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行野 作品
27. 阴山冥女（七）
小蛮“呸”几声，吐出嘴里的草根。反应过来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偷瞄一眼沈寒衣。
比对过后，觉着自己眼前这个似乎更好忽悠。那个什么姑娘，总是难以捉摸的样子。
不好骗不好骗。
见沈寒衣转过身，小蛮立即抬头，想编些故事，学学人族那招动之以情。然而，她刚抬头，面前的人便嗖一下起身，又跑到那个冷脸玄师跟前去了。
边跑还边道：“诶，等等。”
两人靠近了，似乎在商量什么。
“几百年前，冥女就已经下山作恶……”
谢微尘将老村长的话复述给她，语气略有些沉重：“现在只剩下几十人，冥女毁了山镇，恐怕还会屠尽余下的人。”
“屠尽？”
沈寒衣偏头过来，视线却不落在他身上，反而像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漠然中掺杂着仿若痛的情绪，只一丝丝而已。
谢微尘看见这道眼神，心猛然被捏紧了，反应居然迟钝许多。可是想问却没理由，只好别开眼。
但半晌后，像是思忖定了，又转回来，声音轻轻的，问：“怎么了？”
“去问吧。”
沈寒衣看着他回道。眼底的情绪瞬间被抹平，她提剑走动几步，背过身做自己的事。
谢微尘垂眸应了一声，慢慢倒退，回到草丛边。
小蛮还窝在里面，脑袋探出来，视线木木地扫过他。
谢微尘半蹲下，低头的一刻忽然想起早晨别在腰带上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在往返的路上遗落了。
他手一顿，随意拔了根草，捏在指尖来回滚动。
小蛮看着他的神情，终于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他眉眼弯弯的，似乎在笑，但抬眸望来时，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哪里好骗了，一点也不好骗，没法忽悠。
玄师果然都坏。
谢微尘自顾自捻着手里的草根，尚且没问也没吓她呢，可草丛里的小树精已经缩到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冥女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故作惊疑道:“难道是、她不要你了？”
说完还摇摇头，不可置信的模样。
“有些无情。”
这话一出，草丛动了动，气冲冲的声音先出来：“你瞎说，大人说了会回来接小蛮。”
“哦，小蛮。那她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她在骗你，她不会来的。”
脑袋从丛中钻出，气鼓鼓地瞪着他，不说话。
谢微尘起身拍了拍手，刚叉腰站稳，边上的沈寒衣忽然过来了。
她当着小树精的面，直接道：“在东南。”
谢微尘侧过身子，悄悄朝她眨眼。
“真的。”
沈寒衣出声回应他，目光却一直放在小树精脸上。
方才的确有道灵力在东南方位回响，可沈寒衣总觉得冥女不会这么轻易被发现。
派一个刚化形不久的树精来拖延时间，就真的不怕她透露什么？
沈寒衣原以为，冥女是无可用之人，才派树精来。可细想一番，总觉不对。
恐怕是她先前思虑不周了。
小蛮在听到“东南”二字的时候，就怕得不行了。木头脑袋昏了一下，恍恍惚惚的。
几息过后才开口：“不是，不是东南。”
“先去东南。”小蛮说完后，沈寒衣立即道。
说罢，二人将树精留在原地，随她自然自语。接着，即刻往东南追。
路上，沈寒衣并未纠结，直接用了速行符。尽管知道这符颇费灵力。
有了大漠那次经历，她这次也不拉谢微尘，孤身向前冲。
东南的草木更盛，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沈寒衣只好控制着剑气，只清理出一条窄道。只要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走，便不会毁掉什么植物。
这并非大范围的破坏，加之没有人族涉足，自然的修复之力便足够强。沈寒衣对此认识不浅。
然而，行了不知道有多远，心中隐隐又有道感应腾起，并且愈发强烈。
沈寒衣倏地停住，细细感受。这道更强的感应来自西南方。她朝西南放出的灵力是最少的，仅仅形成一条灵丝而已。不过这一条灵丝倒是出息，恰巧阻拦她继续向错的方向去。
两方都有冥女的气息，沈寒衣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到头的前路。果断改道向西南，不过这时，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红色身影疾速靠近，来得还算及时。沈寒衣清楚是谁，暂不管其他事，交待道：“你向东南行。”
