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陆淮安后悔了
陆淮安垂下眼,苦笑了笑:“不过,也是我先对不住你,骗了你,又看着晚宁他们欺负你,还……还给了你那样要命的一脚,任是谁都会恨我的。”
桑余听着这些话,一瞬间,心口又跟针扎一样疼了起来。
“我……我怎么不记得这些?你不要……不要再靠近我……”
陆淮安看过去,昏暗中桑余的目光痛苦,却丝毫没有仇恨,根本不像假的。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陆淮安声音陡然提高,不可置信。
他想起什么,急忙掏出藏在袖子里的东西递给桑余:"那……你还记得这个吗?"
是一个草蚱蜢,上面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昏暗中,那暗红色却刺目得惊心。
桑余的视线一触到那蚱蜢,突然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碎片如利箭射入脑海——
"这送给你,喜欢吗?"
“很喜欢。”
“我带你走,你信我吗?”
“我相信你。”
血色突然漫过记忆画面。
一片火光中,陆淮安站的很远,冷冷的看着她,说:“谁叫你,挡了我妹妹的路。”
"咳……"
桑余捂住心口咳嗽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流泪,只觉得心脏像被竹笼狠狠勒住,疼得喘不过气。
一种被辜负被欺骗的绝望感涌了出来,无法自控。
陆淮安震惊地看着她,慌了起来。
"你真的忘了......"陆淮安声音发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会全都忘掉?桑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
"放开我!"桑余挣扎起来,恐惧如潮水漫上心头。
陆淮安的靠近就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她脑海中某个被锁死的匣子。
"住手!"
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祁蘅如鬼魅般出现,身后是一众宫人。
他站在漫天白雪中,压迫感十足。
“陛下……”
祁蘅目光冷硬,不容人直视,径直上前,一把将桑余拉到身后。
"陛下!"陆淮安回过神来,慌忙跪地,"臣见娘娘独自在此,担心她,所以......"
"担心?"祁蘅冷笑,"一次又一次,朕看你是活腻了。"
陆淮安慌忙叩首,表明忠心。
他收回视线,,目光在看见桑余的一瞬间变得温柔,"阿余,他有没有伤到你?"
桑余茫然摇头,眼泪仍在无声滑落。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难过,就像不明白为何祁蘅怎么和昨日的祁蘅不一样了。
不明白,这个人的怀抱怎么会既让她安心又令她恐惧。
祁蘅目光扫到他手中的蚱蜢,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又是这个破玩意。
如果不是因为陆晚宁,他早就要了陆淮安的命,将他千刀万剐。
"滚。"祁蘅对陆淮安冷声道,"再让朕看见你接近阿余,任是谁来求我,都没用。"
陆淮安看着古怪的桑余,到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欲言又止。
可看见祁蘅嗜血的目光,还是强行的克制住了心中的疑惑。
他只能低头缓缓退下。
走出几步,陆淮安又忍不住回头——
月光下,祁蘅正温柔地拭去桑余脸上的泪水,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而桑余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任由帝王将她打横抱起,消失在宫道尽头。
"不对劲......"陆淮安攥紧拳头,"桑余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淮安想不明白,但明白,陆晚宁一定知道什么。
她一向跟陛下最是亲密,无话不谈。
——
陆晚宁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颗葡萄。
“哥哥是说,桑余失去了记忆?”
“是,我想不明白,所以来问问你。”
陆晚宁她抬眼看向站在窗边的陆淮安,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她端坐起来,走到桌前,为兄长倒了一杯茶缓缓递给他,浅浅的扬起笑。
陆淮安察觉不对,不由皱起眉,试探问:“你也知情,对吗?”
陆晚宁轻轻挑眉,开口道:“知道,不仅知道,我还在里面加了其他的东西。”
陆淮安的面容在一瞬间惨白,他看着妹妹那张国色天色的脸,只觉得彻骨寒冷,低声问:"你……加了什么?"
陆晚宁闻言,抬头看向了陆淮安。
陆淮安紧张极了,手指几乎要捏碎茶杯,青筋在手背上狰狞突起。
暖阁内熏香缭绕,却驱散不了兄妹二人之间的寒意。
陆晚宁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唇畔笑意如刀:"能让那小贱人彻底疯掉的东西。"
她抬眸,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哥哥不是看见了吗?她已经连你都不记得了。"
"你——"陆淮安猛地站起,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水在案几上蔓延如血,"那是宫中药方,陛下若发现......"
"陛下?"陆晚宁轻笑,"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她凑近兄长,吐息如毒蛇信子,"他比谁都清楚,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陆淮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他想起月光下桑余空洞的眼神,想起那只沾血的草蚱蜢,想起她流泪时颤抖的肩膀......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她已经够惨了......"
陆晚宁的笑容骤然消失。
她一把揪住陆淮安的衣襟,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陆淮安!我们为了陆家杀过多少这样的蝼蚁?哪个不惨?为何独独对桑余你如此偏袒?"
她眯起眼,"莫非当初让你骗她接近她,你不会真骗出感情了吧?"
"我没有!"陆淮安猛地推开妹妹,心头却一阵心虚。
可他一闭上眼,就是桑余举着草蚱蜢对他笑的那一瞬间。
陆晚宁冷笑一声,收回冷艳的目光,缓缓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袖,说道:"想想北寒之地的父亲母亲。若没有我这些年来对你们的庇护,你们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哥哥难不成,要为了一个贱婢,毁了一切?"
陆晚宁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寝室,让陆淮安自己想想清楚。
门扉开合,陆淮安颓然跪地。
案几上茶水的倒影里,他看见自己扭曲的脸。
——一半是陆家嫡子背负的使命,一半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悔恨。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桑余堕入深渊。
他后悔了,后悔成为了伤害桑余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