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

奇才

皇帝转头,冷冷逼视着临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对朕有何赐教?”

“没、没有……”临安大长公主下意识地应声。

“既然没有,便走,带着你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回陕甘总督那里,日后一切,听凭他吩咐。”皇帝转身直面着姑母,“你蠢了一辈子,你幺儿更蠢,到了你孙辈,已是蠢得令人发指。

“朕不夺你位分,未曾将你贬为庶民,不过是看顾着老英国公和英国公的功绩,与你无半分干系。”

临安大长公主惊诧不已,怀疑自己听到的言语是不是幻觉所至。

皇帝道:“记住,你小儿子贪功冒进以至三千将士溃败事后,长宁没当即处死他,是念着你与皇室的牵连;先帝没继续追究,是念着你到底是他的手足;朕没秋后算账,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若你愿意翻旧账,朕也乐意之至。譬如你当年可曾对长宁母妃泼脏水,譬如你这些年对孙儿孙女的教导,导致了多少令皇室蒙羞的闹剧,这些,皆有证可查。”

临安大长公主的身形摇摇欲坠。

皇帝不屑一顾,转身时唤刘洪,“拟旨:临安大长公主历年来德行有亏,证据确凿,朕只望英国公不再秉承愚孝之道。

“今日起,朕眼中,临安不过一介草木,只待英国公重振门楣,重塑家风。

“今日起,若无宣召,英国公及发妻儿女之外,朱家人等再不可进京。”

刘洪正色领命,疾步赶往内阁值房。

“你、你……”临安大长公主抖着手指着皇帝,“恁的忘恩负义……”

皇帝真笑了,“你可真有脸说。”他在龙书案前落座,视线笔直地盯牢大长公主,“你为江山社稷做过什么?嫁了一个本就堪用的武官,还是生了一个自幼由其父教导的儿子?又或者,是要跟朕说,你教出的那该死的小儿子、该流放的孙儿孙女,先帝和朕的轻纵皆是忘恩负义?”

换了体弱的女子,被这样噼噼啪啪且轮番的无形巴掌一通扇,早就当场晕厥过去。

可临安大长公主是什么人?她颠倒黑白的次数太多,也就是不要脸的时候也太多。

所以,到了这境地,她也只是僵立在原地,陷入愣怔。

皇帝下了最后的判决:“有生之年,朕再不想看到你,更不会允许你宠爱的孙辈踏入京城半步。当然,谁若想死,只管来。”

临安大长公主离宫时的样子,可谓凄凄惨惨。因为她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走在皇宫之中。

绝对的权势之下,做过亏心事的人,当真是再无出路,哪怕你出自皇室。

临安大长公主总算明白了,只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发作完姑母,内阁诸人已到齐,他命内阁传阅一应公文卷宗。

刚赶过来的五个人看罢,心思各异。有人暗暗称快,笃定次辅要倒台,有人心里打鼓,不知皇帝与魏阁老会不会追究自己与纪阁老常来常往这一节。

皇帝不知道也懒得知道那些小心思,只与魏阁老商量:“次辅本该在去岁秋日罢官,奈何锦衣卫指挥使办事不力,以至拖延至今。等次辅回祖籍之后,该由何人顶替?”

魏阁老心说您可真是给气得缺心眼儿了,这是该当众说的么?但他也理解皇帝,因而一下子推举了四个人,请皇帝三思后而裁夺。

皇帝经首辅一打岔,心绪稍稍缓解,也便顺着台阶下,直接说方才气昏头了,甄选次辅之事,押后再议。

瞥见已经端然跪好的纪阁老,皇帝心里的小火苗又烧了起来,“三日内,纪氏一族,凡有在京之人,一概离京。迟一刻,灭你全族!”

