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皇帝瞠目结舌,形容狼狈。


他扶着龙椅坐好声音发颤:“你、你……”


“大胆!”晋王怒喝“这里是金銮殿!你把这、这等东西带上金銮殿,简直居心叵测其罪当诛!来人,拖下去!”


“晋皇叔。”谢应忱不紧不慢道,“皇上还在呢由不得你来做主。”


晋王目向谢应忱一手指着顾知灼恨道:“此人目无君上实在可恨辰王还要为他求情不成!”


“辰王。”晋王冷笑连连“本王倒是忘了,顾大姑娘是你的未婚妻。镇国公府这等不忠不信以下犯上之辈莫非辰王你早已与他们勾连在了一起图谋不轨。”


“本王的婚事是皇上所赐,晋皇叔是说皇上图谋不轨?这话您可得说说清楚。”


“狡言之辈……”


“皇上息怒。”宋首辅上前一步道,“顾大姑娘年轻尚轻许有考虑不周之处。”


他瞪了一眼顾知灼喝斥道:“还不赶紧退下。”


说完,又避开皇帝冲她直使眼色。


顾家去西疆扶灵时皇帝就已昭告天下,西凉归还镇国公遗骨。


公子忱还问过镇国公尸身是否周全,当时皇帝便怒骂凉人无信毁了镇国公的尸骨只归还了头颅云云。


后来,晋王甚至还弹劾顾大姑娘说她在西疆举止无度恣意妄为在阿乌尔城怀抱镇国公的头颅煽动民心差点引起大乱。


她连头都敢抱!


如今手上的这个木盒实在微妙让人不得不多想。


宋首辅心里发麻。


当年国公爷在西凉大捷后又不明不白的死了朝中有疑虑的人彼彼皆是镇国公府肯定也是。


如今国公爷尸骨不全


这只会给镇国公府惹祸。


“快下去。”


“拿下!”


宋首辅和晋王几乎同时出声前者想要维护而后者恨不能把人打下深渊。


“来人!”皇帝终于出声他目眦欲裂道“把……”


“皇上三思!”


“晋王爷。”顾知灼哂笑道:“不知我做了什么晋王爷口口声声我是居心叵测?”


她如炬的眸子紧盯着晋王:“我镇国公府一心为国忠于大启王爷胡言乱语肆意攀扯种种欲加之罪想置顾家于死地其心可恶其行当诛!”


静到不可思议的朝堂上响起了毫不掩饰的轻笑。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都看了过去见是沈旭又赶紧低头生怕被他发现。


沈旭似有若无地勾起红唇立在皇帝右侧俯视


朝堂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这声笑让晋王的心火燃得更加旺盛。


他指着顾知灼疾言怒色道:“你拿此等、此等东西来怎么?还是带给皇上的礼物不成。”


宋首辅蹙眉喝斥:“晋王爷慎言!”


“此等东西?”


顾知灼面色沉沉冷声道:“您指的是……”


她把木盒放在地上抬手一掀音调骤然拔高:“……这个吗?”


动作之快惊到了所有人。


啊!


有胆小的文臣毛骨悚然直接抬袖掩目。


“快拿开!”


“顾大姑娘你大胆!”


“头、头啊……”


金銮殿上乱成了一锅粥。


晋王大惊失色他一把抓住了身边一个官员的手臂抓得死死的额头上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谢家自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谢家子弟无论是皇子还是宗室自幼都是习武练箭长大的晋王同样也是他的手劲不弱掐得那个官员手都快折了也不敢出声。


皇帝两股战战抖若筛糠。


李得顺赶忙上前半步挡在皇帝跟前免得在臣子前失态。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地上的木盒。


咦?


李得顺揉了揉眼睛又看得更加仔细了俯下身来笑着说道:“皇上是铠甲。”


铠甲?


“是头盔!”


皇上呆了一下慢慢抬了抬眼皮朝下头看去。


放在地上的木盒已经完全打开顾知灼俯身把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双手恭敬地捧着。


皇帝眯起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这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头盔。


一个有些陈旧颜色发暗的头盔。


一个上头留着道道划痕让人一眼就能想象到战事激烈的头盔。


一个斑斑驳驳


朝上也不乏胆大之人卫国公目光灼灼的盯着这副头盔下意识地迈出了两步又生生地收住了步子虎目顿时红了。


“阿韬啊。哎。”


他摇了摇头。这一声长叹仿佛带着无尽的难言之语。


头盔?


