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mr 作品

合昏尚知时 鸳鸯不独宿

十月的长安,夜凉如水。吴府后院灯火通明,檐下的灯笼在秋风中轻轻摇晃,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吴巨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手中攥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猛地摇曳,将他肥硕的身影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一道柔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三姨娘白氏扭着腰肢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参茶。她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杏眼桃腮,肌肤如雪。一袭藕荷色罗裙裹着窈窕身段,行走时环佩叮当,带着一股脂粉香气。

吴巨山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今日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

白氏轻笑一声,葱白般的手指抚上他的肩膀:"老爷多虑了。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事做得天衣无缝,连官府都没起疑。至于夫人..."她红唇微勾,"那贾大夫早就回老家养老去了,谁能查到什么?"

吴巨山眉头紧锁,额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可秋月那丫头..."

"她?"白氏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说的话谁会信?老爷只需说她记恨您没去刘家接她,故意污蔑亲父..."她凑近吴巨山耳边,吐气如兰,"虎毒不食子,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会觉得是那丫头胡言乱语。"

吴巨山神色稍霁,却仍不放心:"可那许延年..."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白氏不屑地撇嘴,腕上的金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老爷在长安经营多年,与多少达官显贵交好?还怕他一个大理寺少卿?"

她说着,纤纤玉手已探入吴巨山衣襟。吴巨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欲色:"你这妖精..."

白氏顺势跌入他怀中,发间金步摇轻颤:"老爷,春宵苦短..."她声音娇媚,眼中却冷静得可怕。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吴巨山突然推开白氏,烦躁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账本。"

白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又换上笑脸:"老爷这是信不过妾身?"

吴巨山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书架,取下一本《论语》,轻轻一按机关,书架竟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里整齐码放着几本账册,他一一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

"老爷也太过小心了。"白氏倚在桌边,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杭州老宅的账本早就处理干净了,谁能找到证据?"

吴巨山重新锁好暗格,转身时脸色已好了许多:"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捏了捏白氏的脸颊,"这些年多亏有你出谋划策。"

白氏娇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十四年前,她还是平康坊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戏子,因唱得一曲好《霓裳》被吴巨山看中。那时的吴巨山已是长安绸缎行的新贵,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为她赎身。

她至今记得那个雨夜,吴巨山醉醺醺地闯进她的闺房,将一袋金锭扔在桌上:"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

那时的她多天真啊,以为遇到了良人。直到进了吴府,看到正室木婉瑜温婉大气的模样,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玩物。可她白芷岂是甘于人下之辈?

"老爷可还记得,当年妾身第一次给您出主意?"白氏忽然问道。

吴巨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怎会不记得?你说木家那老东西碍事,让我在茶里..."

"老爷!"白氏急忙捂住他的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隔墙有耳。"

吴巨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府里都是我的人,怕什么?"他搂住白氏的腰,"要说还是你有手段,那老东西一死,木家的产业就全归我了。"

白氏靠在他怀里,眼中寒光一闪:"是老爷洪福齐天。"她声音甜腻,心中却冷笑连连。这蠢货至今不知,那杯茶里的药,是她从西域商人那里重金购来的奇毒,无色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

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吹落,轻轻拍打在窗棂上。吴巨山突然打了个寒颤:"你说...鸿沅和鸿淏,会不会..."

白氏脸色微变,随即娇嗔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公子和二公子是意外身亡,与您何干?"她指尖轻点吴巨山胸口,"您可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啊。"

吴巨山沉默片刻,突然抓住白氏的手:"芷儿,这些天...我常做噩梦。"

白氏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关切之色:"老爷梦到什么了?"

"梦到婉瑜..."吴巨山声音发颤,"她七窍流血,指着我说...说我害了她全家..."

白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仍柔声安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爷是太过劳累,才会胡思乱想。"她取出一只小巧的香囊,"这是妾身特意去大慈恩寺求的平安符,老爷带在身上,保准噩梦全消。"

吴巨山接过香囊,凑到鼻前嗅了嗅:"好香。"

"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白氏笑道,"老爷今晚就在妾身房里歇息吧,妾身给您按按头。"

吴巨山点点头,神色松快了些。他搂着白氏往外走。

两人相携走出书房,穿过曲折的回廊。夜风渐起,吹得檐下灯笼摇晃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扭曲着投在墙上,如同两只纠缠的恶鬼。

白氏的院子在府中最幽静处,院内种满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布置得极为精致。几个丫鬟见主子回来,连忙上前伺候。

"都下去吧。"白氏挥退下人,亲手为吴巨山宽衣解带。

烛光下,她肌肤如雪,身段婀娜,看得吴巨山口干舌燥。白氏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怀抱,取出一壶温好的酒:"老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吴巨山不疑有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入喉肠,他只觉得浑身燥热,眼前的美人越发诱人。

"芷儿..."他喘息着扑上去。

白氏娇笑着躲闪,眼中却一片冰冷。这酒里加了西域秘药,能让人欲火焚身,却也会慢慢掏空元气。这些年,她没少给吴巨山喝这种酒。

帷帐落下,烛火摇曳。白氏在吴巨山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蠢货以为她是真心待他?可笑!等她的儿子继承家业,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这老东西!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吴府陷入黑暗。只有白氏院中的灯笼还亮着,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一双窥探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吴巨山终于沉沉睡去,鼾声如雷。白氏嫌恶地推开他汗湿的手臂,起身披衣来到窗前。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大理寺轮廓,眉头微蹙。许延年...这个名字近日总让她心神不宁。

"姨娘。"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白氏头也不回:"查得如何?"

"许少卿确实派人去了杭州。"黑影低声道,"不过咱们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们查不到什么。"

白氏冷哼一声:"废物!人都派去了才来报信?"她转身,烛光映照下,那张美艳的脸竟有几分狰狞,"去,把贾大夫解决了。"

黑影迟疑道:"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蠢货!"白氏压低声音,"留着他才是祸害!做得干净些,伪装成意外。"

黑影领命而去,很快融入夜色。白氏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金镯。这是吴巨山送她的第一件首饰,如今看来,却显得如此廉价。

"姨娘..."又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走进来,"三少爷又发热了。"

白氏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不是刚请过大夫吗?"她匆匆披上外衣,"去,把那个陆大夫请来。"

小丫鬟迟疑道:"可那陆大夫是许少卿的夫人..."

"管她是谁!"白氏厉声道,"只要能治好我儿,就是阎王爷也得请来!"

她快步走向儿子的院子,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这病来得蹊跷,莫不是...报应?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狠狠掐灭。不!她白芷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心狠手辣。神佛若有眼,早该劈死吴巨山那个负心汉了!

夜更深了,吴府一片寂静。只有三少爷的院子里还亮着灯,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在秋夜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