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两人一寝

苟掌院带着礼部的人来时,宁泽骞已经跑完了,裴禹把他叫回了队列。


苟掌院看清他满头大汗懒散无礼的模样剜了他一眼,宁泽骞毫不在意,站在穆清麦旁边说着小话。


“李大人,学子名册都在这儿了,身份户籍一类学院会尽快归档。”


李大人对着名册点了一遍人数,未到之名与名册标注无异,这才开口,“苟大人客气,那我就回礼部交差了。”


“李大人慢走。”


苟掌院看向众学子,“今日开学,予真三旬一次假期,为期十日。即刻起,任何学子不得擅离学院。你们家中带了小厮亲人来的,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将你们的行囊归置到寝楼前方。”


“现在?掌院,不让带伺候人的,书童总得带吧?不然谁给我研墨,谁给我背书包?谁给我铺……”


那学子话没说完,就被苟掌院凌厉的眼神下噤了声。


“既入予真,就按着予真的规矩来,半个时辰和你们的亲友告别,再见面就是三个月以后了!”


苟掌院说完,不管众学子反应,独身前往寝楼等待。


众学子哀嚎不已。


“我娘还等着我回家用饭呢!特意给我叫了念露斋的王牌药膳!”


“谁不是?我祖母一大早就起来替我张罗了。”


“要不咱偷偷跑回去,明儿再回来?”


“跑都跑了,索性多玩上几日!”


裴禹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明日一早,林将军会来书院清点,你们有胆子的,大可以跑了不回来。”


刚刚还计划逃跑的几个男人打了个颤,威世将军林知砚,在世母老虎,临越大英雄。


亲王皇子都敢揍,更何况他们……


唐犹笙淡淡瞥过众人,率先出发。


宁泽骞舌尖狠狠顶了顶腮帮子,拉过穆清麦,“走,找小柳。”


众人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小柳倒也衷心,买了些宁泽骞爱吃的茶点捧着话本就在书院门口看得尽兴。


“少爷?办好了?少爷你怎地这般狼狈?可是摔了?”


宁泽骞随意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闭嘴。去酒楼把我和穗穗的行囊带过来。要快,半个时辰内赶回来。”


小柳还想再问,见自家少爷脸色不好,只好驾车离开。


“来得及吗狗骞?书院里什么都有,就不拿了吧。”


宁泽骞淡淡看她一眼,“没有你那个小被子你能睡着?”


穆清麦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安静等着。


唐犹笙的马车就在一边,闻言轻啧一声。


“你还想找事儿!”宁泽骞糕点一扔,一点就炸。


唐犹笙回头,一双上扬的眼尽是无辜之色,“我干嘛了?”


穆清麦一把拉住宁泽骞往另个角落走去,“都说酒楼的姑娘不是她了,你老跟她过不去干什么。”


“看不惯!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女人,五大三粗,一点不像女人。”宁泽骞说完,还特意扭头对着唐犹笙的方向大声喊,“像个粗婆子!”


“花公鸡。”对面传来淡定的回应。


穆清麦一把抓住跳脚的宁泽骞,悄悄回头看了看对方纤细的腰,“她哪里五大三粗的,不过就是比寻常女子高了些……”


“你到底站哪边的?”宁泽骞扶着酸软的腿大声咆哮。


穆清麦很有远见地扭头捂耳朵闭眼,等他跳完脚才轻车熟路地开口,“站你这边站你这边。”


“哼!我可跟你说,书院不知道怎么安排,但你们都是女学子,你离那个粗婆子远一些,不是好人,回头再欺负你!”


穆清麦撇撇嘴,“知道了。”


两人搬了行李紧赶慢赶赶去寝楼的时候,还有大半的人没有回来,苟掌院就立在门柱前细细翻看着名册。


“掌院,我们住那儿?”宁泽骞梗着脖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苟掌院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良久才晃悠悠的出声,“着急什么?”


“切。”


穆清麦小声和他咬着耳朵,“狗骞你懂礼一些。”


“那咋了?我又没干嘛。老头儿喜欢针对我你怎么不说?”


“人家哪里针对你了?”穆清麦提高了气音。


周围学子还未尽数回来,苟掌院朝穆清麦招手,“穆清麦是吧?来你过来。”


“不许去!”宁泽骞扯住她的袖子。


穆清麦踩他一脚,“别闹。”


宁泽骞压低眉眼跟了上去。


“掌院。”


“穆清麦,槐夏风清麦已秋。好名字。”


穆清麦咧开饱满的唇,唇角满是甜意,“掌院知道?”