说罢，一闪便没了踪影。
谢微尘用速行符被撞个正着，刚慌了一瞬，就被她的声音压下去。
因为急，沈寒衣语速很快。但他听清了，不想缘由，立马听她的话继续向东南。
二人分开，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沈寒衣心里知道，冥女有九成的可能在西南。只是东南那边既然有气息，总该有人过去探一探才安心。
这一路没有确切的位置，她只能边走边观察周围情况。她放出去的灵力已经以灵丝形态再度回到体内，如今只好凭自己对气息的敏锐寻路。
西南的树木稀疏许多，说来也很奇怪，很多树木都像是干枯了，没有叶子，分外凋敝。这一幕，恰似昨日在巨兽尸体附近发现的小片林子一样。
方位不同，树木却都是一个状态，这可不是巧合。冥女的气息难以寻觅，但这些树足以让沈寒衣确定。
冥女就在周围，她并未因此放慢步子，反而在枯死的树木间飞速穿行。
冥女要躲，不可能主动现身，说不准便会趁机溜走。沈寒衣这样穿行，反而能看清周围的动静。
在枯荣交界地方，一颗绿树繁茂的枝叶间，几尽完美地掩藏着一个人。
看见不远处的沈寒衣，冥女恨得咬紧牙关。
她没有法子动，一动就会被发现。
但大家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想来，冥女扯嘴冷笑。
既然难破困境，不如放手一搏。
刚好，那个没来，兴许有些胜算。
冥女借力跃到旁边的树上。这番动作立即被沈寒衣捕捉，凝霜剑率先飞来。冥女轻巧闪身，立在树枝上。
她的身法很轻盈，不逊于灵力高强的雾兽。
沈寒衣接剑，凌厉之色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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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没有半句交流，她们都是神色淡淡，似乎只是在应对一场小小的切磋。
实则，谁都不愿拖延时间。沈寒衣体内的灵丹已经有无法压制灵力的迹象，而冥女也怕另一个玄师的到来。
于是，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动作，迅速靠近。然而，临近面前时，冥女却翻身躲过。
凝霜剑需要调转，不过沈寒衣反应极快，当下用空着的左手朝上击去，打中冥女的腹部。
两方落地，冥女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沾了血的手，毫不在意地一甩。
她缓缓前倾，做出要奋力前冲的姿态。不过却只是幌子，下一刻便左肩突转，朝右侧冲去。沈寒衣冲去阻拦，就在凝霜剑要挡下冥女的前一刻。
形似白骨的手扼住了某人的咽喉。
长剑生生顿住，剑尖停在冥女眼前。
东南没有异样，方从那里赶来的谢微尘就这么被抓住，将最脆弱的颈部送入恶妖手中。
冥女族力大无穷，只需轻轻捏住，谢微尘的命便丢在这阴山中了。
沈寒衣莫名梗塞一瞬，然而一瞬过后，就立即收剑准备再次出手。
这时，在对面当人质的谢微尘冲她使眼色，顺带张了张唇，用口型传出两字：
“等等。”
沈寒衣思量片刻，选择信他一回。旋即，对上冥女，淡声道：“挟持他，无用。”
“既然无用，你为何不敢出剑？”冥女面容冷肃，眼底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在。
沈寒衣皱眉，改了口：“留他一命，放你走。”
话音刚落，她的余光扫过谢微尘，见他似乎在准备，又拖延道：“伤了他，你也逃不掉。”
冥女笑而不答，压着谢微尘的咽喉，拉扯他向后退。
趁其不备，谢微尘反手后推，白光掠过，掌心同样击在冥女的腹部。
相同的地方受了两次重击，冥女的手泄力松开。谢微尘迈一大步，快速转身，两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绕出双符篆。向前一推，便融入冥女体内。
见她没有还手之力，谢微尘才放下手。迟迟没有再动作，他无意识地呼了口气，踌躇着转身。
素白色发带萦绕微光，正被山风吹起，堪堪拂过沈寒衣的前额。微凉。
还不等他站稳身形，她便抬脚走向冥女。
谢微尘刚酝酿好的话没了机会说，他抚下自己的额头，落后几步跟上去。
沈寒衣没有动手，她大致扫过冥女腹部。谢微尘的出掌，用了不少灵力，几乎震碎内脏。
用不着她处理了。
她看完准备走，冥女忽然冷笑道：“杀了我，他们也活不成。山脚下那群人族的命早和阴山连在一起。我死了，阴山便完了。”
她仰头：“他们也完了。”
