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行野 作品

18. 废址妖邪(八)

沙狐一族性最怯懦,常是见人就藏,遇事则躲。因此缘故,其族在朔北占不到好地界,几乎没有修炼的契机。


生存艰难,钻研摄灵阵法实是无奈之举。但这阵法毕竟太邪,反噬恐怕早将也黎的底子掏空,只剩躯壳。


回到小院,他的样子便彻底暴露在也稚眼前。血迹已经干涸,凝成斑驳暗红的痕迹,牢牢粘在脸颊上。


“能保住命。”宿危洲下了断论,接着迅速从床头暗格取出一枚丹丸,喂入他口中。


只是人昏迷着,无法运转灵力化用丹药。


犹豫片刻,宿危洲转头道:“用你的灵力。”


也稚没听明白,但立即点头。随后,他拉出宽大袖袍下的手腕:苍白如纸,脆弱到似乎一击即碎。


“按在手腕处。”


所说的用灵力,便是将她的灵力注入也黎体内,帮他化用丹药。兄妹二人同源而生,力量不会相互排斥,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此过程需得静心,宿危洲悄悄起身,退出屋子带上门。


院中的石墩旁有两道身影:一位执剑挺立,身形修长,面向暗夜无边的远方。另一位则围在女子身侧,偶尔偏头看她,得不到回应,又慢慢踱步到边上。转悠一圈,又回到她身边,始终走得不远。


宿危洲微叹一声,走到二人眼前,已不打算再瞒。


他低头,放低姿态:“沈姑娘。”


“也黎算是自食恶果,已然受了惩罚,就留他一命······而也稚她毫不知情,从未作恶。”


此前的高傲消失殆尽,他清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的话语无足轻重。可若沈寒衣不理会,他便是冒死一搏,也得护着也黎兄妹的命。


昔年的救命之恩,不能不还。


但玄师对妖族的恨,他不陌生的。九成的可能,沈寒衣不会放过。


袖中手指微动,可忽然,侧边一直静默的人,闪到他面前,动作被打断。


“宿道友,别急啊。”谢微尘半带轻笑,嘴角却勾起一抹深意。


宿危洲抬头,看见他的神情,不禁诧异。


不等他深想,沈寒衣便已转过身看向他。


“我与他没有恩怨,你该问的人不是我。”言罢,她便不再说话。


谢微尘瞬间听懂她的意思,不留一丝空隙给宿危洲,忙接道:


“细细论来,我才是最无辜的,无辜受他袭击。”


他刻意顿住,强调:“两次。”


宿危洲道:“我给你丹药,救了你。”


“不该吗?”


闻言,宿危洲僵住。是啊,追根究底,他是知情者,是同谋。谢微尘轻飘飘一句反问,却在点上。


他僵硬道:“那便是没得谈了?”


谢微尘摇头,话锋一转:“不。毕竟还有也稚姑娘在。”


点到这份上,就不必往下再说,浪费口舌。


“多谢!”


宿危洲俯身,这次带了些真情实意。


不论是已摊开的,还是未摊开的,几人其实都清楚。沈寒衣想知道的,自然也能问出。


“为何要选在那处布阵?”她绕了个弯。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只有也黎清楚。这几年,我不过才去寥寥几次。”


这便是几乎一无所知了。


神像······为何会是神像?既然是神像,为何又背负重重枷锁?


只有还昏迷不醒的也黎知晓内情,她望向对面,却觉屋门一动。下一刻,也稚推门而出。


“宿危洲。”少女扫视一周,极轻极缓地开口。


“这几年,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重伤,数月不归家还有方才的暗格。她非痴傻,还是能琢磨些东西来。


也黎的昏迷,让几人能重新聚起谈话,但并不那么心平气和。


“我不需要以欺瞒为行的保护。”


“沙狐一族已将近灭绝,再不奋起反击,你们也活不成。”


很有力量的话语。但此刻,宿危洲低声念出,唯余苍白无力。


“你兄长是用了不正当的法子,可朔北其他妖邪的手上,也并不干净。”


在她面前,他终究无法和盘托出。而是试图为也黎在唯一的亲人面前挽尊。


“既然如此艰难,为何还固执,就是不肯教我学剑?”


提起这话题,她仿若下了很大决心。


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宿危洲沉眸,低头挣扎片刻后,道:“因为你聪慧,生来便怀有能助灵力大幅增进的血脉。天赋,反而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太出众的,总是短命,不能长久。”他叹息一声,无限悲凉。


“我明白了,但不能认同,也不会荒废这所谓天赋。”


她一步步走近:“你们可不能再帮我逃了。”


至今,她出生已快一百年,化为人形也有十年了。难道还要继续靠着别人保护吗?


