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火炉 作品

63. Remembrance

像我们先前交代过的一样。真正的,藏在发生川脑子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天真,幼稚,精神敏感。也就是说,抗压能力并不强。这个密闭的房间好像有什么魔力(请尊重天才科学家阿笠博士),他往这儿一躺,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并不是说他失去了听觉,而是与96号失联了。


发生川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混沌的脑子令他想到的第一个念头:非常普通。也许会有人生气,但那是人之常情。他很害怕地想:完蛋了。我的无痛刑讯逼供没有了,会痛死的。但很快他就没必要担心了。门打开,走进来的是诸伏景光。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发生的是更可怕的事情。


诸伏景光坐在他面前:“我们来推心置腹地说说吧。首先,你究竟是如何到这儿来的?”


受审问的人眼神飘移开来,说自己喝醉了。诸伏景光敲了敲桌面:“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再好好想想。”虽然年轻,但做了多年做题家,发生川不会是傻子。他——或者说她,猛地回神。她没头没尾地答,算是一个试探:“我们小学相见,但我真正对你感兴趣,是在高中。”


从对方的眼神里,她绝望地发现,诸伏景光完全听得懂。


时间倒退回那个高中生被家里人关进卧室好好反省的时间点。她泪眼朦胧,没想到脑中出现自己曾梦想过千百遍的声音。那个声音让她选择身份。她想起刚才母亲不留情面的谩骂,又伤心起来:呵,我会期盼父母去死,怎么不是天生坏种。但是转念一想,她会喜欢诸伏景光那样一个温柔强大的人,说明并未全心全意沉入黑暗,心向光明的组织成员,不外乎如此。她想自己这副模样一定非常破碎非常凄美,倘若诸伏景光看了,一定会不问原因就理解宽慰自己。不过她一直以来看的主角都是男性,如果对于女生……脑子里的声音还没等她问就回答:没关系。年龄,性别,外貌……都可以自由设置。


她兴致勃勃地开始为自己安排背景故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来到最后一环,那个声音问她:要在现实中制造一个和你一样的模型来维持日常生活,代替你上学吗?或者进行时间折叠,把你漫长的冒险缩短成现实中的一夜?


她本来点了点头,却又摇头:算了。她说:就让我的躯体没有意识地留在床上吧。她想,第二天早上母亲打开门,发现自己变成了植物人,一定会后悔,发誓自己再也不骂她了。不过,她也不想回来了。


最初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发展。在她写好的剧本之中,自己——或者说发生川将会在他初三那年被组织带走,改名更姓,焕然一新;再见面时,曾经的旧友为何冷漠以对?当彼此身处不同阵营,却又深入对方所在的群体中互为卧底,又将如何?


在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小女孩心中,自己这个剧本的高潮应当在诸伏景光暴露前夕,自己作为组织埋在警视厅内部的卧底,对于自己的旧友终是软下心来,拖延时间,一夜驱驰,力挽狂澜。


这之后的剧情就会既拉扯又胃痛,在冷冰冰的飞雪里失散又重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安排诸伏景光不肯释怀毕业时没能赴的约,因此迁怒责怪上自己的幼驯染——她承认这是私人恩怨。没有办法,小孩之间玩闹总要分出个谁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然而。剧情发展不知为何脱离了她的掌控:苏格兰暴露的时间点提前了,得知消息时对方已然被处刑,他差点崩溃。


这种失落只持续了几日,系统忽然提示他一定要去一个聚会:等到吸入的药物自然代谢后,他确认自己当时碰见的就是诸伏景光。失而复得,本该是好事;然而现在也早背离她的初衷了。她看不到论坛,该做二选一的两个选项现在并排坐在这里;就好像叛军打到城下,刚想弯弓以将军的正妻爱妾做逼,发现两个女的早逃到叛军大营吃烤红薯。一通排除法下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警察厅来,只能猜测有人替她受过,可这个人是谁呢?她只能猜是安室透。觉得自己怎么又对不起他一回,这愧疚很快变了质。


诸伏景光觑着她的神情,诱导性地问:“你现在正因为什么而不满意?”


她有点儿呆地脱口而出:“我的准备都白费了啊。”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问她:“……只有自己吗?那你有没有体谅过他们呢?”


体谅他们没有你的系统,体谅他们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体谅他们会痛?会劳累?是会哭会笑的活人,是有自己打算的鲜活的,立体的人?救人一命当然是天大的恩情,可是这就足以抵消你带来的情绪耗损吗?就足以令人承受不知道持续多少天的刑讯吗?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沉重了。被吓了一哆嗦,发生川犹犹豫豫地问:“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我又没有逼他们顶掉自己的戏份。你对我的话生气,可是我也只是开玩笑的。”


诸伏景光说:“如果你把我的话认真地听进去了,并且尊重我的意见,那你就不会把这个事儿放在嘴上说。跟一群从事严肃工作履行使命的人聊‘你会放弃信仰爱上我甚至把人格贡献给我玩弄’,就像跟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孩骂他没家教一样,都是很严重的冒犯。”


“怎么会呢?那能比吗?”发生川惊叫起来,“我没有骂过你没家教啊。”


“你没有。”


“那不就好了吗。你没事爱多想,我没这个意思。”


就在那个瞬间。诸伏景光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体验。他觉得发生川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并不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而是没有察觉到。就好像无意的冒犯不是冒犯,过失杀人不算杀人。离开密室后,他依旧在反刍自己的感情。


我很难过。


时间拉到这儿,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摩闪从一无所知被临时叫去,到当着朗姆的面据理力争和波本拍着桌子对骂,再到被选中做审讯人,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像动物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等站到门口,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眯了眯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冷的空气打了一耳光在脸上。他在疑心:被提溜到朗姆面前的时候,我所能秉持的只有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我不理解,依然照做。但是,波本为什么一直都在暗示我抢掉这个任务?


