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反 作品

68. 棺材盖又飞了一次

杜星阑的身影消失在江边土路上。


“剩下的那个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陶夭看向沈卓。


据他们擒获的那个刺客交代——这两具不完整的尸体,都是罗辞青让他去处理的。


沈卓将程善昌家中搜出的秦惜梦首级,和乱坟岗的无头尸身拼好后,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得以落葬。


剩下的就是从罗辞青府中逃出的那流民女子。


他们不知道她的来历。


只能从簿子上了解她的名字和年龄——金莲,年十八。


本属青州桂县乐坊“临风轩”,善掌中舞。


下有一条小注,烟雨居程善昌之幼女。


“……”


陶夭有些唏嘘。


这姑娘年纪也和自己差不离。


却是命途坎坷。


幼年被拐,流落乐坊。


被罗辞青买出,又受那个变态的折磨。


本来已经成功逃跑了,还遇到了收留她的人。


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可惜了。


明明已经找到了家。


命运似乎在最后关头嘲弄了她。


沈卓微微皱眉,似想起了什么,颇有些郁郁。


“罗辞青……果然手段狠毒,还要借程老板的手来杀人。”


“是啊!”


陶夭眉梢挑起,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意。


“他先是利用程善昌失踪的女儿威胁程,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夫人。又在杀了秦惜梦后,想进一步斩草除根。他明知自己府中逃出的金莲姑娘就是程善昌之女,意外被自己的生父收留,却还指使他去杀了女儿,又故意安排了玉溪江畔的无头尸体和程府后院秦惜梦的首级,把罪责一股脑推到姓程头上,嗯……”


陶夭开始扳手指。


“先是解决了秦惜梦这个知情人……”


她轻轻弯下第一根手指。


“接着又借程的刀杀人杀了那个逃奴。”


第二根。


“还能借官府之手兵不血刃地干掉程善昌。”


又一根。


“啧啧……”


陶夭猛地一握拳:“一石三鸟,将威胁自己之人通通抹除。”


“这天杀的还真是聪明哎!”


陶夭佩服脸。


她冲着沈卓有感而发。


后者抬手,揉了揉眉心。


显然并不想回应她这略显夸张的感慨。


“聪明归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


沈卓沉思片刻,垂下眼睑。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


为何有人能够狠毒到如此地步。


“不过,从茶叶刀看,那流民女子正是程老板下的手,你为何不将这事禀报上去?”


怎么看,程善昌都不可能无罪释放吧?


“这案子证据有点不够,那刺客只是处理了尸体,但没亲眼看到程善昌杀人,若他不承认,就会很麻烦……不过你放心啊~”


陶夭冲着沈卓神秘一笑。


“我有计划。那金莲的尸体你先别拖去义庄。我有用。”


他们一回到府衙,陶夭便直奔自家卧房,将抄罗家时偷偷昧下的一个盒子刨了出来。


昨夜,从乱坟岗回来,她就没闲着。


手都没洗,便风尘仆仆地跑去敲王玄清的门,非要参观罗家抄出来的“宝贝”。


最后,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法子,竟是真的抱着一堆东西,神神秘秘地回来了。


陶夭推开门。


沈卓听见动静,便坐起身。


本就是在等她,故而并未熄灭火烛。


“小陶?”


“嘿嘿~”


陶夭从包裹拿出其中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搁在沈卓的二层床榻上,正好靠近其上那头骨君的边缘。


沈卓早已习惯陶夭的各种异想天开,但见她此举,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


陶夭一本正经地回答:“宝贝啊!能帮你验尸的。”


说着,冲人眨眼。


那是一枚极为精致的小玉锤,乍看之下像是个赏玩的玉器。


“我听说啊,这叫验骨锤。”


陶夭起初只是觉得这东西通体碧玉,很是贵重。


听王玄清随口说了用途,顿时来了兴趣,决定带回来送给沈卓。


“这可是稀罕东西!臭道士用它敲骨头的时候,连我这种外行都能听出骨头是不是裂了。你不觉得很神吗?”


她的眉眼间满是得色,好像找到了什么旷世奇珍。


“呃……”


沈卓看了看那不知所谓的物件,再看看陶夭兴致勃勃的模样,摇摇头。


那玉锤一看就是装饰品。


大约是王玄清随口胡诌的用途。


“不早了,歇息吧。”


“等我一下!马上!”


