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乔幼苗接过包裹时,指尖触到油纸外的油点子。包裹小得可怜,拎在手里估摸着也就六七斤重,她连眼皮都没抬,语气冷淡地说:“谢谢,不过下次别帮我拿了,我自个儿能去领。”
这话像块冰疙瘩砸在温砚舟脚面上,他脸上的笑僵了僵,扶了扶眼镜框才掩饰过去。
其余的知青互相使眼色笑,温砚舟还摆着四九城的架子,谁知道乔幼苗理都不理他。
回了女知青的土坯房,乔幼苗把包裹往炕桌上一扔,拿剪子直接绞开了,露出里头油乎乎的油纸包。
拆开看,两只瘪塌塌的咸鸭子蜷在里头,鸭皮泛着陈油的哈喇味,像是去年剩下的落脚货。
旁边是两袋用麻绳扎口的干货,桂圆干的袋子底漏了个小眼,掉出几粒黑黢黢的果子。
她手沾了沾油塞进嘴里,肉味又柴又腥,分明是旧年没腌好的剩货。
可这股子咸香混着油味,又勾得她胃里直泛酸水 —— 自打下乡后,票证早用完了,锅里连油星子都少见,日子真是过得苦不堪言。
“这东西不能久放,明天就蒸出来吧!” 她嘟囔着把鸭子重新包好,突然想起隔壁男宿舍的傅斯年。
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就是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她掂量了下,抓了两把黄豆泡进瓦盆里,黄豆在冷水里沉沉浮浮,像极了她这会儿七上八下的心。
摸到男宿舍门口,乔幼苗的棉鞋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声。
“年哥,年哥,在家不?” 她把鸭子放在脸盆里,端着去了男宿舍门口,扬着嗓子喊,心里却打鼓 ,她是奔着傅斯年下乡的,但很快乡下清苦的日子就打倒了她。
她是杨玉贞的女儿,自利为上,自己都活不明白了,追什么男人,很快,她就开始哭叽叽的适应环境,可是乡下的环境真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她带来的一堆好东西,最终谁也没舍得便宜,都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偶然有些给了乡下大姑娘小媳妇,让她们帮着干活。
门 吱呀 开道缝,傅斯年倚在门框上,中山装的风纪扣系得死紧,领口露出的白衬衫熨得笔挺,跟这土坯房格格不入。
他挑眉看着她,眼神跟刀子似的:"啥事?"
两人是同学,上学的时候,乔幼苗总能带好多好吃的东西来学校,所以两个人关系算是好朋友。
但他对于乔幼苗只有淡淡的好感,对于她追自己下乡,只有厌恶感,这姑娘太脑残了,她要真爱自己,不能留在城里,然后三不五时给自己邮点吃的,不比跟着下乡好!
乔幼苗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把话抛出来:"我妈给我邮了两只咸鸭子,我这手劲砍不动,你帮我剁剁呗,分你一半。"
傅斯年突然笑了。
这才对啊,这才是正确的追求人的方式。
傅斯年最烦别人只带着一张嘴来追求他,太没诚意了。
这半年的乔幼苗都让他慢慢没那么喜欢了,幸好,他喜欢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行,我就帮你这个忙。”
傅斯年突然笑了,接过盆就去干活了,却让乔幼苗心里咯噔一下。
她记得刚下乡时,傅斯年见她追着来,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说她 "脑子进水"。
可这会儿他接过瓦盆,指尖碰了碰她冻红的手背,语气松快了些:"行,算你有点眼力见。"
乔幼苗眼风扫了下屋内,傅斯年的铺位收拾得板板正正,枕边还放着本翻旧的《毛选》。
看傅斯年抄起菜刀剁鸭子,乔幼苗蹲在灶门前烧火,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刀刃剁在骨头上发出 "咚咚" 响,油星子溅在傅斯年的袖子上,他也不嫌弃。
她偷偷瞄他挺直的鼻梁,突然觉得这一步走对了 —— 傅斯年这样的男人,就得拿实惠拴住。
夜里躺在冷硬的木板炕上,乔幼苗翻来覆去睡不着。
炕席下的老鼠窸窸窣窣跑过,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信,油灯芯 "噼啪" 爆了个火星。信是大院里的发小写的,字里行间全是家里的糟心事。
“你大哥把闺女送回给妈带,你二哥离了婚又娶了新媳妇,连你爸都离婚再婚了。”
“你妈带着你大侄女去部队找你大哥了,你爸和你二哥还举行婚礼,真不要脸,幸好你大哥回来了,拿皮带把安寡妇母女抽得满地找牙,老带派了!我把院门锁上了,我怕有人告状,你见着你大哥和他说,是我锁的院门!”
“老房子是你爸你哥带着安寡妇一家住着,安寡妇得了那种脏病,被送到乡下了,现在治好了,年前治好了,又回来了,但没有人和她打交道了,怕传染。”
乔幼苗早就知道,那个家没她就得散!
妈妈还不相信她。
她在家里,总是安抚这个安抚那个,安抚全家人。
每天对着谁都要甜言蜜语,心好累,她早就不想在那个家里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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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写出活人感,哪怕是配角也有她自己的逻辑和视角。
明天继续杨玉贞视角,杨玉贞要搞集体相亲大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