜肉。”田阮望着虞惊墨，“虞先生现在就是小鲜肉。”虞惊墨莞尔：“哪里鲜?”“全身上下，都鲜。”管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先生夫人真是恩爱哪!"


田阮心情好，以往都当做耳旁风的拍马屁，这会儿却觉得弥足珍贵，“王叔，你说得真好，今晚发你一百块钱红包。”


管家受宠若惊：“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那我不客气啦?”


“夫人还是客气点好。”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


田阮也笑了。


不仅管家，这天里庄园所有佣人保镖，田阮每人都发了红包，有一百的，有五十的。大家纳闷，夫人这是考试拿了第一名?晚间睡觉，田阮默默祈祷，不要这么快就回去，他还有事想做。


虞惊墨抱着他说：“做吧。”


田阮：“……”


当然，不是这个事。


不过夫夫生活，这事还是要做的。田阮没有拒绝。


田阮悄悄对比了一下，嗯，七八年前的虞惊墨虽然勇猛，但不知克制；而七八年后技术成熟的虞惊墨，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田阮现在还剩半条命，而七八年后只剩一口气。


当然是更喜欢现在的……不过也拒绝不了那时的虞惊墨就是了。


翌日，田阮睁眼看身边的虞惊墨。仔细辨认虞惊墨头发，长了一点点，说明田阮还在这个时空，没有回到未来的时间线。


他放心了，今天还可以浪。


须臾，虞惊墨睁开眼睛，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初醒的时候是难得的惘然，不掺杂半分七情六欲似的。


田阮喜欢看这样的虞惊墨，“虞先生，早安。”虞惊墨望着他，唇角弯起一抹笑意，嗓音带着点困倦的沙哑：“早安。”田阮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虞惊墨的脸。虞惊墨掐着他腰搂在怀里，问：“要吗?”


田阮一不小心就感到了巨龙的粗犷，脸蛋微红，“我还要上学。”


“可以请假。”


“不要。”


虞惊墨只好放开他，“嗯。”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田阮吃过刘妈做的生煎包和糖粥，如常背上书包去上学。坐在虞惊墨身边，他忽然有些恍惚，仿若时光从未溜走，而他本是少年。“虞先生。”田阮问了一个问题，“假如你回到过去，你最想做什么?”


虞惊墨微愕，沉默须臾问："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想到就问了。”田阮心虚，不敢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


虞惊墨思忖片刻，嗓音沉缓："我想让我爸妈不要坐那趟航班。可惜没有假如。"


田阮愣住了，他想，假如回到过去的机会给虞惊墨，他一定会做出改变，这样一来，也许未来就不同了。


“不过……”虞惊墨又说，神色似乎有所迟疑，“这样一来就改变了既定的事实，我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会不会遗忘了现在的一切。”


田阮望着虞惊墨，“会吧，可能连我也不需要了。”


虞惊墨拉过田阮的手，放在掌心，“所以上天不给我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也不用面对那两难的境地。”


田阮十分歉意：“对不起虞先生，问了你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我早就放下。”虞惊墨说，“只不过人回到过去，面对当年不能释然的事情，必定会做出改变，从而影响原本的时间线。所以还是不改变的好。”田阮点头。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不过是在幸福的道路上，会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那些风景里包含了阴晴圆缺。


所以在不违背原本已经发生的事的过去，田阮把自己当成一个游人，重新走一遭此间的人生。


上课时，他就认真听讲。


和路秋焰一道去餐厅、教室、操场，参加社团活动，在体育馆挥洒汗水；课外活动时在图书馆与博物馆穿梭；觅食时跑遍大街小巷。阳光炽烈，少年的时光总是天真烂漫。


重来一遍，依然不知为何这时间会悄悄溜走。


转眼就过去了一星期。


“时间好快啊……”田阮在换衣室慢吞吞地换下运动服，穿上校服衬衫，一粒一粒地扣上象牙质地的纽扣。


路秋焰穿衣利索，是军队训练出来的，他现在一举一动再无原本的痞气，就连胡主任见了都要夸一句：“路秋焰，你这是去哪儿军训过了吗?走路很板正啊。”


路秋焰倒没觉得，看来一些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他“校霸”的威名都快被“学霸”代替，直到前两天揍了几个流氓，坏名声才回来了。“路秋焰，你腹肌没有之前的大啊。”田阮偷瞄。


