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旧疮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要说那五位志愿者里面,谁最有可能干这件事...莫过于燕琉了。


但这也有问题。燕琉是怎么知道时相儒就是虚见意的?


想到某种可能性,江迟迟不禁打了个冷颤——除非,燕琉上岛之前就谋划好了一切。


利用时斌的照片刺激时相儒,获得入选的资格。上岛之后故意追求江迟迟,激怒时相儒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拷走他电脑里的文件...


“但这也说不通。”


江迟迟细眉皱得像打了一个结,“燕琉明明跟我有过节,又为什么要报复你?”


男人冷冷一笑,“那种神经病做事还需要理由吗。”


说起这个,江迟迟犹豫着瞥一眼男人,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时相儒,关于你母亲的事...”


网上说她患有双相障碍,在某次病发时企图攻击时斌,才会被时斌“失手误杀”。


男人像是被戳到什么痛楚,脸上表情僵了一瞬,像是忽地凝固成灰白色的雕塑,怅然若失。


“她...我...”


时相儒像在陈述什么陈年旧疮,坑坑巴巴,飞速地眨几下眼睛,一句话在嘴边酝酿着、徘徊着,最终还是融化在口腔里。


“我不知道。”


他揉了揉眼窝,声音沉重,“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没印象。而我爸...我是说我亲爸,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她,他好像一直在回避这件事。”


“迟迟,你知道吗。”


时相儒嘴角勾出可悲的弧度,讽刺道,“家里谈论她最多的人,竟然是那对最恨她的老人。”


至于“谈论”的内容是什么,江迟迟大致也能猜到。


“迟迟,你说...”


时相儒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犹豫的恐惧,他咬着后槽牙,太阳穴旁竖起一道青筋。


“你说,我会不会真的遗传了她的...精神疾病?”


男人面容悲戚,两颊的肌肉隐隐颤抖着,眼角似能渗出血色,还故作轻松地耸肩。


“你说我要不要抽时间做个检测,万一...”


万一他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他该怎么面对江迟迟,他还要跟她在一起吗?他会不会伤害到她?


时相儒难得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悲戚、彷徨、不知所措,又妄图掩饰自己的无措,绷着下颌,拉起唇角,下半张脸明明是笑着的,那双眼却写满无尽的哀伤。


江迟迟不忍看到他自暴自弃的模样,合上他面前的电脑,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唤他,“时相儒...”


男人不敢抬头,耷拉着眼皮,似乎只要再望她一眼,自己体内的恶魔就要呼啸而出,撕扯着伤害她。


女孩儿不气馁,另一只手捧起男人沉甸甸的脑袋,直直地望进那双熟悉的眼睛。


“时相儒,你知道吗,真正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往往都是不愿意向外界求助,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得病。”


在网络留言泛滥的这两天,江迟迟查过很多关于疾病的资料。或许在舆论中,虚见意的形象是一个狂妄、傲慢、嘴臭、难以相处的人,可江迟迟和他恋爱这么久,她最清楚,或许时相儒身上有些小毛病,例如毒舌啦、些许傲娇啦、缺乏安全感这些...但远远不到偏执型人格障碍所描绘的程度。


她怕自己爱屋及乌,失之偏颇,特意又去问了几个和时相儒关系不错的人——何泰阳、杨哥杨嫂、杨秋池,甚至还有时相儒的大学同学。他们给出的结论都很一致。


时相儒这人,刚认识时确实不好相处,但日久见人心,是个值得信任和深交的男人。


尤其在得知时相儒那悲惨的身世后,他们甚至觉得,时相儒长到现在没变成一个灭天灭地的反社会人格,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你愿意向我倾诉,这就代表你是一个正常人。网络上那些攻击你的舆论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男人眼眶渐渐染红,回望的眼神无尽缠绵。江迟迟怜惜地俯身,在他唇上留下轻吻。


这个吻轻柔得好似冬季的暖风,带着潮湿的香气、无尽的温意,如同蝴蝶振翅一般,落在他唇上。


时相儒知道,他正拥抱着自己余生的太阳。


...


“迟迟,你这儿还有帽子吗?外面太晒...额,抱歉抱歉!”


姜书嬿风风火火地推开房门,迎面撞破二人相拥的画面,立马捂住眼睛,跟盲人摸象似的,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脚步踉跄地带上房门,边关门边讪讪道,“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半晌,江迟迟面容沉静地从屋里拉开门,递出来一顶太阳帽。姜书嬿神秘兮兮地凑上去,两个女孩儿脸贴脸,“迟迟,你们和好了?”


江迟迟点头,“算是吧。”


“牛逼啊。”


姜书嬿叹为观止,不由得打心底里对江迟迟竖起大拇指。


前两天时相儒还要死要活、一股立马就要从楼上跳下去和世界同归于尽的态度,这才几天就被江迟迟哄得神魂颠倒,乖乖臣服。


以后谁还说江迟迟情感迟钝?她姜书嬿第一个不同意,迟迟明明就是最牛逼的驯犬大师!


江迟迟无奈地笑笑,转移话题,“潜水玩得还开心吗?”


