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板垣、矶谷狗咬狗
三天三夜,滕县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焦黑的断壁残垣,层叠的尸骸,凝固的暗红血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尸体腐烂的混合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残垣,都经过了反复的拉锯。
144师的士兵们,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身上的军装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汗水、血污和硝烟染成了怪异的灰黑色。
他们大多倚着残破的墙壁,或蜷缩在弹坑里,抓紧一切间隙喘息。即便是睡梦中,许多人的手指也紧紧扣着步枪的扳机,或是握着手榴弹。
朱豪站在县府院内那片唯一还算完整的空地上,这里临时充当了他的指挥部。
他脚下,是碎裂的砖石和烧焦的木料。
三天不眠不休的指挥,让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破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师座,各团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太大了。”黄平拿着一份薄薄的纸,声音有些发颤。
144师,这支刚刚组建不久的新锐之师,在滕县这片土地上,付出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伤亡。
这还是初步统计,许多失踪的弟兄,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朱豪接过那份名单,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句川音,一声“雄起”。
他默然片刻,将名单递还给黄平:“给牺牲的弟兄们,都好好登记。抚恤,绝不能少一分。活着的,补充弹药,准备接着打。”
“师座,弹药……也快见底了。”王勇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
“特别是冲锋枪子弹和手榴弹,消耗太大了。炮弹也基本打光了。”
何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断墙上,从怀里掏出半截叶子烟,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娘的,小鬼子跟疯狗一样,打退一波又来一波。咱们的弟兄,都是好样的,没一个孬种!就是这打法,太憋屈了,要是能跟他们拉开架势干一场……”
朱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想拉开架势跟鬼子硬碰硬,但现实不允许。
没有制空权,重炮数量远逊于敌,在开阔地与日军精锐师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滕县的残垣断壁,反而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
“告诉弟兄们,节省弹药。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浪费一颗子弹。”朱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缴获的日军武器,能用的都用上。”
……
与此同时,在滕县城外十余里的濑谷启指挥部,气氛同样凝重。
濑谷启脸色铁青地看着最新的战报。
三天,整整三天,他的旅团精锐,在滕县城下损兵折将,伤亡数字触目惊心,已经接近两个大队!
这还不包括那些装备的损失。
他原以为凭借优势火力和兵力,拿下小小的滕县易如反掌,没想到却啃到了一块如此坚硬的骨头。
“这个朱豪……144师……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濑谷启低声咆哮,将手中的铅笔狠狠撅断。
他想不通,一支新编的支那军队,为何会有如此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如此精良的德式装备。
那些冲锋枪和通用机枪,在巷战中简直就是日军士兵的噩梦。
“旅团长阁下,矶谷师团长阁下来电。”一个参谋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份电报。
矶谷廉介的电报内容很简单,询问滕县战况,并隐晦地表达了不满。
他原本指望濑谷启能迅速拿下滕县,为师团主力打开通路,没想到却被拖在了这里。
更让矶谷廉介头疼的是,第五师团的板垣征四郎在临沂方向受阻,连发数封电报向他求援,措辞也越来越不客气,几乎是在指责他矶谷廉介见死不救。
“八嘎!板垣那个蠢货,自己在临沂打不开局面,却想从我这里抽调兵力?”矶谷廉介在自己的指挥部里暴跳如雷。
他有自己的算盘,拿下滕县,全歼144师,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名声大噪。
至于板垣的死活,与他何干?
“回电板垣,就说我部在滕县与支那军主力激战,无法脱身,请他再坚持一下!”
矶谷廉介冷笑着口述电文,他才不会为了板垣去分散自己的兵力。
板垣征四郎收到矶谷廉介的回电,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矶谷这个混蛋!他这是拥兵自重,坐视友军陷入险境!”他身边的参谋长也是一脸愤懑。
“立刻给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发电!”板垣征四郎怒吼道:“我要控告矶谷廉介作战不力,贻误战机!”
一场日军内部的“狗咬狗”正在悄然上演。
而此刻的朱豪,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眼前的敌人,攻势似乎有所减缓。
“师座,鬼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李连长带着几个精干的士兵,从前沿阵地摸了回来,脸上带着疑惑:“这两天攻势没那么猛了,特别是今天下午,只打了两轮炮,就没动静了。”
朱豪走到简易的沙盘前,眉头紧锁。
日军的异常,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勇,命令侦察营,加大侦察范围,摸清楚周围日军的动向。”
“是!”
滕县周边的其他国军阵地上,这两日的平静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团座,小鬼子好像撤了?这两天都没怎么见着他们了。”一个营长向他的顶头上司报告。
“撤了?撤到哪里去了?”那团长也是一脸纳闷。
“听说是往滕县方向去了,好像是去打那个什么144师了。”
“哦?打朱豪那个愣头青去了?”团长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好事啊!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正好抓紧时间,把工事再加固加固。这小鬼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了。”
“团座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