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佾 作品

18. 第 18 章

“大娘,这面您拿回去。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都不容易,我们哪能要您的粮食。”


来送粮食的,正是那日与妇人们交谈的刘大娘。


“给你你就拿着,推来推去的做甚?”


刘大娘将装面粉的布袋子塞到虞薇念的怀里:“这是今年新下的麦子,才磨的粉,麦香味足的很哩。”


“你们煮野菜汤的时候,和些面加进去,就是一锅野菜疙瘩汤了。我一个老的,吃不了多少。“刘大娘佝偻着腰,眼睛有些浑浊不清。


虞薇念抱着布袋子,鼻子发酸。


他们在小缸窑村逗留了十来天,刘大娘日日都会过来。有时候会送些吃食,有时候会送些柴火,还有时候是过来与他们闲聊。


从闲聊中得知,刘大娘也是个苦命人。


刘大娘的娘家在二十里地外的木苍县,说不上多远,却也谈不上近。


家中爹娘重男轻女,她自小便没感受过爹娘的疼爱。好不容易一朝及笄成人,她娘便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将她嫁到了小缸窑。


她那男人,是个跛子,做不了重的活计,家里家外都需要她一个操持。好在男人和公婆待她还算不错,不曾打她骂她,不曾见天的挑她错处,也会帮着她干些活儿。


成婚的第二年,她有了身孕。婆婆更是专门去镇上扯了块水红色的花布,给她做衣裳。


她记得,那日夜里,她是哭了的。


她男人问她为何哭,她说,活了十六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待她这般好。她男人哄她,说日后会一直待她好。


那时候的她,觉得好日子在后头。


虽然她男人是个跛子,可她男人是个知冷知热的,会疼人。


她第一胎生的是个儿子,她还记得大儿子出生时,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好景不长……


大儿子没活过半岁就夭折了。


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走不出来,差点跳河轻生。还是公婆拦住了她,劝慰她是那孩子命薄,早早的回到了菩萨身边。公婆说,这不是她的错,她还年轻,再生便是。


于是,她便有了闺女大丫和小儿子天宝。


她幼时吃了太多重男轻女的苦,不想闺女将她的老路再走一边,所以即便庄稼地的活儿再忙,她得了空便会跟闺女亲近,更不曾偏心小儿子。


有了爹娘疼爱的闺女,与幼时的她不一样。闺女活泼开朗,也懂事孝顺。


直到闺女成人,被镇上的富户看上。


媒人将那富户府上的二少爷说的天上有地上无,一想到闺女能做那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活,竟鬼迷了心窍的应了这门亲事。


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一筑高墙,墙外明亮艳阳天,墙内吃人不吐骨头渣。


她闺女嫁进去不过一年,一尸两命!


看着闺女满身的淤青,刘大娘只觉得如被万箭穿心,痛得无法呼吸。


为了不让闺女死不瞑目,他们斗着胆子去报了官。可他们是什么身份?不过无钱无权的庄稼户罢了!


穷苦庄稼户的命不是命!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贪官污吏的眼里不过是蝼蚁。既是蝼蚁,又何必为了蝼蚁与银子过不去。


就这样,杨大丫的死,被定性为意外摔倒而至。


她男人最是疼闺女,得知闺女去了的噩耗,一病不起。没等撑过闺女的头七,便跟着闺女一道去了。


再是她的公婆……


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拉扯大,好不容易为他了娶媳妇,看着他开枝散叶,老两口也算是了了心事,只等着安享晚年。


哪成想,临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先是没了孙女,再是没了儿子。接二连三的打击,二老实在遭受不住,最后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的刘大娘,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短短半个月,老天爷竟夺走了她四位至亲。若不是放心不下小儿子,她真想寻条河跳了,一死了之。


而她日日来寻了虞薇念说话,就是因为她的小儿子。


祖父祖母,父亲,亲姐以及那还未出世的外甥,统共五条人命,刘大娘的小儿子全算在了富户头上。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时的他们没有半丝的力量去与其抗衡,于是小儿子毅然决然的去参了军。