路秋焰瞥他一眼，“比你大。”


一击ko,田阮捏了捏肚子上薄薄的肌肉，“我这是薄肌。”话音落下，虞商从拉帘后出来，已然穿戴齐整，不知怎的，他也看了一眼路秋焰的腹部，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田阮见状，赶紧掀起路秋焰的衬衫，"儿砸，看。"


虞商：“……”


路秋焰：“……”路秋焰拍开田阮的手，耳廓微红，飞快瞟了一眼虞商，“会长大人这是见不得人吗?换个衣服都在躲在拉帘后面。”


虞商：“这里本来就是换衣的。”路秋焰觉得这样一本正经的虞商挺好玩，不像后来会说一些让人脸热的情话，“只有小女生才躲在那种地方。”


虞商望着他，“你想看我换衣服?”这话怎么听都有种旖旎的意思，路秋焰故作淡然：“没有啊，你别瞎说。”田阮乐颠颠地过去掀起虞商的衣服，"儿媳，看。"


路秋焰：“……”


虞商：“…….


虞商将要拍飞这不靠谱的小爸时，田阮已经飞走了，施施然不带走一片云彩。


路秋焰评价一句：“身材挺好。”虞商不知该说什么,走了出去。


田阮料想大庭广众之下，虞商路秋焰不会对自己进行混合双打，于是大摇大摆地等着。手机叮咚两声。


虞惊墨：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虞惊墨：地址xxxxxx


田阮见地址离德音不远，就问：能带上路秋焰和虞商吗?


虞惊墨：.……可以。


田阮：省略号什么意思?


虞惊墨：/玫瑰


田阮不知道自己之前有没有答应虞惊墨去吃饭，问路秋焰的意见：“虞先生请我们吃饭，一起?”


路秋焰一点即通：“是邀请你，不是我。”


田阮赧然：“一起去?”


“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吧。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话语打住，田阮瞄一眼虞商，“虞商，你去吧?”主角攻受若是改变了什么剧情，应当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剧情线已经确定。不管发生什么变故，始终都能回到原本的世界线上。


“不去。”虞商无情拒绝。


田阮扭着手指，婉拒了虞惊墨。


田阮：虞先生，对不起，我不能去了…


虞惊墨：怎么?有事?


田阮：嗯。


虞惊墨：晚上见。


田阮觉得十分歉疚，万一之前他是答应虞惊墨去吃饭的呢?其实一顿饭改变不了什么,忘了就忘了，何必拒绝呢?


这样瞻前顾后的，连浪的心情都没了。


田阮今天没带便当，原本打算吃餐厅的炒饭，等炒饭上来，他却没有胃口。


汪玮奇凑过来一起吃饭，手里拿着两包榨菜，说：“炒饭和榨菜是绝配，兄弟，你搭配吃看看。”


田阮忽然拍桌而起，目光坚毅：“我不吃了。”


"?"


路秋焰抬眼看他，“不吃我吃了。”


田阮将炒饭推到路秋焰那边，“你吃吧!我走了!”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餐厅。


汪玮奇一脸莫名其妙：“田阮这是怎么了?”


路秋焰一个人吃两份炒饭，把榨菜也开了一包倒在炒饭中，眼也不抬地说：“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什么事?”


路秋焰不答，笑道：“他就该百无禁忌。”


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其实一切已经发生。


田阮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戴上棒球帽、口罩，以及太阳镜，全副武装地出发了——他不打算出现，只想偷偷看虞惊墨一眼，这样无论他有没有答应虞惊墨吃饭，从事情的发展来看，他既和虞惊墨在一起，又不在一起。


算是钻了一个漏洞。


田阮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踩着风火轮似的赶到虞惊墨所说的餐厅。


餐厅离德音大约二十分钟的距离，不算很近，也不算远，是一座五星酒店的餐厅，毗邻一座商业大厦，闹中取静，环境清幽。


五星级的餐厅，自然需要预订才能进去。


还好虞惊墨把桌号发给他，预订的也是双人餐，前台查过之后便放他进去。侍者热情地领着田阮进电梯，“先生，这边请。”


餐厅抵达酒店的22层，田阮忽然捂着肚子说：“我肚子疼，想拉屎。”


侍者：“……先生，卫生间左拐再右拐，就到了。”


