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醉酒

猪血在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流尽了。


乡亲们问沈青山和黄松柏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二人发话,既然这两头野猪是大伙一起杀的,那肉就一家分一份。


闻言,大伙纷纷回家取来了剁骨刀帮忙杀猪。


薛里长夫妇见沈青山和黄松柏在人群中一呼百应,闻着那野猪的腥臊味嗤之以鼻,只瞥了一眼就回去了,不过就两头野猪罢了,值得闹这么大的动静?


他家根本不稀罕那野猪肉。


趁着今日能练手,村里年岁大的老人们指挥着青壮年如何杀猪,因为他们现下相信往后大伙也有养猪那一日。


老者们在年轻时候养过猪也杀过,但如今杀猪这项技艺只有沈青山熟稔,其他人哪会。


吩咐住的离晒场近的乡亲从家里拎来一桶桶烧开的热水将猪身烫热,再趁热用刀把猪身的毛都刮干净。


刮完毛,再将两头野猪开膛破肚,取出内里心肝肺肠后,村里的妇人们也卷了衣袖齐上阵洗刷。


沈青山和姐夫各提了颗猪头蹲在井口边拿炭火烧猪毛,这两猪头村里的汉子们一致决定留给沈家。


沈青山瞧女儿和媳妇也在旁边凑热闹,忙让母女俩回家去等万河乡的老人们。


他话音才落,这边田宝来已经顺着娃娃们的喊叫声,领着老人和狗蛋他们来到了晒场。


“表妹,这猪哪来的啊?”田宝来看着晒场上忙和着杀猪的一群人不由瞪大了眼。


“从山上跑下来的野猪祸祸咱家的麦地,被大伙给杀了两头,剩下的全给跑咯!”沈瑶指着猪头上的毛冲他爹指挥,一定要把猪毛烧干净。


万河乡的老人们听阿瑶这话免不了倒吸一口冷气,又纷纷询问有没有人受伤,毕竟那可是野猪群。


直到听沈瑶讲没人负伤,老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杨继宗从学堂取了书籍出来就听见沈瑶言语中还带着一股子惋惜,没有先前的害怕,他这才稍稍放下心。


“阿瑶,客人都来了,咱们回家?”


黄杏也从人群里站起身,和同村交好的妇人开口道:“你们就在这帮忙,我们妯娌三先回去了啊。”


“回吧回吧,你们三家的肉一会让男人们给拎回去就是。”


咚咚咚的砍肉声伴随着妇人们喜悦的歌声在晒场响起。


这可都是不用掏钱买的肉啊,她们从没有这样高兴过。


罗墩子拎着长辈们给的两个猪尿泡和村里的娃娃们当球踢,看见从外村来得陈狗蛋和麦子,拽住沈瑶的手就问。


“阿瑶姐姐,这是你家的小客人吗,他们能和我们一起玩吗?”


沈瑶被罗墩子一句小客人给逗笑,松开他的手让他自个去问。


陈狗蛋和麦子在征得大人们同意后,就被罗墩子带走一块去玩了。


罗老大看着撒欢的儿子以及那越踢越远,越踢越脏的猪尿泡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心软听老人们的话给孩子们玩。


这俩玩意拿回家用草木灰涮涮,煮熟切丝不也是一道肉菜。


万河乡的老人们随同沈家人进了小院,瞧着收拾干净利落的院子里搁着洗菜盆,二话不说就往小板凳上一坐,接着摘菜。


任由沈家人怎么劝都劝不动。


晌午的宴席在老人们的帮助下完成,一道道热菜被端上桌。


各家的汉子们杀完猪分完肉就搬了板凳过来帮着一起摆放碗筷。


三张桌子分别由三家互相照应着,每张桌子都是十道菜,不光如此,沈青山他们三还分别买了一坛子酒,给在座能喝酒的都满上。


“今日这顿饭首先得感谢大伙帮忙建兔舍和蚕室,其次我相信只要往后咱们团结一心,这将来的日子肯定越来越红火。”沈青山酒还未喝,脸已经酡红,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沈瑶坐在父亲旁边,带头鼓起掌声,嘴里叫着好。


这动作大伙可都熟悉的很,跟着沈瑶一块为沈青山叫好,饮下碗中酒水。


猪肉炖的酥烂,老人们就算牙口不好,往嘴里一放,抿一抿就能化,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足。


包子蒸得更是拳头大,汉子们各个吃得满眼含泪。


谁能想到他们还能有喝酒吃肉的好日子。


跟着沈家他们干看来是真没错。


酒足饭饱后众人散去,田宝来将万河乡的老人们先送回了村,而后又去收山货。


汉子们带着醉意非要拉着沈青山和黄松柏去五峰山脚下挖壕沟,不能再让野猪下山祸害村里的粮食。


但汉子们的想法没能被实践,就已然被来寻的妇人们相继捉回了家中,真正是喝了二两黄汤就不晓得自个有几斤几两了。


哪有刚吃完饭就拉着主人家干活的道理。


主屋里,沈青山左手摁住媳妇递来的帕子搭在额头上哼哧哼哧很是难受,今日这顿饭真是应了文英那句话。


怎么说来着?


