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番茄 作品

24.贰拾肆

几人于醉仙居相谈甚欢,及至傍晚,众人难免有些酒醉。程徽音坐在一旁,伸手探帘,夕阳鎏金,入目皆是金色。


半日已过,犹觉暗处眸光如刃,初以为那双目光是三皇子,看来眼下尚有他人。


散场时,傅溪亭已然酒醉,步伐紊乱,一步三晃。走出酒楼还不消三步,便一头栽了去,管家和方词安手忙脚乱,将他扶上了马车。


程徽彦尚醒,只是也已脸颊微红,双眼迷离,三皇子让其与傅溪亭同乘马车而归。


“我自会将程三小姐送回家,程二公子放心。”三皇子恭敬,倒是让程徽彦一时语塞,他遥遥看了眼程徽音,见自己的妹妹嫣然一笑,思及前几日小妹与母亲的夜谈。


程家已与中宫同舟,小妹未来必为王妃,或许她亦有话与要对三皇子说。


半晌,程徽彦唇齿间似压着万语千言,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气,没入马蹄扬起的尘烟之中。


暮色沉沉浸透青砖。


片刻之间,众人散去,唯余二人,程徽音望着三皇子,恰见他眼中映着的一抹夕阳。腹稿千转,原来有些话竟如此难以启齿。


“程三小姐,伤可好了?”谢明绪瞥了眼她的手。


“托三殿下洪福,臣女已经痊愈。”她的手藏进袖中,低眉应答。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三皇子心情颇差,暗忖自己言行或有疏失,却由不得其解,唯余轻叹。


咚咚,忽闻鼓声破空,只见三五少女提着茜红裙裾掠过青石长街,向城外跑去。


鬓边鲜花颤颤,迎风招展,飘落几瓣胭脂色。程徽音凝眸远送,一时竟怔。


“今逢城外净慈寺春日祈福,闺阁姑娘皆去求福,系香囊于寺中古柳,祈所爱之人世世安康。”谢明绪开口为她解惑,“程三小姐,可愿同行?”


风过处,隐约送来寺钟声声。


程徽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殿下身份不便,改日央哥哥同往。”


闻之,谢明绪轻笑一声,“既如此,程三小姐不妨唤我一声三哥哥罢。”


程徽音一愣,“君臣之礼,恐…”


“今日不如就不做君臣,惟有谢明绪程徽音。”谢明绪直接打断了她,而后挑眉请问,“三妹妹,可好?”


——三哥哥,三妹妹。


程徽音脸蓦地一红,她匆忙别过头,区区几字在唇齿间辗转。


他静静望着她,看着她耳垂的金穿水晶坠子摇摇晃晃,像是被春雨打颤的海棠。他忽然俯身,玉冠垂下的缨穗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笑直视着她。


她只得结结巴巴张口,“三…哥哥。”


听着这软软一声,谢明绪今日阴翳尽消,嘴角微扬,如云破月来。


离灯火通明仅一步之遥的暗巷里,一人默默收回视线,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利落地划开了躺着的人的喉咙,鲜血溅了他一脸,他眼睛都不眨,只是默默擦掉脸上的血。


灯火照亮的眸子,映着两个人影。


城外灯火如星河倾斜,两人随着人潮徐行,程徽音忽然想到什么,“殿…三哥哥,当今圣上崇道,佛寺渐渐凋零,何以净慈寺香火如此鼎盛如此?”


