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包伤口

章台宫殿内,烛火摇曳,兰香氤氲。


嬴政单手解玉带的动作罕见地显出几分笨拙,玉扣相碰,发出清脆却又慌乱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我来吧!”姬瑶上前两步,小心地为他褪下外袍,只见左侧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玄色衣料上洇开。姬瑶心头一紧,只觉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会受伤?


她小心地抬头,看到穿着深衣的嬴政,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当他的目光扫来时,她慌忙垂眸,唇瓣不自觉地抿紧,转身去柜子上拿伤药的背影都带着几分仓皇与无措。


嬴政走向榻前坐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你倒是轻车熟路。”


姬瑶闻言,指尖猛地一颤,她怎会不明白,这人是在说她竟如此熟悉放药的地方。她不假思索地回嘴道:“上次——”话到嘴边突然刹住。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日他为她颈间上药的记忆同时浮现在彼此心头。药香袅袅,混着似有若无的触碰,让姬瑶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上次怎么了?”嬴政好整以暇地追问,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似在故意逗弄她。


姬瑶躲避他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没怎么!”说罢,将药瓶递了过去。


嬴政剑眉微挑,目光落向自己受伤的左臂,又抬眸看她。意在告诉她:我人都受伤了,怎么上药?


嬴政身侧小几上的凤鸟衔环铜熏炉正吐着袅袅青烟,姬瑶心里到底愧疚,她深吸一口气,先将药瓶放到小几上,然后坐到他左侧,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


当指尖不小心擦过他腕间冰冷的肌肤时,两人同时一僵。嬴政的体温偏低,触之如冷玉,可这冰冷的触感却让姬瑶的指尖发烫。他忽然抬眼,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睛紧盯着在小心翼翼卷袖子的女子。


她虽垂首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可她能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凝视她,灼得她耳尖发热。慌乱之中,她不经意间瞥见嬴政右手的五指正无意识地揪紧衣袍下摆,华贵的衣料被攥出细碎的褶皱。


原来...他也会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方才的忐忑与不安忽然散了几分。


当衣袖完全卷起时,姬瑶瞪大了眼睛,一道三寸余长的斜向伤口横贯胳膊,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最深处隐约可见血肉。那猩红的血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这伤口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陛下...”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刺眼的猩红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


他不是史书中那个暴虐得多的帝王吗?不是应该将她当作肉盾,毫不留情地推出去挡刀吗?可如今,他却为了救她,硬生生地受下这一剑。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


铜炉中的兰香静静燃烧,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的心紧紧缠绕,却又让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嬴政垂眸,目光落在姬瑶小心翼翼触碰自己伤口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瞧着她此刻连呼吸都压得极轻,他右手拿过药瓶,说:“先上药。”


姬瑶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湿红的眼眶里盛满了不安,低声道:“还是传太医令来吧......”


“你想明日全咸阳都知道朕夜出遇袭?”嬴政截住她的话头,紧紧锁住姬瑶。


姬瑶瞪着湿红的眼睛,轻轻摇头,“我害怕...”她心里直打鼓,自己又不是医科毕业,也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口。眼前这位可是一统六国的帝王,万一一个感染国丧了,她怕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笨!先清理伤口,然后上药,最后缠好就行了。”他说得轻松,可姬瑶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硬着头皮,双手微微颤抖着开始行动。当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时,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尽管他面上不显,可姬瑶从他绷紧的下颌、微微颤动的睫毛里读出了他的隐忍。


她不断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四目相对时,他偶尔会下意识避开眼神。姬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也会痛,会流血,会脆弱。这时的他,再也不是大殿上意气风发,骄傲自豪、专横独断的秦始皇了。


而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无声坍塌。她伸手拿过伤药,往伤口上撒药粉,药粉洒落的瞬间,嬴政猛地偏头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


姬瑶发现后,想他应该是被弄疼了,顿时更加手忙脚乱了。脑海中突然想到,电视剧中女主给男主上药时,都会轻轻吹一吹,这样会减缓疼痛。她灵机一动,鼓起腮帮子,“呼——”


“嗯——”嬴政迷眼睛了。他猛地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低吼,“姬瑶——”


姬瑶张着嘴,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堆问号,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啊!她赶紧站起来,慌乱地去扒拉嬴政的眼睛,心里想着这回可以吹了吧!!!


她回忆着小时候眯眼睛时妈妈是怎么给自己吹的,照葫芦画瓢,要用拇指和食指将嬴政眼皮扒开。嬴政由于看不见,下意识去挡姬瑶的手,打算自己揉眼睛,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手腕。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姬瑶倾身,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若他睁眼,必会看见她此刻慌乱的神情。


她的指尖极轻地拨开他的眼皮,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眉骨。然后,她微微抿唇,凑近,轻轻一吹。


温软的气息拂过他的眼球,嬴政的呼吸一滞,这种被人全然掌控的姿势本该令他暴怒,可此刻,他竟放任自己沉溺在这陌生的温柔里。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兰香,竟让他一时忘了疼。


姬瑶的耳尖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她要疯了,这也太近了,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能看清他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心。


她又吹了几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些了吗?”