“好。你不用带了。”田阮这就跑出去，拐去卫生间。


五星餐厅的卫生间装修得也是高大上，地砖通铺金色大理石，银灰色的壁纸，洗漱台上鎏金的水龙头，淡雅的香氛、洗手液、一次性手帕、烘干机、甚至配有智能美颜镜，让客人在镜子里还原“美貌”。


反正田阮看到蛇精脸的自己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变异了。


意识到是镜子的问题后，他放心了。


来都来了，顺便洗个手。


水流哗哗中，洗手间里面的卫生间传来两道粗犷的男声——


“虞惊墨就在这里吃饭，现在不动手就晚了。”


“操，问题是怎么接近。”


“他害得我王家破产，就是粉身碎骨，今天也要他身败名裂，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大少，你这药是好东西，问题是怎么下到虞惊墨的饭菜里。"


“扮成服务生不就好了。”


“你扮?就你这五大三粗的身材，五星酒店不能招的。”


“……你他爸的听不懂人话?我雇你来，是让你说风凉话的?”


“得，我来扮。”男人说着从卫生间隔间出来，后面跟出来的就是天凉王破的“王霸旦”。


田阮一直洗手，那王霸旦站到连他身边。


另一个男人说：“我去借个衣服。”


王霸旦：“赶紧去。”


田阮猛地出声：“这位大哥，你还没洗手。”


男人：.……我洗不洗手，关你屁事?”


田阮心慌意乱，不知该不该管，之前没有管过这回事，按理说，虞惊墨是毫发无伤地回到庄园的。


但今天给他碰上了，要是不管，万一的万一，虞惊墨着了他们的道怎么办?


田阮干巴巴地说反话：“是不关我的事，大哥你手上带点屎，肯定能走狗屎运。”


男人："….…你他爸的骂谁是狗?"


“啊?没有啊。”田阮看着王霸旦，“他不是王八吗?”


王霸旦：“…”


男人毫无替人办事的道德，仰头哈哈大笑：“王大少，他说你是王八。”


王霸旦气急败坏，指着田阮鼻子，“你他爷爷的是谁?你是……是、是虞惊墨的夫人??”


田阮：“叫爷爷。”“爷……呸!”王霸旦抡起拳头就砸过去。田阮偏过脸躲开，眼神冷了下来：“是你们惹我的。”他抄起角落的拖把，把洗手间门一关，砰砰砰对着二人关门打狗。俗话说，拖把沾屎，戳谁谁死，田阮把拖把往便池里一搅，再打在那两人身上，效果翻倍。那些辱骂都像唱歌似的动听。


管他什么过去未来，田阮现在爽了就行。


242、重回少年


田阮凭着一根拖把，将俩炮灰打得灰头土脸，叫骂不迭。


“还敢不敢了?!”田阮大声问。


王霸旦终于手脚并用摸索着打开反锁的洗手间门，夺门而逃，“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田阮：“你以为你是谁?灰太狼吗?”


主家跑了，那男人当然也溜了，反正钱已经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当买个教训——果然虞惊墨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此前炮灰已经做过多次努力，没有一次不被保镖、意外所打断，而这次，中断他们计划的居然是虞惊墨的夫人。


不得不说，虞惊墨身上带着一种气运。


田阮当然也知道这种虞惊墨身上的这种气运，名叫金手指，只不过他不敢赌金手指有没有失灵的时候，此次只能亲身上阵。


看着炮灰落荒而逃，他扶着拖把喘了口气，在拖把池里仔细洗了洗才放回原处。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必须亲眼看到虞惊墨。


田阮洗了把手，抽出纸巾擦干净，蹑手蹑脚地去了餐厅。


躲在拐弯处偷偷张望，透过大大的茶色太阳镜，田阮的眼帘映入一幅总裁优雅用餐的画面，平静祥和，周遭的餐桌也都是高端的商务人士，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小提琴手在角落缓慢地拉着一曲轻柔的调子，红酒与玫瑰，人坐在其中便不自觉高雅起来似的。


“先生?”一侍者经过，轻声询问，“需要帮助吗?”田阮怕被发现，赶紧贴着墙壁，说：“不用。”


侍者目露狐疑：“请问您订餐了吗?”“吃过了，这就走。”田阮飞一般跑了。


餐厅靠窗最优越的位置，虞惊墨抬眼朝侍者看去，侍者笑吟吟地放下一瓶红酒，“祝先生和夫人用餐愉快——他还没来吗?”


