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开学试炼

老者伸手摸摸胡子,语气悲悯,“因着前方打仗,临越百姓为了交税,卖田卖房,一时间,临越多了无数穷苦山民。


启元六年冬,各地深山均有冻死的不在少数的百姓。


那一年,各地的人牙行多了许多年幼女子,买卖络绎不绝,甚至,有远卖敌国以求谋生的。


启元七年,烟霾唐家搬迁镇西关,重振临越对外的商业版图,临越的情况稍稍好了些。


启元九年冬,也就是现在,时至今日,就在上京,还有不少人家还在食用着带掺米糠的粳米。


咱们书院地处京郊,外头这一片山林,时常有百姓前来,挖倔野菜,入嘴发涩,还有的是人抢着要!


只要挖上一把野菜,家里的孩子大人就能吃上两天。


而你们,吃着周围庄子上采购的最新鲜的蔬菜,今年秋天新收的精米,还扬言这般吃食无法入口?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诸位家中亲人皆是朝中要臣,连你们都这般,将来临越的百姓还可信谁!还可依靠谁?”


方修坐了回去,无法反驳,但依旧不舒坦,显然没把苟掌院的话放在心上,不止他,许多学子都一样。


“既不饿,就各自收了餐盘归放到该放置的地方,前往至善楼商讨分班事宜。”


众学生看着苟掌院离开后,才敢小声讨论起来。


“钱嬷嬷,您再和掌院说说呗?”方修拉着钱允芳不依不饶。


钱允芳抽回自己的袖子,“唤我老师,厨子一事,是我想岔了,掌院之言,诸位闲暇之余还是多多思考一下吧。”


方修不甚高兴地坐下来,别人尚且夹个几筷子菜饭入口,唯有方修,半点未动。


宁泽骞和明歌就坐在穆清麦和唐犹笙隔壁。


“诶,这方修是什么来头?明歌你知道不?”宁泽骞拐拐明歌胳膊,对方默默坐远了些。


穆清麦咽下口中清甜的菜根,摇摇头,“不清楚。明歌,你知道吗?”


明歌抿抿唇,放下筷子,“工部尚书幼子。”


宁泽骞恍然大悟,“原来是工部官员的儿子,难怪。”


“难怪什么?”唐犹笙蓦然接嘴。


宁泽骞白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


穆清麦紧跟着开口,“对啊,难怪什么?”


宁泽骞啧了一声,靠近穆清麦小声开口,“工部,整个朝廷最有油水的地方,户部都要让三分。他爹还是一把手,难怪养出个挑剔的儿子。”


穆清麦默默看了眼宁泽骞并没怎么动筷的饭菜。


“我这是刚来京里水土不服!适应两天就好了!”宁泽骞哽着脖子反驳。


穆清麦没有揭穿某人昨日在酒楼大快朵颐的模样。


“太清淡了,一点味儿没有,全是土腥味儿!”


“就是,一会儿回屋垫点糕点得了,回头给家里传信,能不能送点吃得进来,不跟着学校吃就是,惹不起苟虞还躲不起吗?”


“直呼掌院名字!你小声点!”


“怕什么?人都走了。”


穆清麦低头看着自己餐盒里所剩不多的饭菜,土腥味儿吗?她怎么没吃出来。


不仅她没吃出来,宁泽骞旁边的明歌也是本地人,她瞧着也吃得差不多了。


身边的唐犹笙还是镇西关唐家来的呢!一点没剩,最后一粒米都捡来吃净了。


“真是个粗婆子。”


“花公鸡。”唐犹笙淡定回应,起身拿着吃空了的餐盒送往发放餐盒的窗柩上。


“你!”


“咱们也走吧,还要去至善楼呢!”


四人排队放餐盒,厨子是个有些年岁的中年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身边已经堆砌了一堆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餐盒,脸上的笑容很是小心勉强。


“学生仔,放一边儿就行,我一会儿来收。”


四人这才发现,这厨子左边手臂袖子空空如也。


唐犹笙看清他脸上可怜的笑容,“敢问老师贵姓?”