苟掌院呵了一声,“老夫五岁启蒙,至今读了整整六十五年书了。”


穆清麦低头笑笑,随即小心翼翼抬头,“掌院,您...认识我爹?”她只是好奇,别让人以为是在攀关系就不好了。


“早年间你爹在京里待过一段时间,拜在我的门下。”


“哦...”虽然好奇,但已解惑,穆清麦不再多问。


苟掌院笑笑,“他离京时,我遭人诬告进了牢狱,才出来不久,他大抵...以为我已经死了罢。”


说到这里苟掌院抬头,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你和允执,果真不像。”眼里是穆清麦看不懂的情绪。


穆清麦摸摸脑袋,“家里人说我像外祖母,可惜外祖母早逝,没能见上一面。”


“宁家那小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穆清麦侧头看了看装哑巴的宁泽骞,“以前是邻里,后来他家搬走了联系也一直没断,我俩从小玩到大。”


苟掌院正要开口,宁泽骞已经先一步蹙眉开口,“什么邻里,你是我未婚妻。”


穆清麦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强忍着暴打宁泽骞的冲动,“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罢了。我们两家父母走得近,所以我们也比寻常人关系更紧密些。”


一旁柱子上靠着的唐犹笙轻啧一声,随即摇摇头,蠢笨如猪,鲁莽灭裂,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苟掌院愣住,看了又看吊儿郎当的宁泽骞,又看向穆清麦,张了张嘴,好半天后长袖重重一甩,长叹了一口气。


“掌院你什么意思?”宁泽骞挺着胸膛就要往前冲。


穆清麦脾气再好也被他弄得起了烦躁,“你干什么!从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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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开始就像个炮仗!你走一边儿去!”


宁泽骞看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行李处,可怜兮兮地蹲了下来,仇视的目光一直盯着苟掌院。


“掌院,您别生气,家里人宠着,性子直了些,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你百般维护,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允执真是糊涂。"苟掌院又是摇了摇头,“好了,回吧。”


穆清麦行礼离开,站到宁泽骞旁边不和他说话,两人暗自生闷气。


“既已到齐,就说说分寝的事儿吧!两人一间,有相识的想住一起的可以提出来,择优安排。”


话音刚落,底下又开始躁动起来,两人一间,对这群少爷小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们在家时一人要住一个院子,现在来了书院,没个伺候的人不说,还要和别人同寝。


“这已经是书院格外优待了,除了予真和皇家书院,别的书院,哪怕是京城里的书院,谁家有条件供给学子两人寝的?都是四人寝起步。


条件刻苦一些的书院,十六人寝!”


“那我们和他们能一样吗?”


穆清麦听见一声小声的嘟囔,她默默转头,看向男学子,周围人一脸赞同,女学子这边更是像找到了共鸣,一个个满脸义愤填膺,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穆清麦默默垂下眼皮,遮住了眸底的不悦,暗自龟缩着。


众人神色各异,唐犹笙自入书院以来头回崩不住脸上的表情,难看得紧,本就不好接近的长相更显凌厉,周围几个姑娘默默站远了些。


“我和谁住呢?早知道先前就趁机拉拢一下了...”宁泽骞左顾右盼。


“狗骞,”穆清麦轻声唤,“你从小锦衣玉食,不觉得与人同住委屈吗?”她眸子认真。


宁泽骞见她愿意主动说话,虽然没头没脑的,还是接茬道:“委屈啥?和我住的人才委屈吧...”说完附身小声,“你知道的,我睡觉打鼾...”


“你不觉得...”穆清麦低下头去,“你和他们说的,和旁得学院的学子不一样,你有家财万贯,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共寝呢?”


穆清麦肩膀下一刻就被人一下握住。


“怪不得我看你不开心。就知道你学问没学好,穆伯伯从小教咱们的你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穆清麦抖落肩膀上的大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宁泽骞正色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


穗穗,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不能和这些世家公子小姐学,他们是上上阶层的人,自然觉得自身优越无比。


我们不一样,你爹是父母官,我家生意做得大,如若连我们这样的人都视百姓为蝼蚁,那他们才是真的心无所依。”


穆清麦突然就笑了。


宁泽骞身边一矮弱男子也定定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这个草包还有这么一番话。


宁泽骞自来熟地一把揽住对方,“怎么样兄弟!我说得对不对!”


没想到那男子十分不喜与旁人肢体接触,瞬间急了,涨红着脸推搡着宁泽骞拳打脚踢,完全忘记上头苟掌院还在长篇大论地教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