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既尽 作品
41. 燃犀照鬼
“二位莫不是......想要救他？”崔婠婠抬手抚了抚鬓角，缓步走下戏台。待走到许庭之身边时，语气一转，笑道：“可惜呀，他不会和你们走的。”
眼下她离得近了，闻昱鼻尖嗅到了一股异香。不似他知道的任何一种熏香，但这幽幽香气却是随着崔婠婠的靠近扑鼻而来。他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只瞧见台前的长案上有一个精巧的小香炉，正袅袅的冒着青烟。
“那可未必，若叫这人知晓崔姑娘你的真实模样，只怕会避之不及。”凌芜不以为意的说。
闻昱看着对面一直痴痴望着崔婠婠的许庭之，眉心微动这才意识到不对来，适才凌芜说崔婠婠是鬼，且许庭之言语中提到的玉晴也是已死之人。那么，不管是崔婠婠还是玉晴，都不应该被许庭之这个普通人轻易瞧见，更别说崔婠婠还在这芳园里唱了月余的戏。
“凌姑娘，为何崔婠婠能......”闻昱问身旁的人。
“古语有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凌芜抬眼瞥了下不远处的香炉，轻声道：“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闻昱眼中一亮，顿时明白了。原来崔婠婠身上那股异香是燃犀所致，怪不得她能白日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关于燃犀照鬼的来由，他也曾在书中读过的。
只是这东西稀少且价值不菲，那位醉梦楼主特地寻了来，难道就是为了帮崔婠婠杀人？而且崔婠婠如今仍维持着十多年前的模样，想必就是在她忽然失踪之时出的事。若是这样，那她为何要对孙元鹤等人下手呢？
这几个人，当年不过十来岁，与崔婠婠应当并无瓜葛才是。
崔婠婠拊掌笑了笑，“凌姑娘果然是见多识广。”
“崔姑娘也别与我们绕圈子了，你和这园子的主人究竟与许庭之、孙元鹤这些人有什么要命的恩怨纠葛？”凌芜掀了掀眼帘，懒懒的问。
崔婠婠抬起头，正好迎上闻昱的目光，“主人早就知道，我们的这些手段自是逃不过凌姑娘的慧眼，特意请了二位来，也好为那些枉丢性命的苦命女子评个理儿。”
——————
昭京命案的起始是孙元鹤，便就从他说起吧。
孙元鹤原是湖州乐县人，家中虽贫却一直供他读书，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高中。孙元鹤乡试中举后，便与一直帮扶他家的湖州商贾陈家的独女陈锦云定了亲。
陈锦云与孙元鹤其实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孙母早年在陈夫人身边做工时，这陈锦云便时常与孙元鹤在一处玩儿。后来，两人渐渐长大，情谊甚笃。陈家二老又都是良善可亲的人，不单一路帮扶孙元鹤家的生计，更有意将女儿陈锦云嫁给孙元鹤。
是以，两家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在孙元鹤乡试过后，不论结果如何，都会为这二人定下亲事。
乡试过后，孙元鹤高中解元。孙陈两家欣喜不已，特地择了吉日给孙元鹤和陈锦云定了亲，只待次年孙元鹤赴昭京完成会试后便可正式办喜事。
孙元鹤确也争气，二十出头年轻俊朗还是两榜出身的探花郎，更得了翰林院编修一职。这位新晋的孙大人一度在昭京颇得关注，他沉迷在皇都的繁华与权欲里，当昭京巨贾宋员外家找上他时，这人便起了悔婚的念头。
毕竟湖州的商贾之家如何比得上皇都里的，更何况宋家在朝中还有亲戚。
孙元鹤略一权衡，便果断给家中父母去了信。
乐县的孙家二老正沉浸在儿子高中的乐呵儿里，街坊邻里对陈家更是艳羡不已。可孙元鹤的来信似一盆凉水自孙家父母天灵盖浇下。
他要与陈锦云退亲。
孙家父母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而且陈家一直对他们十分照顾。可儿子却要在未婚妻满心期盼即将赴京与他完婚之时，为了攀高枝要毁亲。这让二老如何与陈家开口。
