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神庙祈福

芸州。

通往荒山山神庙的官道上,人头攒动。

孟萱正抱着怀中十一岁的儿子孟安,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面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可一想到传闻中那位神通广大的山神娘娘。

一想到只要进了山神庙,就能得到荒山大夫的免费诊治。

她便又咬紧了牙关,强撑着继续往前挪动。

“娘,我好冷。”少年靠着他,一张脸和脖子都成了红色。

不一会儿,他又难受地动了动脖子:“娘,我感觉好热。”

“儿子别怕,我们很快就到山神庙了,只要去山神庙祈福,我们就可以让荒山的小大夫免费诊治。”

“到时候,你肯定能好的!”

她一边和儿子说话,一边听身旁同样灾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前不久,山神娘娘显灵了!那可恶的疫妖都被娘娘的信徒给收拾了!”

“是啊是啊,听说只要去庙里点上一炷香,就能分到粮食,生病的还能让大夫给瞧瞧,不收一个铜板!”

“还有还有,荒山还要在咱们芸州建工厂呢!跟青州一样,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这些话语,如同久旱甘露,滋润着孟萱的内心,又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自那可怕的瘟疫爆发,城外游荡脓包怪物的时候,她的书生丈夫便卷了家中仅剩的细软。

连夜抛弃了她们母子,不知所踪。

若不是她一直强撑着,恐怕早就没命了。

可儿子孟安,却在逃难途中染上了风寒。

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不行。

如今的芸州,到处都是一片哀嚎。

能救他们的,只有山神娘娘。

这座山神庙,是她最后的希望。

队伍极长,宛如一条不见首尾的长蛇,蜿蜒盘旋在山道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夹杂着灾民们身上特有的汗酸味和尘土气息。

怀中的孟安,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小脸烧得通红,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痛苦呻吟。

“安儿,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到了。”孟萱柔声安慰,心中却焦急如焚。

她伸出手,轻轻拨开儿子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眼中满是心疼。

就在这时,孟萱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侧不远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面容带着几分自命清高书生气的男子。

不就是她那在瘟疫爆发时,便卷了家中仅剩的细软。

抛下她们母子独自逃生的丈夫周文才吗?

孟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畜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文才此刻自然也注意到了孟萱。

他和一个女子走在一起,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却又挺直了腰杆

周文才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几步上前,粗鲁地挤开挡在前面的几个老弱妇孺。

直接来到孟萱好不容易排到的位置。

这个位置非常好,距离山神庙已经非常近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进入庙中,为山神娘娘点燃一炷香。

然而,这个抛弃妻子的家伙,却将他们好不容易排到的位置抢走!

孟萱下意识地将儿子往怀里更紧地护了护,怒火直冲头顶。

“周文才!你在干什么?”声音愤怒不已。

周围的灾民纷纷侧目,好奇地打量着这对起了争执的男女。

周文才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挤,眼看就要将孟萱挤出队伍。

“我们儿子生病了!”孟萱气急败坏地喊道,希望这个家伙还能有点良心。

“如果得不到荒山的诊治,他会死的!”

周文才这才停下动作,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随即,他看到了孟萱怀中面色通红的孟安。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被刻薄所取代。

周文才嗤笑一声,斜睨着孟萱怀中的孟安,语气轻蔑至极:“谁知道这是你从哪里生的野种?”

此言一出,孟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他怎么能说出如此歹毒的话?

周文才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一脸理直气壮地继续道:“就是我的孩子又怎么了?”

“如今,我也生病了,浑身难受!他就得给老子让让道!”

他指了指自己发黄的脸色,一副自己才是最需要救治的模样。

“不然这队伍长得跟什么似的,我得排到猴年马月去?”他唾沫横飞,满脸的自私与凉薄。

孟萱被他这番无耻言论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她踉跄着,死死抱住儿子,不让他被周文才挤开。

“你,你无耻!”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凉薄到如此地步。

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这般对待!

怀中的孟安,原本因病痛而迷迷糊糊。

此刻却像是被父亲这番话刺激到了,猛地睁开眼睛。

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死死地盯着周文才。

脸上满是恨意!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孟萱的脖子,身子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

“你走!”孟安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对着周文才怒吼。

“是你先不要我们娘俩的!”

“你还差点把我娘推到那些怪物身上!”

小家伙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泣血,恨不得一刀把这个家伙捅死!

瘟疫初起时,城中大乱。

他们一家三口缩在家里,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外出,才引来那些形容恐怖的怪物。

母亲是为了救父亲,主动拿着铁锹走出去,砸向那个怪物的头颅。

然而这个家伙,却毫不犹豫地将孟母往前一推,自己转身就跑!

如果不是母亲反应快,拉着他躲开,恐怕母子俩早已成了那种怪物!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孟安的心里,让他每日都含恨在心。

“去去去,孟萱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女,能够嫁给我这个童生,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拿你挡一下怪物怎么了?”

“以后,以后我可是要考秀才考举人,做大官的!”

“只有我的命才重要,普通的贱民怎么能和读书人相比?赶紧带着你的小野种离开,不要挡我看病!”

“去死吧!”孟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衣襟里面摸出一把匕首,眼看着就要冲过去。

“孽种,你竟然敢拿刀对着我!”周文才惊恐怒吼。

紧接着,他又拔高声音,向周围人嚷嚷道:“你们看,这不是孽种,这是什么?孩子都可以拿刀指着父亲了!”

“今天他能用匕首指着我,明天就能把我杀了,我就是把他们推到怪物堆里面又怎么样了?这是他们娘俩找死的!”

“我一个童生,以后还得继续科举,去朝廷做官呢,不比她和这个野种金贵?”

话音落下,有人看着女子面露同情。

也有人非常赞同。

这个书生说的确实没错,如今这世道,读书人确实比普通的农户金贵。

这书生就是不要这个儿子,以后考取功名,住到京城里面的时候有的是人,可以给他生儿子啊!

看到这一幕,孟萱浑身冰冷。

这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儿子,儿子,不要激动。”她死死地攥住匕首,生怕儿子落下弑父的罪名。

有着这种罪孽,即便是山神娘娘,也不会收他们为信徒吧?

就在孟萱绝望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出来。

“是谁在那里嚷嚷?”林安娘领着林婵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