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尿湿的会议

视频会议进行到第七十三分钟时，商司瀚闻到了淡淡的氨水味。

他的左手在轮椅扶手上微不可察地收紧，立刻调出了轮椅自检系统。屏幕上闪烁的红色警告证实了他的猜测——导尿管接口处发生泄漏，生理盐水混合着尿液正缓慢渗透西裤，在真皮座椅上积成一滩温热的水洼。

"商总，关于南非矿场的股权分配..."屏幕上的英国董事突然皱眉，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您那边是否有什么...异味？"

会议室里其他六位高管同时抬头。商司瀚的电动轮椅无声后退半米，恰好让阴影遮住座椅上的湿痕。他的表情纹丝不动，右手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碰翻了桌上的骨瓷杯。

"系统故障。"他按下静音键，同时给文暖暖发了条紧急消息，"十分钟后继续。"

文暖暖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商司瀚用西装下摆擦拭座椅。他的动作依然优雅，但苍白的指节暴露了用力过猛的事实。几位董事已经起身离席，走在最后的财务总监甚至用手帕掩住了鼻子。

"热水阀爆了。"文暖暖提高声音，将maxmara外套甩在湿漉漉的并购协议上，"各位先去休息室吧，工程师马上来处理。"

当最后一位董事离开，她立刻反锁房门，从备品柜取出清洁包。商司瀚的轮椅却突然转向落地窗，背对着她。

"叫李克来。"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出去。"

文暖暖直接跪在湿滑的地板上，掀开他的西装下摆。导尿管的接口处确实松脱了，但更严重的是储尿袋侧面的裂痕——那绝不是自然磨损，边缘整齐得像被利器划过。

"有人动了手脚。"她抬头，发现商司瀚的后颈绷得像张弓，"今早更衣室只有商子骞的助理来过。"

商司瀚的右手突然砸向轮椅控制面板，误触了视频会议重启键。屏幕上瞬间弹出七个小窗，各国董事惊愕的脸齐齐对准了满地狼藉。

文暖暖的反应快得惊人。她抓起外套裹住污渍，同时用身体挡住轮椅，手指在身后飞速操作着电动轮椅的排水功能。三秒内，残余液体被导入隐藏容器，静音泵开始工作。

"抱歉各位，水管爆裂比预期严重。"她微笑着点击电子协议，"不如我们先完成签字流程？"

日本董事的视线在她凌乱的衬衫和商司瀚阴沉的脸上来回游移："但是纸质文件..."

"根据新修订的《电子商务法》第17条，电子签名同样具有..."文暖暖流畅地背诵着法律条款，同时感觉商司瀚的左手悄悄环住了她的腰。他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温度高得不正常。

当最后一位董事完成签字，商司瀚立刻关闭了会议。他的左手突然探前，一颗颗解开文暖暖的衬衫纽扣。

"你..."

"赔你件更好的。"他拉开轮椅暗格，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袖口内衬绣着一行小字："致我的充电桩——当电流穿过两厘米的荒漠。"

文暖暖转身穿衣时，监控摄像头正好拍到她后背的烫伤疤痕——那是三个月前为商司瀚挡下热茶留下的。形状恰如一只展翅的凤凰，与商司瀚轮椅暗格里的神经刺激器图案一模一样。

"储尿袋的裂痕不是意外。"她系着纽扣说，"商子骞在测试你的应激反应。"

商司瀚将破损的导尿管收入证据袋，标签上写着日期和时间。文暖暖这才注意到，这已经是他收集的第七件"意外"——前六次分别发生在董事会、实验室和家宴上。

"他知道你在记录？"

"当然。"商司瀚的轮椅无声滑向门口，"这正是他要的。"

走廊监控显示，商子骞的助理确实在更衣室停留过。但文暖暖敏锐地发现，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被人为调整过——真实时间应该是在李克更换导尿管之后。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她喃喃自语。

商司瀚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右腹的疤痕上。那里有一个微小的突起，像植入的芯片。

"不是找。"他声音低沉，"是在确认这个还在不在运作。"

落地窗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文暖暖的衬衫下摆随风轻扬，露出腰间另一道疤痕——那是十年前在楚家墓园留下的。形状与商司瀚腹部的芯片轮廓，完美吻合。