“昔年太后于此寺清修,况先皇崇佛,更亲提牌匾。故而净慈寺名声远扬,亦不多受影响。”临近城门,人潮汹涌,谢明绪抬臂挡在她的身后,低头轻声解释。


“难怪…”她点头轻喃,周遭喧嚣渐暖,如影随形的视线消失,程徽也逐渐放下心防。


随着人潮,两人愈行愈近,直至肩袖相偎。


一枚金蕊牡丹在天边忽然绽放,引得阵阵惊呼。


烟花四溅映繁星,月华如水洗尘心。


谢明绪眸底映着华彩,喃喃了一句,“好看。”


“京中烟花确实绚烂夺目,今日幸从三哥哥之言,方不负此良宵。”程徽音笑意盈盈,星眸流转。


“不是烟花,是三妹妹好看。”谢明绪探手折了一朵海棠花,别在了她的鬓边,指尖儿微微触碰到她的耳朵,顿时红晕染开。


程徽音垂头别开了视线,袖中犹藏前日他所赠的手帕,本欲托傅溪亭还给他的。


而今看来,恐难还矣。


“…使你重蹈覆辙。”那日母亲所说的话,萦绕耳边。


俯仰之间,她带着笑意望向他,既然今日已无退路,不如孤勇以赴。


但愿,三皇子会与今上所择不同。


方才这一举动,属实逾矩,广袖之下,他的手指都在颤抖。原以为她会拒绝,然见她明眸含笑,心中巨石终是落地,也不禁莞尔。


或许,她并未那般厌我。


或许,终有一日,她亦会倾心。


人声鼎沸,程徽音越过人头攒动,看见一抹黑影低头擦着手,他似有所感,倏尔抬眸迎向她,眸光澄澈如水。


程徽音一下愣住了。


蓦地想起,甘州卫街道上所救下少年,年岁相仿,身量未及,不知如今过得可好,伤可痊愈?


彼时仓促,未及询问他的名字,岂料竟成永别。想来,应待兄长回甘州卫时,再寻其踪迹,若他愿意,当在府中为他谋条生路。


然今细算,甘州一别,竟已数月。


许是猛然意识到,甘州卫如今才是迢迢千里之地,再难归返,惹了几分伤春悲秋之情。


罢了,应是太累了。程徽音方欲言归,却被谢明绪抢了先。


“三妹妹,我这里有两个香囊,可愿同系?”谢明绪拉住了她的袖口,掌心摊开,是两枚金线所绣香囊。


程徽音犹豫了片刻,抬手望着垂柳下,迎风而飞的红绸与香囊,终颔首应之。系结于柳枝,双手合十,心中默祷:惟愿家人,岁岁安康。


她鬓边的海棠花瓣微拂,青丝缭乱。谢明绪只是静静看着她,惟愿将此景刻于眼中,心底。他不知道她许的愿里,是否有自己。可他此刻满心满眼,却唯有她一人。


三妹妹,恐我之前应你一事,要食言了。


非母后不愿。


是我,心悦于你。


两个人缓步而回,那个黑影站在垂柳之下,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瘦弱的手,从沾了鲜血的袖口探了出来,拨了拨粉色的香囊上面绣满了绿叶,想起初见时她所着衣裙。


长穗迎风招展拂过他的手背,他笑了笑,恍若她鬓边那朵海棠绽进他的心里。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北镇抚司,夜。


一道黑影顺着长阶,走到侧殿,手指将将触到门边,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喊声,以及鞭鞭到肉的闷响,又是韩校尉在打人。他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青色衣袍的人不过微微抬眼,“怎得去了这么久?今日可有异样?”


“傅家小姐派了刺客,不知是暗杀程家人还是三皇子。”裴景之如实告知。


韩啸将手上的血潦草抹在衣袍上,颓坐椅间,单脚搭凳,仰头喝着酒,撕着手上的鸡腿,毫不为意,“纵傅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亦不敢暗杀三皇子。”


“何况,满京城谁人不知,傅溶月爱慕三皇子久矣。”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浸湿衣领,骤然冷笑,“不过,你可有证据?”