小儿子所在军队的驻扎地,就在大梁的边关,幽州府的芙蓉镇。


只是小儿子一去参军六七年,只在头一年请人帮着写了份家书送回来,至此以后,杳无音讯。


刘大娘说,她的小儿子定是在阵前杀敌,在保家卫国,在挣功勋为她请封诰命夫人,所以才一去六七年,都没时间回来看看她。


得知虞薇念一行人要去幽州,刘大娘便日日送些吃食过来,想着若是他们去了幽州见到了她的小儿子,帮忙代句话给他。


“我夫家姓杨,我那小儿子叫杨天宝。若是你们在幽州见到他,就说我在家中一切都好,叫他莫要记挂。就说……就说他娘在村里等着他,让他得了空,回家来看看。”刘大娘拉着虞薇念的手,重复着日日都会交代的话。


虞薇念撇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轻轻的应着。


“你们歇着,我地里还有黄豆,我去拔了。等把黄豆打下来,你们带着路上吃!”刘大娘轻轻的拍了拍虞薇念的手,浑浊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些。


“老姐姐您不用瞎忙活,您这才送了面,老四又在县城买了不少粮食,够我们路上吃的。”李氏早就没有了富贵人家主母的架子,与乡下的妇人们,都以姐妹相称。


刘大娘斜了李氏一眼,假装生气的道:“瞎说,那点粮食哪里够!等着,你们等着……”


等听清刘大娘最后一句话时,刘大娘的身影早已走出去了好远。


李氏抹了把眼睛,叹道:“唉,真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这世道,好人命运多劫难,坏人倒是长命乐逍遥。”


“谁说不是呢!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天宝啊,怕是……”


说话的是小缸窑村里的一个妇人,她与另几个妇人得了闲,便会过来寻李氏她们谈天,多聊的一些逃荒路上的事。


今日正巧听刘大娘提到小儿子,无不摇头惋惜:“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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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懂事的,最是孝顺。以前总来我家寻了大壮去耍,每每见着我,都会喊声二表婶。”


“唉,其实村里人都觉得天宝死在了战场上,不然就那孩子的孝顺劲,不可能六七年都不托人捎封家书来。”


妇人说着,也红了眼:“只是这事儿我们从来不敢在刘大娘面前提。天宝……”


“天宝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妇人捂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妇人还欲再说,就见刘大娘去而复返,颤颤巍巍的又走了过来,忙重新起了话头:“要说从这儿过的衙役和流犯,我们时常能见着。但是出关去逃难的,还是头一回。”


“押去幽州的流犯,从这儿过?”徐四一听这个,毫不避嫌的扎进了妇人堆里。


“何止是那些被流放的犯人,就连那些去关外收皮子的行商也打这儿路过。只不过那些商人都是五六月的去,等到第二年春天再往回走,与你们倒是碰不上头。”


“咦,四哥,谢大哥呢?”


虞薇念这才发现人群中不见谢惟安的身影。


徐四也没帮着打掩护,直言道:“这不是躺了十天半个月的,惟安说若再不活动活动,怕是人都要废咯,便带着几个汉子进了山,看看能不能套着些猎物。”


实在是那只鹿卖出三十七两银子的高价,让众人眼馋。


三十七两,普通的农户家,得省吃俭用的攒个十年之久。


是以谢惟安的伤一好,好几个汉子便来央求,央求着他教他们下套子,好套些个猎物。谢惟安向来好性子,不大会拒绝人。也不顾自己的伤才刚刚好,就带着几人进了山去下套子。


虞薇念瘪了瘪嘴,小声吐槽了句:“谁稀得管他。”


刚吐槽完,刘大娘人就到了跟前,拉开兜起来的衣角。


衣角里,是翠绿相间的甜枣,微微泛着红。


“小娘子拿去吃,再给孩子们分些。”刘大娘埋头,将衣角里的甜枣全部拣了出来。


“大娘,您……”


虞薇念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看着刘大娘将甜枣全部放到了被褥上。


放好了枣,刘大娘笑了笑:“我老了,牙不好,吃不动这些个玩意儿。这东西不当饭,吃多了还涨胃。也是说你们年轻人牙口好,就当吃个零嘴儿尝个甜味儿罢。”


“行了,你们聊着,我还得去地里拔黄豆!”


“大娘,我去帮您,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干。”


刘大娘赶忙拒绝:“没几分的地,哪用得着你?歇着,你们都歇着!”


刘大娘摆着手,又颤颤巍巍的朝着村里走。


虞薇念听妇人们说,刘大娘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可那头白发和佝偻着的腰,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刘大娘的年纪,起码在七十岁往上。


“大娘……”


虞薇念起身正要追过去,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快着点!”


“啪~”


像是有人在大声催促,时不时的还有鞭子抽地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


不止虞薇念,打谷场上的其他人,也都循声音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