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缄 作品

58. 粉裙

“原辞跑哪去了?”晏林深抱胳膊站在花圃里。残春时节,群芳开得不浓,但养在花中的药芝都长得不错。一朵朵肥美至极。晏林深弯着一双细长的笑眼,仿佛正因为培育出灵药而心情大好。


法器投射的另一端虚影,是心虚的医仙。在司命宫十几年,他能不知道晏林深的脾气?晏林深这会定然生气,不过是觉得对医仙发泄怒火,屁用没有。于是怒气冲冲地搁那笑。


医仙捣着草药,语焉不详,“原辞说只要鬼王得不到小不点,他就只能困在他那方混境中。所以原辞带小不点走,就是保护人界了。”


“此番说辞,骗得了他自己,也骗得了你吗?”晏林深还是笑。


医仙心想还好自己没着急忙慌地回去,不然他日日都得在司命宫夹着尾巴做人。


一声马鸣,娜鲁回来了。她瞧见晏林深那虚影,收鞭下马,道:“哟,这不是西胤那风流倜傥、英俊非凡的小皇太子吗?多年不见,我老了,你倒还是这副好骗小姑娘的模样。”


“皇嫂嫂,别来无恙。原辞的事可不是你说几句实话,便能将糊弄过去的。我准许姬恒将人送到大河,可是要求他将人完好无损带回来。你们倒好,转头就给我双双弄丢了。”晏林深笑意更深,医仙不知他是真见着娜鲁而高兴,还是更生气了。于是将那圆球法器搁在地上,自己偷偷溜走。


娜鲁也抱着胳膊,一副要与晏林深对峙到底的样子,“你跟姬恒商定的事情,管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西胤的臣,还要听他的号令?还是说你以仙界使者的身份来号令我?”她横眉冷对,凶神恶煞,“仙界不曾庇护过大河,也就别怪我们不搭理你们那套敬仙的纲常道理。”


“我哪敢要你敬仙,当年我师父都怵你几分,我还敢压你一头不成?”


“说到你那师父。”娜鲁想起旧账了,“她拿了西胤与大河十年的供奉,却没给小恒驱干净鬼气,你们仙家都是说话不算数的种?”


“登仙的时间,不是我师父能左右的。时候到了,她也不得不去往仙界。”


“是人高攀不上仙,又不是仙找不到人。她去了仙界就抛下小恒不管啦?司命宫几千号人吃的喝的要不要给吐回来呢?”


晏林深不是循规蹈矩的书生,但在娜鲁面前,还是有理说不清。他匆匆关了法器,只道来日得闲,载酒再长聊。


娜鲁多年前来西胤选夫,目空一切的霸王模样就让晏林深招架不住。还是晏岫出面,和她打了几个来回,她才看在晏林深要进仙门的份上,放过这小孩。


那时晏岫跟晏林深“泄露天机”,说娜鲁会生出个震动三界的儿子,连仙与鬼也要给她儿子让三分。


晏岫测算星时的天赋比不成器的徒弟强多了,她说的果然没错。姬恒是第一个,向鬼和仙界同时宣战的人皇。


开春时,姬恒发出一封檄文。花了三千字将鬼界作乱人间的恶毒和仙界袖手旁观的冷漠,写得那是一个淋漓尽致。檄文出来当日,姬恒率领龙骧军又一次卷席了卞城王的枉死城,简直犹如红潮过境,杀鬼如麻。


晏林深真是感谢姬恒只是痛骂司命宫,没真打上门来。他只是命人砸毁了大地上所有的仙祠,别管什么仙,他一概不认。


这种人,还有什么拦得住他?


“姬恒会成功吗?”宿淮从花圃中直起身,问道。


“不会。”晏林深毫不犹豫道,“否则他为何要把司命宫摘出去?”


那封檄文是骂仙界,也是将司命宫推出姬恒的阵营。他把这场旷世之战限定在凡人和鬼界之间,让鬼没有理由去迁怒司命宫。万一战火收不住,司命宫或许还能“对凡人慈悲为怀”出面保下一方百姓。


姬恒没有提前知会过司命宫,但晏林深和宿淮都是这样认为的。


“姬恒还是通情达理的。他明白司命宫退避一隅,是不得已之故。”宿淮摘下药芝,抛进晏林深提着的草篮里。都说鬼界阎王出没人界的话,司命宫便会出面制衡。可是那么多次来犯,除了多年前晏岫现身建晔遏制鬼气继续向周遭蔓延,其它时候,司命宫从未向凡人主动伸出援手。


因为来自仙界的神谕中,要司命宫独善其身。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司命宫惹来鬼界怒火,仙界未必会保护司命宫。说到底,司命宫顶多算仙界放在人界的一个“都护府”。哪怕有一天司命宫没了,仙界也是无关痛痒。


“千千万万年飞升了那么多神仙,各个长生不老,他们说不定还不愿有新人上去呢。”晏岫偶有一次喝多了,插着腰对徒弟们这样说。


“问题是,战火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司命宫又能收容多少人?”晏林深说,“姬恒太着急了,做事顾头不顾尾。”


宿淮沉思道:“姬恒不是冒失之人,我想,他也猜到了鬼王正在堆积的怨念中涅槃,他无法坐等。“


“他高估了人的力量,而低估了鬼的。他的战火究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只有仙,那些沉默的仙,才能真正将鬼制衡。”


“可是仙靠不住。”


“嗯?”晏林深弯下腰,从宿淮垂落的发间去看他温润的眉目。他记得二师弟是最守规矩的,怎的也敢对仙“大不敬”?


