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彩色

林灿然下午和老师们细细讨论了文创周边的可行性,虽然意见不一,她最终还是拍板决定试一试。


下班后,她独自钻进储藏室,将这些年孩子们留下的画作和手工品一一翻出、分类。


夕阳撒着昏黄的光线,落满灰尘的塑料收纳盒在她指尖下哗啦作响。


穆昭衍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在一旁沉默地帮忙。


她把觉得有创意、有感染力的画挑出来,放到桌子旁边。


两人靠得很近,一起低头看着那些稚拙又奇幻的笔触,空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其实画画这种艺术的东西是很主观的,特别是这些自闭症小孩的画,她评价好不好的唯一标准就是能不能吸引到自己。


她抽出一张画,底下那一张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橙红的色块像火焰般铺满整张纸张,林灿然眯着眼看,“这好像画的是太阳。”


她看了看画纸背面的日期,八月十六号,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那天太热了,是彤彤画的这张画,说要把太阳拿下来洗个澡。”


林灿然觉得这幅画还不错,于是把它放到一边。


穆昭衍却有些,眉头略皱。


林灿然注意到穆昭衍表情不对劲,她说:“怎么啦?你觉得不好吗?”


他语气不急不缓,却难得直接:“这幅画的视觉冲击太强,和其他作品风格差别太大。之前挑的那些,虽然也有孩子们的天马行空,但大致还是符合逻辑的,她这个…………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他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专业设计团队看,我们现在只是预选。


林灿然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又把那幅太阳拿回来,指尖轻轻拂过画面,眼神微动:“她一直都喜欢把整张纸涂满颜色。”


她翻到了另一张画,这张画画的是一条街道,小路、墙面都像被覆盖上一层浓绿的梦。


这条街和她家旁边的一条小巷倒还蛮像的,她陷入沉思。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无偿加班了多长时间。


空气中满是纸张、旧颜料的气味。


林灿然回过神,看见穆昭衍正在用会议记录的空白页勾出线条。他不经意地画了一个侧脸,是个女人,轮廓温柔,眼睫飞扬。


像是已经画过了千万遍,哪怕随手画一笔,都是熟悉的模样。


林灿然移开目光,“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折腾到这么晚。”


他停下笔,目光平静,却意味深长:“不必抱歉。谢谢你你给了我留下来的理由。”


林灿然一怔。


回到家,她正准备洗脸,镜中却见脸颊泛红。


“……不是很热啊?”她自言自语,摸了摸脸,有些不解。


几天后,第一批样品从工厂寄到了特教机构。


有点纯纪念意义的明信片、海报,还有结合了实用功能的小物件,比如手机壳和支架。


老师们围着她讨论个不停,笑声不断。


她没空加入老师们的讨论,刚刚在桌子上找了一块桌布和香薰摆件在桌子上,给这些东西拍了一些宣传照片。


她打算发在短视频网站上做一下预告。


至于价钱,她还没有定好,预期是不会定高的,最好都定在个位数。


价格定的太高,不仅名不副实,还会被别人扣上“用公益牟利”的帽子。


视频发出后,她立刻被老师拉去开会。等会议结束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林灿然满怀期待地打开手机,没想到评论区却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和平。


【果然是一红了就要开始卖货了,居然还真的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周边,我就想知道会有人买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当网红直播带货了?】


【没想到搞教育的人也如此逐利,真是人性如此。】


【大家之前这么支持你,你现在却想从我们口袋里掏钱?真是看错你了。】


她明明预想到会有争议,可当文字冷冰冰呈现在屏幕上时,,还是像被现实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她飞快退出短视频软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好像不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冷嘲热讽和攻击言论了一样。


虽然心情低落,但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做。


林灿然在机构里忙到了很晚,等她关灯走出来,天色早已一片漆黑。


她转身锁门,才发现在院子的滑梯设施上坐着一个人。


是穆昭衍。


他坐在滑梯边的台阶上,背靠着彩色栏杆,长腿随意垂着,像是藏在夜色里的一道沉默的影子。


今天的风很大,晚风将他的头发吹乱,白炽的路灯从侧面投下光影,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也仿佛褪去了他平日里锋利的锐气。


林灿然走到他面前:“怎么不进去等?”


穆昭衍却摇头:“怕影响你心情。”


他说话声音很轻,眼神里藏着关心。


林灿然也走上台阶,坐到穆昭衍身旁。


五月的天气逐渐变热,穆昭衍把西装外套搭在旁边的栏杆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竟然显得出奇地安静,像是和这片温柔夜色达成了某种默契。


“等了多久啊?”