有无官职已是不消说,更已不重要。

纪阁老哆嗦着,话也不敢说,只颤巍巍地叩首。

皇帝却已看也不看他,起身拂袖,“散了吧。”

此事一发,多少人在拍手称快之余,有了对皇权的真切畏惧。

而对于长宁长公主、魏家、顾月霖及手足而言,只庆幸于长宁再没了膈应人的绊脚石,沈星予也不需再为朱宝璋有所避忌。

至于皇权,乃至天下,对他们而言,不过民心二字。

-

蒋氏认君若为义女的日子,如期到来。

沈家三人、魏家父女二人、长宁长公主、李进之相继到来,更有郭如海、沈星予在金吾卫的三名同僚、李进之在锦衣卫的五名同僚各自携家眷前来,再就是君若在京城的一些交情不错的名士、腰缠万贯的商贾。

长宁长公主当仁不让,主持认亲礼,先说了自己与沈侯爷作保,看过并各自誊录君若一份财产明细单子,末了笑道:“原本君若是不肯这般见外的,但蒋夫人与顾公子坚持,她也只好听话,不然就没义母、哥哥可认了。”

大家齐齐发出善意的笑声,又赞蒋氏和顾月霖处事磊落。

接下来,君若对蒋氏行跪拜大礼,蒋氏给了君若娘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对儿龙凤镯做见面礼。

顾月霖与君若见礼,交换了见面礼。

君若给哥哥的是一把缀着墨玉坠的古扇,顾月霖给妹妹的是一棵两寸来长的翡翠白菜。

魏琳琅、沈星予、李进之在一旁看着,俱是羡慕不已,尤其魏琳琅,心说自己真是运道不好,要是自己能认下月霖为弟弟该多好?

思及此,她没法儿不迁怒她爹,悄悄横了魏阁老一眼。

魏阁老心知女儿在想什么,莞尔而笑。

没多久宴席摆上,内外各四桌,人们各自落座。

刘槐的手艺不消说,蒋氏和君若琢磨出的新菜式他也全部学了去,另有长宁亲自酿的美酒,自是宾主尽欢。

这日之后,消息渐渐传扬出去,谁都少不得提一嘴君若产业的事。

不论谁听了,都认为是情理之中,她的哥哥是解元郎,自然是两袖清风身无挂碍的性情,而教出解元郎的蒋氏,必然也不稀罕身外之物,母子两个定是真正与君若投缘,要不然,才不会认下第一女纨绔。

说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女纨绔,因着认亲一事,人们少不得有所改观:为人处世若真有种种不足,蒋氏与顾解元怎么会与之结缘?

君若听了几日,深切地领略到功名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连身边人都跟着沾光。

欢喜之余,她踏踏实实地在顾月霖这边安了家,蒋氏住正房,她住在西面的院落,两人开始斟酌着种花草树木,装点庭院。

自从三个人搬过来,李进之但凡情形允许,便急火火赶回居士巷,来顾月霖这边用膳,有时吃饱了就霸占顾月霖的床,睡一觉。

顾月霖没辙,命人给李进之收拾出东次间,如他的寝室一般布置出来。

沈星予知道了,满心的羡慕嫉妒恨,正月最后一天过来,磨着顾月霖也给自己拨出一个房间,说往后的休沐日都要过来住。

顾月霖自是没有不依的。

今年会试从二月初七开始,到十五结束。

这次,顾月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随风,幸好梁掌柜请教过几位经验丰富的驯兽师,他和君若逐步帮小家伙养成了一些习惯。

例如早在去年冬日,随风就会隔三差五的与顾月霖分开一阵,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来天见不到面。

起初随风气得直哼哼——顾月霖在不在家,它是清楚的,明明在却不让它见面,哪儿有这么缺德的人?

