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少将军,过去是我狭隘了
第165章 少将军,过去是我狭隘了
“不会。这些年,陛下多次请太傅出山,只是太傅一直以年迈为由回绝了。你们只要劝说太傅同意,我立刻找借口让陛下再请太傅一次。”崔娉迩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道:“到时,就不是太傅主动出山,而是他不忍昔日学生多次相求,最终妥协。”
这个学生,指的是皇帝本人。
靖疏月想了想,觉得崔娉迩这个提议看上去没有疏漏,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恒王近日奉命操练羽林卫,可有成效?”崔娉迩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扯到苻云度和羽林卫上。
靖疏月摇摇头,道:“军营是一个凭本事说话的地方,苻云度不通武学,又无带兵经验,恒王叔帐下的将领也都被散到各个地方,无人辅佐,想顺利收复羽林卫,可不是短短几日便可有结果的。”
这话没有掺假,收复人心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无论是靖弛还是恒王,都是凭借实力和战功,日积月累之下才叫将士们心服口服地在他们麾下。而苻云度没有前两样加持,只能徐徐图之。
闻言,崔娉迩便是一阵叹息,“这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你当年也是领过兵带过将的人,多帮衬着些,一定要让苻云度尽快把羽林卫掌握手中,一旦事情有变,我们也好有退路。”
“嗯。”靖疏月点头,她算着时间,结束了话题,“崔姐姐,我不便再逗留,你若有事派人给我传消息便好。”
说罢,她敛衣起身。
崔娉迩跟着站了起来,拉住靖疏月的手腕,道:“我派人送你出宫吧。”
靖疏月谢绝她的好意,“你如今圣宠在身,宫里不知道多少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今日在此相聚已是冒险之举,出宫的事让我自己想办法吧。”
“这有什么打紧的。”崔娉迩不以为意,“宫中人多眼杂,你冒险入宫,我总要护你周全的。”
“放心吧。我既能安全进宫,自然可以平安出去的。崔姐姐,别忘了我要的东西。”说完,靖疏月没在逗留,从殿后绕了出去。
从宫中出来,靖疏月没有直接回恒王府,而是奔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要去见一个故人。
当年,幽州一战,跟随靖弛的旧部大多战死沙场,只有护送百姓撤退提前离开幽州城的,和随靖疏月前去营救恒王的人顺利活了下来。
后来,护送百姓的那些和幽州城幸存的百姓一起躲进了深山,远远守着被敌人占领的故土。而随靖疏月营救恒王的那批,后来随靖疏月进京,被先帝就此留在京中。
时移世易,有的人就此隐去姓名,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兵卒,而有的人则一路拼命奉承,官越做越大。
靖疏月要找的故人就是这么一位。
此人名唤冯朝,永安三十年被封宣节校尉随恒王出征,后来因送信有功,先帝将其擢升为游骑将军,担任奉宸卫中郎将。
因着是朝中派去幽州的,与靖家和恒王都无干系,新帝登基清算时,并未将其一并撸了下去。后来奉宸卫被更名千牛卫,原本的大将军致仕,左将军江子显成了新的大将军,而冯朝则顶替了江子显的位置,领左千牛卫。
靖疏月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左将军府邸,一个二进院落,她轻而易举便找到冯朝书房所在,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谁?”
屋内人一声历呵,劲风袭来。
靖疏月闪身躲过,解开脸上的面巾,露出面容。
冯朝错愕地盯着他,面色来回变化,嘴唇翕动,却半晌没发出声来。
“冯将军,许久不见。”靖疏月笑道。
冯朝这才回过神,开门警惕地朝外看了半晌,确定一切风平浪静,才又重新合上门。
“少将军。”冯朝双眼通红,一头重重磕在地上,“终于又见到您了。”
说话时,他声音哽咽,胸口来回起伏着,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已。
“好了。”靖疏月伸手将他扶起,“缓一缓,我有话要问你。”
“是。”冯朝抹了一把脸,“少将军您先坐。”
靖疏月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靖疏月多年不曾见到对方,不敢全然放心。她视线落在冯朝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试探问道:“这些年,你在京中如何?”
冯朝立在她面前,道:“尚且过得去。”
“你我曾一同出生入死,兜圈子的话就不讲了,我只问你,时至今日让你舍下权势地位,豁出去替当年幽州惨死之人讨回公道,你可情愿?”
“少将军这是什么话?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冯朝声音颤抖,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当年大将军被人构陷时,我就恨不得豁出命去,替大将军讨回公道,是您派人给我送信,让我暂时蛰伏,我这才多活了几年。”
当年事发,靖疏月是被人从宫中直接压到大理寺监牢的,临走前只来得及让贵妃去找同她一起回到京中送信的人。
她当时年纪轻,根本不懂暂时蛰伏的道理,本是想让这些人替她父亲作证。
是贵妃,她到底是处在权利漩涡
之中多年之人,敏锐如她,当即察觉到了这事深如渊海,不是凭几个从幽州回来的兵将说辞,便能躲过灾祸的。
于是,她趁着自己还能往宫外消息的机会,命人叫冯朝等人不要极力替靖家辩解,若他们愿意记着靖家,就暂时蛰伏自保,等他日寻到新的证据,再替靖家翻案。
只可惜,那些和靖疏月一同回京的人,历经血海,眼瞧着幽州城数十万将士殒命,一腔愤恨本就无处发泄,如今又得知他们奉若神明的靖弛被当人构陷成叛徒,他们根本听不进去贵妃的叮嘱。
这些人中,大多因执意替靖家鸣冤,后来被当做同党处置。
只有冯朝和另外少数几人因家世出身躲了过去……这些年来,几乎无人记得他们和靖家军曾经的联系,尤其是冯朝,他能爬到如今位置,显然已经成了皇帝心腹。
冯朝接着说道:“虽然如今,我官运亨通,但我不曾忘记,这些年活着的意义。只要能替将军,替幽州城枉死的弟兄们伸冤报仇,我就算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也能舍下!”
冯朝胸口起伏着,眼底窜起一团火苗。
他不是靖家军出身,在幽州城也待了不过数月,但战火是淬炼人心最好的烈焰,数月时间足以叫这些浴血奋战的人成为生死相依的兄弟,他受这些人的鼓舞,早就把自己当做靖家军的一员。不然也不会跟着靖家军称呼靖疏月为“少将军”了。
“好样的。”靖疏月欣慰一笑,缓声继续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习武从军,是为忠君爱国,但这二者冲突,你又该如何?”
“少将军,过去是我狭隘了。”
“嗯?”靖疏月怔住,不是很明白冯朝此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