陶夭继续掏着大包袱。


将一些物件深埋在衣柜的最底层,另一些则悄悄塞在枕头底下。


完美诠释了何为狡兔三窟。


此时,陶夭将盒子一开。


一张卖身契就静静躺在那里。


正好能证明这流民女子的身份。


程清珩。


陶夭推开眼前屋门,程善昌正坐着,手里捏着一个旧茶碗,神色呆滞。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程老板。”


程善昌见到陶夭,神情有些复杂:“陶娘子,还有什么事?”


陶夭挥挥手,身后的捕快便抬进来一口棺材。


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这是何意?”惊得程善昌起了身。


陶夭没有答话,只是缓缓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么,你杀害的无名女子,就是你的女儿。现在,我便将尸体带给你。”


虽然也是不能看了啦。


程善昌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茶碗“啪嗒”一声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裂成几块。


他却恍然未觉,嘴唇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你说什么?”


陶夭叹口气。


“按沈卓和你家的下人所说,她从罗家逃出来以后,在街上流浪了很久。没有吃的,没有地方睡,几乎是拖着命在苟活……很惨。”


程善昌眼里泛起了泪光,他的手抖得厉害,喃喃自语。


“你说她是……我的女儿……清珩……她怎么会……怎么会……”


陶夭面无表情:“现在你知道了。”


程善昌捂住脸,声音哽咽:“不可能的……你胡说!”


陶夭轻轻打开手中的盒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绣鞋挂饰。


金光闪烁,细腻的珍珠点缀在鞋面。


此物工艺繁复,显然价值不菲。


她将小挂饰勾在手指上,微微晃动着。


金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善昌。”


陶夭目光冷然:“这是不是你女儿的东西?”


程善昌抬头看向她,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话。


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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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接那绣鞋。


“这是官府在抄你后宅的时候发现的。”


金子做的绣鞋,加上珍珠,确实精美。


她看着都喜欢。


“棺材呢,我已经替你备好了。”


陶夭拍拍手边棺材盖。


又将一块牌匾重重甩到地上。


木牌落地,发出闷响。


“牌位,我也给你带来了。名字都帮你刻好了。”


“不用谢我了。”


程善昌捡起一看。


牌位上是清清楚楚的“程清珩”三字。


“不……不可能!我的女儿还活着!你怎能如此诅咒她!”


他的声音很干涩。


咆哮起来,如同坏了的车轱辘,难听得很。


陶夭没有回答,反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卖身契,直接怼到程善昌眼前。


“你看清楚了,她就是你的女儿。”


程善昌浑身一震,眼睛死死盯着卖身契,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陶夭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我原以为那鞋子是你给她穿上的。”


她原以为这是程善昌看破了罗辞青想用自己顶罪后,为了撇清自己嫌疑所留的后手。


“……什么?”


程善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陶夭。


陶夭轻轻晃动手中的小鞋挂饰。


“原来金莲真的偷了你夫人的鞋。她羡慕那样光鲜亮丽的打扮,所以尽管鞋子穿不下,她还是想要。”


说至此,陶夭顿了一顿:“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吧?她可能记得自己也有这样的金缕鞋。”


程善昌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不住摇头。


“我……我不知道……她……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苦苦找寻十年的女儿?


如果是……


自己都做了什么?


程善昌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眶瞬间充血,手也死死攥成了拳头。


那一瞬,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濒临崩溃边缘。


“罗辞青……”


程善昌低吼着,声音里夹杂着无法压抑的愤怒与绝望。


他骤然从椅子上站起,整个人扑向陶夭,像是失去理智一般。


“是你!是你们!全是你们害了我儿!”


程善昌红着眼,嘶吼着伸手抓向陶夭。


他满脸扭曲,一边痛哭一边怒吼,抓着陶夭的胳膊就要把她也塞进那棺材: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死了!我唯一的女儿没了——她一个人太苦太冷了,你去陪她吧!!”


“来人——”


陶夭挣扎着大叫,疯狂拍打他手:“你个疯子!疯子你快放开我——!!”


此时,棺材盖被“砰”的一下掀开,里面缓缓冒出一个人头来。


——正是沈卓。


他面无表情:“程老板,放开她。”


程善昌惊得后退:“你、你你你……怎么在里面?!”


尽管如此,他的手却仍然死死攥着陶夭,不肯松开。


沈卓迅速从棺中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语气淡淡:“我……检查棺材密封性。”


陶夭险些晕倒:“沈卓!你还和他废什么话!还不来救我!”


她故意用程清珩的牌位激怒程善昌,还带了她的尸体来,就是要逼他说出一切的真相。


谁知道,棺材瓤子居然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