哦,酒不醉人人自醉!


黄杏懒得打理醉鬼丈夫,他自个喝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子安那孩子一块儿灌,气得她去厨房给家里的两个男人熬醒酒汤去了。


院子里。


三个姑娘将碗筷悉数收到木盆里,各自抓起一把草木灰搬了矮凳坐在一块边洗碗边说话。


“我现在倒是有些羡慕冬生了,他虽然没赶上晌午的热闹,但也不用来洗这么多的碗筷呀。”田宝珠搓了搓油腻腻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杨文英和沈瑶坐在一旁痴痴的笑,宝珠姐说得确实没错。


黄冬生可不就是傻人有傻福。


“阿瑶,趁着表妹夫不在,我有个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田宝珠回头看了眼身后关上的房门。


沈瑶被她挤得险些栽倒在木盆里,“表姐,你说就是,他喝多了一时半会不会起身,也难受着呢。”


闻言,田宝珠啧啧两声:“你不进去看看他?”


“表姐!”沈瑶干瞪了她一眼。


田宝珠立刻做了噤声的动作,表示自个不再开她的玩笑,“是这样,冬生不是想招伙计吗,你们觉得我行吗?”


这还真不好说,不是说表姐的能力不行。


而是黄冬生记的那账本就他自个能看懂,好多不会写的字都是打了圈圈叉叉记下,然后回来问的文英,任谁有天大的本事,也接不来他那一团浆糊的账本。


黄冬生回来一次,就会带许多功课进城,看铺子的同时还得恶补识字算筹,练习大字,然后再回来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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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


用舅舅舅母的原话讲,一个掌柜连自家的账都记不明白,还招什么伙计。


杨文英见田宝珠有些颓丧,轻轻撞了撞沈瑶的胳膊,示意她快哄哄。


“表姐,黄记供销社啥时候招伙计我不清楚,但我晓得咱们村的兔舍将来肯定得招个账房先生。”沈瑶凑到表姐的耳朵旁将舅母拿树枝算账的事情一说。


田宝珠嘴角上扬,伸手就戳表妹的脑门,“你个机灵鬼,那我这段时日继续跟着表妹夫好好学,将来我得凭自个的本事拿工钱。”


“表姐,加油!”


三个姑娘说的悄悄话,家里的大人都听得见。


黄杏熬好醒酒汤端了一碗去主屋喂丈夫的同时,不忘提醒女儿给子安送一碗。


“文英,要不你去吧。”沈瑶推搡着不肯挪身。


杨文英搬起凳子离她远一些,小声拒绝:“我不去,婶子让你去。”


“那可是你哥哥,亲的!”


“我哥哥入赘的你家,你给他喂也合情合理。”


两人各有各的小心思。


田宝珠瞧她们俩推来推去,低声凑到表妹耳边打趣:“你不去,难不成是怕表妹夫吃了你。”


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沈瑶脸一下子就红了。


为了反驳表姐的话从凳子上站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碗醒酒汤,敲开了杨继宗的房门。


日光从缝隙中渗透进屋内。


沈瑶不是第一次与他独处,只不过这一回真不想被他吃掉,不然表姐真得笑话她了。


望着躺在床上连腿都无法伸直的男人,沈瑶将醒酒汤放在桌上,上前轻拍了他的肩膀。


“我娘熬了醒酒汤,你起来喝一碗。”


杨继宗闭着眼轻应了一声,但明显没有任何动作。


“真醉了?”沈瑶慢慢俯下身去察看,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酒味。


于是转身去取了帕子透了水给他擦拭,边擦边忍不住低声埋怨,喝不了就别喝啊。


湿润的帕子游走在男人的额头,脸颊以及脖颈处,不容沈瑶继续往下擦拭,她的手就被一双潮湿的掌给牢牢握住。


杨继宗睁开了眼,待看清非礼他的人是谁时,眼底的杀意瞬间全无。


“阿瑶!”一声沙哑的低唤换来的是帕子摔脸。


沈瑶从床上站起来,端过醒酒汤,咬牙切齿道:“喝了。”


杨继宗不晓得沈瑶怎么突然生气了,揭下脸上的帕子后乖乖将醒酒汤喝光,又唤了她一句,“阿瑶,你为何生气?”


为何?


沈瑶将空碗放到桌子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杨子安,男人得守男德,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喝醉后万一有人非礼你,你可想过后果?”


别以为她方才没有看见他眼底的杀意。


这样的事情指不定之前就发生过。


被连名带姓的称呼,杨继宗就是再头脑发昏也能意识到眼前人是真生气了,立马同她保证从此不再饮酒。


“还有呢?”


“恪守男德。”


沈瑶心满意足的端着空碗平安无事的离开了房间,徒留杨继宗一人躺在床上回味。


他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