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栽赃
夜半,贺昭仪裹着锦缎斗篷,一身华贵,在浣衣局后院的暗处与张嬷嬷见了面。
她嫌恶地用帕子掩住鼻子,从袖中滑出个沉甸甸的荷包。
"贵妃娘娘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贺昭仪指尖一挑,露出荷包里金灿灿的锭子,"桑余在浣衣坊的日子,可不能太舒坦。"
张嬷嬷眼珠子黏在金锭上挪不开,布满老茧的手在衣摆上搓了又搓。
"老奴省得,她今天还刷了恭桶,哪怕不是浣衣坊的活计也都安排给她,那腌臜物什,最是磋磨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凑近道:"听说陆大人今日在御前……"
"闭嘴!"贺昭仪突然变脸,一锭银子砸在张嬷嬷手中,"做好你分内的事!"
张嬷嬷立刻明了,给自己嘴上来了两巴掌。
等贺昭仪走远,张嬷嬷急忙拿出银子用牙咬了咬,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精光。
她可是这宫里的老油条,哪会看不出这些主子们各怀鬼胎?
不过既然贵妃娘娘和贺昭仪都要那桑氏吃苦头,她自然乐得做这个恶人。
张嬷嬷掂着新得的荷包,朝桑余住的下房方向啐了一口。
"呸!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看姑奶奶怎么拔光你剩下的毛!"
——
今日京城又落雪了。
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窗棂上,桑余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缝着磨破的衣袖。
针尖突然扎到手指,血珠渗出来,在粗布上洇开一点暗红。
她心头莫名一跳——北境的风雪,怕是比京城更刺骨。
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砰!"
房门突然被踹开,桑余整个人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来的是张嬷嬷,她带了四个粗使太监闯进来,灯笼的火光将她照的睁不开眼。
"好你个贼骨头!贺昭仪的金锁也敢偷!"
桑余还没站起身,就被两个太监反剪双手按在桌上。
粗糙的桌面磨得脸颊生疼,她看见一个眼生的宫女举着个金锁:"嬷嬷,奴婢亲眼看见她从贺昭仪的衣裳里摸出来的!"
"人赃俱获!"张嬷嬷眯起眼睛:"胆子还真是大啊。"
桑余笑了笑:"你们这些栽赃的把戏也......"
"啪!"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桑余有些没反应过来,还真是有些疼。
恍惚间,她瞧见窗外晃动着更多灯笼——又有人来了。
雪地里,陆晚宁披着白狐大氅,像尊玉雕般立在廊下。
贺昭仪正尖声骂着"贱奴"。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没想到,陆淮安今日也来了。
桑余隔着半开的门,视线与他撞个正着,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此刻全是冷淡。
张嬷嬷正举着金锁耍横,也听见了院门外的动静,她浑浊的老眼一眯,急忙跑了出去,向来人行礼。
"贵妃娘娘金安!昭仪娘娘玉安!"她此刻活像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嬷嬷快请起。"陆晚宁声音柔和:“本宫是听说,贺昭仪母亲送她的金锁子找到了?”
张嬷嬷闻言,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额头上的雪都顾不上擦:"回娘娘的话,正是贺昭仪的金锁!老奴亲眼看着这贱婢从衣裳堆里摸出来的!"
"贱人!"贺昭仪怒道,"那金锁是我母亲去年赠我的生辰礼!她这种下贱胚子也配碰?”
陆晚宁轻轻叹息一声,纤纤玉指掩着唇:"是啊,桑婕妤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桑余此刻被推了出来,和他们面对面。
陆晚宁缓步走到桑余跟前,绣着兰花的裙摆扫过雪地,"桑婕妤,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张嬷嬷将手中的金锁晃得叮当作响,急忙说:“人证物证俱在,绝不会是误会!”
随即,她阴鸷的目光在桑余脸上剜了一圈:"浣衣坊的规矩,偷东西的奴才——"她突然拔高嗓门,让周围看热闹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该当鞭刑二十!"
桑余被两个粗使太监按着肩膀跪在雪地里,她闻言冷笑:"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有意思吗?"
"放肆!"张嬷嬷一记耳光甩过去,桑余嘴角立刻见了血。
她转身从太监手里接过一条浸了盐水的牛皮鞭,鞭梢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老奴今日就教教你规矩!"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
云雀从屋里出来见到这一幕急忙挣扎着要扑过来,却被两个嬷嬷死死架住。
阿箬眼见情况不对,便红着眼眶往人群外挤——她得去找人,找能救娘娘的人...
"啪!"
还没反应过来,第一鞭就已经抽在桑余背上,单薄的棉衣立刻裂开道口子。
她浑身一颤,却硬生生咽下了痛呼。
陆淮安看出这鞭子的力道,眼中什么东西动容了一下。
"哟,还挺硬气。"张嬷嬷往手心啐了口唾沫,"不过,不管你是什么人,挨到第三鞭也要哭爹喊娘了……"
说着又是狠狠一鞭下去。
桑余死死的咬住牙,闭上了眼。
直到第五鞭落下时,桑余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她恍惚间听见贺昭仪娇嗔的声音:"这贱奴手脚不干净,该不会从前在陛下身边也……"
"那就继续打!"张嬷嬷趁机又加了三分力道,"奴才会打到她认罪为止!"
鞭梢扫过脖颈,火辣辣的疼。
她终于从齿缝里溢出一声闷哼——这声音像把刀,突然扎得陆淮安后退了半步。
"兄长别走啊。"她听见陆晚宁轻笑,"好戏才刚开始呢。"
陆晚宁的绣鞋踩进雪里,金线勾的牡丹纹掠过桑余眼前。
“桑余,谁叫你总是一次次惹我不高兴?上一次还扯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你这种……”
桑余闭上眼,一句话也不想多听。
一瞬间,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睁开那两个太监,抬起染血的手指就直取陆晚宁咽喉——
"砰!"
剧痛从小腹炸开。
桑余像片枯叶般飞出去,撞在井台上。
一股鲜血喷在雪地上,仿佛一朵绽开的红梅。
陆淮安后退一步,脸色渐渐煞白。
看着自己的脚,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
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