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晴路雨 作品

204章 天下殖人一个人——来自越南裔的自我切割

日内瓦人权理事会的调查组抵达港岛的那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垮这座繁华都市。

何耀宗站在笔架山的阳台前,遥望远处的海湾,一时间思绪万千。

春节将至,摩星岭的一期工程也快要竣工。

届时恒耀,会在摩星岭一带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写字楼。

“还是太慢了啊!”

就在何耀宗感慨之际,师爷苏快步走到阳台这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何生,人权理事会的人刚从日内瓦飞来的航班下机,已经下榻文华酒店。

他们明天就要开始听证会,肥彭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显然是冲着遣返越南仔事情来的!”

何耀宗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段时间和记者打交道,都快把嘴皮子给磨破了!

听证会?好啊,那就让他们听个够!”

他示意师爷苏递来手提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陆sir,准备去和那些养伤的阿sir打好招呼吧,人权理事会的人过来了。

我很想知道,我哋港岛差人,在他们眼中到底有没有人权!”

翌日上午九点,位于中环的政府总部大楼外挤满了记者。

人权理事会特别调查组组长是一个瑞典人,其名叫汉森·伯格,正带着六名组员趾高气扬地走进听证会现场。

他们身后,肥彭和陈芳安面带微笑,也许正是港督府这番暧昧的态度,让这些人感觉自己在港岛显得高人一等。

听证会开始前,伯格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港岛当局对越南难民的粗暴遣返严重违反了国际人权公约,我们将对此进行彻底调查……”

“查你老母啊!”

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表演,却不知道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众人回头,只看见十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列队进入会场,为首的是一个手臂还打着石膏的警员。

何耀宗缓步走在队伍最后,西装笔挺,面带微笑:“伯格先生,在您开始'调查'之前,不如先听听这些执法者的声音?毕竟,人权不仅属于难民,也属于港岛市民和执法人员,不是吗?”

会场一片哗然,肥彭脸色骤变,倒不是没料到何耀宗会来这一手。

而是他没有想到他作为港岛名义上的港督,居然对警队的掌控程度孱弱到了这种程度!

十几个在镇压越南难民暴动的差人集体出现在听证会现场,他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伯格皱了皱眉,勉强点头:“当然,我们愿意听取各方意见。”

有个年长的差人第一个走上前,他的左眼还缠着纱布。

“各位国际友人,我是警员编号8765,两周前在白石难民营,我被难民投掷的燃烧瓶严重烧伤。”

他猛地扯开制服,露出胸前狰狞的伤疤:“这就是你们要保护的'人权'?港岛养了他们十几年,现在用合理合法的方式遣返他们,我们违反了乜鬼人权?!”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我执勤十年,从未对平民使用过武力。”

又有差佬声音哽咽,用英语对着台上喊道:“但那天的暴徒用铁棍打碎了我的同事的头骨,用汽油烧伤了我们的兄弟!请问伯格先生,我们警察的人权在哪里?”

伯格脸色难看:“暴力行为当然应该谴责,但遣返过程中造成难民死亡……”

“死亡?”

有差佬冷笑一声打断他:“甘多越南仔手持凶器冲击警方防线,已经对我哋生命安全造成严重的威胁了,我们鸣枪示警三次无效后才被迫射击,按照港岛执法标准,这算过度执法吗?“

伯格身旁的法国代表玛丽安忍不住插话:“但难民们只是想要一个家……”

“家?”

何耀宗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了,他突然提高音量。

“玛丽安女士,如果您这么同情他们,不如法国接收这些难民如何?

港岛面积只有巴黎大区的三分之一,却要养活近五百万人!

再者他们的家是在越南,我们送他们回越南,不正是送他们回家吗?!”

他拿着一个拷贝好数据的光盘,走到投影仪前,迅速调出一组数据。

“1979年,港英政府接收了第一批越南难民,承诺国际社会会妥善安置。

三十年过去了,这些难民数量从几千膨胀到几万!”

何耀宗说着润了润声,而后将画面切换到拥挤的深水埗屋邨。

“你哋口口声声保障人权,不如先看看这些港岛底层市民的居住环境,他们的人权谁来保障?“

伯格额头渗出冷汗:“何先生,我们理解港岛的难处,但国际社会有责任……”

伯格不理解,港英政府的麾下,怎么有着这种野蛮的立法议员。

非但没有表现出对他们的人权理事会应有的尊敬,反而如此的咄咄逼人!

