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和之国

大和此前从未站在自身性别上思考过这一问题,她立足于一种更加宏大的叙事。


那叙事描写的是悲情英雄的故事,有受苦的百姓、残暴的反派、反抗的斗士。而在必要的时刻,那些百姓也要成为蠢而不自知的反派,用以衬托英雄人格的伟大、以及他不受理解的悲哀。


一直以来她的心中热血沸腾,每一次与凯多的战斗结束后更是心生悲壮之意。她总是重伤的躺在地上,一个人,与飘荡在身上的痛苦悄悄打个招呼。她无数次地想起光月御田在油锅中支撑至最后的身影,还有那个女人悲愤喊出的真相。


英雄、英雄。


她的眼中、心中、脑中就这样被这两个字占据。


被数万人铭记,被数万人哀悼,被数万人寄托着希望。


光月御田啊。


她反抗了凯多,她也是这样的英雄。


大和带着一个死去之人的愿景独自生存在鬼岛,在这种角色扮演中得到一种隐隐的满足感,她迫切地想要去往某个地方,然而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想要去哪里。只是一直以来有个声音焦急地催促她自己,不要留在和之国,不要留在和之国。


但总之,作为凯多的女儿,她必须留在和之国。


从来没有海贼理解过她,也没有和之国的民众支持过她——他们甚至不知道她在抗争,作为父亲的凯多也是,每次都大声地怒吼,不准她离开和之国,不准她成为光月御田。


她心想自己的一生都是被否定的一生。


今天也一样,新来的海贼团继续否定了她——或者说,作为他的她。


她觉得愤怒,又觉得这种愤怒恍若空中楼阁,没个立足点,毫无真切实感。她究竟为何要如此愤怒呢?而且,被否定如此多次,她其实早就已习惯,不是吗?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在这种愤怒的同时,她又隐隐觉得心中发凉,同时又有几瞬觉得十分好笑,想要爆笑出声呢?


因为、因为,她想,其实答案也很明了。


即便是作为真正统治和之国的凯多,她的父亲,怒吼着不准她成为光月御田时,自身其实也抱着对那位英雄的敬佩与实力的肯定。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站在对立面,如若她说自己要成为百兽海贼团的光月御田,想必对方最终只会无奈地叹息接受。


因为、因为,他认为光月御田确实是一位可敬的对手。胸膛的那道伤口是实力不足的实质性象征。他惧怕着光月御田,也畏惧着他的血脉,因此才要赶尽杀绝。


可是,眼前的这群女人不一样,她们从另一种层面上否定了光月御田。与他的强大、弱小都无关,从一种更实质性的根源上。


他是个男的,男人们的故事很无聊。


仅此而已。


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面前,如此彻底的、强烈的、完完全全的、否定了男人们的故事。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那不是对的。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位英雄,曾有数次机会改写结局。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英雄,是个蠢货。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想成为男人,她注定失败。


在这种完全的否定中,大和倏然间想起的,是当年凯多跑到九里,抓住桃之助,将对方从高空扔下去的情景。


她想起的,是凯多当时说,在这里将你杀死,光月御田的血脉也将彻底不复存在。


可是……明明光月御田还有一个女儿啊。但只要杀死了儿子,血脉就断绝了吗?


凯多忘了,她自己也忘了,许多人都忘了,或者说,刻意的忽视了。因为那位不知晓姓名的女儿,是个女性……因此,她分明身上同桃之助一样,即便流淌着光月家的血脉,也不足为惧。


只要杀死同为男性的桃之助便足够了。


那么,她、其实早就在这种不知不觉的影响中,厌恶着作为女性的自己吗?在无法解析的潜意识中,她认为,作为女性的自己,无法扛起开国的大旗,解救和之国的民众吗?


为什么?她想,为什么想要出海,想要开国,想要打败凯多,自己一直以来就一定要抛弃自己女性的身份,成为光月御田?是因为她自己内心其实一直惧怕着凯多,所以急需一个具体的形象来填满自己的心灵吗?


可是……没有这种鲜明的女性,作为另一个抗争者,光月御田的妻子,同样惨烈死去的那个女人,也只是在那场大火中留下了点只言片语,却依然是在述说着,那些作为反抗者的男人,迟早一日会再度归来。


从小到大,围绕着她成长的,从来只有男人的故事。和之国没有女性武士,赤鞘九侠全是男人,同样抗争到最后死去的光月夫人在这些英雄的故事里只有寥寥几句。


女人是……只需被保护的,然后,牺牲即可。


凯多一直以来不认同她作为光月御田,却不在意她抛弃自己的女性身份,甚至会叫她愚蠢的儿子……是的,成为光月御田不被允许,但成为男人,是被允许的。


因为她,相当强大,在八岁那年就能用霸气打倒百兽海贼团的海贼们。成为光月御田,意味着这份强大将作为敌人的力量,而成为男人,却并不是对立面。


因此,凯多就这样忽视了她的性别认同问题,却坚持她不可以成为作为敌人的光月御田。


大和从来没有站在这种角度思考过问题,她觉得相当新奇,甚至缓解了一部分被否定的愤怒。


但是——


“我不会被你打败的,我是大和,是凯多的儿子,要成为光月御田的男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着这个身份,应下了对方的战斗邀请。


“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能做到的话,那就来打败我吧,来打败身为光月御田,身为男人的我——!”