孙家二老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就这么拖到了众人一同赴京。怎料，昭京重逢之时，孙元鹤早已同宋家千金完了婚，婚仪之盛更是京中人尽皆知。
陈家不过是地方商贾，自是不能与宋家抗争，只能满腔怨愤的带着以泪洗面的女儿回了家，孙家二老见儿子这般行事，心中也是失望透顶，便也回了乐县，扬言再不入昭京。
回到湖州的陈锦云被伤透了心，且被人退婚之事也常遭城中那些长舌八卦之人指指点点，这般境地之下她更是郁郁寡欢。
“终于，在一天深夜，陈锦云投河死了。”崔婠婠咬牙恨声道。
闻昱观她面色隐含怨愤，遂轻声说：“崔姑娘说的是投河死了，却不是自尽是么？”
崔婠婠嗤笑一声，怒道：“陈家父母本欲带她寻别处定居休养，她虽伤心但从未想过寻死。是孙元鹤这厮，他担心悔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他的仕途，才雇人害了陈锦云。”
可怜了陈锦云，至死都不知她心心念念的郎君却是一心只想要她死。
当真是一腔真情尽错付。
“至于其余那几个，与孙元鹤都是一般货色，只是这许庭之，比之前面这些人，更为下作些。”
凌芜望向闻昱，眨了眨眼，道：“闻大人，你的情报不准啊。”
据崔婠婠所言，这许庭之与玉晴并非只是有婚约，而是早已成了亲。
许庭之家中父母在他二人成亲后不久便病逝了，这许庭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念书一无所长。家中活计皆是玉晴操持，为了筹措许庭之赴京赶考的银钱，玉晴接了绣庄的活儿，没日没夜的赶工，将凑出来的钱尽数给了许庭之赴考。
可许庭之高中后，却攀上了尚书令家的千金，全然忘了家中的娘子。直至一直忧心丈夫的玉晴寻到昭京，才闹出了尚书令家的女婿原是身有婚约的事情。
尚书令恼怒玉晴此番让他家失了颜面，可女儿如今已经嫁了，此事便只能从玉晴下手。
一朝重臣，想要无声无息碾死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何其简单。玉晴被一封书信骗到了荒芜的芳园，然后死在了荒园的枯井之中，死后甚至连个像样儿的坟茔都没有。
而那封书信的执笔之人，正是许庭之。
——————
崔婠婠狠厉的瞥了眼痴梦之中的许庭之，转而幽幽的说“似孙元鹤、许庭之这般负心薄幸的杀人凶手，难道......不该死么？”
“悔婚杀人自是有罪。只是我竟不知，崔姑娘几时竟也做了判官，”凌芜眸光定定的望着崔婠婠，“与你那位主人一道设局定凡世之人的生死对错。”
“崔姑娘，人间有法。他们的过错自有法理评判，生死也不该由你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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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闻昱虽厌恶孙元鹤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却也对崔婠婠这样操纵生死的行为无法认同。
“法理？”崔婠婠嗤笑一声，凄然道：“法理若真能站在普通人这边，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
十二年前，崔婠婠也曾有一位未婚夫。
此人正是玉茗戏班的班主胡雨生，而崔婠婠也是他的师妹。胡雨生盘下芳园成立玉茗戏班之时，崔婠婠已负盛名。为着胡雨生，她便来了昭京，在芳园助胡雨生的戏班名声大噪。
彼时，二人情意渐浓，便由师傅做主定下婚约。
可好景不长，芳园名气大了，来往的又多是达官贵人。很快，便有京官相中了崔婠婠，意欲纳她为妾。起初，胡雨生同崔婠婠一般愤慨不从，还对崔婠婠说即便关停戏班逃出昭京，也绝不会让崔婠婠落入那人之手。