嬴政缓缓睁眼,眸中还泛着水光,却已能视物。四目相对的一瞬,姬瑶猛地后撤,却因动作太急,后腿碰到了小几,上面的凤鸟衔环铜熏炉骤然倒下,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姬瑶下意识要去捡,结果被嬴政拽住手腕,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先包扎。”


烛火噼啪作响,姬瑶“哦”了一声,挣脱出被他握住的手腕,走到药箱处拿了卷素纱。


在姬瑶看不到的地方,嬴政将刚刚握住她的手掌默默收紧,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里面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看着姬瑶低头仔细为他的胳膊缠绕绷带时,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母后也曾这样为他包扎伤口,可那时的眼泪和心疼,全是为了他人的算计。而姬瑶的泪,却是纯粹的愧疚与疼惜。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看吧?”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嬴政的思绪,他瞥见素纱被她系成了一个怪怪的模样,很是伤神。


“这叫蝴蝶结,比太医令弄得好看多了!”姬瑶强装镇定,真话是,论如何包扎得平整,她还不会呢!


他看着傲娇的姬瑶,又想起今日夜间,她同那帮儒生的对话。原来,在这个女子心中,他竟是那样的存在,这怎能不让他侧目,进而心生涟漪。


他微微倾身,开口问道:“在你眼中,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姬瑶一整个怔住,心头警铃大作,又来个坑,这可是死亡问题啊!


她唇瓣不自觉地抿紧,眼神闪烁,“我今天没得罪您吧?怎么净问我这种送命题?”


嬴政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口,遮住包扎好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逗弄,道:“朕隐约听见,你在儒生面前承认朕是‘暴君’。”


姬瑶只觉脊背发凉,死死攥紧裙角,“你听差了!”见他挑眉,她立刻改口,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我说您是位仁君、贤君...”可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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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的眼睛,她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既然他想知道她的真心话,而非臣子的奉承,姬瑶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声音轻而坚定,说:“陛下可知,有种山花叫蔷薇?生于峭壁,根系盘错于乱石之间,花瓣如刃,远观矜贵,近触则见其棘刺锐利,暗藏锋芒。”


嬴政眸光一锐,他嗤笑,“蔷薇?”还从未有人敢将他比作花草这类易逝之物。


她迎上他的目光,“是。当狂风暴雨肆虐摧残,它不折腰肢,反将身上的尖刺磨得愈厉。可若有人甘愿流血攀折...便会发觉,在那锐利尖刺之下,藏着六国铁骑都未能斩断的孤倔,以及旁人难以理解的骄傲与执着!”


当听到“孤倔”二字时,他忽然抬眼紧盯着她,目光如炬,似要将她话中的真意看穿,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似有疑惑,又似有触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好像比任何人都懂他。


不过转瞬,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似在质疑她的比喻,“你可知,花草不过旬月?”


见她垂眸不语,他扯动嘴角,“可惜了,朕只容得下永不凋零之物。”


姬瑶凝视他,心中轻叹,是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对于永生,有多么的执着。


忽然,她俏皮地抬眼,唇角弯起,“陛下还很可爱!”


嬴政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在,想来应该是没有人会用这个词语来夸过他。他瞥向她,冷斥道:“胡说!”可耳尖却微微泛红,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她笑意更深,“陛下偶尔也会有小脾气,气鼓鼓时,不是斥责,就是不语。还有,陛下嘴馋嗜甜,喜欢吃锅包肉...嗯...还会吃醋!”


“胡说!”嬴政收敛神色,呵斥她,再次呵斥她,却偏过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似是被她说中了心事,却又不想承认。


姬瑶歪头,盯着他泛红的耳根,故意逗他,“别不好意思啊!”


嬴政垂眸,看着她此刻狡黠的模样,喉咙发紧,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无奈,“就你大胆!”


她笑吟吟地坐正,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仰赖陛下大度、纵容!”


随即,她收敛笑意,语气诚恳,“陛下不妨再纵容一次,将那些儒生放了吧!昔年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仇,终铸霸业;穆公赦免食马野人,得其效忠。如今若陛下能宽恕他们,天下百姓定会颂扬陛下仁德,六国遗民也将感念圣心,后世之人亦会称颂您为仁德之君。”


嬴政冷着脸,“你为了这帮儒生,倒是不遗余力。”


“这不都是为了陛下吗?”她轻声反问,目光中带着一丝执着与期待。


他凝视她,眸底暗流涌动。多年来,前朝臣工怕他,后宫女子惧他,儒生士子骂他,六国遗民恨他...可今夜,站在林中的他,不禁自问,连一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何天下士人偏要对抗?


姬瑶突然想到一件事,抬眸问他,“对了,锦香她们...?”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此事尚未查明,她们暂时还不能放出来。”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忐忑,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问道:“陛下相信我吗?”


嬴政深深凝视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似有信任,又似有怀疑,“你说呢?”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失落。


嬴政沉声道:“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她轻轻点头,望着殿中摇曳的烛火,侧目道:“我先走了。”


起身时,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你去哪,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


她一怔,“我...”可不是吗,住哪啊?!这宫中她人生地不熟,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她还真不知该往何处去。


顿时,她感到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微微收紧,像是有电流般穿过全身。她抬眸,对上他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难道他想......


老天爷,不会吧?


这可是嬴政啊,活生生在眼前...