“到了那时,或许我就能心甘情愿地承认,你们说的话是对的。”


大和痛快地大笑过后,直起身子,对她们摆了摆手,“那么,我先走一步。总之,谢谢你们刚才对我的治疗,我会记住的。”


她向前走去。


海浪摇晃。


“你觉得她会明白吗?”


忽然,有一道女声传来,来到芙丽那的耳中。那声音有些耳熟,是船上的某个女人问出来的,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个女人,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她会明白吗?


那么,她要怎么回答。


芙丽那面色平静地看着大和的身影朝前而行,未曾后退,直至消失在自己眼中。她双唇动了动,说道:“我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她不清楚这个孩子最终会选择何种道路,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她认为她们说的有道理,可又不能轻易放弃过去数十年间自己所坚持,为之抗争的一切。这很正常,因为大和就是坚持着那些才成长到今日的。人不可能只凭借几番话就剥落这些塑造自己的一切,就连芙丽那自己也是在不断困惑与抗争中才走到这里。


说到底,所有能说的,要说的,她自己早年弯弯绕绕,不断碰壁才明白的一切,都在今日,此时此刻告知于对方,剩下的路,也只有大和自己能够选择。


她、她们,这些女人们,也只能这样无声观望着。


所有的真相其实早就摆在眼前,区别只在于愿不愿意去看、去接受。


而在这种无声的沉默中,路希也同样蹦跳着朝前走去,轻松地说道:“她肯定会明白的。因为她是大和,而我会打败她。”


于是,看着这道新的背影,芙丽那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是啊,我们的海军英雌。”


能在大海掀起这么一番大轰动,并在世经报拥有以自身为形象连载的女性海军,她第一次遇见。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们才能一直接受路希待在海贼船上,才会不想法设法,明里暗里赶她下船,即便到了凯多的领地,也不打算揭露对方的海军身份,甚至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


因为,她是如此快乐的,作为一个女孩成长。


她和乌塔,早已成为了她们没有关系的女儿、姐妹、同胞。


她会带着胜利归来的,芙丽那的心情无比轻松。


*


鬼岛以另一种形式热闹了起来,原因在于新来的海贼团中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要挑战凯多的儿子大和。


而且同样戴着和大和一样的海楼石手铐。


没有一个海贼能抵挡住不八卦这样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挤眉弄眼,或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


“那个新来的海贼团……”


“挑战少主……”


“还要戴着海楼石手铐……”


“真的假的……”


“这可是少主,老大的儿子……”


“有人计数过少主挨了多少次雷鸣八卦吗?”


“那新人什么来头?”


“没听过啊?有赏金吗?”


“好像什么都没,是陪奎因老大看中的那个音乐家一起出海的。”


“买定离手咯买定离手……下一注看看谁能赢咯,现在的比率是……”


芙丽那把所有财宝全下注在路希身上,船员们笑着谈论道:“哎呀,输了的话我们就血本无归了。”


芙丽那也笑着回:“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小希赔给我们,她肯定很有钱。”


乌塔因为没钱只能遗憾离场,不过本人正在有计划性的在鬼岛举办小型歌会,试图用自己的歌声为路希拉票。作为一个天赋异禀的音乐家,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三味线的弹法,正打开新乐器的大门。


虽然玛利亚说可以借钱给她,就是有利息,乌塔总感觉会演变成利滚利的可怕场景,委婉拒绝了。玛利亚总是笑着,脾气很好,可她有时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气息。


同样下注在路希身上的还有奎因,倒不是觉得路希能赢,而是因为赔率一边倒,他纯粹为了找乐子,反正对作为大看板的他而言,这点钱只是沙堆中的一粒沙。


另外下注在路希身上的是作为飞六胞的润媞,虽然作为另一个飞六胞的成员,她的弟弟佩吉万满脸惊慌地试图拦住她,只是没起到任何作用。


“姐姐姐……你在给谁下注啊?!怎么想都不可以支持这个新人海贼吧。”


润媞强横地推开他,“啊?你说什么?!我凭什么要给下注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赢,那家伙太讨厌了!我就是要下这个新人海贼赢!你也给我下注赌她赢。”


大概出于某种幼稚的反叛心理……


佩吉万:……你连人家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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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都没记住。


他不敢说出来,只能无声吐槽。


下注之后润媞还一路疾走狂奔地找到了正在日常训练的路希,大喊道:“喂小鬼,你必须给我打赢大和那个讨厌的家伙,明白吗?不然我就亲自来找你算账!”


