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箭在弦上
邵牧这张休书扔出来，郑氏的脸色顷刻间变了。
一股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牧儿竟是有备而来？他是这样谋定而后动的缜密性子吗？
她迟疑着将视线移向邵牧，看到了一张冰冷的脸。
冰冷且……胜券在握？
不可能。
郑氏被自己心中冒出的猜想怔住，随即立刻否定。
她的牧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也是他的孩子呀。
张静婉盯着地上那张休书，倒是没有太意外，反而越发印证了心中猜想。
她抬眸看邵牧：“世子，用婴孩的一条命，换一封休书，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
邵牧眯眼：“你做时就应该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
她眼睛转向郑氏：“婆母，我不认。”
郑氏回神，略一摆手，身边嬷嬷去把地上的休书拾起，收了起来。
郑氏转向邵牧：“牧儿，休妻之事岂能如此随便？此事尚有疑窦，若是误会，阿婉岂不是平白受了冤屈。”
邵牧“哼”了一声，也看向郑氏。
“怎么会是误会呢，母亲，过两日这消息便会传遍京都城，到时人人皆知她张静婉是个毒妇，若我不休了她，永安侯府的颜面何在啊？”
“谁敢将府中的事……”
郑氏话说一半，突然怔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邵牧，方才一闪而过的猜想再次在心中放大。
“牧儿你？”
邵牧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父母。
这么多年他也早对这二人的性子了如指掌，不将箭放在弦上，他们是不会妥协的。
当年，他便是为这愚孝，被此二人耽误，才错娶了他人，导致如今彻底的失去了阿若。
他绝不会再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阻碍。
眼神中的笃定与威胁皆被郑氏看在眼里，猜测被验证，她捂住了嘴。
邵侯瞧不得邵牧这种狂妄模样，要骂，被郑氏扯住。
“侯爷”，她唤了声，心中己然大乱。
万万没想到，此事竟是如此？
是牧儿设计的？只是为了休妻？
他将可以封锁在府内的消息传到外边，便是要将整个侯府架在火上烤，这事得要有个了断，必须得揪出个幕后真凶。
可这真凶绝不能是牧儿，否则他们永安侯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若是推到婉儿头上。
郑氏这才开始真正认真思考这件事中的利与弊。
张家是有个在宫中做贵妃的女儿，但先帝驾崩，张贵妃己然成了太妃，膝下无儿，与赵太后并纠葛，算是相安无事，可荣宠也早都没了。
当年与张家订下婚约，他们也是瞧上了张家多年的声誉以及当年的张贵妃这层宫中的关系。
结亲时，宫中势力虽然己经变了，可比起风头太盛的将军府，还是早有婚约的张家更为稳妥。
将军府这几年再得势，林将军军功再盛，到底是布衣出身，根基浅，若哪天前线失利，全家都会受牵连，哪里比得过西平八稳且富庶一方的张家？
牧儿可以承袭侯位，又不需要在朝为官为家中争光，稳住侯府荣耀便可。
所以当年她才会坚持让牧儿娶了张静婉。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为林家那个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的闹成那样。
如今人都走了，还要闹？
他如此大费周章想要休妻，莫非是还想把林家那个娶回来？
想到这，郑氏心中诸多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她的牧儿绝不会这样狠心，绝不会主动去害死自己的孩儿，一定是林家那个在后面撺掇！
她就说，牧儿怎么去了趟将军府再回来，便性情大变，日日往孙姨娘院中去，怕不是在将军府时便被那贱人蛊惑了！
这才回来闹出这一出！
想到这里，郑氏心里冒出密密麻麻的恨意。
做妾他们都不要的贱人，居然还妄想用这一套逼走她的儿媳，好来做她侯府的正妻？
真是痴人说梦！
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那贱人如愿！
郑氏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开口道：“牧儿，传言传言，都是人口中传出来，传言要如何，当然只看人怎么说了。”
邵侯听着，不懂她话锋怎么突然变了，奇怪地看着她。
郑氏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张静婉瞧着，便知道自己这个婆母对此事心中己经有数了
正好是个机会，她也看看这婆母要如何处置这事。
妻子管理侯府多年，邵侯自然知晓她的手腕，交换过眼神便不再多言。
反倒是邵牧皱了眉：“母亲，这是何意？你要包庇这毒妇？”
郑氏道：“得是婉儿做的，我才能说得上是包庇。”
话说到这，邵牧也懂了，母亲没瞧得上他那点威胁。
两年前的无力感再次袭来，这侯府就像是一张大网，扯着他，让他无论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与无力一起涌现的还有深深的烦躁。
“母亲，您既己明了我的意思，还是要阻我是么？”
郑氏蹙眉：“我正是明了了，才更觉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邵牧哼笑了一声：“从长计议到何时？到阿若嫁与他人？到我二人再无可能，您与父亲便满意了是么？”
“邵牧！你这是什么语气？如此不尊父母，目中无人，一意孤行，你是又想吃家法了？”邵侯拍椅怒喝。
邵牧沉了眼眸，不闪不退：“父亲，母亲，没时间从长计议了，此事今日必须有个结果。要么，让我休了张静婉，要么去报官，让府衙的人进来详细查探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丑事怎能惊动府衙？”
“你这个逆子！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如何去府衙报官！”
面对二人的斥责，邵牧毫不在意，冷淡道：“这么多年，后院这些阴私法子，我也见得多了。见多学多，倒是也知道，什么叫纵横谋略，有备而来。报官何须我自己去？”
郑氏一愣，忽的发觉他身边一向跟着的顺安不在，只有守成一个。
“顺安呢？”她质问守成。
守成未答，邵牧先道：“跟母亲猜得一样，顺安如今便守在京兆尹门口，太阳落山前，要么我去寻他，要么他击鼓报官。”
他早就知道的，要让这二人妥协，得箭在弦上才行。
郑氏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邵侯气的胡子乱颤，当即就要让人把他绑起来押到祠堂去。
邵侯气的是他这副目无尊长的态度。
郑氏却从中看到了更多。
这所谓的人证物证，在府中后院，算得上是证据，可对府衙的差役而言，根本经不住查验。
只一两个纰漏，便能顺藤摸瓜，摸到幕后之人。
牧儿是在威胁他们，拿他自己的声誉和前途威胁他们。
要么让他今日休了张静婉。
要么便让官府来将家丑查个干净。
郑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落在邵牧身上的眼神，转向了张静婉。
她道：“事己至此，罪状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