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暗涌(2)

指针划过两点十八分,月光在宿舍窗外的铁栏杆上凝成一层薄霜。


权至龙盘腿坐在阳台旁的塑料凳上,他含着牙刷,慢腾腾地刷着,眼皮却沉得像是灌了铅,也只有在这么疲惫的练习生活里,薄荷味的牙膏才起不到应有的提神作用。


但是莱昂说“再等四分钟”时的认真表情让他硬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脑袋。


他去卫生间漱口后再次回到莱昂给他安排的位置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月光下继续观察起在阳台实木花架最高处一字排开的九盆三色堇。


花苞仅有婴儿拳头大小,此刻正紧闭着,蔫头耷脑地蜷在夜色里,除了墨绿色的叶片看起来很新鲜,凝着夜露,和普通盆栽并没什么两样。


“哥,这花真能准时开?”他有些犹豫。


莱昂倚着墙站在最左侧三色堇的附近,手中的园艺剪在月光下反射出亮眼的银弧,刀锋偶尔折射出对面楼宇的零星灯火,宛如深夜里游弋的萤火虫。


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用园艺剪敲了敲离他最近的花盆,对权至龙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开始了。”


话音刚落,第一盆三色堇的萼片突然颤动,露珠顺着叶脉滚落,极端的寂静中,依稀能听到花苞裂开的声响,就像撕开顶级的天鹅绒。


白色的花瓣率先舒展,莹润如雪,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猩红花瓣紧随其后,炽烈如血,在暗夜中灼灼燃烧;最后绽开的黑色花瓣深邃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唯独中央诡异的刻有一道金色纹路,宛若夜幕中转瞬即逝的雷光。


权至龙似曾相识的奇异冷香被夜风裹挟着扑面而来。


第二盆花的绽放带着细微的爆裂声,权至龙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时他才发觉花瓣展开的节奏竟像心跳,一收一放间带着诡异的生命力。


“这……这是什么魔术吗?!”姜大成的惊呼从背后炸响,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手里还攥着喝了一半的马克杯,吓得权至龙差点从塑料凳上跌下来。


看着炸毛的权至龙和被踢屁股的姜大成,莱昂笑着对二人解释:“这种三色堇叫三界,是华国道家培育的品种,白色部分叫天界,黑色部分叫地界,红色部分叫水界,即我们所处的人间。这种花会在夏至前后的凌晨绽放,一旦开花便常开不败,不仅能镇守家宅,还有驱邪避灾、预示吉凶的能力。”


“这也太万能了吧!”姜大成感慨道。两人在莱昂的讲述中渐渐安静下来,一同蹲着看依次缓慢绽放的其他三界。


“有关它还有个轶闻,”莱昂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实在是很适合这片月色,“二战期间日军侵占华国东北时,意外发现了三界,认为是从未见过的宝物,把那一片三界花田连根拔起,带回了实验室,准备献给天皇,结果地下实验室毫无预兆地坍塌,实验室所处的位置在三十年后才被华国人发现,地上是只剩下白色和红色花瓣的三界,地下是成千上万日军的白骨和他们罄竹难书、铁证如山的罪行。”


“所以我们学的历史里他们承认了二战中的暴行?”权至龙感兴趣地看向莱昂,对于他们这种写歌的制作人,文学素养是必备的一环。


“是啊,因为罪证保存的太完好,根本没法抵赖,”莱昂点了点头,“在日本民间也一直盛传红白黑三色的花是地狱的使者,是带走人性命的魔鬼的化身,动画里也经常出现。”


姜大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没注意到手中的马克杯溅了不少水,让旁边的权至龙再次遭了罪:“难怪我觉得眼熟!我在《哆啦A梦》里看过,不过那里把它当作了从地域来到人间,专门为好人预警的花,而不是魔鬼的化身之类的。”


“因为《哆啦A梦》的作者其实有很深刻的社会批判、反战理念,三界在华国也有类似的说法,是祖宗显灵保佑主人的花,寓意很好的。”莱昂仔细地为二人解释,他可不希望他们被日本的观念影响,觉得宿舍里摆着三界不吉利。


说话间,第七盆、第八盆、第九盆花次第绽放,红、白、黑三色在月华下交织流转,花团锦簇的样子就像是世间最美的锦缎在风中摇曳,可谓美不胜收。


“哥,你就像是哆啦A梦本梦,或者就像是《美少女战士》里的黑猫露娜,戈薇家的那个井也行,反正——”权至龙近乎是以看着奇迹的眼神看着莱昂。


瞥见莱昂对权至龙投去的温柔视线,姜大成牙酸的同时,嘴欠的吐槽道:“怎么都是少女漫?算了,无所谓,反正意思就是莱昂哥不是人。”


“阿西,你小子今天是真的想找揍吧?!”权至龙的额角蹦出了源源不断的十字路口。


“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诚实的!”姜大成立刻丝滑的滑跪,双手合十,眯起本就细小的的眼睛连连道歉,喜剧效果十足。