“责任?”

何耀宗冷笑:“1979年联合难民机构承诺每名难民每年拨款5000美元,实际到位不足三分之一;

1985年国际社会承诺三年内解决难民问题,结果呢?”

他猛地拍桌:“我倒是想问一下,这五千美元能干什么?现在你们坐在日内瓦的豪华办公室里,指责我们侵害人权?“

会场鸦雀无声,肥彭脸色铁青,陈芳安则拼命向伯格使眼色。

伯格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局面:“无论如何,使用实弹导致难民死亡是事实……”

何耀宗眼神锐利如刀:“伯格先生,我只知道港岛的警察有着他们的执法权。

哪怕是换成一个普通市民,他也有他的正当自卫权力!

你们不懂港岛的法律,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如果你们这么自信的话,不如现在去越南难民营走上一圈,那里还有好些还未被遣返完的难民。

届时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我就让人带话,说是你们授意港岛遣返他们的,希望他们对你们动手的时候,你们不要喊救命!”

现场炸开了锅。

伯格猛地站起身:“何先生,您这是胡搅蛮缠!”

“受迫害的不是你们,你们当然说是胡搅蛮缠了!

伯格先生,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拿你们人权理事会太当一回事。

如果你们人权理事会真的想解决所谓的人权问题,不如去军阀混战的非洲喽,去遍地毒枭的南美,那些地方的人权,才是你们真正需要去解决的!

否则,耍嘴皮子谁不会?!“

就在会场一片混乱之际,师爷苏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何耀宗眉头微皱,随即恢复镇定:“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wto的代表团也到了港岛,要重新评估我们的自由港地位。“

在肥胖的授意下,陈芳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何议员,这就是你鲁莽行事的后果!wto的质疑将导致数百亿投资撤离港岛!”

何耀宗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口,没有理会陈芳安,反倒是把目光落到了肥彭身上。

“督宪,您似乎忘了,是谁在1979年签署了接收越南难民的协议?

是谁纵容这些难民滞留港岛四十年?又是谁在难民问题上左右摇摆,导致问题积重难返?”

他环视会场:“今天港岛面临的所有问题,根源都在于港英政府的历史决策!”

陈芳安也顾不得仪态,赶紧跳出来指责:“何耀宗,你这是推卸责任!wto的质疑明明是因为你激进的遣返方式……”

“秘书长,你这么关心国际观感,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wto代表团下榻的酒店,恰好是你曾在牛津的同窗?”

会场再次哗然,陈芳安脸色煞白。

“这能说明什么吗?”

“什么也说明不了,我只想在这里和各位说一句。

我何耀宗不接受任何的批评与指责,港督府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凭什么推卸到我的头上?

还有,我家里煲了锅鸡汤忘记关火了,现在就要回去,你们在这里慢慢聊,我先告辞!”

撂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何耀宗直接调头离开了现场。

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日内瓦来的这些代表团,同时态度非常明确——

港岛出了什么事情,天塌下来也会是他肥彭顶着。

毕竟他才是港岛名义上的港督,了不起大家跟着一起承担苦果,他何耀宗根本不在乎。

记者们疯狂拍照,伯格和他的团队已经面如死灰,肥彭则是悄悄离席。

当天下午,wto代表团召开记者会,宣布将对港岛自由港地位进行‘全面评估’。

消息一出,恒生指数暴跌5%,多家外资企业宣布暂停在港投资。

夜幕降临,何耀宗站在恒耀集团战情室里,面前的大屏幕显示着全球各大媒体的报道。

BB仍在抨击港岛的“人权纪录“,但《东方日报》等本地媒体已经开始深挖难民危机的历史根源。

师爷苏在笔架山的书房里,正在为何耀宗汇报着一些工作。

“何先生,你尽管放……放心好了,根据gAtt第21条安全例外条款,我们完全有权以公共秩序为由限制难民入境,国际法站在我们这边。”

“这些话,是大圈豹让你转告我的?”

师爷苏不禁傻笑:“没错,大圈豹那边叫……叫你放心,他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在前的!”