沈寒衣瞥过她，不为所动。
“将树精带来。”
谢微尘扬眉，立即应道：“好。”
“小蛮，阴木所化，集人、妖两族怨气于一身。看似为树精，实则是百年怨气的容器。”
山风将沈寒衣的声音吹得更凉，裹上寒意传入冥女耳中，冻得她微颤。
“你很会算计。”
比对过后，觉着自己眼前这个似乎更好忽悠。那个什么姑娘，总是难以捉摸的样子。
不好骗不好骗。
见沈寒衣转过身，小蛮立即抬头，想编些故事，学学人族那招动之以情。然而，她刚抬头，面前的人便嗖一下起身，又跑到那个冷脸玄师跟前去了。
边跑还边道：“诶，等等。”
两人靠近了，似乎在商量什么。
“几百年前，冥女就已经下山作恶……”
谢微尘将老村长的话复述给她，语气略有些沉重：“现在只剩下几十人，冥女毁了山镇，恐怕还会屠尽余下的人。”
“屠尽？”
沈寒衣偏头过来，视线却不落在他身上，反而像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漠然中掺杂着仿若痛的情绪，只一丝丝而已。
谢微尘看见这道眼神，心猛然被捏紧了，反应居然迟钝许多。可是想问却没理由，只好别开眼。
但半晌后，像是思忖定了，又转回来，声音轻轻的，问：“怎么了？”
“去问吧。”
沈寒衣看着他回道。眼底的情绪瞬间被抹平，她提剑走动几步，背过身做自己的事。
谢微尘垂眸应了一声，慢慢倒退，回到草丛边。
小蛮还窝在里面，脑袋探出来，视线木木地扫过他。
谢微尘半蹲下，低头的一刻忽然想起早晨别在腰带上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在往返的路上遗落了。
他手一顿，随意拔了根草，捏在指尖来回滚动。
小蛮看着他的神情，终于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他眉眼弯弯的，似乎在笑，但抬眸望来时，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哪里好骗了，一点也不好骗，没法忽悠。
玄师果然都坏。
谢微尘自顾自捻着手里的草根，尚且没问也没吓她呢，可草丛里的小树精已经缩到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冥女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故作惊疑道:“难道是、她不要你了？”
说完还摇摇头，不可置信的模样。
“有些无情。”
这话一出，草丛动了动，气冲冲的声音先出来：“你瞎说，大人说了会回来接小蛮。”
“哦，小蛮。那她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她在骗你，她不会来的。”
脑袋从丛中钻出，气鼓鼓地瞪着他，不说话。
谢微尘起身拍了拍手，刚叉腰站稳，边上的沈寒衣忽然过来了。
她当着小树精的面，直接道：“在东南。”
谢微尘侧过身子，悄悄朝她眨眼。
“真的。”
沈寒衣出声回应他，目光却一直放在小树精脸上。
方才的确有道灵力在东南方位回响，可沈寒衣总觉得冥女不会这么轻易被发现。
派一个刚化形不久的树精来拖延时间，就真的不怕她透露什么？
沈寒衣原以为，冥女是无可用之人，才派树精来。可细想一番，总觉不对。
恐怕是她先前思虑不周了。
小蛮在听到“东南”二字的时候，就怕得不行了。木头脑袋昏了一下，恍恍惚惚的。
几息过后才开口：“不是，不是东南。”
“先去东南。”小蛮说完后，沈寒衣立即道。
说罢，二人将树精留在原地，随她自然自语。接着，即刻往东南追。
路上，沈寒衣并未纠结，直接用了速行符。尽管知道这符颇费灵力。
有了大漠那次经历，她这次也不拉谢微尘，孤身向前冲。
东南的草木更盛，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沈寒衣只好控制着剑气，只清理出一条窄道。只要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走，便不会毁掉什么植物。
这并非大范围的破坏，加之没有人族涉足，自然的修复之力便足够强。沈寒衣对此认识不浅。
然而，行了不知道有多远，心中隐隐又有道感应腾起，并且愈发强烈。
沈寒衣倏地停住，细细感受。这道更强的感应来自西南方。她朝西南放出的灵力是最少的，仅仅形成一条灵丝而已。不过这一条灵丝倒是出息，恰巧阻拦她继续向错的方向去。
两方都有冥女的气息，沈寒衣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到头的前路。果断改道向西南，不过这时，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红色身影疾速靠近，来得还算及时。沈寒衣清楚是谁，暂不管其他事，交待道：“你向东南行。”