可君若和蒋氏待它极好,不管它听不听得懂,都会经常跟它说话,顾月霖跟它说话的时候却很少,平均一两天说一句话,而且逐步固定为不超过三个字。

不管怎么着,随风跟蒋氏、君若渐渐亲近起来,没顾月霖在身边,也打蔫儿,却不会执拗地傻等了。

赶去贡院当日,顾月霖用手势告诉随风,自己要离开一阵,它要乖乖的。

随风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顾月霖真有些不好受,但没流露出来,笑微微地挥手作别,上了马车。

随风坐在自家门前,望着马车,直到不见了许久,还是杵着不肯挪窝。

蒋氏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君若好一番哄,才把小家伙哄回房里。

本次会试循例由礼部主持,主考官有四位。

三场考试,第一场经义,第二场史书,第三场时务策。

在第三场考试中,又加了关乎六艺、稼穑的十道难题。自然,备注中言明,只是加试题,不计入考评范围。

好些考生在心里骂骂咧咧:既然不作数,你出它干嘛呢?莫不是摆着给我们解闷儿?

魏阁老没空做主考官,但跟皇帝找辙的小小空闲还是有的,他拿着那些缺德的加试题,问皇帝:“皇上能答对几道?”

皇帝有点儿底气不足地瞪他一眼,“管得着么?”

“不见这些题,臣真不知自己才疏学浅到了这地步。皇上,您把臣的官职罢免了吧?”

皇帝笑骂一声“滚”,自然只是随口一说,“有几个人能答对就成,当然,顾月霖若是能全答对,不管名次如何,殿试时朕要钦点他为前三甲之一。”

事实是根本不需皇帝着意提携:二月末放榜,顾月霖高中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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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二十四年春日,皇帝龙颜大悦,因为他得了一位连中三元的奇才——

皇帝把膈应人的加试题带到了殿试,顾月霖仍是每道皆答,如算术一般有答案的,全未出错,如考见识学识的,给出言辞精准简练的分析结论,明明融合了不知书海中所得的多少真知灼见,却不见半句引经据典之语。他只说他融会贯通之后的心得。

皇帝大喜过望,因而钦点顾月霖为状元郎、册封翰林院修撰之余,留顾月霖说了一阵子话。

皇帝自来相信字如其人,就算没有魏阁老李进之等人做铺垫,他也料定那是个样貌出色的少年郎,却不想,出色至此。

事实上,殿试时皇帝便留意到了顾月霖,希望他就是新科会元,只是不好凑过去看答卷上的名字罢了。

期许成真,再次相见,皇帝如获至宝。给顾月霖赐座,上了茶点之后,他笑呵呵地问:“十七岁?”

“回皇上,是。”顾月霖欠了欠身,“到五月初七,微臣满十八岁。”

“好好好,这才是年少有为。”皇帝想矜持都矜持不了,“可曾定亲?”

“未曾定亲,微臣认为,当先立业再成家。”

“说的是。”皇帝眉开眼笑,立马开始给自己踅摸棋友,“你自然是善棋艺的,闲来可喜下棋?”

“常与友人对弈。”

“这便好,往后当差勤快些,朕少不得时常唤你进宫下两盘棋。”

顾月霖心里有些好笑,却只能道:“是微臣的荣幸。”

“家中有哪些人?”皇帝是明知故问,却不得不有此一问,他总不能说,自会试后,我就把你大致生平摸清楚了。

顾月霖道:“微臣家中有寡母、义妹。”

皇帝由衷道:“令堂不容易,也于社稷有功,朕得琢磨一番,给她些奖赏。”

顾月霖起身行礼谢恩。

“不需多礼,快坐。”皇帝委婉地道,“去年,魏阁老掺和了一些门外事,朕有耳闻,如今想起来了,其中一桩,便是你离开顾家的事。”

“正是。”

“能与朕细说么?”

“皇上有雅兴,微臣自然知无不言。”顾月霖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身世、与养母离开顾家的原由,当然了,全是早与魏阁老对好的对外的说辞。

皇帝见少年人说及这些,面上无悲无喜,唯有流云落花般的从容,反倒愈发怜惜他和寡母,忍不住问道:“可曾寻找生身父母?”

“找到了。”顾月霖道,“生母已不在世,生父远在他乡,不需相认。”

皇帝很是唏嘘,不忍再探究下去,“为何不曾更名改姓?”