厨子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一粗人,承蒙苟大人照顾混口饭吃,担不得各位金枝玉叶一声老师。叫我林大牛就成。”


唐犹笙递过餐盒,空空如也的餐盒让林大牛一愣。


“来京这些日子,头回吃饱,谢谢林大厨。”


林大牛回神,“诶!诶!吃饱就好!”连连回应,目送着唐犹笙离开的高挑背影。


穆清麦看了眼唐犹笙的背影,回过神来,也递过餐盒,“这道猪油烩菜根,有我家里做的味道,离家还能吃到家乡味,谢谢林大厨。”


林大牛红了眼眶,“诶!诶!能饱肚就好。”


明歌也上前,“谢谢林大厨。”


宁泽骞看了眼手里的餐盒,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塞了一大嘴菜咽下去。


“那什么,林叔,我就是水土不服,明儿我就吃完了,您的手艺,这个!”他一边说还一边朝林大牛竖起了大拇指。


林大牛悄悄擦擦眼周,“都是好孩子,我...我好好学京里酒楼的菜色给你们做!”


饭堂的风波短暂地过去,前往至善楼的学子脸色并不见得有多明朗。


他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予真书院内里是这么个情况!


就这还被临越数家书院推举和皇家学院齐名?在他们看来真是可笑极了!


“此番予真开学,男子六十二人,一人未到。女子十八人,一人未到。共计八十人,书院初步计划将你们分为四个班。”


“掌院,可是男女混搭啊?”


下头笑声四扬。


苟虞待他们笑过后才慢悠悠开口,“女子为一班,名唤巾帼。剩余男子,按成绩列为甲、乙、丙三个班。”


“成绩?哪来的成绩?”


裴禹上前,“明日辰时,林将军会来书院与大家会面。未时,将会给大家发放考卷,摸一摸各位的底,也好分班进行教学。”


“什么?”


“考试!”


“考什么内容啊!”


苟虞重重放下手中名册,犀利的目光扫视下方,“散漫无纪!”


学堂恢复宁静。


裴禹轻咳一声开口,“你们之中,可有人已考取功名?”


不过两名男子站了出来,都是京里小官家的。


苟虞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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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裴老师,明日考试,大致是什么内容?”


裴禹笑笑,“左右不过是一些四书五经、临越律法、算数一内的考题,想必各位启蒙便早早请先生教导过。不算难事,再次预祝诸位取得好成绩。”


底下人面面相觑,表情都不怎么好看,考试就考试,还分了名次,这要是分到末尾,回家去让家中大人知道了......


宁泽骞戳戳前头的穆清麦,“你着急什么?女子又不分等级,你只管考,就是交白卷也不怕。”


穆清麦没有回头,可热了兮兮地盯着桌面,她读书一向不太行,就是肚子装的仅有的墨水,也是爹娘这么些年使劲塞进去的...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同于男寝住得满满当当的,早早就鼾声四起,女寝这边,空了一大半屋子出;来;清麦看着包袱里的几本书,一时之间压根不知道从哪本看起。


面前的烛光忽然被遮住,穆清麦抬头却发现唐犹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在桌对面。


她眼神询问何事。


唐犹笙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能否借我一本?”


穆清麦撇撇嘴,对方礼貌询问,心里再不喜欢,她也做不出来让对方难堪的事情,随既努努嘴,“自便。”


唐犹笙蹙眉,本想问看哪本考得多些,却见面前的姑娘鼓着腮,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页。


眉眼间的愁绪不似作假,满脸苦大仇深。


不知为何,唐犹笙顿感压力小了许多,悄悄呼了口气,随意拿了本书坐到对面借着穆清麦面前的烛火认真看了起来。


如果忽略他紧蹙着从未放松的眉和装满茫然的眼睛,倒真像一个刻苦上进的甲字班学生。


敲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穆清麦起身开门。


“钱老师?”


钱允芳朝她点点头,“水房会在每日戌时提供热水,三刻钟,洗漱沐浴都得抓紧着些。”


穆清麦连忙道谢,送走钱允芳,随即松了口气。


她转身三两下收拾好衣衫,抬起盥洗架子上的铜盆,见唐犹笙迟迟没有动静,好奇地眨眨眼,“你不去吗?过了时辰就没有热水了。”


唐犹笙垂在桌下的手紧了紧,“我不用热水。”


“啊?”


“唐家祖训,用凉水洗漱锻炼意志。”


“可是...”穆清麦因为长时间看书的眼睛水汪汪的,她眨了眨眼9十分不解,“现下是冬日啊...”


“你再耽搁一会儿就没有热水了。”


穆清麦哦了一声,满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唐犹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扬扬唇,真是不长心眼的小丫头,一点不记仇啊!


然而在穆清麦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衣衫不整地回来时唐犹笙才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穆清麦解下披风,内里的内衫和小衣已经歪七竖八。


发髻已经散开,前头的乌发被她别在耳后,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经过热气氲过后更加明亮。


白净无暇的小脸也染上嫣红,加上她理得极为顺滑浓密披在脑后的湿发,瞧着乖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