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所谓春秋笔法
第167章 所谓春秋笔法
宫中立政殿。
皇帝睡在床上，额前却不断冒着冷汗，口中不断泄出微弱的呻吟声。
忽然，皇帝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上下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皇帝喘着粗气，坐在床前，直愣愣地盯着帐子出神。
许久，他又倒头躺下，可一闭眼，梦中场景又如夺命般扑面而来。再睁眼，还是昏暗的帐子，皇帝头昏脑涨，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可闭上眼还是那些铺面的鬼魅。如此反复，皇帝也没了耐心，翻身坐起。
帐内昏暗，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来人，掌灯。”
随着皇帝透着虚弱的声音响起，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跟在皇帝身边的内监弓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速度虽快，但脚步极其轻柔，直到从进了内室才刻意发出细微的声音。
宫中侍候主子都是有讲究的，既不能让脚步过重，引主子厌烦，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突然出现在主子面前，吓主子一跳。如何恰到好处，就是每一个新进宫的内侍宫女们必修的技能。
内监将稍间的烛台一一点亮后，才弓着身子将明黄色的帐子掀起。
内监眼睛毒，不用皇帝开口，便主动说道：“是奴婢的错，春日天气燥热，竟没主动为陛下换床薄被，还请陛下责罚。”
说着，跪在地上。
皇帝心知内监这话不过是替自己找个由头，况且被褥一事是尚寝局的指责，若论罪也不该是这个内监责任。
“起来，服侍朕洗漱。”
内监叩谢后，才缓缓起身，替皇帝重新寻了里衣换上，之后宫女内侍端着洗漱一应物件鱼贯而入。
“陛下，恒王求见。”
皇帝刚刚洗漱完毕，内侍便匆匆走进来禀告。
皇帝眉心紧蹙，“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过五更。”
五更天，不过寅时，宫门刚开的时辰。算上从恒王府到皇宫的时辰，苻云度很可能天还没亮便出发了。
一想到此处，皇帝心中越发觉得奇怪，什么事值得苻云度如今着急？
旋即，皇帝吩咐道：“叫他进来。”
内侍应声离去，皇帝又转头对身边的内监吩咐道：“叫人送来两人份的早膳来。”
内监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犯起嘀咕，自陛下登基以来，鲜少留宗亲大臣们用膳，没想到这样的殊荣竟让恒王得了。可见陛下对恒王的宠信是越发厚重了。
内监一边感慨，一边往外走去。
他那里会知道，这所谓的殊荣，不过皇帝用来蒙蔽苻云度的手段，为的就是用这些细微关切，把苻云度泡在亲情的温水之中。
“微臣给陛下请安。”苻云度款款入内，到了皇帝近前撩摆跪地。动作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只是今日面上却罕见地露出惊恐之色。
皇帝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施恩的机会，旋即关切的问道：“敬行为何如此惊慌？可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苻云度俯身叩头，“臣有要事启奏，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微讶视线落在苻云度身上，只是近日来他的眼睛似乎出了些问题，视物总是有些模糊，就如酒醉之人一般，看人都带着重影。为此，他不得不把奏章都交给淑妃暗中批阅。
淑妃最擅模仿旁人笔迹，这些天来，各级官员都未发现朱笔批阅之人已经换了。
一想到这些旁的事情，皇帝头又似针扎般疼了一下，叫他不由一个踉跄，幸亏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否则皇帝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了。
皇帝强忍着不适，被人搀扶着坐到次间的罗汉榻上，宫女贴心地在他身后放了一个凭几，皇帝靠着凭几，手撑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敬行啊，朕昨日没睡好，有些头痛，你若没有急事，还是改日再奏吧。”
苻云度执意道：“陛下，臣所奏之事事关社稷，十万火急，委实拖不得。”
闻言皇帝脸色微变，他知道苻云度的心性，明白苻云度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之人。正因如此，皇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随着皇帝摆手，殿内众人都低头退了出去。
“说吧，何事十万火急？”
苻云度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膝行至皇帝面前，双手呈上，“请陛下先看此信。”
皇帝如今难以视物，如何能看清上面的字？他只好忍着心中不快，道：“朕刚起来，一时有些头昏，敬行你把上面的内容读给朕听吧。”
苻云度恭敬应了一声，这是昨日靖疏月特点强调的，她当时原话：“皇帝突然得知长子设计要夺位，心里肯定不悦，虽然第一反应肯定是弄死大皇子，但按他多疑的毛病，说不准转过头就得找你这个告密者的麻烦。所以，你见到皇帝时，一定要表现得极其恭敬惶恐，越恭敬越好。”
“陛下，微臣僭越了。”苻云度告饶一声后，慢慢取出信纸，展开来，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短短几句话：“恒王堂弟，你我同宗同族，手足兄弟，愚兄想与你相交已久，烦请茗韵
别苑一叙。”
苻云度按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读了出来，皇帝面色凝重，“这是何人写给你的？”
“不敢欺瞒陛下，这是大皇子昨日派人送到臣手中的。”苻云度道。
“老大？”皇帝语气蹙了下眉，“他不是在华州吗？”
苻云度老实答道：“臣也觉得奇怪，怀疑有人冒充大皇子，故而冒险前去，想着人赃并获。”
皇帝看着他，“然后呢？”
“谁料，大皇子竟然真的在茗韵别苑。”
皇帝搭在凭几的手一紧，手指掐着扶手，“你们说了什么？”
“臣……不敢说。”
皇帝盯着苻云度，“你既说事关社稷，此时为何又吞吞吐吐？”
“此事确实关乎社稷，叫臣不得不冒大不韪禀告陛下，但作为晚辈，臣担忧伯父身体，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苻云度拱手道。
皇帝笑道：“朕风云变幻何事没有经历过？即便当真要紧，也不会叫朕乱了方寸的。和朕说说，你们兄弟见面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