路希:“……?”


润媞打量了一番路希,心生不信任之情:“嗯不对?你长得也太矮了吧,看起来就好弱,你真能赢吗?要不我给你来一场特训吧。”


路希惊了,还有这种好事,免费的沙包送上门了!


不过还没等到她回答,刚追上润媞的佩吉万就看到她姐准备揍人,慌忙再次上前拦住:“姐姐姐……你冷静一点,人家肯定是有实力才会提出对战请求的,你不要打扰别人了!”


诚然佩吉万也不认为这个叫小希的海贼会赢,但他更不想看到她姐到处惹祸……佩吉万苦心劝说,惹得润媞满腔委屈与愤怒:“什么?小佩,你居然……帮着别人说你老姐我到处搞麻烦,你站在哪一边的啊!”


她直接抓住弟弟的衣领强势质问。


佩吉万差不多也要忍不住了:“我没有说啊!我只是想让你至少收敛一点……”


润媞怒吼:“你看不起你老姐我的实力吗?!”


……


路希就这样默然无语地看着两个人吵吵打打地走掉了。所以,她忍不住想,她们到底来干什么的,表演喜剧片段吗?


以及最后,引起众人轰动,下注路希赢的是凯多本人。


底下的海贼吵吵闹闹,涉及到的又与大和有关,此番事情很难不传到凯多耳中。从烬那里简单了解到发生何事后,他问:“烬,你认为谁会赢?”


烬想起初见那日对方登岛的情形,答道:“若使用恶魔果实能力,或许能赢。但同样戴上海楼石,我无法确定。”


凯多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那个新来的海贼下一注吧。”


他差不多早已遗忘初次见到这群新人海贼们产生的印象,只记得全部都是女性,其它的没什么可说。其中竟有人想要挑战大和倒也让他有点吃惊,不过也仅此而已。


凯多并不觉得自己的威望受到挑衅,海贼的世界讲究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得用实力说话。


输了无所谓,赢了也可以。就算是给大和一个教训吧。这个世界上能打败她的人多的是,别再想着当光月御田了。


真要说的话,下注这个新人海贼,他确实也抱着赌一赌的心思,看看对方,能为他带来何种惊喜。


而路希对此浑然不觉,她正忍耐着颜料落在她脸上奇妙的触感。


要戴上海楼石手铐,她用植物枝条做出的伪装状态注定无法持续下去,可她总不能在四皇大本营露出真面目,真这样,就不是她与大和对打,而是挑战整个凯多海贼团了。那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住。综上所示,她得换个伪装。


正巧贝格的船上有当初在艾蕾吉亚用剩的颜料,于是船上的女人们便兴致勃勃在她脸上描绘了起来。


画点什么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直接乱画。贝格提议直接画狗狗之神,船员们欣然同意,路希总感觉会在气势上有点不足,不过芙丽那保证会把她画得威压满满,震慑感十足,因此路希便也信任她们,任凭她们在自己脸上涂画。


到最后颜料使用最多的是蓝色和白色,芙丽那说远古的狼神差不多就是这样,狼也属于全科,是久远的犬神。然而在眼部,她又专门涂上了红色的颜料。


“因为要气势十足嘛!”


这是第一层伪装,而为了防止意外,除了脸上的涂画,她还要戴个面具,面具的外观和她脸上的涂画一模一样,也是贝格的船员制作的。


至于为什么船上还有空白的面具,深究起来,大概就是船长热爱搞事,有时登岛,船员深感丢脸与心虚,于是决定偷偷摸摸戴着面具掩盖真实面目——只要你看不见我,就说明那只狗不是我们家的——迷之掩耳盗铃的心思。


而到了后来,不知为何,就发展成举办赞颂狗狗之神宴会时,大家都会各自描绘想画的图案,戴上的东西了。


总之,所有人对此都玩得挺开心的,一点都看不出接下去要打场硬战的气氛。而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大和,对于凯多下注给路希的事情,心情也是毫无波澜,因为她同样没有关注这场赌局。


一来,虽然热闹,但总归是暗地里的活动,即便凯多也参与,但仍然没有放到明面上举办。二来,她在百兽海贼团的人缘,不能说人气十足,只能说毫无人气。


即便大家都知道她是凯多的儿子,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思放在了百兽海贼团对立面的敌人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她挨打结束,永远只有自己帮助自己处理伤口的原因。毕竟双方都有点看不惯彼此。


不过……她想,很快,一切都会有个定局了,她已迷茫的独行太久,现在终于有吹散大雾的风,这道风,最终又会带她走向何处呢?


是过往所坚持的一切皆是正确的,还是她确实要重新走向另一条全新的道路?就让她看看,是雾吞噬风,还是风卷走雾。


她等待着,路希也同样等待着,伤势复原那日,战局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