晋王铁青着脸顿觉是被戏耍了。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面色各异瞬息间陷入了陷异的安静。


沈旭饶有兴致地双手环抱于胸大红的衣袍流光四溢。


一个木盒一个头盔就把满朝文武耍得团团转丑相百出。有意思。


他斜睨着立于朝堂正中的少女她气定神闲凤眼的眼尾轻挑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锐意和熠熠生辉。


“皇上。”


她开口如珠玉落盘朗朗声响。


“这副头盔是先帝当年亲赐的一直跟着先父从未离身


。”


“先父出征时就说过,西疆一战,哪怕血染沙场,也必会大捷得胜,不负大启。”


“三年前先父未能回来。”


“如今三年已过,承蒙皇上恩典,允臣女前往西疆,带他回京。”


“先父未负皇恩!未负百姓。”


她字字高亢,声声泣血,如雷震耳。


顾家四代,不负大启。


顾知灼背脊挺直,心若刀绞。


满门尽亡的恨,在上一世每每午夜梦回,都痛得撕心裂肺,不得安生。


她目视着皇帝,甚至能看到他额角未干的冷汗。


上一世,她跟着公子走遍大江南北,她也亲眼看过,蛮夷所经之地,十室九空,白骨成山。


公子告诉她,若没有顾家,西疆至少还得死上数十万人。


若没有顾家,汉人在北疆,会连猪狗都不如。


顾家用一身血肉,护住了天下百姓。


为了天下,爹爹值得。


为了“君恩”,爹爹不值。


顾知灼昂首道:“父亲在西疆历时一年半,未有败绩,西疆战乱平歇,臣女扶灵回京,以此头盔代之,向皇上复命。”


“谢主隆恩!”


她声音激昂,响彻金銮殿。


不知有多少人心潮涌动,回想起了当年顾韬韬率兵出征的情形。


御驾送行到十里亭,顾韬韬以三杯烈酒敬英灵,立下誓言,必击溃大凉,不负皇恩。


君臣依依惜别,皇帝许诺,待他回京复命那日,必以上等美酒犒之。


“晋王爷,您可看清楚了?!”顾知灼逼视道,“您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对着先帝所赐所物,口口声声辱骂污蔑,我是不是同样可以说,晋王对先帝不敬,其心不良,其罪当诛!”


晋王又惊又怒。


一个小辈,年纪都还没他儿子大,竟在自己面前猖狂至此。


晋王恨得牙痒痒,他撩开衣袍,跪了下来说道:“是臣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认个错又如何。


他们都让顾知灼给耍了!不止是他,怕是皇帝也同样恨不得把这死丫头拖出去杖毙。


他这一跪,皇帝只会觉得他是在替君受过。


皇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头盔,摆了摆手说道:“下回不要这么冲动了。就罚俸一年吧。”


晋王赶紧谢了恩,硬是挤出了一抹笑:“顾大姑娘,是本王失言了。”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难怪能从一个偏远宗室,一跃成了今上的心腹,股肱之臣。顾知灼用最温和的语调说道:“王爷无须多礼,下回得瞧清楚了,若是您眼神不好,那这双招子不如挖了省事。”


“你!”


“好了。”


皇帝不耐地打断了,他的眼前像蒙


着黑雾一样,时而连底下的顾知灼都看不清。


龙袍里头沾满了汗,湿嗒嗒的粘在他的后背。


他叹声道:“镇国公委实可惜,大启痛失一员猛将,朕每每想起,都心痛难当。”


“顾卿与朕君臣相得,那一碗美酒他终究没有喝上。”


“皇上对先父的君恩似海,臣女感激涕零。”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底下仿佛覆盖着无尽的哀愁。


“但臣女此番去了西疆,才知,有人宣扬是晋王爷平定了战乱,是晋王世子驻守边关,照拂西疆。此等功劳可谓盖世。”


宋首辅眉头紧拧,问道:“顾大姑娘,此言可当真。”


“自然。”顾知灼冷笑连连,“这是阿乌尔城监军刘诺亲口所言,刘诺是王爷门客吧。”


“王爷真是好生算计。”


“占了先父的军功不算,还要抹杀先父的功绩。”


晋王:!


她今天就是冲自己来的吧?


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为了军功?顾韬韬都死了,他就算占了这份军功又如何?!总不能白白浪费。


“皇上。臣……”


晋王又一次跪了下来,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晋亲王的爵位是怎么来的,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当年平定西疆后,宋首辅就奏请追封镇国公并厚赏镇国公府,皇帝说等和谈结束后再一并封赏。


而后,皇帝在镇国公的灵前,把顾大姑娘许给了三皇子谢璟。


谢璟是元后嫡子,一直以来都是皇帝属意的太子,这个许诺,就如同许诺给了镇国公府和谢家血脉相融,许诺了未来大启的皇位上会坐着流有顾家血脉的继承人。


如此,堵住了不少人的口舌。


哪怕后来,皇帝借着和谈成功为名,将“平定战乱”的功劳给了晋王,朝上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就连宋首辅也是。


今上资质欠佳,还多疑猜忌。


他对他们这些先帝老臣并不信任,一心想要扶持心腹。


既然朝堂三足鼎力可以让他安心,宋首辅也默认他扶起晋王,让晋王占了镇国公的军功。


镇国公府功高盖主,今上也不是一个能容人的,镇国公不在了,顾家低调一些更好。但是,晋王占了镇国公的功劳,怎么还能任由世子在西疆挑拨民心,颠倒是非呢!


他和站在对侧的卫国公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渐冷。


“皇上,先父功劳震世,征北疆,平西疆。一生从无败绩,守大启疆土二十余载。”


“此等不世之功岂能被他人掠夺,湮灭于历史长河?”