虞惊墨淡声：“来了，又走了。”


"?"


及至放学，田阮就把这茬往到九霄云外。反正虞惊墨没什么事，自己也没什么事。他向来有能把不愉快的事忘干净的能力。


“虞先生。”田阮坐进车里，如常把书包放在副驾驶，而自己和虞惊墨贴贴。虞惊墨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面色平静：“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饿肚子了吗?”田阮一惊，虞惊墨怎么知道他饿肚子了?自己没吃中午饭被知道了?他看向保镖的车，“是毛哥告密的?”


虞惊墨：“为什么不吃中饭?”


田阮找借口：“当时没有胃口，下午我吃了两块小蛋糕。”


虞惊墨说：“以后还是要按时吃饭。”


田阮点头，一脸乖巧：“我知道。”


车子汇入车流，田阮反问：“虞先生今天怎么样?”


虞惊墨：“挺好的。”


“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吧?比如有人想害你。”


虞惊墨轻笑：“没有。我有小神仙护体，坏人接近不得。”


“小神仙?”田阮疑惑。


“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想到小神仙，小神仙就会来帮助我。”


“真的吗?小神仙名号是什么?”田阮就奇怪，他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过虞惊墨说什么小神仙。


虞惊墨笑了一声，点了田阮鼻尖，“他叫田阮。”


“…”田阮瞳孔地震，“虞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惊墨：“难道你中午没有找过我?没有为我打跑那两人?”


“你怎么知道???”田阮震惊，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虞惊墨：“因为我是大罗金仙，而你这个小神仙，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恐怖如斯。”田阮服了，“你当时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吃饭?”


虞惊墨：“有人好事不留名，我就让你当半天的英雄。”


田阮有点脸热，“你不还是戳穿了我。”


虞惊墨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掌心，凤目微抬，扫过身旁青年全身，“我希望，你没有任何事瞒着我。”


“……”


“看你的样子，还有事瞒着我?”虞惊墨洞察力惊人，枕边人有什么变化，当然逃不了他的眼睛。田阮抖了抖，可怜兮兮地望着虞惊墨，“虞先生，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你装可怜的时候，就是瞒着我。”


田阮败了，但他没有交代。


虞惊墨也没多问，他总有办法自己探查到，田阮到底在瞒着他什么。


田阮原本心大神经粗，被虞惊墨这么一激，反而有些紧张。


回到庄园，他赶紧去卫生间向路秋焰求救：十万火急!虞先生好像发现我是穿回来的了!


路秋焰：你做了什么?


田阮：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中午去找他，但没有陪他吃饭而已……


路秋焰：以前的你，不敢这么忤逆他。


田阮：我现在怎么办啊/大哭


路秋焰：洗好屁股，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爽了，自然什么都忘了。


田阮：真的吗?


路秋焰：我对虞商百试百灵。


田阮：谢谢你，好儿媳~


于是这晚田阮格外热情，热情得几乎是有些浪荡。


虞惊墨很是受用，说：“以后你天天这样。”


田阮：“….…”不行，会死人的。


重来一次，不是为了做这种事啊!


但自己挖的坑，只能用屁股来填了。


精疲力尽时，虞惊墨抱着他，不舍得分离，负距离接触，问：“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田阮：当然是未来的自己。


未来的田阮，可是房中术大师。同学们用了都说好，还要继续购买呢。


田阮：“我天赋高，自学成才。”虞惊墨动了一下，“果然天赋异禀，又软又热。”田阮哼了一声，“天才总是脑子好，体力跟不上……虞先生，不要了。”


虞惊墨：“我要就行，你躺着不动。”


说是不动，其实田阮像只面团一样，被搓来揉去了许久。终于变成汤包，虞惊墨一口咬下去，浓香的汤汁溅了满口。


……


生活继续，这种平淡又富足的日常在少年时司空见惯，当时不觉得有多珍惜，重来一次，田阮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抓住这飞逝的时光。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他忽然有种感觉，快要结束了。


这庄生梦蝶的时光，即将再次离他远去。


他问路秋焰，路秋焰说：“过去未来，其实没什么不同。”


田阮细细回味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的一切，和七八年后的一切，其实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非要留恋现在的时光，忘却未来的时光也很宝贵?