可后来，那京官隔三差五的变着法儿折腾胡雨生，二人试图报官，可却不了了之。在京官几番威逼利诱之下胡雨生便顶不住了，竟伙同那京官给崔婠婠下药，欲将她拱手送出去。
幸运的是，药性不大，是以崔婠婠中途便醒了。
不幸的是，她挣扎逃跑的时候被那丑恶的京官推到灯架上，撞伤脑袋失血而死。
为了掩盖此事，崔婠婠便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而胡雨生，则对外宣称崔婠婠自行离开了戏班。
一代名伶，就这么死的悄无声息。
她恨京官，更恨出卖她的胡雨生。于是，便有了芳园后来那些奇诡之事。
胡雨生没想到，他不仅失去了未婚妻，戏班芳园也没能保住。在他惊惶颓丧的将芳园抵出去那夜，他又见到了崔婠婠。
那天夜里，戏台的光火摇摇晃晃，胡雨生路过台下时，惊觉台上幕布后有道倩影。
寒风呜呜咽咽，他却分明听见了崔婠婠清婉的嗓音。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耳边声音愈发清晰凄婉，胡雨生看见那道身影穿过猩红的幕布，出现在了他眼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游园惊梦。
胡雨生心中大骇，呼吸骤紧。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心口狂跳，定睛望向台上那道穿着戏服的身影，这俨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崔婠婠。
胡雨生双腿发颤，他想要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他就这么站在庭中，满身冷汗的听完了那出游园惊梦。
——————
“城里人说胡雨生自那夜后便失踪了，是你杀了他？”闻昱拧眉淡声问。
崔婠婠眼波微转，轻笑着阖首。
闻昱心中有些怅然，只因真心错付，这些女子竟都未能逃脱身死丧命的惨剧，难怪崔婠婠对孙元鹤、许庭之之流如此憎恨。
原是因自己与她们一般命苦。
“杀了胡雨生之后，我发现自己只能依附在这身戏袍上，根本走不出芳园......”崔婠婠顿了顿，接着说：“直至一个多月前，楼主出现。”
这位神秘的醉梦楼主不仅盘下了芳园，还为崔婠婠燃了犀角香。
眼下她离得近了，闻昱鼻尖嗅到了一股异香。不似他知道的任何一种熏香，但这幽幽香气却是随着崔婠婠的靠近扑鼻而来。他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只瞧见台前的长案上有一个精巧的小香炉，正袅袅的冒着青烟。
“那可未必，若叫这人知晓崔姑娘你的真实模样，只怕会避之不及。”凌芜不以为意的说。
闻昱看着对面一直痴痴望着崔婠婠的许庭之，眉心微动这才意识到不对来，适才凌芜说崔婠婠是鬼，且许庭之言语中提到的玉晴也是已死之人。那么，不管是崔婠婠还是玉晴，都不应该被许庭之这个普通人轻易瞧见，更别说崔婠婠还在这芳园里唱了月余的戏。
“凌姑娘，为何崔婠婠能......”闻昱问身旁的人。
“古语有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凌芜抬眼瞥了下不远处的香炉，轻声道：“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闻昱眼中一亮，顿时明白了。原来崔婠婠身上那股异香是燃犀所致，怪不得她能白日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关于燃犀照鬼的来由，他也曾在书中读过的。
只是这东西稀少且价值不菲，那位醉梦楼主特地寻了来，难道就是为了帮崔婠婠杀人？而且崔婠婠如今仍维持着十多年前的模样，想必就是在她忽然失踪之时出的事。若是这样，那她为何要对孙元鹤等人下手呢？
这几个人，当年不过十来岁，与崔婠婠应当并无瓜葛才是。
崔婠婠拊掌笑了笑，“凌姑娘果然是见多识广。”
“崔姑娘也别与我们绕圈子了，你和这园子的主人究竟与许庭之、孙元鹤这些人有什么要命的恩怨纠葛？”凌芜掀了掀眼帘，懒懒的问。