“养父待微臣极好,辞世前为微臣殚精竭虑,是以,微臣此生就是他的子嗣,不论他在世与否。”

皇帝满心赞同和欣赏之情,“朕明白了。如此,你先回家去,亲口给高堂报喜,改日朕再与你说话。”

顾月霖起身称是,行礼告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皇帝轻声慨叹,慨叹之后还不算完,转头又与刘洪、内阁说起。

消息从宫里、内阁迅速传到官场民间。

不消一半日,本就名声大噪连中三元的顾月霖,成了人尽皆知的美男子。

蒋氏、君若引以为荣。

顾月霖要无语死了。以往魏阁老说皇帝私下里没溜儿,他还半信半疑,现下是信了个十成十。

夸文采学识都可以,你夸我长相干嘛?真是吃饱了撑的。他腹诽着皇帝。

而皇帝在他纵马游街之前,有恩旨和丰厚赏赐送到居士巷:破例册封蒋氏为五品宜人诰命,另有诸多金银珠宝玉石绫罗绸缎。

亲自前来宣旨的刘洪,念赏赐物品明细便用去一盏茶的工夫。

蒋氏和顾月霖领旨谢赏之后,顾月霖少不得与刘洪寒暄几句。

刘洪却不跟他见外,笑眯眯地低声道:“咱家听李福私下里念叨过,说状元郎与沈小侯、锦衣卫李大人是莫逆之交,君大小姐则是蒋夫人的义女,这可真应了人以群分的老话儿啊,你们兄妹四个,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顾月霖笑道:“您擡举,有缘罢了,三个手足在我式微时不轻视,更施以援手,是我此生幸事。”

“状元郎自然是清风朗月的性情,三位手足日后都会因您受益无穷的。”

“您又擡举,借您吉言。”顾月霖转手接过一个大大的封红,“出宫一趟怪辛苦的,您和诸位内侍买酒喝,权当我有幸留您用了一餐饭。”

“太客气了,是我们沾了状元郎的喜气,两头得赏。”刘洪大大方方地收下,“日后有用着咱家的地方,状元郎吩咐一句便是。”

“荣幸之至,太谢谢您了。”顾月霖拱手一礼。

刘洪忙侧身避过,又说笑一阵,高高兴兴地率一众宫人回宫。

一行人离开之后,蒋氏清点过御赐之物,笑着选出近一半的物件儿给君若,“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是皇上给你的。瞧瞧,可全是女孩子喜欢的。可不准推脱,若有那胆子,我就要撵你回隔壁思过三月。”

“您可真是的。”君若啼笑皆非,“义母赏我的物件儿,我自然是不会推脱的。”

“听话就成。”

待得状元郎纵马游街,京城万巷一空,争睹新科状元郎。

看到的真人,远比想象中更俊美更有风采,由此全然认可公子世无双之说。

当日,顾月霖便成了京城公认的头号美男子。

皇帝闻讯,很是欣慰,还跟魏阁老嘚瑟:“瞧瞧,朕就说那孩子是举世罕见的相貌佳、气度超然,百姓亦是心明眼亮的。”

魏阁老直言不讳:“皇上有夸月霖长得好的工夫,为何不同时夸一夸他的学识文采?万一有人怀疑您以貌取人,这不就是折辱了月霖?”

“谁敢那么说,朕就把他关诏狱待着去。”皇帝不悦道,“殿试之前,月霖已是解元、会元,朕并不曾见过他。连中两次榜首之人,怎么样缺心眼儿的帝王会在殿试时找茬?再说了,判卷之人是朕么?”

魏阁老想想也是,却也不能不保有先见之明,“百姓最是淳朴,自然信得过皇上,只怕士林中失意的起了小人之心。”

皇帝噎了一下便有了对策:“殿试试卷不可随意发到各处,加试的题目却可以,你尽快把那些题目送到各地学院,不论官私。”

“皇上圣明!”

