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小章
她知他这些年的口碑,世人眼中的高贵无尘,他人口中言行的标杆,凤后从来都是端庄高雅,温柔和煦的。那日他高高在上,尽显皇家风范,她却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他本该是这般带着小性子,与人争辩的模样。
仿佛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终究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了,这般年纪再骄纵,也不怕让人恶心笑话。
他飞快地低下了头,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坚定地响彻在耳边,“我从未想过要功垂青史,名扬千秋。当年的‘南映’并不缺一个少将军。郭白两家不能联姻,但白蔚然可以娶郭云蒹,只要我肯放下军权,放下世袭的爵位,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年的她,竟是这般心思吗?
他猛然抬头,眼中已有泪光泛滥,多年的自我修行功亏一篑。
以他的聪明,若真是要嫁给她,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可他不敢想不能想,她说他自我安慰自我欺骗,的确没有说错。
他苦笑,“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除了让他更不甘心,没有任何作用。他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努力让自己接受了这么多年,不想临到了这个年纪,才觉得人生满是遗憾。
“走吧。”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回来,“回去了。”
才迈出一步,脚踝间就传来一阵钝痛,让他轻声嘶了口气。
白蔚然眼明手快,再度扶住了他,小心地让他靠在树干旁的大石上坐下,伸手便去脱他的鞋子。
他呆了呆,身为凤后多年,何曾被人这般冒犯过?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鞋袜已经被她除去,露出了精致白皙的脚踝和一截玉藕般的小腿。
这些年他在宫中保养的极好,加上无欲无求,看上去便比他人更加年轻,肌肤也如同少年人一般粉嫩雪白。之前大娘说他二十五六,倒不是夸大其词。
可当着她的面,他还是瑟缩的,不仅瑟缩,还有几分气恼,“你松开手!我、我,你、你怎可唐突?”
他可是当今太上凤君啊,就算是情急相救,也不能这般冒犯。
她的手在他脚踝处捏了捏,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挣扎,只是那脸已是恼羞之下变得通红。
“扭伤了筋,怕是需要休养几日了。”她掌心中透出一股真气,暖暖地揉着,初始的疼痛散去,便不那么难受了。
这时候的他,却有些不舍将腿抽回来,暗自以脚伤为借口,让自己多感受一点她的温柔。
从他的角度看去,她低着头为他揉着,眉头微蹙,似是有些心疼。
他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如今的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明艳京师的郭家小公子了,多年的岁月摧残,他的心早已老了,只怕她看到他,是失望的吧?
郭云蒹悄悄地转开了头,可又按捺不住心头那一点点的期盼,又无声地转了回来。
待他回宫,只怕与她再也无缘相见了,多看一眼,多记一分吧。
她帮他揉着脚踝,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手,替他将鞋袜穿好,“我送你回去吧。”
他这才看到,一旁拴在树旁的马。
她想要搀扶着他上马,他却猛然想到了什么,“我的马车在后面。”
马车不是重点,车夫才是。他带了人出来,若看到他们两人这般亲密,怕是要麻烦了。
她掌心微一用力,将他推上了马背,牵起缰绳朝前走。
她挣扎着想要下马,被她不轻不重地在腿上拍了下,“坐好。”
遥想当年,他也是因为赌气,想要从马背上跳下来,她也是这般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然后牵着他回程。
那时候的他,心里五味杂陈,如今的他,亦然。
“她是我的人。”她牵着马在山路上慢慢走着,平静地回应着他的担忧,“你不会觉得流云君下毒那次之后,我还会容忍你活在危险之中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他看着前面牵马的她,她的身影与当年重叠,仿佛时光并没有改变彼此,他轻声问着,“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了眼线通报?”
“不是。”她回答的很快,“我不喜交友,又懒得应酬,得暇便会来这里走走。”
“常来吗?”
她笑了笑,“嗯。”
她没说的是,若非还有军务在身,她宁可住在这里。
这里风景普通,又甚是荒僻,若非因为故人,谁会常来这里。她的言下之意,他们都明白。
他猛地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神色突然有些急切起来,“我听闻南烟说你伤病缠身,旧疾复发,可严重吗?”
她停下脚步,回望向马背上的他,“我若说严重,你待如何?”
“我!”他急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我帮你找太医,寻名药。‘南映’的太医不成,我就寻遍天下名医,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嘴角扬起些许的笑意,“那倒不必,有一人能医,只是不知他愿
不愿意。”
“什么人?药谷谷主吗?”他眉头皱地愈发紧了,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才能打动药谷谷主出手。
她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眸里满是深情,“相思入骨,唯云蒹可医,你愿意治吗?”
第244章 (番外)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四)
夜晚,月色露出一抹弯弯的小勾,细细的一抹,看上去有些朦胧不甚明亮,显得夜晚的小院格外的暗。原本的殿里灯火已黯了不少,只留下几盏微光,诉说着主人仍未安寝。
若在平时,太上凤君早已安寝,可今日的他却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