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窥视的凉意
古钟周身散发着柔和却又庄严的金光,细听之下,还能听见阵阵低沉而悠远的嗡嗡声,仿佛是来自九霄云外的梵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抖。
几只怨灵见到这口大钟,瞬间如同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眼中满是惊恐,慌乱地四处逃窜,想要逃离这恐怖的束缚。
然而,那只魔兽却反应迟钝了些,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大钟便如泰山压顶般,“轰”的一声,将它狠狠地盖在了地面上。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钟渐渐消散于无形,可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那只魔兽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几只怨灵见大钟消失,原本惊恐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一扭头,却发现刚刚还与它们对峙的魔兽不见了踪影。
它们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那股对若水的怨恨和杀意便再次涌上心头。
它们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如同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股脑地朝着若水冲了过去。
若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要去救夏时予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只能全力应对眼前这群穷凶极恶的邪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水不经意间瞥见,一头威风凛凛的巨龙正驮着几个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着夏时予的方向疾驰而去。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一道炽热无比的火焰喷涌而出,如同一把利剑,精准地射在了抓住夏时予脚踝的那只怨灵的手臂上。
那手臂在火焰的灼烧下,瞬间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夏时予失去了支撑,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巨龙反应极快,猛地俯冲而下,稳稳地接住了夏时予,让他免受了坠地之苦。
若水看到夏时予安然无恙,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长舒一口气,随即不再犹豫,转身全身心地投入到与怨灵的战斗之中。
在与怨灵的交锋中,若水越发觉得这些怨灵诡异至极。
它们身上的怨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而且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狡黠,竟似有自主意识一般,不再是单纯被邪气驱使的行尸走肉。
另一边,君景琰被红樱安置在一片巨大的鱼鳞片上。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神情木讷,宛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之前的记忆,如同一团乱麻,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每当他努力想要抓住某个片段时,那记忆却又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刚刚颜云溪消散的那一刻,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些清晰的和模糊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神界与溪宝共度的那一个月时光。
那些甜蜜而又旖旎的画面,那些鱼水之欢的瞬间,此刻想来,竟全是溪宝心魔作祟的结果。
君景琰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满是自嘲:“我竟如此愚钝,被这虚幻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但转念一想,他又暗自庆幸,还好木羽最终为溪宝选择了自己,而不是那个人。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下半身那正逐渐消散的身体上,从脚开始,一点点地化为虚无,此刻已经蔓延到了腹部。
他微微抬起头,仰望天空,只见四周的灵力如百川归海般,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半空中聚集。
那灵力越聚越多,不知不觉间,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在旋涡的中心,隐隐有紫色的光芒闪烁,却又不似寻常雷电那般耀眼夺目,透着一股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息。
君景琰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处,感受着那有力而规律的跳动,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温暖而又安心的笑容。
…………
木羽于激烈的打斗间隙,目光匆匆掠过下方那惨烈的战场,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片哀鸿遍野之景。
随她一同前来的天兵天将们,正各司其职,或拼尽全力抢救着伤者,那紧张的神情与急促的动作,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或使出浑身解数,与凶猛残暴的魔兽展开殊死搏斗,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决绝的杀意。
还有的在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四处飘荡的怨灵,似在为这混乱的世间挽回一丝安宁。
见此情景,木羽眉头紧蹙,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混沌的上空。
自再次踏入这片是非之地,一路上,木羽的心中便如翻江倒海般,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她反复思忖着,为何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身不由己地前行。
她隐隐觉得,神主或许早在离开之前,就已精心安排好了这一切,然而,命运弄人,这一切竟被自己、红樱,还有那突如其来的魔域人搅得支离破碎。
他们不仅破坏了神主为她精心筹备的历劫大计,让她试图以情融化魔骨的计划功亏一篑,更让九重天陷入了如今这般岌岌可危的境地。
木羽的目光再度扫向下方,只见红樱正独自一人,毅然决然地挡在那五个后团结在一起的魑将面前,双方瞬间陷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红樱身姿矫健,如灵动的飞燕,在魑将们的围攻下穿梭自如,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凌厉的气势。
尽管从表面上看,红樱似乎并未落于下风,但木羽深知,双方境界相差无几,这场战斗的胜负,依旧难以预料。
