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白泽 作品

36. 慈悲

海棠看着顾洲的背影,听着风中传来的叹息,大概也明白了主上的心思。


她到主上身边这几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惆怅感伤之时,可见是动了情。


可情爱有什么好,只会让人伤心伤情又伤身,甚至还会要人性命。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咬着牙滚动了一下喉咙,好似咽下什么苦涩的东西,将手中的杏叶随意往托盘里一丢。


一个同样的杏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了褡裢【1】里。


沈明月正与这褡裢的主人,一位半百老汉,在茶摊上喝茶,可她囊中羞涩,只要了一碗白水与莺儿分着喝,若不是附近找不到水源,她们也不会到这茶摊上来。


她搭讪道:“老哥,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恒州。”老汉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你个娃娃可把我叫年轻了,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爷爷了。”


“您看着年轻得很嘞,顶多叫大叔。”沈明月哈哈一笑,心想着,恒州好,恒州好啊,能把追兵引得远远的。


“你这女娃子,嘴甜!要去哪里呀!”


沈明月不知身在何处,又恐说是外地人受人欺负,只回答:“回镇子。”


老汉押了一口茶,带着些疑惑说道:“姑娘是本地人?还真没看出来。”


沈明月见露出破绽,只轻轻点头,没有接话茬。


老汉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感叹着年龄,说道:“岁月不饶人啊,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说着回看了一下镇子的方向,“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上次来这还是十多年前,只记得那时候兵荒马乱的,现在好了,太平了,这镇子变化也大,比原来扩了差不多两倍……”


沈明月笑道:“诶呦,六十?大叔您看着可真不像。”


“唉,不行了,老了老了……唉!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来啦!”


二人一番寒暄,沈明月分析出关于镇子的两个信息,第一治安良好,第二经济发达。


之所以要这些消息,一则是为了自身安全,这一路,她掩盖行踪、消灭证据,利用随机散布战马身上的饰品来迷惑追兵,也许这起到了作用,以至于到现在也没看到追兵的踪迹,但是,也不能保证就此甩掉了追兵,


现在的情况依旧是敌明我暗,现在她需要避匿于安全的市井间观察情况。


二则是要找个营生活下去,她除了这一手好字,再无一技之长,但防止留下线索,这手艺硬是没有派上用场,二人虽省吃俭用,但没有进项,终究会坐吃山空。


现下里身上只剩一些铜板,再走下去,恐怕要靠乞讨度日了。


辞别老汉,二人启程,于下半昼到了城镇外,只见城门上赫然写着“安山”二字。


安山!


看着这两个字,沈明月无奈到想笑,这是什么缘分,知道这个地方不能来,但冥冥之中上天还是将她安排到了这个地方。


莺儿再也走不动,这一行没有目的地,整日提心吊胆不说,还要计算着银钱,甚至没有吃饱的时候。


好不容易见到熟悉之地,便说什么也不想再走了,她一屁股坐到路边大树下,揉着浮肿的小腿说道:“姑娘,既然都到这里了,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找王家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们又是一日没吃东西,沈明月惦着荷包里的铜板,似乎除了留下来,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但她心中还是犹豫,起身来到烧饼摊,狠狠心买了三块烧饼,伸手时看着自己瘦削的手腕,想到莺儿已经发尖的下颌,就立即做好了决定。


留下来可以,但是绝对不会去找王家。


莺儿看到烧饼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还是让姑娘先吃,沈明月只拿起一块,剩下的全塞回她手中,“吃吧,吃完了去找住处。”


大概是饿极了,莺儿没有推辞,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烧饼大概是出炉有一会功夫了,吃着有点噎人,沈明月边咀嚼着边思考,进城找客栈或赁房子根本就不可能,只能继续找农家或者寺庙借宿。


她看着出城了几条路,最终选择了一条人多的路去碰碰运气。


这条路边人家倒是不少,但见她们眼生,无人愿意借宿,但这并没有让沈明月感到沮丧,甚是厚着脸皮跟农家要了碗水喝。


这一路走来,她们被拒绝了多少次,遭受过多少白眼,数都数不过来,无所谓再多这次。


太阳还很高,还有时间,她相信会找到愿意收留她们的人家。


又继续向前走约两刻钟的功夫,路上有马车经过,车身周围还跟着小厮婢女,行人见了也是纷纷避让。


这定然是城中富户人家出行,沈明月正想着,就听路人言论。


一个高个子妇人说道:“这王家夫人还真是心诚,每逢初一、十五必要到庙中来拜佛。”


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说道:“心诚又有何用,不如用这香火钱去请位名医好好瞧瞧,或是纳个妾室进门。”


高个子撇撇嘴,压低声音:“你难道不知这王夫人最是善妒,连家中婢女都不敢近王老爷的身。这王老爷也算半个读书人,不也跟着来拜佛么,不仅陪夫人来,有时也自己来。”


“嗐,毕竟都过来而立之年了,膝下还未有一男半女,换做是你,能不着急?”