“感觉大成意外的有综艺天赋,很擅长接梗呢。”莱昂若有所思,感觉这辈子可以把大成想方设法塞进后年才开始播出,但注定会长红的国民综艺《两天一夜》里了,这样也能早点让团队扬名。


“……嗯?好像是这样。”队长思维一向占上风的权至龙突然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知道傻笑,但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试图在他周围活跃气氛,让他开心起来的姜大成。


“嗯?”这是怎么个走向?摸不着头脑的姜大成左看看右看看,却用余光观察到一片黑色花瓣飘然落地。


“哥!哥!花瓣掉了!”他用手指一指,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第一盆花。


只见黑色花瓣触地的刹那竟渗出几缕暗红的汁液,在水泥地上洇出蝌蚪状的痕迹,从某个角度看很像一个不详的吊死鬼。


莱昂面不改色地拾起花瓣,踩住那滩痕迹,笑着对二人说道:“应该是夜风的原因,别在意。”


他转身搂住了权至龙的肩,推着姜大成往卧室走:“回去睡吧,明天还要练习。”


权至龙盯着他拖鞋边缘的一抹红,总觉得那颜色是堪比血色的浓稠。


*


凌晨三点十三分,莱昂的指尖摩挲着一片黑色花瓣,迟迟未能入睡。


他此刻正仰躺在床铺上,出神地望着头顶上铺的木板——权至龙趁他洗漱时偷偷用油画颜料在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画了朵三色堇,为了追求速度稍显潦草,但颇具神韵,下方还标注着龙飞凤舞的“g,050611”。


就在莱昂的思维发散到这个上下铺的铁架子床若是在未来拍卖,到底能卖到多少时,他听到了门外正在上楼的沉重脚步声。


枕边的手机屏幕泛着幽蓝,锁屏界面跳动着黑客在五分钟前发来的加密信息。


【毒蛇归巢】


“至龙,醒一醒。”莱昂悄无声息地下床,轻柔地拍了拍权至龙的肩膀,把冰凉的指尖搭在了他的脖颈处,瞬间惊醒了沉浸于美梦之中的人。


“哥?!”这人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在干嘛?!起床气颇为严重的权至龙试图发牢骚,却被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当即捂住了嘴巴。


卧室的遮光窗帘不知何时开了条两指宽的缝,权至龙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了莱昂难得严肃的表情,他将食指竖在唇前,轻轻摇了摇头。


被莱昂的反常弄得紧张起来的权至龙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不会乱说话,在莱昂收回手后,他轻手轻脚地从上铺下来,凑近对方,用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闯进来了。”莱昂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回道。话音刚落,就传来用钥匙寻找锁孔时发出的铁片互相摩擦的噪音,好似意识到了自己弄出的动静,来人停顿了一会儿后准确地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权至龙迅速套上放在床头的t恤,而莱昂的身体则像是猎豹一般敏捷的贴在了墙边,手里握着宿舍里放了很久却没有用过一次的棒球棍。


门开了。


外来的光斜射进来,照亮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脸——那是一声不吭消失了好几天的经纪人崔正烨,随着他进门,权至龙清楚地看到了他不修边幅的模样,一绺一绺打结的头发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洗了,衬衫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更受不了的是一路传来的臭味,很像猪油和烟草混着塑料燃烧后的焦臭。


最开始他们并没有人在意崔正烨的离开,原本众人的关系就不够融洽,少了个喜怒无常的监视器开心还来不及,只是没想到四天前他单独被李宝型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内还有位便衣警察,对方向他询问崔正烨的日常、近期有无反常情况、离开前是否有嘱咐过什么等。


他事后试探李宝型是不是崔正烨惹上了麻烦,可她只是含糊地叫他别多管闲事,他的主要任务是练习,不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分心。


现在看来这明显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从莱昂与企划二组的对峙中,权至龙充分了解了前者的武力,所以这时的他决定充当安静的观众,不给人添麻烦,看情况补刀。


早已穿好棉袜的莱昂屏住呼吸,躲在阴影处,不声不响地找好角度,利落地一棍砸下,顿时让崔正烨头晕脑胀,紧接着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莱昂的膝击精准地击中他胸骨下方的凹陷处,同时一记手刀劈向后颈。


晕倒的崔正烨的兜里咕噜咕噜滚出两个注射器和一个薄账本。


权至龙颤抖着手打开客厅的灯,光线刺得他眯起眼。莱昂已戴上橡胶手套翻检注射器和账本,他则是踉跄着冲去阳台拽下晾衣绳。


西八……转过身的权至龙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莱昂的侧脸此刻被灯光镀了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不俗的气场像极了黑.帮.片里擦着枪管谈判的斯文败类型反派。嘶——太帅了,好带感,他瞬间腿不抖心不慌了,甚至有种自己也成为了电影中一员的满足感。


“嗯?”莱昂看着递到眼前的晾衣绳,沉思了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提前准备好的扎带,用晾衣绳捆绑好了崔正烨的手脚。


“哥,我们接下来干嘛?”权至龙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耳膜边敲鼓,有种莫名地兴奋与期待。


“当然是报警了。”莱昂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啊?哦……好吧。”权至龙挠了挠头,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的回卧室摸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112。