此时,魑悬正全力抵挡着木羽的最后一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待稳住身形后,他竟以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凝视着木羽,那眼神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回忆,缓缓开口道:“你没有小时候爱笑了。”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木羽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警惕与不屑,冷冷地回应道:“你们魔域的人都喜欢攀关系吗?”语气平淡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才与魑悬交手上百个回合,木羽气息平稳,连大气都不曾喘一下,显然游刃有余。
魑悬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我见过你。”话音刚落,只见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一道漆黑的裂缝,如恶魔张开的巨口,缓缓地撕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木羽目光一凛,却依旧神色从容,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将手中的短刀与短剑轻轻一合,两柄利刃瞬间连接在一起,在半空中飞速旋转,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道:“我的记忆里可没有你这个人。”顿了顿,又特意加重语气道:“哦,不,是没有你这个魔。”
魑悬看着木羽的动作,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以他的能力,若想独自脱身,并非难事,可地面上的魑幽梦五人,却让他忧心忡忡。
若继续与木羽和红樱纠缠下去,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而他们此次前来,魔骨已然到手,实在没必要再在此处耗费精力。
他的想法,与魑幽梦、魑雷等人不谋而合。
然而,红樱却如一块难缠的狗皮膏药,紧紧地黏住了他们。
红樱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每次都能悄无声息地贴近他们,可当他们想要反击时,红樱却又如灵动的鱼儿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红樱伤不到他们五人,他们也同样无法对红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唯有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愈发浓烈。
木羽听闻魑悬那句“我见过你”,眉心瞬间又拧成了个疙瘩,往昔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六岁到十五岁那段被严苛管束的岁月里,每次她因顽皮或疏忽被罚,在济阳峰中顶着烈日、忍着寒风认真修炼法术时,后背总会莫名泛起一阵被窥视的凉意。
她曾满心狐疑,在偌大的庭院里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始终不见那偷窥者的踪影。
如今,罪魁祸首竟直接跳出来认了这桩陈年旧事,木羽心中怒火与嘲讽交织,冷冷开口,声音如冰刃般锐利:“哦,不用跟我套近乎。既然你们魔域之人这般大张旗鼓地来了,那今日,就全部都留下吧!”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魑悬却似对木羽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看似真诚的笑意,说道:“我很欣赏你,如果不是我们两个身份不对位,那我们会成为一对知音。”那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复杂的情感,似是惺惺相惜,又似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木羽眉头一挑,目光如炬地盯着魑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过你那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都敢跑到神界来窥探我。”
“怎么,是觉得神界无人,能任你肆意妄为?”
魑悬心中五味杂陈,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一旦揭开,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混沌的天空,仿佛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去,缓缓开口:“说起来,我原本并非魔域之人。”
“我一出生,便在那八重天,那是一个仙气缭绕、祥和安宁的地方。”
“我的家族,在八重天虽不算权势滔天,却也安居乐业,族人之间和睦相处。”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可是,命运弄人。”
“家族中出了一个叛徒,他为一己私欲,引来了父亲的对家。”
“那些人如饿狼般扑来,对我们家族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鲜血染红了家族的每一寸土地,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我父亲拼尽全力,将我送出了八重天,他只来得及对我说一句‘活下去’,便消失在了那片火海之中。”
说到此处,魑悬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带着满心的恐惧与绝望,在混沌中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意外地坠入了魔域。那时的我,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吊着。”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蓉城太子殿下出现了。”
“他如一道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与敬仰:“他安排人悉心照料我,教我修炼之法,教我识字读书。”
“我们虽名义上是上下级,可在我心中,他更像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誓,至死都不会背叛他。”
魑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与无奈:“后来,蓉城太子殿下说他有要事要办,临走前,他将自己的肉体托付给我,让我守住。”
“我日夜守在他的肉体旁,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谁能想到,最后竟被上古时期的魔神钻了空子,强行借用了他的肉体。等我发现时,才惊觉他的魔骨竟流落在外。”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决绝:“为了守护蓉城太子殿下,也为了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一个警告,我与那魔神做了交易。”
“我允许他暂时使用蓉城太子殿下的肉体,以此向那些蠢蠢欲动的老东西施压,让他们不敢有篡位的想法。”
“也正因如此,我鼓动了那些长老下界,来辅助魅十他们。”
魑悬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落:“可如今,我们只见到了大祭司,其他的几个长老却始终不见踪影,也不知他们究竟去了何处,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