崔婠婠抬起头，正好迎上闻昱的目光，“主人早就知道，我们的这些手段自是逃不过凌姑娘的慧眼，特意请了二位来，也好为那些枉丢性命的苦命女子评个理儿。”
——————
昭京命案的起始是孙元鹤，便就从他说起吧。
孙元鹤原是湖州乐县人，家中虽贫却一直供他读书，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高中。孙元鹤乡试中举后，便与一直帮扶他家的湖州商贾陈家的独女陈锦云定了亲。
陈锦云与孙元鹤其实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孙母早年在陈夫人身边做工时，这陈锦云便时常与孙元鹤在一处玩儿。后来，两人渐渐长大，情谊甚笃。陈家二老又都是良善可亲的人，不单一路帮扶孙元鹤家的生计，更有意将女儿陈锦云嫁给孙元鹤。
是以，两家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在孙元鹤乡试过后，不论结果如何，都会为这二人定下亲事。
乡试过后，孙元鹤高中解元。孙陈两家欣喜不已，特地择了吉日给孙元鹤和陈锦云定了亲，只待次年孙元鹤赴昭京完成会试后便可正式办喜事。
孙元鹤确也争气，二十出头年轻俊朗还是两榜出身的探花郎，更得了翰林院编修一职。这位新晋的孙大人一度在昭京颇得关注，他沉迷在皇都的繁华与权欲里，当昭京巨贾宋员外家找上他时，这人便起了悔婚的念头。
毕竟湖州的商贾之家如何比得上皇都里的，更何况宋家在朝中还有亲戚。
孙元鹤略一权衡，便果断给家中父母去了信。
乐县的孙家二老正沉浸在儿子高中的乐呵儿里，街坊邻里对陈家更是艳羡不已。可孙元鹤的来信似一盆凉水自孙家父母天灵盖浇下。
他要与陈锦云退亲。
孙家父母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而且陈家一直对他们十分照顾。可儿子却要在未婚妻满心期盼即将赴京与他完婚之时，为了攀高枝要毁亲。这让二老如何与陈家开口。
孙家二老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就这么拖到了众人一同赴京。怎料，昭京重逢之时，孙元鹤早已同宋家千金完了婚，婚仪之盛更是京中人尽皆知。
陈家不过是地方商贾，自是不能与宋家抗争，只能满腔怨愤的带着以泪洗面的女儿回了家，孙家二老见儿子这般行事，心中也是失望透顶，便也回了乐县，扬言再不入昭京。
回到湖州的陈锦云被伤透了心，且被人退婚之事也常遭城中那些长舌八卦之人指指点点，这般境地之下她更是郁郁寡欢。
“终于，在一天深夜，陈锦云投河死了。”崔婠婠咬牙恨声道。
闻昱观她面色隐含怨愤，遂轻声说：“崔姑娘说的是投河死了，却不是自尽是么？”
崔婠婠嗤笑一声，怒道：“陈家父母本欲带她寻别处定居休养，她虽伤心但从未想过寻死。是孙元鹤这厮，他担心悔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他的仕途，才雇人害了陈锦云。”
可怜了陈锦云，至死都不知她心心念念的郎君却是一心只想要她死。
当真是一腔真情尽错付。
“至于其余那几个，与孙元鹤都是一般货色，只是这许庭之，比之前面这些人，更为下作些。”
凌芜望向闻昱，眨了眨眼，道：“闻大人，你的情报不准啊。”
据崔婠婠所言，这许庭之与玉晴并非只是有婚约，而是早已成了亲。
许庭之家中父母在他二人成亲后不久便病逝了，这许庭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念书一无所长。家中活计皆是玉晴操持，为了筹措许庭之赴京赶考的银钱，玉晴接了绣庄的活儿，没日没夜的赶工，将凑出来的钱尽数给了许庭之赴考。
可许庭之高中后，却攀上了尚书令家的千金，全然忘了家中的娘子。直至一直忧心丈夫的玉晴寻到昭京，才闹出了尚书令家的女婿原是身有婚约的事情。
尚书令恼怒玉晴此番让他家失了颜面，可女儿如今已经嫁了，此事便只能从玉晴下手。
一朝重臣，想要无声无息碾死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何其简单。玉晴被一封书信骗到了荒芜的芳园，然后死在了荒园的枯井之中，死后甚至连个像样儿的坟茔都没有。