文暖暖的指尖在商司瀚腹部的疤痕上轻轻摩挲，那道凸起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某种生物芯片。窗外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会议室的玻璃墙上，像一幅诡异的连体剪影。

"这是什么？"她声音发紧。

商司瀚的左手突然覆上她的后腰，准确按住了那道陈年伤疤："你这里，应该也有同样的东西。"

文暖暖浑身一颤。十年前楚家墓园的那场"意外"，外公只说她是被碎玻璃划伤，从未提及任何植入物。

轮椅的智能系统突然发出"滴"的提示音。商司瀚调出监控画面放大——商子骞的助理正鬼鬼祟祟地在更衣室翻找废弃的导尿管包装。

"他们在确认芯片是否还在分泌抑制剂。"商司瀚冷笑，"可惜真正的芯片三年前就被季风取出来了。"

他解开衬衫最下方的纽扣，露出腹部一道新鲜的手术疤痕。文暖暖这才注意到，那个所谓的"突起"不过是皮下埋了一枚微型磁铁。

"所以你的右手..."

"依然瘫痪，但不再受他们控制。"商司瀚的左手轻轻抚过她的伤疤，"现在，该解决你的问题了。"

文暖暖的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扭头看见商司瀚手中多了一支微型注射器，针头上沾着一点血珠。

"你干什么？"

"中和剂。"商司瀚将空注射器收入轮椅暗格，"你体内的芯片还在工作，这就是为什么每次生理期都痛得死去活来。"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商子骞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扰二位了，我的助理似乎丢了些重要物品..."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在满地狼藉中游移，最后定格在文暖暖凌乱的衬衫上。商司瀚的轮椅无声滑前半步，恰好挡住她正在系纽扣的手。

"导尿管在垃圾桶。"他声音平静，"需要我帮你翻吗？"

商子骞的嘴角抽了抽："四弟说笑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文暖暖的后腰，"只是没想到，你们感情好到连公司会议都要...亲密互动。"

文暖暖突然转身，将染血的注射器包装拍在商子骞胸前："商总帮我注射止痛药而已。怎么，二少爷对弟媳的生理期这么感兴趣？"

监控摄像头无声记录着一切。商子骞离开后，文暖暖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后腰的刺痛逐渐变成灼热，仿佛有人在她脊椎里点了把火。

"芯片在溶解。"商司瀚递来一杯温水，"会有点晕。"

水杯刚沾唇，文暖暖就尝到了血腥味。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龈正在渗血，而商司瀚的右手罕见地保持着稳定——这通常是注射抑制剂后的反应。

"你用自己的血做中和剂？"她猛地抓住他手腕，果然在肘窝处发现新鲜的针孔。

商司瀚没有否认，只是调出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商子骞正在实验室用镊子夹起那截废弃导尿管，对着灯光检查什么。当他发现管内残留的蓝色晶体已经消失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上当了。"文暖暖突然明白过来，"你故意让导尿管泄漏..."

"只是普通盐溶液。"商司瀚的轮椅转向落地窗，"但足够让他以为芯片还在分泌抑制剂。"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文暖暖的后腰疼得像被烙铁灼烧，但某种久违的轻松感却在血液里蔓延。她望向玻璃窗，发现倒影中的自己与商司瀚呈现出奇妙的对称——

他的右手无力垂落，她的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他的左肩微微前倾，她正好向右靠着抱枕。就像两个残缺的拼图，恰好补全了彼此缺失的部分。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季风发来一段加密视频——商子骞正疯狂地翻找档案柜，嘴里念叨着"芯片失效"。而在画面角落，一个标着"双生子计划"的陈旧档案袋静静躺在碎纸机上。

文暖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她六岁时的全身x光片，腰椎处清晰可见一个微型装置，旁边标注着"原型B"。

"看来游戏升级了。"商司瀚熄灭屏幕，轮椅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准备好见见你的'双胞胎兄弟'了吗？"

窗外，一只蓝翅蝴蝶撞向玻璃，翅膀上的磷粉在撞击中形成三片银杏叶的形状，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