“不久。下班后来的。”


她心里默默算了算,最起码也要有两三个小时。


林灿然猜到,穆昭衍是看到网上那些评论过来安慰她的,但她这个人自愈能力很强,就算发生了再难过的事情,过几个小时自己待着,伤口就自然愈合了。


她不需要别人安慰她、同情她,这反而会让她难受。


穆昭衍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给她的只是陪伴。


这滑梯设施为了吸引小朋友的兴趣,涂着绚烂明亮的彩色。


彩色栏杆在夜色里依旧饱和明亮,唤醒了她童年的某段记忆,她看着那鲜艳的涂漆,忽然出声。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不合群。”


她没看他,只盯着脚下五彩斑斓的台阶,语气缓慢而平静,像是从心里一点点剥出来的旧事。


“那时候我刚上一年级,个子矮,妈妈迷信地说长头发会吸走营养,非让我剪短发。小小一个人,头发短短的,又内向,很容易就被孤立。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下课,直到我遇见了一个朋友——就叫她小花吧。”


“她比我大几岁,很安静,总喜欢在街角水泥地上画画,找来各样各种各样的鹅卵石,整齐地摆成一排。我当时没有朋友,就经常和她玩,当时我只觉得这个姐姐不爱说话。直到她妈妈请我去家里玩,和我说了一些话,我才知道她得了自闭症。”


“她妈妈很温柔,说话总是轻轻的。她拜托我有空多来陪小花玩,我那时候没有朋友于是一口答应下来,经常有时间来找她玩。她听不懂,也不回应我,但我就是觉得,她比其他人都温暖。直到有一次期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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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我的语文考了班级第一,被老师夸作文写得好,还当了语文课代表。忽然就有人愿意和我玩了,我也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看法。我好不容易和朋友们打成一片,小心翼翼,很害怕回到过去那种又被人排挤的日子。”


“这时候,小花是自闭症小孩的事情也在街上传开了。同学们都很排斥小花,见到她都要绕道走,有一些调皮的人甚至会去拽她的衣服,拿石头扔她。他们还说,小花得了怪病,和她一起说话、一起玩就会被传染。我很害怕他们看见我和小花一起玩,就会说我被传染了,这样他们就又会重新排挤我,所以我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跟她玩。只敢在晚上或者人少的时候,偶尔偷偷摸摸的去找她玩。”


“直到我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那年我考上了市里的初中,很快就要离开小镇,和这里的朋友们渐行渐远。也可能是预感到分别了吧,我那时忽然就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开始常常去找小花玩。和我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朋友……”


林灿然顿住,眼神有一瞬迷茫,不知该如何称呼那段记忆里沉默陪伴的少年。


她脑海里猛然想起那个名字:“哦,对了,他叫小屿。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在桥上遇见的那个男孩。你还记得吧?”


穆昭衍原本侧着头听她说话,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神一滞,仿佛有什么在心底猝然炸开。他没有立刻接话,指尖却微不可察地攥紧了。


小屿。


那个藏在旧时光里、连他自己都差点忘掉的名字,此刻忽然被她唤了出来。


他垂下眼眸,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动了动,情绪翻涌,却什么都没说。


“有一次我去陪小花玩的时候,被他撞见了,我就小心翼翼的告诉了他这件事,本来有点害怕他会笑话我……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在一旁,看我们画画。那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再后来我便去市区上初中,寒暑假也经常留在市区上补习班,很少回小镇上,和小花的联系慢慢也淡了。直到高一那年暑假,我回去一次,才发现小花妈妈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我问她小花呢?她就哭了,说小花被她爸爸带回老家。她说的十分隐晦,我没有听懂。还是听邻居说,小花的爸爸欠了赌债,用小花换了3万块钱的彩礼……”


林灿然声音顿住,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我当时很难接受。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像小花这样的孩子,会那么轻易被从生活里抹掉?为什么她不能被被这个世界好好接纳?”


穆昭衍偏过头,眼里藏着一点轻微的震动,他没立刻说话。


林灿然十分平静,没有情绪泛滥的激昂,也没有自我感动的矫情,只是陈述一段过往。


她像把一块埋藏在过去的碎片,从心底翻出来,给他看。


穆昭衍终于低声开口:“你那时候,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灿然转头看他。


他语气仍旧克制,但眼神却极认真:“你没办法改变所有人的选择,也不能替每个孩子对抗整个世界。但至少你在做的,不是把他们藏起来。”


“被人误会也好,被骂也好,你还是在往前走,这就已经足够了。”


林灿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她突然问:“你还记得那条小巷吗?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即便是暑假也有凉意。”


穆昭衍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


林灿然定定的看着他:“果然是你,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