每时每刻，人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假如只缅怀过去，沉溺于往昔，又怎么向前走，看那路上的风景。


如此下去，将会有更多沧海遗珠般的记忆被忘记。


那一刻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田阮还是上课、放学、参加社团活动、和同学们笑语欢闹。


他体会的，是曾经体会过的人生，一次便已足够。


想通的瞬间，他豁然开朗，决定对虞惊墨开诚布公。


今天的初学来得格外早，纷纷扬扬的雪晶落到地上便融化了，润湿的地方晕染开一片深色。田阮的校服外面如大多数同学一样套了一件羊绒大衣。


雪晶落在衣服上时候，会逗留片刻，再落到地上，或者渐渐融化成小水珠。


田阮挥手朝路秋焰拜拜，"明天见。"


路秋焰跨上自行车，想了想说："七年后再见。"


田阮一愣，旋即点头，“嗯。”


路秋焰深深地看一眼远远走在雪中校园大道上的虞商，释然一笑：“我还挺想七年后的虞商，不像现在这么木。”


田阮：“但不管哪一个，都是他。”


路秋焰点头，“都是他。”


所以才会不舍，想着多看一眼是一眼。


但再美好的梦，总有醒来的时候，那个时空存在的人，是从这里好不容易才走到那里的，怎么能就这样迷失在过去。


人，都该向前走，向前看，爱的人一直在是一件幸事，而独身一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路秋焰一脚瞪上自行车，骑出德音，捏住手刹，回首望去——


同学们笑笑闹闹地走出大门，各自坐车离去；田阮在迈巴赫里和虞惊墨说着话，笑意逐渐被升起的车玻璃遮挡；学生会如常在门口组织秩序，虞商确定没有违法乱纪的，这才走到车边。


路秋焰看到虞商朝这边看了一眼，目露困惑。


雪花纷扬，路秋焰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周围经过的人看不到，感觉不到他似的。所以虞商看过的时，看到的也只是人海茫茫，车流如水，那条人行道上再无少年的身影。路秋焰笑了一声：“虞商，我们未来见。”虞商什么都看不到，但依然看了很久，直到司机的询问声，他才低下身子坐进车中，在这场雪中离开。这场少年时代的梦，想醒的人自然会醒。而田阮还要再做一会儿，他打开手机，看到这一个月来和路秋焰发的信息都消失了，被很久之前的信息替换。


田阮发了最后一条：路秋焰，再见。


路秋焰：?


田阮：明天见。


路秋焰：嗯。


明天的路秋焰和田阮，是这个时空的路秋焰和田阮。是他们自己。


即使遗忘了，但一直在。


田阮收起手机，对虞惊墨说：“虞先生，我们下去走走吧。”


距离庄园还有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并不远。虞惊墨答应了他。


保镖打了伞过来，虞惊墨接过伞，撑在青年的头顶，将风雪都挡住。


田阮却偏要走在风雪中，转个圈笑道："等雪下得大一点，我们就堆雪人吧。"


虞惊墨说：“好。”


田阮嘱咐：“虞先生，假如我忘了现在的自己说的话，你要提醒我。”


虞惊墨望着他，“好。”


田阮等了两步，牵起虞惊墨的另一只手，“虞先生，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记得。”“你问我。”虞惊墨垂眸，嗓音低低的：“假如你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田阮笑起来："我什么都不做，因为过去的自己足够幸运，足够幸福，可以遇到虞先生。"虞惊墨弯起唇角，“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田阮噘嘴：“你是想说我没有成长吧?”


虞惊墨抬手拂去青年发丝间的雪晶，目光温柔：“这说明，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我很高兴。”


田阮贪恋地捉住虞惊墨的大手，在自己脸颊蹭了蹭，像只小动物，“因为虞先生在，我什么都不怕。”


虞惊墨将伞撑在田阮头顶，“就像这把伞?”


