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叙 作品

第175章 我打算让你色诱西南兵马都指挥使谢观澜

黑衣少女从怀袖里抽出舆图,在桌案上利落展开,“咱们大魏王朝还有一支残存的旧部,约莫五万人,在江南这一带。但想要推翻周国政权的话,仅凭这支旧部还远远不够。

“所以,我打算让你色诱西南兵马都指挥使谢观澜,让他为咱们冲锋陷阵。自然,无论是利益交换还是色诱,我不会只委屈了你,需要的时候我也会亲自上场,再拉拢别的几位诸侯王。

“事成之后我将称帝,但因为身体原因我不能生育,所以我将立你为皇太女。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她滔滔不绝,已然规划好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但闻星落完全没听进去。

——你母亲乃是前朝公主。

她的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过往种种,全都连成了一条线:

父亲迎娶母亲的那年,恰是周天子称帝的那年;母亲异于寻常女子的美貌和仪态,母亲祭拜的那些无名牌位……

所以,穆尚明想从父亲那里知道的秘密,就是这个?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黑衣少女不满。

闻星落抬眸看她,面上始终保持沉静,“我不知道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不过是边陲之地的普通女子,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蜀郡,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前朝公主?”

她不知道黑衣少女究竟是善是恶。

多警惕些,总是错不了的。

黑衣少女轻哂,“你觉得我在试探你,对不对?”

闻星落依旧面色冷淡,“我说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像是话本子看多了,走火入魔把剧情带入现实的那种人。”

黑衣少女瞪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掀起衣袖。

本该白嫩如玉的手臂,遍布新伤旧疤。

最惹人注意的,是烙印在手腕上方的一个“瓒”字。

瓒……

闻星落的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些信息。

她隐约记得前世去东宫赴宴时,曾在宴会上惊鸿一瞥,在舞姬赤裸的手臂上看见过这个烙印。

京城贵族以豢养奴隶为荣,时常会攀比谁的奴隶数量更多、质量更好,他们把自己的名字烙印在奴隶的皮肤上,恶趣味地留下永久的记号,证明这个奴隶是他们的所有物。

瓒……

东宫幕僚虽多,可有资格豢养奴隶的,就只有太子和几位东宫官员,以及太子最信任的那位心腹——谢三爷。

她这个所谓的表姐,是谁的奴隶?

黑衣少女道:“城破之前,我爹娘通过水路把姑母送出了京城。但我爹娘肩负责任,不能像姑母那样离开。我爹又枯守皇城两年,直到兵尽粮绝,才在城楼上万箭穿心而亡。我娘殉情,刚出生的我被托付给了老臣,假作他的孙女。

“后来那老臣也被新帝赐死,我同其他前朝臣子的子嗣一起没入官奴,直到七年前被太子赐给他的心腹——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账!”

少女肌肤雪白,下颌线极为利落,从开始到现在脸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是个宝剑般出挑锋利的美人。

但此时此刻,她抚摸手腕上的“瓒”字烙印,恨得咬牙切齿,仿佛恨不能把这块皮肉活活撕咬下来!

闻星落看着她,脑海像是一本急剧翻页的书。

东宫里的那些官员,谁的名字里面有“瓒”字?

前世为了从众多世家贵女之中脱颖而出,搭上太子这条线,她暗地里费了不少功夫,甚至不惜贿赂讨好东宫官员,因此她是知道那些人的名讳的。

可是无论她如何在脑海中搜索,都找不到名字里带有“瓒”字的官员。

莫非是那位从不显山露水的谢三爷?

他真名为谢瓒吗?

黑衣少女放下衣袖,“我是在其他官奴的掩护下逃出来的,为了送我离开,他们牺牲了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还在等我带着援军回去,带他们脱离奴籍重回故国。表妹,你我任重道远。”

她朝闻星落伸出手。

闻星落没碰她。

黑衣少女也不恼,平静地收回手,“我叫魏高阳,小字萤,萤火虫的萤。”

闻星落攥紧手帕。

前朝名魏。

原来母亲不叫卫姒,而是魏姒。

“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魏萤问道。

闻星落道:“什么事?”

“让你色诱谢观澜的事啊!他麾下有三十万兵马,可助你我成就大业。”

闻星落没吭声。

她这表姐从京城来,不知道谢观澜将来也是要谋反的,他有他自己的大业。

至于色诱……

她本就为了感情的事烦恼不堪,她这位表姐初来乍到就提起谢观澜,不禁让她更烦了。

于是她没搭理魏萤,撑着脸陷入冥想。

终于回到王府,闻星落借口魏萤是她新买的丫鬟,将她带进了屑金院。

一番洗漱更衣,她才带着魏萤去见卫姒。

此时暮色四合,谢靖在外面与同僚吃酒还没回来,主院里只卫姒一个主子。

魏萤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木匣子。

除了在闻星落面前略显话痨,她在旁人跟前似乎很高冷,只淡淡道:“这是我娘的遗物。”

闻星落望去,匣子里面没什么贵重物品,只一盒斑驳褪色的双凤琉璃胭脂、两朵黯然失色的宫花、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宫裙。

卫姒怔怔看着,忽然滚落珠泪。

她伸出手,近乎颤抖地轻抚那些物件。

闻星落担心,“娘亲?”

卫姒闭了闭眼,“这盒胭脂,是二十年前,我在东宫玩耍时,和皇嫂一起采燕支花做成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却没料到京城之外烽烟四起,这是我们俩这辈子,一起做的最后一盒胭脂。”

闻星落若有所思。

能一起采燕支花、一起做胭脂,母亲和魏萤的娘亲关系一定很好。

她和乐之就一起制过胭脂,她知道这是和好朋友才能一起做的事。

卫姒拿起宫花。

烛火下,金丝黯淡红娟泛黄,华丽却又陈旧的样子,像极了花开荼蘼时急剧凋敝衰朽的王朝。

“皇兄和皇嫂送我出城的那夜,一切都很匆忙。那年我才十五岁,是大魏国最受宠的公主,我被保护得很好,整日无忧无虑活泼懵懂,不知山河破碎,不知这一去就是永别,只当是将来还会回来。

“我很娇气,在船上哭闹着不肯走,央求皇兄让我回宫收拾行装,让我带上宫裙和首饰妆奁。或者,起码让我带上新得的这两朵宫花。”

卫姒语调沉沉,宛如旧时的雨敲在枯朽的芭蕉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