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毒势暂时稳住
“先不要。”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众人绷紧的心湖,荡开一圈沉稳的涟漪。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举着夜明珠,径直迈步走进了那择人而噬的洞口。
她的背影纤细,却坚定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片浓稠的黑暗。
徐铭锦等人心头一凛,不敢再有片刻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洞内比外面更加潮湿阴冷,那呜咽之声也愈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环绕。
众人结成阵型,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脚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只有那鬼哭般的风声在耳边萦绕。
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前方拐过一个弯,视野豁然开朗。
众人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而地面上则林立着一片更加怪异的石林。
那些石头都被风蚀出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山涧的风从洞顶的裂缝灌进来,穿过这些高低错落、孔窍各异的石头,发出时高时低的呼啸,汇聚成了那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哭。
“原来是石头在叫。”一个暗卫没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脸上又是尴尬又是后怕。
徐铭锦也是哭笑不得,白紧张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
可慕悠漓却仿佛根本没在意那声音的来源。
从进入洞穴开始,她的视线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地面。夜明珠柔和的光芒随着她的移动,一寸一寸地扫过地上的石子和泥土。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下,有一抹暗红的颜色。
不是布料上那种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而是尚未完全凝固的,带着几分新鲜的暗红色。
所有人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慕悠漓快步走过去,蹲下身。
她伸出手指,在那血迹旁轻轻沾了一下,凑到鼻尖。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药草气息。
她站起身,目光如电,顺着那血迹延伸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面上,又有一滩。
再往前,石壁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一个清晰的、通往更深处的路引。
他在这里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走。”慕悠漓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一次,再没有人说话。
队伍里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顺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在复杂的溶洞中穿行。
沿途的石壁上,出现了几道凌厉的划痕,地上还有碎裂的兵刃碎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
血腥和草药的气味越来越浓。
终于,在绕过一根巨大的石笋后,他们找到了这条血路的尽头。
那是一个相对隐蔽的石室,血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石室的角落里,一道身影斜斜地倚靠着岩壁。
他身上的月白长袍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被血污和泥土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几缕墨发被冷汗浸湿,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在他的手边,滚落着一个空了的白玉药瓶。
“主子!”
徐铭锦等人失声惊呼,就要冲过去。
“站住!”慕悠漓厉声喝道,身形一闪,已经抢先到了那人身边。
她的手指闪电般搭上唐洵隐的手腕,一触之下,心猛地向下一沉。
脉象微弱、散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她又飞快地撩开他的衣领,只见几条纤细的黑线,正顺着脖颈的血管,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心脏的方向蔓延。
是那天下奇毒,已经压制不住,彻底爆发了。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慕悠漓的脸上血色尽褪,但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把他放平,快!”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徐铭锦和另一名暗卫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唐洵隐平放在地上。
慕悠漓没有片刻耽搁,她单膝跪地,迅速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锦盒。
盒盖打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夜明珠的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慕悠漓没有丝毫犹豫,她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对准唐洵隐胸口的膻中大穴,稳稳刺入。这一针,为的是护住他几近衰竭的心脉。
徐铭锦等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只见慕悠漓的手指上下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一根又一根银针精准无误地刺入神庭、百会、人中等数个要穴。
她的神情专注到极致,仿佛这潮湿阴冷的溶洞、周围紧张的众人,都已不复存在。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人。
暗卫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只看到无数道银光在自家主子身上闪烁,自家夫人那双平日里清冷如水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其中一个最年轻的暗卫,因为紧张,牙齿都在轻轻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被旁边的徐铭锦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才猛地闭紧了嘴。
当最后一根银针没入气海穴时,慕悠漓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奇迹发生了。
唐洵隐那几乎要断绝的呼吸,慢慢变得深长起来。
他脸上那不祥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脖颈上那几条蜿蜒的黑线,也像是遇到了屏障一般,停止了蔓延。
毒,被硬生生地压制住了。
慕悠漓没有理会他。
她从行囊里取出一张干净的毛毯,轻轻盖在唐洵隐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凝视着他毫无生气的睡颜,良久,才低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毒势暂时稳住了,但他内力暂时不能用了,他心神俱疲,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顿了顿,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唐洵隐的脸,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什么时候能醒,要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