“皇上。”宋首辅出列道,“镇国公死在了西疆,不能连他的功劳也一并抹灭。这


只会让军心动荡,人心不服!请皇上明鉴。


皇帝讨厌这种让人胁迫的滋味,沉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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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卫国公冷哼道:“皇上,晋王这等无能之辈,您非要包庇不成?


自己怎么无能了!?晋王含怒道:“卫国公……


顾知灼傲然道:“先父顾韬韬居功至伟,当入紫极阁!


她的声音压过了晋王,满朝哗然。


宋首辅面露骇然之色,晋王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回首看她。


庙堂之上,所有的眼睛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在这个大启权力的正中心,顾知灼无惧无畏。


她知道谢应忱在,但是,她没有去看他。


她的心念坚定,所以,也不需要有人给她勇气。


谢应忱唇边含笑,少女耀眼夺目,灿若骄阳,又璀璨似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永远都是最瞩目的那一个。


顾知灼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皇上当昭告天下,镇国公顾韬韬的居功至伟。


“当入紫极阁!


太祖皇帝登基后,下旨开紫极阁。


紫极阁位于太庙旁,太祖皇帝当年曾说,历代名臣,有当世奇功者其灵位可入紫极阁,永受皇家香火,万民供奉!承大启朝谢氏一族世代子孙祭祀。


如今紫极阁中所供奉的是开国十二功臣,自太祖皇帝后,再无臣子的灵位得享入阁。


顾家不可谓不大胆。


竟然在皇帝的面前提出这样的话!


皇帝一把捏住龙椅的扶手,脱口而出道:“不可!


顾知灼半点不让:“为何不可?


他冷下脸,顾家越发猖狂了,仗着一点功劳,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下,胁迫自己。


皇帝不容置疑道:“镇国公虽有功,但也远不及开国之功,此事不可。


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答应。


顾家在大启深根已久,镇国公府的名头太响了,大启朝有谁不知道顾家之名?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顾家的势头。现在要是让顾韬韬进了紫极阁,岂不是承认了顾家的滔天大功。


日后还怎样名正言顺地除掉顾家!


顾家一日不除,就是他……就是大启的心头大患。


“此事不容再议,退……朝。


啪!


顾知灼双手高举,把头盔狠狠地朝跪在地上的晋王砸了过去。


晋王卒不及防,头盔砸中了他的肩膀,又掉落在地。


她五指紧闭,指着晋王道:“他能靠着抢来的军功晋为亲王,我父亲凭着实打实的功劳,连紫极阁都进不成?


晋王简直要疯了。


正是因为他是真的占了顾韬韬的功劳,所以,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他都已经不说话了,这位顾大姑娘怎么还死盯着他不放。


他好欺负?


“顾大姑娘!”晋王捂着剧痛的肩膀,怒火中烧,“入不入紫极阁是皇上圣心所定,顾韬韬他不配……”


“晋王殿下,您可敢对着头盔,再说一遍?!”


头盔滚落在他的身前,上头斑斑驳驳的血迹和累累划痕倒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他是在西疆战事进入尾声时去的西疆,带去了皇帝的密旨,密旨让顾韬韬把西疆诸事交接给他。但是,顾韬韬没有答应。


当时,顾韬韬带着的就是这幅头盔。


他看着自己,那双目光锐利的仿佛能够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晋王打了个寒战,嘴唇开开合合,终究说不出话来。


皇帝勃然大怒:“顾家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他猛地站了起来,走下了御台。


“皇上息怒。”


宋首辅连声道。


他已经被这位顾大姑娘惊了无数次,心口一跳一跳的。


这若是治一个君前失仪的罪……


他刚这么想,就见顾知灼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年岁尚小,还未及笄,眼泪这么一流,就像是受尽了无尽的委屈和不平。


晋王占了平西疆的军功,抹去了镇国公所有的功绩。


她是在为父报不平,哪怕一时激动也只是对着晋王,并未有任何的犯上之举。


若非要追究,只会显得皇帝心胸狭隘。


首辅高悬的心略略放了下来。


先是以一幅头盔扰乱皇帝心神,重提镇国公平西功绩,扯出晋王抢占军功。


晋王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可他抢占军功在先,没有立场再说话,相当于断了皇帝的口舌。


进而步步紧逼。


为的就是入紫极阁。


皇帝要退朝,她就拿头盔砸晋王。


皇帝一生气,她就哭。


她未及笄,未出阁,勉强还算是孩子,谁能和个孩子斤斤计较?


这位顾大姑娘,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顾韬韬这闺女是怎么养的啊。


皇帝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顾知灼走过去把头盔重新拿起,她用双手捧着,面向着皇上,委屈地流着泪道:“皇上,我父居功至伟,当入紫极阁!”


师兄说,要化解祝音咒,需要让爹爹享万民香火。


无论是为了拿回爹爹该有的功劳,还是为了这该死的祝音咒。


她都要让爹爹入紫极阁,从此得享大启百姓供奉,和皇室气运。


此事,不成也得成。


她的目光扫视朝堂。


“谁有意见?”


她的双手还稍稍提了提,仿佛谁要是说个“不”字,头盔下一个砸的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