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良想 作品

103. 半臂梦(4)

“少主,可惜,你也很快就会变成废少主了。”姑射抬起柳五娘的下颌,“柳五娘是你的师娘,你愿不愿意报恩?如果不报,你就是小人,无德无才,不堪配位!”


许慕臻面色凝冰,“你想怎么样?”


“你废掉全身武功,我放了柳五娘。”


许慕臻沉下头,实在无法狠心做这个决定。寒冬酷暑他无一日松懈,辗转求学,又受二老传功才有今日所成。废掉武功,就是否定了朝乾夕惕的自己。


但师娘亦是他的恩人。师父授他武功,解他心结,师娘为他做过点心,他怎能反过头无情无义?许慕臻沉默不语,周围也无人敢劝。


柳五娘高喊:“别听她的!等你废了武功就无人能遏制她······”


她犹未说完,姑射将她一侧肩膀拧脱臼,骨头错位让她失声叫出来,但很快咬紧下唇,喉咙里仅发出一些混沌的呻吟。


姑射轻笑:“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我问一次就折磨她一次。”她拍拍柳五娘的脸,同情地说,“也许吃遍苦头,你还是要死。”


容赦从许慕臻背上下来,扶着伤口屈膝跪下。


“师父您干什么?”


容赦没有借许慕臻的手站起来,“师父屡次对你不起,但还是希望你救救师娘,师父会把自己的武功传给你。”


“师父,您起来。”许慕臻咬牙,狠下心说,“我答应。”


容赦看到希望,也看到弟子眼中的煎熬。


许慕臻上前数步,对姑射喊道:“放了我们的人,我同意废武功。”


天知道他每个字从牙齿里磨出去都溅着火星。


他二十二年的苦练,加上明石散人与赤毛魔一生的精粹尽要断送于此!但人命同样贵重,何况是素与他亲善的人。废功会痛苦,救不回人却会后悔。


“请。”姑射比了个手势,“风旗、云旗、雪旗弟子皆在,我绝不食言。”


黎率突然吼道:“不行!”


许慕臻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黎率却卡壳了,只是本能阻止道:“反正你不能废功。”


面对三金刚那样庞然的恐怖对手都熬过来了,怎能在区区威胁前自败?


赵如意脆声道:“姑射身侍两主,出尔反尔。少主,她的话不能信!你废了武功,她们再想杀我们就更容易了。”


许慕臻犹豫了,这份迟疑有一半也源自他的抗拒。他凝望忍痛抽气的柳五娘和其他人惶恐的面容,只有赵如意和黎率还在为他坚持。三旗弟子私下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脸在他脑海里疯狂摇晃。他忽然想到什么,人群中他漏掉了一个人,再一找,柏绾卿正向他眨眼示意,因为她站在树丛中隐藏自己,众人没有过多注意她。


许慕臻暗中握拳思忖,柏绾卿察觉到什么?她想告诉我什么?


姑射见许慕臻停住,展开鞭子抽在柳五娘身上。柳五娘闭紧牙关,一声不吭。


许慕臻怒极,一飞手挥出一条金龙,甩尾掀翻姑射。姑射愣住了。他们之间隔着百丈距离,金龙虎头细尾,也像鞭子似的凌厉地抽出她一条血印,甚至是在穿透明光铠的情境下。


雪旗弟子全员戒备。


许慕臻也愣住了。悦离是火凰,鬼坎是水龙,金龙是从谁家游来的?他好慌!


但他脸上的戾气刚好掩饰了慌张,看上去有生为教主的威严尊贵。


姑射看怪物一样惊恐地叫道:“废掉武功!否则我杀光他们!”


“你再动我让你死无全尸!”


“三旗弟子听令,围剿!”


“三旗弟子谁敢动,悬梁坠石!”


悬梁坠石是将人悬吊起来,用石头绑在头发上,不断增加石头数量的酷刑。


风云雷动的时刻,他们互相把狠话放到极限,但两人都未动手,屏息以待的弟子也不敢动,怕成了混战中无名而死的小卒。但一切不动中,却有人动了。


不止人,还有蜿蜒爬行的蛇。


至此,许慕臻才理解柏绾卿的示意,姑射先是从风旗云旗惊骇的反应感到大事不妙,一转身,一条高半丈长百尺的巨蟒与她对视,上下颌脱臼,蛇口大张企图吞掉她。


云将击向蛇的七寸与之斗法,姑射得以幸免,转身挑槊,无奈蟒蛇粗硕,鳞片坚硬,槊尖被蛇鳞卡住,姑射只好集中弟子打蛇。雪旗弟子蓄足内力,各用绝招,巨蟒周围溅起一溜尘土,它半身笼罩在薄薄的灰烟中,甩尾一扫,贴地退出丈远,识时务地借烟尘遁逃。


巨蟒出现得离奇,消失得也快,而且不知为什么单把姑射看作敌人。姑射惊魂甫定,握住云将的手,两人回过神后,发现柳五娘等人齐齐消失了。


谈判的最大筹码丢了。


沈呈华与林琅救出自家人,两对母子喜极而泣。容赦拥抱妻女,阖家团圆。他们又一次战胜困难,但仍处于窘境,前有姑射,后有云将,三旗弟子近两千人,而他们只有十七人。


怎么打?以一挡百不够,得一挡二百。


姑射向众弟子说:“可为我取匪首者,封······”


黎率呛她:“拉倒吧,你都打不过许慕臻。”


姑射面上难堪,“许寄端教主无往不胜,还怕拿不下······”


“哪个教主也不行!”黎率斩钉截铁地说,“许慕臻有明石散人和赤毛魔两位高人的功力,谁能打败两个明石散人?”