皇帝高兴起来,随之想到了萧默,“此次会试殿试,义桐书院共有七人中第,尤其名次最高的是连中三元的奇才顾月霖,朕也要赏他对月霖四年间的倾囊相授,改义桐书院为河北官学,官府定要大力扶持,不可有一丝懈怠,你斟酌着拟旨。”

“是!”

魏阁老进御书房的时候满腹抱怨,离开时却似他考中状元似的春风得意。

皇帝自然没忽略自己首辅的情绪转变,且非常喜闻乐见,“朕的魏阁老,亦是爱才惜才之人。”虽然私事常犯浑,公事上可是半点差错也无,委实难得。

顾月霖乡试、会试、殿试的答卷,已成了皇帝终日摆在案头的爱不释手之物。

今时想着魏阁老,再想到日后自己有如此首辅与新得的奇才辅佐,皇帝心里乐开了花,连生平恨事不能得蒋昭辅佐的遗憾都淡了七分,又因人逢喜事精神爽,样貌、精气神儿亦年轻了不止五岁。

按大周旧例,前三甲步入官场之前,有一个月的假,用来拜师、安家等事。

顾月霖真正要拜的,是已不在的蒋昭。是以,他这一个月,主要用来陪伴养母、妹妹和随风,在这之前,邀请客居沈府的萧允到居士巷,设宴答谢。

萧允替兄长萧默受了顾月霖的礼,对坐闲聊时道:“义桐书院已是官学,得了皇帝亲笔写的匾额,沧州当地、河北布政使更是事无巨细地循例行事,一丝错漏也无。月霖,你是义桐的福星。”

“那是恩师和您在内的诸多执教之人应得的。”顾月霖道,“我不算什么,另外也中了进士的六个同窗才是书院的功臣。”

“没你大放异彩,别人出自哪个书院,哪里是朝廷乃至皇上会留心的?”萧允笑道,“昨日,你殿试的答卷已分发各地书院,我看了,只能说,此番士林都要大开眼界。那些题,说实在的,没你摆着,我根本想不出有谁能全部答得那般出彩。”

这倒是顾月霖没想到的,随后快慰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样也好,省得士林猜忌皇上以貌取人。毕竟,皇帝先把我长得过得去的话扔出去了,是该圆场。”

萧允大笑。

畅谈畅饮之后,萧允和顾月霖道别,“明儿我就回书院了,留在京城这么久,是你师父的意思。从雪灾书信送到你师父手里那一刻起,他便笃定,你是人中龙凤。是以,他要我不近不远地瞧着你,日后,也能成为教诲学子的前例。”

顾月霖心下暖暖的,取出一封厚实的信件,“劳您带给恩师。没您与恩师及至义桐,没有今日的顾月霖。”

萧允丝毫感伤也无,快慰地拍一拍顾月霖的肩,飒然而去。

随后的日子,顾月霖本想清净度过,却不想,主动上门提亲的人接踵而至。

为着魏家父女对魏琳伊的恩情,蒋氏不能出面应承外客——魏阁老当初治下不严,温氏事发后至今,弹劾首辅的折子没断过,那么她要做的,便是不在人前露面,省得变相提醒言官旧事重提大做文章。这是她一早就展望到的。

顾月霖可以出面应承,却没那份儿闲心。有与人打太极的时间,他情愿沉下心来琢磨生父陆续送来的官员底细。

于是,应承人的差事便落到了君若头上。

她该爽利时爽利,该磨叽的时候就陪人磨叽,最终答复只一个:我哥哥在御前说了,先立业在成家,皇帝亦认可,而眼下并非我哥哥认为已立业的时候,所以,您等他心思有改时再来吧。

好些人碰了硬或软的钉子,对于末了的结论,皆是气得不轻:你哥哥要是到三十岁才觉得已立业又该怎么办?难不成那些小姑娘要等他到那年月?

这种人大多数是私下里抱怨一番也便罢了,少数却想着,关乎裙带关系的事,尤其是皇帝明里暗里认可的奇才的裙带关系,务必攀上,正路走不通,那就剑走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