而那封书信的执笔之人，正是许庭之。
——————
崔婠婠狠厉的瞥了眼痴梦之中的许庭之，转而幽幽的说“似孙元鹤、许庭之这般负心薄幸的杀人凶手，难道......不该死么？”
“悔婚杀人自是有罪。只是我竟不知，崔姑娘几时竟也做了判官，”凌芜眸光定定的望着崔婠婠，“与你那位主人一道设局定凡世之人的生死对错。”
“崔姑娘，人间有法。他们的过错自有法理评判，生死也不该由你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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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理？”崔婠婠嗤笑一声，凄然道：“法理若真能站在普通人这边，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
十二年前，崔婠婠也曾有一位未婚夫。
此人正是玉茗戏班的班主胡雨生，而崔婠婠也是他的师妹。胡雨生盘下芳园成立玉茗戏班之时，崔婠婠已负盛名。为着胡雨生，她便来了昭京，在芳园助胡雨生的戏班名声大噪。
彼时，二人情意渐浓，便由师傅做主定下婚约。
可好景不长，芳园名气大了，来往的又多是达官贵人。很快，便有京官相中了崔婠婠，意欲纳她为妾。起初，胡雨生同崔婠婠一般愤慨不从，还对崔婠婠说即便关停戏班逃出昭京，也绝不会让崔婠婠落入那人之手。
可后来，那京官隔三差五的变着法儿折腾胡雨生，二人试图报官，可却不了了之。在京官几番威逼利诱之下胡雨生便顶不住了，竟伙同那京官给崔婠婠下药，欲将她拱手送出去。
幸运的是，药性不大，是以崔婠婠中途便醒了。
不幸的是，她挣扎逃跑的时候被那丑恶的京官推到灯架上，撞伤脑袋失血而死。
为了掩盖此事，崔婠婠便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而胡雨生，则对外宣称崔婠婠自行离开了戏班。
一代名伶，就这么死的悄无声息。
她恨京官，更恨出卖她的胡雨生。于是，便有了芳园后来那些奇诡之事。
胡雨生没想到，他不仅失去了未婚妻，戏班芳园也没能保住。在他惊惶颓丧的将芳园抵出去那夜，他又见到了崔婠婠。
那天夜里，戏台的光火摇摇晃晃，胡雨生路过台下时，惊觉台上幕布后有道倩影。
寒风呜呜咽咽，他却分明听见了崔婠婠清婉的嗓音。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耳边声音愈发清晰凄婉，胡雨生看见那道身影穿过猩红的幕布，出现在了他眼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游园惊梦。
胡雨生心中大骇，呼吸骤紧。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心口狂跳，定睛望向台上那道穿着戏服的身影，这俨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崔婠婠。
胡雨生双腿发颤，他想要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他就这么站在庭中，满身冷汗的听完了那出游园惊梦。
——————
“城里人说胡雨生自那夜后便失踪了，是你杀了他？”闻昱拧眉淡声问。
崔婠婠眼波微转，轻笑着阖首。
闻昱心中有些怅然，只因真心错付，这些女子竟都未能逃脱身死丧命的惨剧，难怪崔婠婠对孙元鹤、许庭之之流如此憎恨。
原是因自己与她们一般命苦。
“杀了胡雨生之后，我发现自己只能依附在这身戏袍上，根本走不出芳园......”崔婠婠顿了顿，接着说：“直至一个多月前，楼主出现。”
这位神秘的醉梦楼主不仅盘下了芳园，还为崔婠婠燃了犀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