“比伞大多了，就像山。”虞惊墨牵着田阮的手走上山坡，说：“田阮，你可以往前走，我一直在。”田阮与之并肩而行，走在风雪中，但不沾风雪，"嗯!"掌心的温度由暖变凉，又渐渐由凉变暖，身旁的青年眼睛亮晶晶，说：“虞先生，等雪下得大一点，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虞惊墨望着他，笑起来：“好。”


243、惟愿长久


“真是一只高傲的小猫，连螺蛳粉的味道都闻不得。”


回去的路上，田阮对某只小黑猫进行人道的教育，可惜小黑猫有自己的猫道，根本不遵从人道，在笼子里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路秋焰说：“这模样也不知随了谁。”


田阮抬眼看着路秋焰。


“……别看我，不像我。”


田阮嘿嘿一笑，打开窗户，让傍晚的风拂入，驱散加长轿车里的空调冷气，换上自然清新的空气。


这个时间段不怎么热，小黑猫来了精神，弓起腰肢，四爪抓在藤编垫子上，挠啊挠，不一会儿就给挠破了。


"灯泡!"田阮教训道，"猫抓板在后备箱，到家再玩。"


小黑猫不听他的，自顾挠得起劲，就好像这垫子下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田阮无可奈何，“幸好还有备用的垫子，它也是个小祖宗。”


车子驶入庄园大门，轮胎轧上专用的停车草坪，好几天没有打理，草坪上长出不知名的小黄花。路秋焰提着猫窝刚下去，小盒子就对草坪产生浓厚的兴趣，扒着笼子要出去。


田阮说：“要不放它玩一会儿?”


路秋焰打开笼子，把猫放在草坪上。


绚烂的晚霞挂在天边，小黑猫一出笼子就蹿进花丛中，自顾和狗尾巴草、虞美人、鸢尾、蝴蝶兰玩得欢。


田阮跟着小黑猫，生怕它跑丢。路秋焰去倒水喝，出来看到田阮跟在小黑猫后面东蹦西跳，左突右进，笑了起来。


这小猫不仅模样俊，性格也讨喜，田阮嘴上说着教训，实际上舍不得跟丢，摘一根狗尾巴草当逗猫棒："灯泡灯泡，看这边，来来来~"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一台宾利与一台劳斯莱斯驶入庄园大门。


田阮不逗猫了，折个弯迎上去，“虞先生!”


在最后一丝云霞收尽的余晖中，田阮灿然的笑颜映入一双深邃的凤目，于是凤目冰冷的弧度变得柔和。


虞惊墨张开手臂，将青年接得满满当当。


田阮的脸靠在虞惊墨带着木质与冰雪气息的颈窝里，蹭了蹭，“虞先生，我好想你啊。”


虞惊墨低眉垂眸，嗓音轻轻：“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嗯。”田阮放开虞惊墨，弯起眼睛，“虞先生一直都在。”虞商从劳斯莱斯下来，瞥一眼自己的两个爸，唇角一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到附房廊下，对路秋焰说：“我回来了。”


路秋焰：“我又不瞎，看到了。”


“…”虞商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爸，“小爸抱了爸。”


“哦。”“你不抱我吗?”“辣眼睛，不抱。”虞商沉默须臾，走进附房。掠过路秋焰身边，听到轻飘飘的一句：“晚点再抱。”虞商唇角翘起：“嗯。”


晚风轻拂，田阮牵着虞惊墨的手，“虞先生，今天灯泡不乖，抓坏了垫子，你放心，不会让它进主宅的。”话音落下，就听管家哎呀呀叫道：“坏了坏了，灯泡小猫少把主宅客厅的沙发抓破了一块皮。”


田阮：“…….罪魁祸首小黑猫此牙咧嘴叫着被毛七拎着后颈提出来，四只爪子不安分地胡乱抓着，奈何四肢短小，总也抓不到。虞惊墨长眉微蹙，不怒自威。小黑猫一个激灵，顿时老实下来。


刚要训斥的田阮：“……难道我很没威严?真是一只势利眼小猫!”


虞惊墨看着小黑猫的眼睛，又看看田阮的眼睛，说：“送到附房。”


路秋焰过来接过小猫，送去猫窝笼子关上。


田阮见虞惊墨没有生气，放下心来，说：“从明天开始，我和路秋焰就锻炼小猫学会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抓破沙发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虞惊墨不置可否，说：“小猫不是你。”


"?"