就在师爷苏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

摁下接听键后,师爷苏神色凝重:“何生,布政司办公室发来紧急通知,明天上午召开特别立法会,要您就wto事件接受质询。”

——

次日立法会现场座无虚席。肥彭亲自主持会议,陈芳安则抱着一迭文件,准备对何耀宗发起猛攻。

“何议员!”

肥彭开场就咄咄逼人:“由于你的鲁莽行为,港岛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国际孤立。

外资撤离,订单取消,百分之八十的商会向布政司递交了联名申请,要求我们港府给到一个解释,这一切你都难辞其咎!”

何耀宗笑了,这是肥彭第一次正面站出来与自己进行交锋。

但见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督宪,在您指责我之前,我想先请大家看一段录像。”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1979年的新闻影片:年轻的港督麦理浩与美国代表握手,宣布港岛将接收首批越南难民。

画外音清晰可闻——美国政府承诺将在贸易配额上给予港岛特别优惠……

录像结束,何耀宗走向发言台:“四十年前,港英政府为了一点贸易利益,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四十年间,难民问题愈演愈烈,而历任港督做了什么?”

他调出一组数据,“难民占用公共住房资源超过30万平方米,每年耗费纳税人近10亿港元!”

陈芳安忍不住打断:“历史问题不能成为你现在激进行为的借口!“

何耀宗转向全场,依旧没有理会陈芳安:“各位议员,港岛今日面临的经济困境,不是因为我们捍卫法治,而是因为某些人为了政治利益,不惜牺牲港岛的稳定!”

他调出深水埗屋邨的最新照片:“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我是从屋邨走出来的。

常言道人坐的位置决定脑袋的决策,但很抱歉,我是个不忘根的。

现在希望你们回答我,这些港岛市民,一家五口挤在不足十二坪的笼屋里,他们的人权在哪里?”

他声音铿锵:“wto质疑我们的自由港地位,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不是wto允许港岛成为自由港,而是港岛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与时代背景,才早就了港岛这个自由港的地位!

这一点,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现场无人再做声下去。

何耀宗则是继续开口:“既然在座的各位这么在乎港岛的声誉,我提议立法会成立特别委员会,彻查难民问题的历史责任,同时向国际社会展示港岛的真实情况!”

肥彭眼见局势失控,急忙宣布休会。

但媒体已经将何耀宗的发言传遍全港,当晚,数千市民‘自发’聚集在政府总部外,高举“支持法治“、“港岛优先“的标语。

当天晚上,wto代表团悄然离港,没有发表任何声明,而人权理事会则宣布“暂时搁置“对港岛的调查。

文华酒店外的示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有人甚至抬出了在难民暴乱中受伤警察的大幅照片。

伯格没有想到,之前那场听证会后,港岛市民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

“让他们喊大声点。”

文华酒店的一处会议厅内,何耀宗整了整领带,同时不忘师爷苏叮嘱:“对了,联系《东方日报》的记者没有?”

“联系了,黄记者说会做专题报道,把难民占用的公屋资源和医疗费用全部列出来。”

会议厅门被推开,伯格和他的团队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何先生,你们组织的这些示威活动严重干扰了我们的调查工作。”

伯格一开口就带着指责。

何耀宗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伯格先生,港岛是法治社会,市民有集会自由。”

他指了指窗外:“这些人都是自发前来的,毕竟你们顶着联合国的名头,吓都吓死人了,他们只是想让你听听不同的声音!”

伯格走到窗前,正好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妇人被推到人群前面。

她颤巍巍地举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警察满身是血的样子。

“那是我儿子!”

老妇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他在白石难民营执勤时被越南难民用铁棍打断了肋骨!人权理事会的人,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要保护的'人权'吗?”

人群爆发出愤怒的吼声,伯格脸色变了变,赶紧拉上窗帘。

“暴力事件应该受到谴责,但遣返过程中确实存在过度使用武力——”

“伯格先生。“

何耀宗打断他:“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我带你看看港岛市民真实的生活。“

半小时后,何耀宗的车队驶入深水埗。

狭窄的街道两旁,晾晒的衣服像彩旗一样挂在空中。他们在一栋老旧唐楼前停下,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栋楼有六十年历史了,每层住着八户人家。”

何耀宗领着伯格走进昏暗的楼道:“平均每户不到十五平方米,住着一家四五口人。“

伯格捂着鼻子,躲避着楼道里潮湿发霉的气味。何耀宗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伯。

见到何耀宗之后,这老伯当即两眼一放光。

“何先生?您……您来了!”