开始,他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看清视野里的一切,他感到一点儿诡异的安心。那是在一间挂着窗帘的房子里,桌子上只有一盏灯,照亮了主角,而自己这个配角只能坐在黑暗中。摩闪常常在书里读过类似的描写,现在一板一眼地发生,好像一场游戏。这造成了一种错觉,让人以为一切都是可以转圜的,都是有希望的。他没有仔细地去看,就好像人不能直视太阳——只是略微扫过一眼赤井秀一。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没有外伤。虽然有时一种不由自主的抽搐扯动了他的嘴。进来的时候,摩闪甚至想伸出手来跟他握手,幸亏他及时地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伸出的手半空中打了个弯儿落在肩膀上。似曾相识。


他抱着胳膊,目光平直地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冷啊。身边有人回答他:那难道让他睡着了等你?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摩闪拿不准自己是要跟着笑呢,还是呵斥他们。勉强的笑一定不自然,还是算了吧。他把手举起来罩在嘴上,状似要打个哈欠,但打了半个,潦草收尾。为了掩盖这回事,他咬住了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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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全场只有赤井秀一捕捉到他这个小动作。这是据他所见的第二次。嘻嘻哈哈的人逐渐停止了声息,说去推车。推什么车,不用明说。人很快走掉了。


博得见你的机会实在不容易。摩闪这才走了过去,手不知道该放哪儿,下意识地朝那颗低垂的头颅鼻梁下的阴影探过去,好像要试试还有没有呼吸似的。他还没伸,听见一句话,声音特别小,他听不清。于是俯下身:“什么?”


然后赤井秀一一口咬在他伸出的手指上——动作很快,很吓人,但收着劲,以至于他还能把手指硬生生拖出来,还留着印子。他使劲的话,断是肯定的。惊魂未定,却终于有点儿实感了。这里没有镜子,摩闪不知道自己刚才从进门到现在,眼睛没有聚焦。叫醒你。赤井秀一想。


但他拿不准现在有没有窃听装置,也只能盯着人看。绿色的眼睛,看得人发毛。摩闪下意识地问:“你是狗吗?”


“那还是比不过你的。”赤井秀一眨了眨眼:但你真的该清醒清醒了。平时虽然也没少被骂是fBi的走狗之类的,赤井秀一对此没什么意见……现在呢,是就是吧。你就当这是一条被锁的恶犬,把手放进去就咬手,像你刚才俯下身听就咬耳朵。我将不能再和你保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把我当作一个异族、异形、一个不会让你联想到自身的氨基酸组合。这样能让你有一点自觉吗?


为什么非得是你呢?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


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在原定的剧情中,这一回可怕的刑讯是全作的最高点,但同样也最不合情理。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可以规避,但为什么你坐在这里?


只有一个理由。


为了最大限度减轻“修正”的程度。摩闪猜。他知道这些优秀的,伟大的,勇敢的人一定对百利甜做了什么,一定触碰到了“修正”可以允许的范围,甚至远远超出。为了尽可能减轻后果,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履行96号的剧本。


这样做能有多大成效,谁也不知道。很多事都像这样,在黑屋子里洗衣服,根本看不到自己洗了多少,干不干净。只能不停地搓,不停地搓,没有尽头……


不会没有尽头的。


不需要那些小伎俩,赤井秀一看懂了摩闪的表情,天才一样。他想:


暂时还需要你忍受一下……未必在你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超出一点也没什么。就像可以承受白昼暂时没有到来。忍耐那遭瘟的打火机煤油味充斥整个房间。


车被推过来了。摩闪慢慢地直起腰,回头。与他直视的人发誓:自己这辈子没有看过这么亮的一双眼睛。它亮的全无用处,没有理由,不能理解。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这个普通的成员将其归咎于兴奋。


“我要在这儿装个录像机。”他很胆怯,人类基因中对于破破烂烂的同伴尸体的生理性恐惧后知后觉地发挥作用。但摩闪皱了皱眉:“外头是什么动静?刚才不是有很多人吗,怎么只有你一个?”吵成一团。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波本跑掉了,可能是觉得没法救这只老鼠,多留徒劳无益。跑之前还惹出好大的乱子,朗姆大人要气疯了。”


摩闪不知道说什么。他说:是吗。吵闹的声响久久地在房间中回荡。但想多说什么,却张不开嘴。好像憋出两个词都要耗光全身的力气;他以为自己捂住双耳,以为听见了自己的喉咙发出先天性听障人士牙牙学语般的声音。相机已经架好了,这卷录像带的第一句话是:“在您的举动中,有些事情我不大明白。我相信您将帮助我理解。”混乱不堪的脑海之中,仍然有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他出奇清醒地想……原来这就是我的声音啊,竟然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