说罢，一闪便没了踪影。
谢微尘用速行符被撞个正着，刚慌了一瞬，就被她的声音压下去。
因为急，沈寒衣语速很快。但他听清了，不想缘由，立马听她的话继续向东南。
二人分开，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沈寒衣心里知道，冥女有九成的可能在西南。只是东南那边既然有气息，总该有人过去探一探才安心。
这一路没有确切的位置，她只能边走边观察周围情况。她放出去的灵力已经以灵丝形态再度回到体内，如今只好凭自己对气息的敏锐寻路。
西南的树木稀疏许多，说来也很奇怪，很多树木都像是干枯了，没有叶子，分外凋敝。这一幕，恰似昨日在巨兽尸体附近发现的小片林子一样。
方位不同，树木却都是一个状态，这可不是巧合。冥女的气息难以寻觅，但这些树足以让沈寒衣确定。
冥女就在周围，她并未因此放慢步子，反而在枯死的树木间飞速穿行。
冥女要躲，不可能主动现身，说不准便会趁机溜走。沈寒衣这样穿行，反而能看清周围的动静。
在枯荣交界地方，一颗绿树繁茂的枝叶间，几尽完美地掩藏着一个人。
看见不远处的沈寒衣，冥女恨得咬紧牙关。
她没有法子动，一动就会被发现。
但大家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想来，冥女扯嘴冷笑。
既然难破困境，不如放手一搏。
刚好，那个没来，兴许有些胜算。
冥女借力跃到旁边的树上。这番动作立即被沈寒衣捕捉，凝霜剑率先飞来。冥女轻巧闪身，立在树枝上。
她的身法很轻盈，不逊于灵力高强的雾兽。
沈寒衣接剑，凌厉之色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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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动作，迅速靠近。然而，临近面前时，冥女却翻身躲过。
凝霜剑需要调转，不过沈寒衣反应极快，当下用空着的左手朝上击去，打中冥女的腹部。
两方落地，冥女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沾了血的手，毫不在意地一甩。
她缓缓前倾，做出要奋力前冲的姿态。不过却只是幌子，下一刻便左肩突转，朝右侧冲去。沈寒衣冲去阻拦，就在凝霜剑要挡下冥女的前一刻。
形似白骨的手扼住了某人的咽喉。
长剑生生顿住，剑尖停在冥女眼前。
东南没有异样，方从那里赶来的谢微尘就这么被抓住，将最脆弱的颈部送入恶妖手中。
冥女族力大无穷，只需轻轻捏住，谢微尘的命便丢在这阴山中了。
沈寒衣莫名梗塞一瞬，然而一瞬过后，就立即收剑准备再次出手。
这时，在对面当人质的谢微尘冲她使眼色，顺带张了张唇，用口型传出两字：
“等等。”
沈寒衣思量片刻，选择信他一回。旋即，对上冥女，淡声道：“挟持他，无用。”
“既然无用，你为何不敢出剑？”冥女面容冷肃，眼底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在。
沈寒衣皱眉，改了口：“留他一命，放你走。”
话音刚落，她的余光扫过谢微尘，见他似乎在准备，又拖延道：“伤了他，你也逃不掉。”
冥女笑而不答，压着谢微尘的咽喉，拉扯他向后退。
趁其不备，谢微尘反手后推，白光掠过，掌心同样击在冥女的腹部。
相同的地方受了两次重击，冥女的手泄力松开。谢微尘迈一大步，快速转身，两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绕出双符篆。向前一推，便融入冥女体内。
见她没有还手之力，谢微尘才放下手。迟迟没有再动作，他无意识地呼了口气，踌躇着转身。
素白色发带萦绕微光，正被山风吹起，堪堪拂过沈寒衣的前额。微凉。
还不等他站稳身形，她便抬脚走向冥女。
谢微尘刚酝酿好的话没了机会说，他抚下自己的额头，落后几步跟上去。
沈寒衣没有动手，她大致扫过冥女腹部。谢微尘的出掌，用了不少灵力，几乎震碎内脏。
用不着她处理了。
她看完准备走，冥女忽然冷笑道：“杀了我，他们也活不成。山脚下那群人族的命早和阴山连在一起。我死了，阴山便完了。”
她仰头：“他们也完了。”
沈寒衣瞥过她，不为所动。
“将树精带来。”
谢微尘扬眉，立即应道：“好。”
“小蛮，阴木所化，集人、妖两族怨气于一身。看似为树精，实则是百年怨气的容器。”
山风将沈寒衣的声音吹得更凉，裹上寒意传入冥女耳中，冻得她微颤。
“你很会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