也稚笑了,一贯无忧无虑的脸上,有些苦意。这一抹神色,刺痛宿危洲的眼睛。


“嗯,你长大了,不帮了。”


这番话让人听来无奈,谢微尘转过身不想听入耳,脑中盘旋着一句话:“天赋者必短命。”


他在心中蔑笑。


是这样吗?他不认。


即使确有无数天才早早陨落,或死或伤,其中甚至有他的父母。


可若是定数,岂非不公?


提起短命便不由得想到早亡之人,谢微尘思绪回转,视线重新聚集在沈寒衣身上。


她又是因何缘故到了这里呢?


少年目光灼灼,沈寒衣似有所感,缓缓转过身来。


隔着遥遥夜色,她的面容竟然分外清晰。寒风骤起,卷起丝丝凉意,擦过冷淡的眉眼。


他心中一颤,遮掩般地淡淡笑了两下。


“沈姑娘。”也稚过来,打破二人之间的无声。


她低头,嗫嚅道:“等哥哥醒来,我一定让他给二位赔罪。”


沈寒衣没有回应这件事,只是问起关键:“曾有什么国度在这附近?”


“嗯?从没听说过。”


也稚见她疑惑,实在想帮上忙,又道:“我会向哥哥打听。我去劝,他一定会说。”


此事暂且无果,唯一可能知晓的人尚在昏迷,沈寒衣便揭过不谈。


院内自然又冷清起来,几人站开了,距离不像原先那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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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稚与宿危洲挂念屋里的人,先后移步到门前。但不等几刻,宿危洲便被强硬地推回他的屋子。他只是强撑着不晕,并不代表伤得不重。也稚不能看他在冷风中吹,便独自守在屋外。


沈寒衣则留在原地,而一步之外便是半阖着眼,没精打采的谢微尘。眼下事态平稳,那股精神气顿时散去,他转瞬变得焉焉的,仿若下一刻便能安稳入睡。


屋内传来声声有气无力的喘息,也稚抬眸,立刻推门进去。


静了许久,里面才传来絮絮叨叨的对话声。


沈寒衣提剑靠近,静静听着。很快便要天明,待到那时,若问不出,她只得亲自去问了。


少女或急或关怀的语气,隔着一堵墙,尤为清晰地传来。


对话一直未停。


东方天际,已腾起几片薄如轻绡的云,透出明亮橙红的霞光。


恰在此时,也稚终于推门出来,顶着微红的眼眶到她面前来。


沈寒衣淡淡敛了眸,错开眼。


“哥哥受了重伤,我能感觉到,他已没有灵力。”


这话另有一层意思在。


也稚又道:“附近是有国度,不过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哥哥说,他来此不到十年,拿捏不准是哪一国。”


“若是要查,便从乌目和鬼尸查起,至少是被证实过存在的两个国度。”宿危洲凑过来。


沈寒衣默声,这些她都有耳闻。但有关这两个国度的记载寥寥无几,根本无从查起。


此事只能告一段落,她平静道别:


“如此便告辞了。”


说罢,她偏头扫了眼身后。


谢微尘靠着墙,虽是半睡半醒,倒也很有精神。


他缓步踱来:“告辞。”


也稚这次不再挽留,坦言道:“我也将和家人离开这里,就不挽留了。预祝二位一帆风顺。”


“沈姑娘,君恩如月,没齿难忘。”她定定看着沈寒衣一人。


少女的稚气仿若在一夜之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坚定。可从她的眼神中,又不难窥见一抹纯粹。


沈寒衣不觉自己做的事,足以让她说出“君恩如月”这样的话。但转念一想,许是某些事情,在自己眼中不足为道,可对旁人却不是。


她不能全然了解,但还是道:“珍重。”


临行前,宿危洲还是主动找来,单独与谢微尘说话。不过他刚开口,吐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宿家的重金悬赏我不在乎,世家间的往来人情我也从不掺和。”少年的笑意极浅。


宿危洲略一迟疑,点头道:“多谢。”


“何必谢来谢去。”谢微尘摆摆手,朝外走去。沈寒衣早已等在院门前。


二人走出小院,衣袂在风中猎猎翻卷,最终隐没在天边,在沙尘消失的尽头。


“沈姑娘,我们这是往何处去?”


“西南阴山。”


话语轻轻落下,却穿透了漫天风沙,飘向远方。


四周重归寂静,少女仍旧驻足在原地。


她拿出短剑,寒芒一闪而过,晃入眼眸。


“我想好了,配剑的名字,便叫遇月。”


偶遇皎月,拨雾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