宿淮没有理会师兄的好奇,他将最后一捧成熟的药芝丢进篮子里,叫晏林深去小云泽洗干净,命人乔装打扮给凡人医师送去。


他们都在做力所能及之事。


***


原辞封闭了司命宫千里传影的法器。这是几千年前仙界留下的东西,不多,上卿才能带走一个。原辞本该将司命宫给的东西都还回去,可是离开得太匆忙,此时再联络司命宫的话,大师兄不会放他离开的。


等他安顿好颂璟,他会回去的。原辞倚靠在异域熙熙攘攘的灯架下,四周皆是与北稷不一样的面孔。这里是沙漠腹地,倚靠绿洲而建,因与外界太过封闭,连鬼也对这里不上心。


原辞打开仙眼,只见掌管死亡的鬼差出入。人死后魂魄要进入轮回,再变成千千万万的生命回到世间,这是天地法则,即便鬼界如此想要杀人放火,但鬼差依然只寻着死亡气息做本职,并不涉其余事。


三界只有这么一个三界,当真闹崩了,一个凡人都没有了,那么鬼界也一样混不下去。恶鬼已经够多了,总要有些鬼差尽职尽责。


未见恶鬼,原辞便打算在这里停留一夜,明日再赶路。他和赵颂璟的面孔在此处太招人眼,两人就都入乡随俗换上了毛料缝制的外衣、腰巾和皮靴。最令人欣慰的是,这里的风中夹沙,人人习惯戴面纱遮挡。这让原辞觉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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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颂璟长大的特征之一是,她终于有胆子在喧嚣的环境里,独自东张西望了。而不是总要拉着原辞的衣袖,看见想吃的、想玩的,都戳他的腰,低着眉头问原辞可以吗。


原辞有时觉得自己真像赵颂璟认来的义父,他有意无意地放任赵颂璟“像个大人”一样去做事。银子都归她管,住哪都是她说了算,需要与人交涉,他也先让赵颂璟抬起头,去同人说话。


这会她想自己乱走瞎逛,原辞也就不跟着去。反正……她的魂魄是原辞用血滋养起来的,她在附近的话,他轻易就能感知到她。


这会原辞调动神思,便发现她在一个接一个摊位、小店前停留,大抵吃了不少。原辞闲庭信步,不近不远地跟着,直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混混欺负小姑娘呢。”人们交头接耳地说。“好像摸人屁股了。”“真不要脸。”“告官吧……”“那姑娘不敢……”


原辞霎时警觉起来——赵颂璟就在骚动的中心。停滞的人群愈发拥挤,他不管不顾排开人群向里走。小偷顺手牵羊偷走他身上的银两、前头的人往后踩在他身上、还有老妇用听不懂的话语破口大骂……原辞统统顾不上。


他额头青筋暴起,热汗往外淌。他终于看见赵颂璟了,她穿着自己选的那件浅粉流苏长裙,银色的亮片在摇曳的彩灯下闪闪发光。她的面纱上也有花朵一样的亮片,可是眼泪从那双柔软的眼睛不住往外滚,面纱打湿了,贴在她圆圆的脸颊上。她绞着手指,几乎哭得喘不上气。


三个流氓围着她,叫嚣让她告官,说她污蔑他们。“哪只手欺负你了?我剁给你赔罪好不好?”“拿出证据来,我兄弟怎么摸你了?”“是摸/屁股、还是摸这啊?”人群愈聚集,他们反而越肆无忌惮。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要欺负颂璟?她什么都没有做,可人人都欺负她。原辞捏住挡他路的壮汉的肩膀,他的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芒。原辞有颗仁心,但他此刻只想要杀了那群混蛋。


“这只手欺负的!”一声愤怒的叫喊压住了喧闹。一个看不下去的姑娘抓起其中一个混混的手,大声说:“我看见了!就是这只手!可以剁下来赔罪吗?”


“多管闲事!女人就是该被好好教训,才知道不能乱说话……”另一个混混伸手去抓那姑娘的头发,可那姑娘往后一退,粉纱裙边飘飘,她扬起手先揪住了混混的耳朵。像是拍皮球一样,她左右一拍,就让两个混混的头狠狠磕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响。第三个混混抬腿踹向她的小腹,那姑娘又将手里两个混混往前一推,三个人顿时撞在一起撞得晕头转向。


但是就这样还不够。


那姑娘一把抓起那只肥大的咸猪手,啪一声放在剁羊肉的砧板上,“就是这只手不老实,欺负人!”她干脆利落地抄走那把陈旧的斩骨刀,在人们的惊呼中,狠狠下剁。


“咚!”刀锋擦着咸猪手的指尖,将三寸厚的砧板剁成了两半。那混混哗啦一下,屎尿皆拉在了裤子里。


另两个混混看那姑娘的阵势,也被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转头就跑。可惜还没挤出人群,就被原辞逮住,捆起来了。


“没事、没事了,我们、我们抓他们去坐牢。”赵颂璟丢开那只咸猪手,把被欺负的姑娘揽进怀,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