三旗弟子纷纷侧目,支撑他们最后的力量也融化无几。学习神功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再有高人传功,无法可想!凡人穷尽一生登上的台阶,也不及登云梯的高度,那般境界逍遥绝尘。


黎率的话动摇了人心。


姑射明白他的用意,急忙稳住三旗弟子的人心,“他是狐假虎威!勇者富厚累世,可看今日!”


她率先跃起,身姿于半空转向,长槊抡满弧掣下,狠刺黎率。黎率还未习惯身体的残缺,左右撤步倒退。姑射斜挥长槊,割掉他一绺黑发,乘胜钩带。黎率应战,以守为主,陌刀砍到槊头上拼出一个豁口。


三旗弟子受到鼓舞,舞剑,横刀,架弩,扬鞭,诸般武器上阵,在林中血战。


林琅护着不会武功的母亲,斩一人自己也中一刀,捂着流血的胳膊且退且战,张蒂默母子赶来相助。


沈呈华拉住林琅手臂,大喊:“别跑丢,和我靠背。”


林琅脸上凝着腥热的血珠顾不上擦,说:“好。”


赵如意保护燕九岭,九节鞭抽开大多数敌人,但碰上近身死缠的就变得被动,被蹬出三丈远。许慕臻接住她,后撩腿赶开一个钻空子的敌人,召出双金龙圈住十余人,龙腾乍影,十余人重伤而死。


赵如意眨动羽睫,忘了置身于怎样的危险中。男子清晰峻刻的轮廓变幻流走过光与影,星目熠熠,暗影沉沉,在她面前默默解决掉上前的弟子,周身十丈无人。三旗弟子不敢与之过招。


许慕臻见她发愣,以为她被打蒙了,再看两眼觉得这种沉沦神色在小容仰起脖子时也见过,不禁想了些不该想的,咳嗽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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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少主?”


“别胡思乱想!”


他看出来了?赵如意心悸。


许慕臻脱口把教训自己的话说出来了,觉得丢脸,转身去救容赦一家。


一个时辰后,三旗弟子尚有百人足可一战,而天选子挂了斑斑彩彩的伤,勉强支撑。


许慕臻催动内力,双金龙一路啃咬,突破数人防线,他想叫沈呈华带上老弱先走,可一回头,勉强能突围的仅三四人,其余都耗尽了气力。


赵如意“呼哧呼哧”喘着气拼到他身边,神色伤感,“只有一个办法,少主。”


“你想到什么?”


“你带老弱先走,我们断后。”


众人半晌无言,沈呈华与林琅良久点了下头。


突围的人兴许能闯出生路,但断后的人必将精疲力竭死于乱刀之下。


林琅望了望母亲,“我留下。”


沈呈华:“少游?······那······那我也······”


赵如意接道:“我留下!”


张寔粗声干笑:“我留下。”


众人一惊,柳五娘连忙阻拦:“张阿爷不用。”


“我也留下。”盛婆婆倔巴巴地说。


沈悠杳温婉回复:“我也留下,带孩子们走吧。”


容潇凡凑到她身边,像个香香软软的团子偎着她,“我也留下。”


赵如意见他们深情重义,大受感动,鼻腔酸酸地催促道:“走啊!都留下死定了。”


“一起死?”柏绾卿迷茫地问。


“我不行。”


大家以为说话的是黎率,抬头才发现是许慕臻说的。他坚毅的目光穿过林间斗杀的人,定在极目不可视的西方。虽然他和小容没有立过生死相许的誓言,但过往种种不言自明,不管小容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再见一见她。


也许等纷争都平息,她不生气了,还是愿意跟他的。毕竟她始终爱他。


“你有办法?”独孤无双问。


许慕臻问:“柏绾卿,是你引来了巨蟒?你能再引一次吗?”


柏绾卿露出遗憾之色,“那样大的巨蟒不是我能操控的,我们原本就在它必经之路上,我只是引它去找姑射长老。”


许慕臻也没了主意:“那么撑一时是一时吧。”


他纵身跃入战场,连克数人,再要调用内力群攻,丹田却空空荡荡使不出了。他心底寒飒,改用体术招式,趁隙调息,但总计百年的功力却在须臾间蒸发。


开始他便奇怪,他使不出悦离神功与鬼坎神功,明世经却化生出一条金龙,现在他连明世经也用不了了。单靠体力制敌,杀伤力有限。


这当儿他分神时,三名风旗、三名云旗、三名雪旗弟子将他困于剑阵中,配合默契的长剑铿然破空。三人攻上盘,三人斜刺,三人阻下路,许慕臻再长三头六臂都未必够用,一会儿翻身腾空,一会儿旋身扫腿。三柄剑擦着眼睛掠过,又有三柄剑刺向他的心脏,许慕臻左右手各驳一剑,余下那个勾腿绊倒。


其他六人挽剑花、内外勾画、横劈竖砍,许慕臻护住要害,但挡不住的三柄剑同时在他前胸后背剜出一块肉。许慕臻冷汗浃背,姑射、云将抓住机会,一人执槊硬攻,另一人身形百转,不断从袖底发暗器。


许慕臻挡住槊头就躲不开毒箭,毒发作后,他双膝跪地,眼睁睁看着姑射要挑掉他的脑袋。


这一瞬快得来不及后撤,却又仿佛极其漫长地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