“……”


沈明月无心听她们八卦,但却从中得到重要的消息,附近有寺庙。


但她不敢向路人询问,担心这路人多问,走出树荫,垫脚看向车辆来的方向,果见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树影掩映间有一座庙宇,其上袅娜的青烟,好似天上的纤云落入凡尘。


纤云青烟,本是悠然自得、恬静淡雅之景,可在沈明月看来却是生活的希望,前进的动力。


她拉着莺儿快步向前,庙宇看着虽近,但上行的道路迂回曲折,待到寺庙门口时,绮丽的晚霞已映红了半边天空。


此时已无香客,周围一片寂静,空谷幽林更衬得这方庙宇庄严肃穆,二人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神圣。


寺庙门楣正中,高悬“慈恩寺”三个金字,大气磅礴,宏伟壮观。


脚下青灰色的石阶,不知经过了多少香客的踩踏,已失去粗粝的原貌,被磨得光滑平整,朱漆大门上的金钉,也被香客的摩挲得发亮,显出乌黑的光泽。


穿过庙门便是宽阔的院子,几株古柏立于院中,树干粗若木桶,树皮纹路皲裂,也不知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几株小银杏树,在它们面前显得单薄而瘦弱。


两个尼姑执帚打扫银杏树下的落叶,虽未入秋,树叶已隐隐可见颓败之色。


她们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形容憔悴、衣着破旧的二人,知道不是什么有钱的香客,便不愿理会,复而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但沈明月心思不在这上面,见这里是个尼姑庵,更放心下来,心中谋划着如何请求庙中主持,让自己和莺儿留宿,又想她们这态度,难免要有些气要受。


又走了几步便是巍峨“大雄宝殿”,殿前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还有几株手指粗细的残香燃着,青烟笔袅袅在殿前缭绕片刻,随后缓缓散入天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门大开,门槛及膝高,跨过时须将腿高高抬起,稍不留神便要被绊个趔趄,据说这是为了故意使人“低头”,以显示对佛祖的恭敬虔诚。


日暮时分,大殿内有些昏暗,沈明月没有精力去研究佛像的尊容,叩首便拜,拜过后拿出两枚铜钱放到了香案边的功德箱里。


旁边一个矮胖的尼姑正在默默诵经,听到铜钱声,起身对二人施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沈明月双手合十,还礼道:“大师,天色将晚,可否容我姐妹二人挂单【2】一晚?”


尼姑似乎早已猜到她们如此说,但凡此时来的香客,大多是借宿之人,没有思考便回答:“有何不可,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要渡苦济难。”


随后她叫来一个名叫清定的小尼姑,吩咐一番后,命其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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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带去后院的客房。


“是,慧明师太。”清定说完,淡淡的瞧了二人一眼,“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这清定看着也就十三四岁,模样十分俏皮,身体还没发育好,宽大的僧袍几乎要没到脚跟,她言语轻快,走路爽利,沈明月猜想她是刚皈依不久。


清定先到监院寥【2】领了钥匙,之后带二人沿着连廊一路向寺庙后走去。


过了大雄宝殿,沈明月才发觉这庙宇不是一般的大,前后共计五座大殿,因建在这处半山的平坦之地,所以远远只能窥其一角。


清定与沈明月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沈明月只言她姐妹二人是来投奔亲戚,但年久失联,无有去处,只得借宿在此。


一路行至庙宇的最后一座大殿,再后面便是客房,此处更是宽阔,房舍齐整,水池花草俱全,甚至用假山和树木隔出一个个单独的院子,看来是供香客清修兼行客挂单之地。


但清定没有带二人到这里的房屋内,而是继续往后走,来到一排土屋瓦舍前,拿出钥匙仔细对照了一会儿后,打开了其中一间。


锁头锈得厉害,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圈就卡住,来回动力几下,才勉强将打开,推门时,门轴“吱呀”一声惊动了房间内的老猫,老猫“喵呜”一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莺儿一跳,躲到沈明月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别怕!”沈明月也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轻声安慰莺儿,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清定却司空见惯一般,骂了一句:“蠢物,在这里作死。”


“客房一间一天三文,斋饭早晚各一文,午间两文。”


她边说边将钥匙交到沈明月手中,说完一跳一跳地离开了。


沈明月抚了抚胸口进入房间,里面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陈旧的案几,床板上的苇席泛黄,案几上摆着一只油灯、一个木盆,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莺儿点上油灯,随手在案几上楷一下,指腹上沾了些许灰尘,看来这屋子并不常住人。


她感觉似乎又回到了灾民营里,委屈地说道:“姑娘,什么都没有怎么住呀,还出家人慈悲为怀呢,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儿。”


沈明月将被子铺到苇席上,拿出斗篷当被子,说道:“住这里总比露宿强,快去打些水来。”


莺儿端起盆出去,不多时只端着凉水回来,嘟囔道:“那些尼姑真是可恶,连点热水都不给,还说是留给上房贵客的,可咱们不也是客人么。”


“先敬罗衣后敬人,难道你还没看穿这世态炎凉吗?”


自打踏进这庙门的那一刻,沈明月已经做好了不受礼待的准备,所以现在也不觉失落,她将荷包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铜板,说道:“这点钱也只够咱们住三日,明日需想些法子赚钱。”


忽而她记起什么,打开包袱说道:“我记得咱们还有一副耳坠子来着,可以卖掉救急。”


莺儿放下盆,“那可是夫人留给姑娘的遗物,是个念想……”


“念想不念想的全在心中。”


沈明月说着示意她拿出来,眼下吃饱活命最要紧,“念想”这种精神文明层面的东西,是要建立在物质文明基础之上,吃不饱、活不下去,什么都免谈。


莺儿拿出一个粗布小包,打开却只有一只,她着急地抖落着那块粗布,“我明明记得收在一起了。”


她们的东西并不多,翻找一遍后,依旧没有找到,莺儿有些伤心,“怎么就丢了呢?”


沈明月看着剩下的一只耳坠子,上面的宝石晶莹剔透,大概能卖个几两银子。


她没有一丝犹豫,但见莺儿伤感,还是退一步说道:“我明日先去把它当了,等日后有钱了再赎回来。”


说话间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莺儿点燃油灯,简单打扫房间,可油灯并没有亮多久,就渐渐黯淡下去,原是里面已无灯油。


借着最后的微光,二人梳洗一番后,挤在小床上草草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