虞惊墨走进主宅，脱下外套，田阮连忙接过，交给佣人，又主动给虞惊墨松了领带和袖口，脱下腕表。


“为了小猫这么积极?”虞惊墨笑。


田阮把领带抽下来给佣人干洗，拿着腕表上楼，"我是为了虞先生，才不是为了小猫。"


虞惊墨眉梢微挑，慢悠悠上楼梯，“为了我，光这点可不能讨我欢心。”


田阮懂，说：“等晚一点的。”


“晚不了。”虞惊墨抓着他手腕，带进主卧的浴室，花洒一开，水流如注，他将青年抵在灰色的墙砖上，用力吻住。


田阮被水打湿，口腔舌尖也被濡湿，他热情地回应这个吻。


虞惊墨撕咬着他，像是要把他敲骨吸髓吃掉，一吻毕，他摩挲着青年柔软的唇说：“那时候，你很青涩，忽然有些日子变得熟练，我还以为你进步了。”“难道不是吗?”田阮的头发、脸颊、脖颈，全都湿淋淋的挂着水珠，晶莹剔透的，像缀了满身宝石。


虞惊墨用嘴巴叼住这一颗颗宝石，一路啄吻，“现在的你，进步很多。”


这样的进步不仅是技术上的，更是灵魂的契合与精神的交流上。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田阮就是那河，而虞惊墨就如那漫天的星月，本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却因河水本身可容纳、可映照的特质，而接纳那漫天的星辰。


星在水中摇曳，星在水中起波澜，星在水中徜徉无阻。


水在星中漾波，水在星中情意浓，水在星中迭起沉浮。


错过晚饭的夫夫二人直接在卧室简单用餐，虞惊墨端了餐盘来，没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屋子，“吃饭了。”


田阮从薄薄的真丝毯子中钻出来，手臂舒展，揪住毯子裹在身上滚下床，歪着屁股坐在床头的小沙发上，鞋子也没穿，蜷着身子抱怨一句："下次再也不要不吃饭就干了。”


一边干，一边肚子咕噜噜可还行。


虞惊墨失笑：“嗯。”


饭菜都是温热的，这时间虞商和路秋焰肯定早就吃过了。想到此处，田阮有点脸热，“他们见我们没去餐厅，也不知道怎么想。”


虞惊墨语气淡然：“还能怎么想，无非去做大人的事。”


"……"“他们也是大人，肯定能理解。”田阮捂脸，“同一屋檐下，就是这点尴尬。”“他们搬出去你又舍不得。”“……这样整整齐齐才是一家人。”田阮说。“说起一家人，你妈妈也要回国了。”“我妈妈就是你妈妈。”田阮纠正。


“嗯。”


许是两个儿子的终身都有着落，杜夫人这几年身体大有好转，不用医疗团队时时刻刻跟着，也能自由出入几个国家。


这次杜夫人回国，主要是举办画展，她的画在国外名声大作，在国内却鲜有人知道，打响国内的名声，也是为杜家增光添彩。


而且此次是和贺兰斯联合的画展，举办地点就在贺兰斯的画廊。


田阮已经拿到邀请函，为了将画多卖一点，他给自己的富豪同学们都发了邀请函。大家很给面子，从商的同学总爱附庸风雅，满口答应要来。


田阮以为是因为画，虞惊墨一句话点拨了他："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夫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


虞惊墨的夫人，这个名头比画作吸引人多了。


从德音走出来的老同学们也许成绩不怎么样，但在从商从政上很有一套，眼界胆识都比普通人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早早就迈入了富几代以及商业圈子中。


风和日丽的周末，田阮去机场接了杜夫人，互相拥抱贴面吻。


杜恨别和贺兰斯也在，杜夫人笑得皱纹都多出两道，迫不及待地说：“国外的福利院我都看了一遍，有一对孪生的混血龙凤胎兄妹我很中意，今年才四岁，父母是出了意外走的。可怜这两个孩子才到福利院一周就生病了，生的还是大病，没人愿意领养。我就先把手续办了，有空你们一起去瞧瞧?”


杜恨别和贺兰斯打算收养孩子，这事田阮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办下来。


田阮忙问：“妈妈，有照片吗?”