“这位是日内瓦来的伯格先生,他想了解下港岛市民的生活。”

何耀宗朝着老伯微笑一下,随后指着伯格为其做了介绍。

老伯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快进来坐!不过地方小且脏,别嫌弃!”

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里,一张双层床占了大半空间。

墙上贴满了奖状和照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正趴在折迭桌上写作业。

“我孙女,今年中五了,成绩很好。”

老伯很是骄傲,同时不忘感慨:“多亏何先生资助,才能让她念Band.1,有个好的读书环境啊!”

何耀宗摆手示意老伯收声,旋即看向伯格。

“伯格先生,你觉得他们需不需要人权?”

伯格有些尴尬,却用英语问向了一旁的老伯:“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

随着何耀宗如实转告,老伯开始掰着手指算。

半晌应声:“三十八年啦!申请公屋排了十五年,到现在还没轮到。

政府说资源紧张,可有些越南难民一来就能分到公屋,凭什么?”

住在底层屋邨里的人只是穷,并不是傻,现在该怎么回答问题,这些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伯格一时语塞,他是不是真的关心人权,他心里也有数。

当下只觉得继续在港岛待下去,配合克里斯托弗清算何耀宗的人权问题,那他将陷入一个棘手的泥潭。

看来,是时候离开港岛了……

离开深水埗后,伯格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

但真正让何耀宗意外的,是第二天《南华早报》上的一篇专栏文章。

《我是越南裔,但我支持遣返政策》——署名武有勇。

“这个武有勇是什么人?”

何耀宗早餐时问师爷苏。

“查过了,1975年随父母逃难来港,后来拿到身份证,现在在观塘开了家越南餐馆。“

师爷苏翻着资料:“他组织了'越南裔港人联谊会',有三百多会员,都是合法居留的。“

何耀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是孺子可教,我都没有想到找这些合法的越南裔站台,他们倒是先急着出来撇清干系了。

马上联系他,就说我想请他喝茶!”

下午三点,武有勇如约来到笔架山。

这个五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笔挺西装,一开口就是地道的粤语,只有略微上扬的尾音还留着些许越南腔。

“何议员,久仰大名。”

武有勇恭敬地递上名片:“我们联谊会的成员都很支持您的政策,就连我们餐厅的食材,都是从您的生鲜仓库采购的哩!”

何耀宗给他倒了杯茶:“你的文章写得很好,但我想知道,你们越南裔社区真的都支持遣返吗?”

武有勇苦笑一下:“老实说,分歧很大,像我这样早年来港、已经扎根的,最怕被那些新来的连累。

我们努力了几十年才被港岛社会接受,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掏出了几张照片:“这是我们联谊会昨天在九龙城组织的活动,两百多人参加,主题就是'切割非法难民,维护法治港岛'。”

照片上,一群亚裔面孔的人举着“我是守法港人“的横幅,还有人穿着印有“我爱hk“的t恤。

“压力很大啊!”

武有勇叹了口气:“但我想得很清楚,我的家在这里,孩子在这里上学,我的一切都在港岛!”

何耀宗点点头:“你们联谊会愿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让港岛市民看到,合法居留的越南裔也是社会一分子。”

“当然愿意!”

武有勇眼睛一亮:“我们还可以组织越南裔市民去警署慰问受伤警员,表达我们的立场。

我甚至可以再度公开发声,人权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不可以自己一边藐视人权,侵害人权,一边让别人给到他人权!”

接下来二人的相谈甚欢,何耀宗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殖人,会想方设法撇清自己原先的身份。

至少在自己这个‘东道主’看来,面前的武有勇就挺顺眼的。

离开前,武有勇犹豫了一下,又转身道:“何议员,其实我们最担心的是二代移民。

那些在港出生的越南孩子,他们完全把自己当港岛人,现在却因为血统被歧视。”

何耀宗只是摆手:“你们只要不提起你们越南人的身份,别人不知道你们越南人的身份,还怎么歧视你们?

这个问题你们自己考虑,不在我的解决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