裴景之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项链,掷于桌上。


韩啸在手中抖了抖,“又是一票大买卖。”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原地没动的裴景之,遂将撕了一半的鸡腿扔在地上,“赏你了。”


那半个鸡腿油亮亮的,虽沾了一些土星,可这不妨碍它很香,能填饱肚子。


咕噜——


裴景之挪了挪步子,又抬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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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看半步之外,已经满身是血的云烁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目含哀恳,“谢谢校尉赏赐,奴斗胆求放了云烁。”


韩啸此刻心情尚好,摆了摆手。


裴景之连忙上前扶起了云烁,行至门口,踌躇再三,终是捡起了那半个鸡腿。恰至十五,圆月高悬于天,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裴景之拖着云烁,一步一步往住处挪,云烁几欲昏厥。


他将云烁置于草床,掏出怀中的半瓶药,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终尽洒于云烁伤口。


这还是甘州卫那家药铺的老大夫所赠,云烁疼极而醒,倒吸一口凉气。


裴景之手指轻了些,“疼是疼了些,好的快。明日尚有任务,暂且先忍忍罢。”


“对了,暗杀皇后一事我已查清,非皇上所为。”云烁整个人在床上拧做一团,死死咬住衣袖,“乃王勉主使。”


王勉,今上的大伴,内廷之中颇有威权,绝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裴景之将伤口包好,“那么,暗杀她的人呢?”


“暗杀她的人是傅溶月。”云烁强撑而起,喝了一口水。


闻言,裴景之垂头搓了搓手指,沉默良久,“但今日黑衣所派之人却是王勉。”


云烁一下瞪大了眼睛,“王勉?那为何你与韩校尉所言…”


“因为,韩啸该死。”裴景之面色不改,如若随口一谈。


韩啸负责招募培养锦衣卫,他经常去市口去挑无家可归的孩子,观其筋骨尚可,便带回来培养。于无瓦避雨,无食无衣之子而言,随他走或可饱腹御寒,暂得喘息。


然随他回锦衣卫,才知道面对的是怎样的地狱?


韩啸性格暴戾,恃强凌弱,从不将所带回来的孩子视为人,酒性未散时常鞭刑取乐,若是受到上面欺辱,则百倍偿于孩童,拔牙剔骨,无所不用其极。


云烁如坠冰窟,他看着眼前的人,如同雾中深林,杳不可窥。然忆及初逢之时,又觉此言出自他口,竟似合该如此。


几日前,韩啸带回来三十名孩子,教习还不到两日。韩啸因饮酒误事受了罚,无处发泄,遂将所有人关于院中,命他们互相拼杀。


幼者的不过四五岁,最大的亦不过十二三。起初大家妄图反抗,直至有两个孩子被韩啸当场斩杀,扔进汤锅,大家才不得不拾起武器。


至今云烁还记得,韩啸当时醉醺醺说得话,“这才是同袍之谊!”


在短短的一个半时辰里,有的人头颅坠地,有的人缺胳膊少腿。满院的血气,竟映得庭里的绿叶都微微发红。


唯有裴景之满身是血,独立于众尸之间,眼神凶狠。


思及至此,云烁浑身发寒。


“韩啸嗜赌,素日尚需敲诈勒索添窟窿,如今被扣了半年的俸禄,必定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然傅家小姐心高气傲,岂会允许一个他人相要挟,只要韩啸去了,傅溶月都绝不会放过她。”裴景之依旧是面不改色,他站起身,望着窗外的月亮。


“所以那条项链,是你伪造的?”云烁抬头望着他。


“不是,王勉有意栽赃傅溶月,我未以实情相告罢了。”裴景之淡淡答道。


“所以,旧日真相与今时假象相叠,韩啸若去则必死无疑。”云烁拍了一下手顿悟。


裴景之起身走到门边,“然韩啸官微,宫阙森森,死一蝼蚁何足惜。若欲掀天揭地,当引王勉出洞。”


云烁看不懂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裴景之只是望着天际薄云,沉默无语,他自甘州卫跋涉而来,原只想离她更近一些,或可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然阴差阳错误入宫中,有了一线机会,他要往上爬,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他要这滔天权柄,要取王勉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