姜书嬿说起这个立马兴奋起来,“超开心!附近的珊瑚礁也太美了,天呐,还有超级壮观的鱼群,我们返航的时候还看见了一群海豚!!那老板娘太神了,她在海上都不用开导航的,说带我去看海豚,竟然真的就有!”


江迟迟附和道,“钱婶干这一行很多年了,珊瑚礁那块海域她比谁都熟。”


“对啊对啊,她还跟我吐槽,说她船上那个gps定位有时候不准,好几次差点给她带到另一块儿暗礁区,啧啧啧...”


“嗯啊...”


江迟迟脑子里一闪而过某种念头,像流星一般,又飞快地划走,却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焦印。


姜书嬿今晚的红眼航班回清京,江迟迟去码头送她,而时相儒则因为长得太显眼,被两个女孩儿勒令在家乖乖呆着,以免引起人群骚乱。


码头前,两个女孩儿拥抱良久才分开,江迟迟望着最后一班离岛的客船,心有不舍。


往回走的路上,她又被两个游客围住合影,甚至夸张地找她要签名,被江迟迟委婉推辞。经此一事,江迟迟倒是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叫邓肃的记者说要采访她来着,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她翻出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承诺三天内给她发来采访提纲,这都小一周过去了,却依旧没动静。


最近忙得团团转,让她现在才想起来邓肃的事儿。


江迟迟给对方发消息,“邓记者,采访的事订好了吗?”


界面却突兀地亮起红色警告,“对方无法接收消息。”


连名字都成了“已停用的微信用户”。


邓肃注销帐号了?为什么?


江迟迟觉得不对劲,立马打电话给他工作的媒体,对方的工作人员态度良好,说邓肃正好在工位上班,这就让他接电话。


一阵杂乱的呼喊和脚步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犷而略带北方口音的男声,“江小姐,找我有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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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和她见过的那个邓肃完全不同。江迟迟脑中“当”的一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她艰难开口,妄图做最后的挣扎,“邓...先生,我是清洲文旅的江迟迟,您之前说要采访我的。”


“啊?...江小姐你找错人了吧?我应该没联系过你哈。”


尘埃落定,江迟迟闭了闭眼,顺着他的话道,“那是我记错了,抱歉。”


挂断电话,脊背生寒。


...


寒意沿着空调口倾斜而下,攀上时斌的脚背。他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眼神阴翳地盯着往来的人群,腿抖得像筛子。他在角落里坐了二十分钟,终于有个身穿制服的警员朝他走来,手里攥着一份资料。


“时斌是吧,你上次报案的钱我们已经找到了。”


男人顿时两眼放光,像放食的猪一样冲到警员面前,“警官,我的钱一分没少吧?”


警员:“那倒没有。我们发现的很及时,他们没来得及销赃。”


时斌:“那就好,那就...”


“不过——”


警员话锋一转,“时斌,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时斌讪讪,“我在工地打工挣的钱。”


警员眼神锐利,“时斌,我们调了那条街上的监控记录,你是从一辆黑车上拿的皮包。”


时斌没想到警察管得这么多,一时间没想好借口,“那...那是老板...”


警员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紧锣密鼓地抛出证据,“抢劫你的那两人已经全都招了,他们是你经常去的那家赌场的员工,他们说你根本没有正经工作,最近还听你吹嘘,说自己马上就能挣到一大笔钱,他们眼馋,才会一路跟踪你,抢走你的包。”


时斌傻眼,接着莫名愤怒,原来抢他的人不是黑吃黑,是赌场的那群傻逼!


他敢怒不敢言,憋得脸都涨红了。


警员也看实事热搜,他知道时斌就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作家虚见意的养父。


正值虚见意上热搜,被全网抹黑的期间,那个和他不对付的养父忽然收到一笔大额财富,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吧。正巧前两天虚见意工作室已经以“造谣诽谤”的罪名在其他辖区的派出所报了案,警员联想到这一层,立马和对方联系,并案处理。


时斌怎么都想不到,在他还对追回钱款抱有幻想的时候,警察早就把他的身份和背后做过的好事查了个水落石出。


“时斌,现在你已经被虚见意工作室以‘造谣诽谤’的罪名提起诉讼调查,这些钱作为赃款,暂时交由警方保管。”


...


“该死的警察,怎么这么多事儿!”


电话那头,男人气急败坏地砸碎杯子,口中骂道,“时斌就是个蠢货!愚蠢至极!到手的钱还能让警察查到破绽!”


握着电话的男人走出车行,卖掉自己黑色的小车后,跨进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邓先生,最近风头正紧,警方查得很严,你最好也别轻举妄动。”


邓肃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也躲严实点,被抓了别出卖我。”


男人合上车窗,“邓先生,我是否忠诚,就得看你打给我的尾款了。”


邓肃咬牙切齿,“放心,钱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男人兜兜转转,把车停到派出所对面的街道上,望远镜里,时斌颤抖着他那肥大的身躯,被警察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哎,不中用了。”


男人假惺惺地惋惜,手机“叮”的一声,账户余额蹦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车辆扬长而去,车轮压过一张电话卡,又被尾气冲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