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儿子和故人
镇远大将军府。
武乾坤与他的儿子武无敌相对而立，府内气氛比往日沉闷了不少。
武无敌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交织着失落、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父亲，此次……大闹帝都，甚至斩杀了那位大周老祖的人，当真是……林平安？”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曾几何时，林平安不过是麒麟榜上排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名字，一个他偶尔会瞥过，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追赶者。
他武无敌，乃天骄，以“无敌”为名，何曾将区区林平安视为对手？
可如今，现实却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斩杀褪凡九境的大周老祖！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战绩！更能与自己父亲在帝都战至那般境地！
武乾坤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复杂难明。
“不错，是他。”
武乾坤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快……”
武无敌失神地喃喃自语，昔日的傲气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挫败感。
那个自己曾经俯视，甚至不屑于正眼相看的人，如今却已一飞冲天，达到了自己只能仰望，甚至与自己父亲分庭抗礼的高度。
这种云泥之别的巨大落差，几乎要将他的武道之心彻底压垮。武乾坤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他武乾坤的儿子，可以败，可以受挫，但绝不能因此失去那颗曾支撑他一路向前的无敌之心！
若心先死了，那便真的一切都完了。
“无敌。”
武乾坤的声音沉了几分：“武道一途，本就充满了未知与变数。有人一朝顿悟，扶摇直上；亦有人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林平安此子，确实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之才，但你也不必因此而妄自菲薄，乱了心境。”
“你的天赋，为父清楚，绝不弱于任何人。你所欠缺的，并非资质，而是真正的，能将你逼入绝境，榨干你所有潜能的生死磨砺。”
“父亲，孩儿自幼随您出入军营，也曾亲历沙场，经历的生死搏杀，亦不算少！”
武无敌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与不服。
“那不一样。”
武乾坤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军阵搏杀，更多倚仗的是集体的力量、严明的军纪以及袍泽间的相互配合。而真正的强者之路，往往是孤独的，是独身一人于万千险阻中劈开血路的挣扎。你需要的是那种在绝望中寻找生机，在生死一线间寻求突破的极致体验。”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儿子：“为父知道一处秘境，一处被遗忘的凶险绝地。那里，遍布常人难以想象的危机，九死一生是常态，但也蕴藏着惊世的机缘。数代人中，但凡能从那里面活着走出来的人，无一不成为了能真正独当一面，震慑一方的绝顶强者。”
“你若是愿意……为父可以送你进去磨炼！”
武乾坤凝视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武无敌的心头。
“但你必须想清楚。一旦踏入那处秘境，生死便彻底脱离掌控，全凭你自身的造化与意志。即便是为父，也无法插手，更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若是不愿，为父也绝不勉强。”
武无敌沉默了，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
他清楚，父亲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追赶林平安，甚至有朝一日可能超越林平安的机会。但这机会，却无疑是用性命作为赌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平安那张似乎永远平静无波，却偏偏能做出惊天动地之事的面容。
不！他武无敌，绝不甘心屈居人下！
“父亲，孩儿……愿意去！”
武无敌猛地抬起头，眼中先前的迷茫与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与决绝。
武乾坤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以及那份不惜一切的狠劲，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
“好！这才不愧是我武乾坤的儿子！”
他重重地拍了拍武无敌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武无敌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武无敌深深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期待，以及一股被压抑许久后，重新喷薄而出的昂扬战意。
送走了心神激荡的武无敌，武乾坤脸上的那丝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凝重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转身，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府邸深处，穿过几道隐秘的暗门，来到一间幽深寂静，不见天日的密室。
这里，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甚至连寻常的家具都付之阙如，只有中心位置，静静地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石台。
石台之上，一口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冰棺，格外醒目。
冰棺之中，赫然躺着一名中年文士。那文士面容儒雅，五官清俊，只是双唇毫无血色。
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若非那冰棺的衬托，几乎与沉睡过去一般无二，栩栩如生。
武乾坤缓步走到冰棺之前，隔着冰层，静静地注视着棺中的文士，眼神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深的敬畏，有难以掩饰的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毫无任何征兆，那冰棺中的中年文士，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眸，猛地睁开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幽冷，没有半分活人应有的神采，反而像是两团凝固的万载寒冰，其中却又跳动着无尽的怨毒与近乎实质的疯狂！
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蛰伏了千百年的太古凶兽一朝苏醒，骤然从那文士的身上轰然爆发开来！
密室内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至冰点！
即便是以武乾坤褪凡八境巅峰，几近此界顶点的修为，在这股突如其来，沛然莫御的恐怖气息冲击之下，也不由自主地气血翻腾，身形踉跄着向后退了两大步，眼中瞬间充满了骇然之色！
这股气息，比之上次感知到时，竟又强横了数分！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接连响起，那坚逾精钢的冰棺表面，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崩碎开来。
那中年文士，动作带着一丝僵硬与生涩，缓缓地从冰棺中坐了起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缓慢，但身上那股令人心悸，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却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攀升、浓烈。
“武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机械地转过头，那双不似活人的幽冷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武乾坤的身上。
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然而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刺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武乾坤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竭力稳住身形，对着那中年文士深深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恭喜林大人苏醒！”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此，并且知晓这中年文士的身份，定会惊魂失措，甚至于露出惊骇欲绝之色！
因为这冰棺之中，本该死去多年，此刻却诡异苏醒的中年文士，赫然便是当年被武乾坤亲自出手覆灭的林府之主，也是林平安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生身父亲。
林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