莱昂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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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回去取了一个数码相机,把崔正烨和他的随身物品,包括账本的每一页都拍了下来。随后细心地把所有东西归位,这才脱下手套,放进了兜里。


“哥,那个,我应该怎么描述正烨哥的罪名?”权至龙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定性,拿着正在报警的手机出来询问莱昂。


“吸.毒,并且随身携带毒.品。”莱昂淡定地回复道。


“哦,就是吸.毒,还随身携带毒.品……”权至龙的声音渐渐变弱,他惊恐地看向地上躺着的崔正烨,然后目光移向一派从容的莱昂,磕磕巴巴地对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补充道,“之前警方还有便衣来调查正烨哥,就是崔正烨的行踪来着……嗯,就是这个地址……不,小区前面进不来车,需要我们去接吗?好的,请尽快……”


莱昂在墨绿色睡衣外面套了个黑色的薄外套,又随手抓起搭在椅背的深蓝色冲锋衣披在了权至龙身上,对他示意道:“我们出去等吧,一直在屋里待着,吵醒孩子们就不好了。”


“也是。”权至龙看了一眼主卧,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难怪这般动静都没能吵醒他们。


收回视线的权至龙看着莱昂的动作,颇感意外的问道:“你打算把他搬出去?”


“是啊,放在宿舍里总感觉不太安全,就把他放到门口吧,反正手脚都被绑着。他身上的宿舍钥匙我也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取下来了。”莱昂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把崔正烨摆在门口后还不放心似的拍了照,而后反锁了宿舍大门。


“哥,你真的好细心。”权至龙不禁感慨道。他紧了紧身上莱昂的外套,却不期然地闻到了熟悉的冷香,这才想起他为什么对三界的花香似曾相识,原来是莱昂用的香水和三界有点像,但要比那花香更复杂更清冷一些,带点凛冬的感觉。


“我还怕自己想的不够周到呢,”莱昂笑了笑,揽着他的肩膀往楼下走,“警方的车不是进不来吗?我们到下面路口去接人吧。”


权至龙回头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崔正烨,确认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后对着莱昂点了点头。


“本来应该留一个人看着的,但我……有点害怕,我也不想让哥单独留下来。”在路口站定后,权至龙不好意思的用手扇着风,试图让脸上的红晕赶快消下去。


“其实我也一样,”莱昂凑近他,对他眨了眨眼,“跟那样的人单独在一起待着可是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我要是这么厉害,早就报考警察大学了。”


“要是哥去当警察,那一定是警察厅的门面,专门负责对外发言的那种,”权至龙跟着打趣,“不过spy(间谍)什么的就不用想了,颜值太突出反而是累赘。”


“我确实当不了spy,但警察也不行,我可不想天天对着一片片的摄像头鞠躬道歉。”韩国警方虽然没有日本警方那么荒诞,但莱昂感觉也靠谱不到哪里去。


“我们还等着警方来帮忙呢,这么说不太好吧。”权至龙忍不住笑出了声,脑子里都是莱昂局促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张帅脸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弄得苦逼兮兮的可怜样。


两人说话的间隙,有道黑影从宿舍所在的单元楼一窜而出,融进了黑夜,莱昂似有所感地朝那个方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警察抵达的速度还算快,两人走在前面领路,楼道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依次亮起。直到视线中闯入悬空的皮鞋时,权至龙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别看。”莱昂的手掌覆上权至龙的眼睛,掌心残留着三界独有的的冷香。在年轻警察的惊呼声中,他再次意识到出大事了。


警笛声撕裂了夜空,整栋楼被警方隔离,被吵醒的居民们依次打开了屋内的灯,加上楼道被警方的大灯照射后,明明时针指向的是夜晚,周边却亮如白昼。


托莱昂反应敏捷的福,权至龙并没有看到崔正烨的死状,警方拿着拍摄的尸体照片上前,让他们辨认时也是莱昂出面,挡在了他的身前,问话时也主要是莱昂在回答,并主动提供了崔正烨倚在门口的照片。


警察反复比对这张照片和现场:十分钟前被捆成粽子的人,却在脱困后用领带和晾衣绳系出专业的水手结,把自己生生吊死在了楼梯的扶手上。权至龙瞥见了老刑警额角的冷汗,这也是他心中感到分外不解的地方。


两人被要求在楼外等待警方完成初步调查后才能返回宿舍。当注意到莱昂递交给警察的数码相机里仅存有一张关于崔正烨的照片时,权志龙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某种模糊的预感蛛丝般缠上了他:“哥,你为什么给我披外套?”


莱昂闻言轻笑,泰然自若地回道:“当然是因为凌晨温度低,怕你着凉。”


两条街外的黑色神话A90内,男人回忆着刚才擦肩而过的同窗的警车,默默抽起一根烟,同时翻起从崔正烨身上缴获的真假掺半的账本。


这时副驾驶上的手机亮起,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老大要见你,带上录像。】


他删掉刚收到的这条短信,嘴角咧开一抹危险的笑。托了敏锐的小鬼的福,这么多年的潜伏任务,他终于要看到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