“有。”杜夫人这就拿出手机给他们看。


田阮眼睛一亮：“哇，都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样。”


贺兰斯打量一眼：“没我小时候漂亮。”


“……”田阮无语。


杜恨别忍笑：“是没你小时候漂亮。”


杜夫人笑道：“小贺世界第一漂亮。”


贺兰斯满意地点点头，尾巴都快翘起来：“当然。”


田阮觉得，贺兰斯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比几年前还幼稚——这也说明，他现在很幸福。画展在五天后，田阮早早就拉着路秋焰到了，一边帮工作人员搬画，一边眼观八方接待老同学。没了学生时代的青涩，老同学们都很客套。田阮微微失落的同时，接受了这种变化，人总是要长大的。好在变的是大多数人，还有一部分人变化并不多。


比如汪玮奇，他一上来就很豪迈地说：“我相信兄弟的眼光，这幅这幅还有这幅，我全都包了!”


田阮：“汪汪!”


汪玮奇：“汪汪!”


路秋焰无语：“你们对暗号吗?不如现看看这几幅画多少钱。”


汪玮奇：“多少?”


田阮：“不贵不贵，这幅画一千万，这幅画两千万，这幅画一个亿而已。”


汪玮奇："…………靠。"


为了不让汪玮奇倾家荡产，田阮很爽快地给他抹了一幅画。


同学们来和田阮客套，也和路秋焰客套，毕竟这俩一个虞家当家夫人，一个当家少夫人。有人问：“曾经的同学，现在成了婆媳，请问你们什么感受?”


田阮：“爽。”


路秋焰：“不爽。”


同学：“哈哈哈哈!”


路秋焰捏拳，咔咔响。曾经的校霸威名依然在，周围的笑声登时止住，讪讪地离他远一点。


直至今天的画展主角杜夫人和贺兰斯登场，场面才变得斯文高雅，说笑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杜夫人身边跟着杜恨别和虞惊墨，大家都认得这俩大佬，立时对这场画展生出崇敬之情来。


看来这里的画卖出天价，也是有道理的。


几亿买一个长久的合作，很划算，不是吗?恭维话，场面话，客套话，妙语连珠，个个都拿出舌灿莲花的本事来。田阮听得牙酸，自顾拿一杯香槟走到超大一幅风景画前。这幅画占了一面墙，标价只有十几万，画了一片油菜花田，花田里放了一只蜻蜓风筝，两个人影模糊不清地奔逐在其中。看上去是一幅明媚而又普通的画作，进入展厅中拐几个弯才能看到，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今天来此的商人拉不下脸买百万以下的画，是以只有这幅画无人问津。画的右下角签了好几个人的名字：lance,du,ruan,yu,焰，商。没错，是田阮他们去贺兰斯家时，你一笔我一笔，给画出来的。


仔细看，可以看出画中画迹的区别，色调也有细微差异，这还是贺兰斯改过画，为了统一颜色的结果。


其中最手残的当然是田阮，他是被虞惊墨手把手画出来的。看着画，田阮笑了出来。如果人生是一幅画，田阮是画的最糟糕的那个，幸而有人手把手教他。香槟喝完，田阮把售价的牌子翻转过来：非卖品。这个画展最具有珍藏意义的画，本就是不卖的。


桂花飘香的季节，小黑猫长大了一点，不乱跑了，会自己上猫厕所，最喜欢卧在桂花树下，等金桂落了满身才会醒来。


田阮知道小猫爱睡觉，专门给他搭了一个猫窝在树下，它一身反骨偏不睡，就要睡在叶子上，或者趴到树干上。


无可奈何，猫窝撤去，随小黑猫随便玩耍。


佣人们在树下嘭的撑开一块彩虹色的帆布，刘妈攥着帆布一角仰脸说："夫人你小心点!"


田阮三五下灵活地爬到桂花树上，“我摇啦!”


“好嘞，来吧。”


田阮摇晃桂花树枝，顷刻间花落如雨，不仅帆布里盛了满满，也将小黑猫掩埋。路秋焰刨出在桂花里吱哇乱叫的小黑猫，笑声清朗。田阮也笑起来。


阳光正好，下了一场金色的桂花雨。


在这花雨中，管家躬身迎接提前回来的两位主人，笑道：“先生，少爷，夫人和少夫人正在摇桂花呢。”


虞惊墨已经望见，含笑走过去。


树上的田阮发现他，又开始欢快地摇树枝，“虞先生你看!桂花雨!”


虞惊墨：“嗯。”


田阮哈哈大笑，想起自己以前爬着桂花树逃离虞家的事。而现在，他站在树上，树下是他的爱人、家人、挚友，他愿意留在这里。


桂花飘香，满载人间。


年年岁岁，惟愿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